第四乐章 最后乐章 1 “还有许多问题哪。”晴美这么说。片山叹一口气。 “你又来了。几次教训还不够?别忘了几次都差点丢了小命!” “有我在,晴美小姐绝对不会有事!”石津说。 “奇怪!你又不是一天二十四小时跟着她!” “如果你许可,我可以一天二十五小时陪在她身边!” 进入第六天。今天也有搜查一课和管区内的刑警在别墅里进行出出,片山于是 抽空回到警视厅办点琐事,刚好遇到晴美和石津。 在石津的提议中,他们一起吃午餐。警视厅的食堂不够情调,于是他们走进附 近一间幽静的餐厅去。 “昨天我整理了一下。”晴美从皮包拿出记事簿来。“先从看来跟这次命案无 直接关系的事说起。”晴美开始她的推理。“新曲的乐谱为何多了一份?朝仓把它 摆在哪儿?还有,轭纪子的母亲跟朝仓有什么关系?” “他们之间的关系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纯粹是爱人关系,还是以身体为代价换取什么东西?这才是问题所在。” “说的有道理。”只要是晴美说的,石津都会表示感动。 “还有,企图割伤麻理的凶手是谁,还没线索吧!” “目前还没有。” “其次是关于须田的死。究竟是不是谋杀?” “他死于心脏麻痹呀。” “可以使用极端恐惧的办法导致他死亡啊!须田为何死在朝仓家里?” “他不是去找那个叫什么的女佣吗?” “女佣可能撒谎。即使是真的,他为什么不逃,留在朝仓家里?” “也许他在逃走以前一命呜呼了。” “也有可能。还有,尸体为什么突然出现在草地上?” “一定是从上面跌下来的。只有这个可能。” “会不会是从地下冒出来的?”石津问。 “他又不是草!不过,如果是掉下来的话,位置就奇怪了。尸体就在棚架下面。 应该掉在外边一点。”片山说。 “在这之前我上过二楼,见到棚架。邢时并没有尸体,也不见西装上衣。”晴 美说。 “也许在这之前,他已经掉到草地上了。” “不可能!我回到客厅时,草地尽入眼帘。如果有尸体,一定看得到的。” “唔。真是一头雾水。” “还有,是谁纵火的呢?黏接剂的引火性很强,可是不至于自动燃烧呀!” “那就是有人放火了。不是女佣,就是朝仓先生!” “为什么放火?” “也许为了烧毁什么,譬如乐谱!”晴美说。 “哦,一些不愿让警察看到的东西吧。可是,房子那么大,找个地方藏起来不 就行啦,何必放火?” “还有外套,藏起来也简单。把它混进自己的衣服里面就行了。实际上,外套 和棚架都烧毁了。” “有关失火方面的事查过了,找不到放火的证据。而且发生在朝仓先生家里。 假如他不愿追究,事情就会不了了之。” “关于须田的死也是,最后不了了之!” “不是谋杀案,虽然情形可疑,却不能成立专案小组。还有,须田的背景也查 了,他好像没做过什么亏心事!” “朝仓先生相当信赖他。不过,我依然对窃听装置的事耿耿于怀。说不定就是 须田安装的。”晴美说。 “很有可能。” “有没有找到窃听器?” “刚好昨天在别墅里进行调查,每个房间都搜查过了,就是找不到。换句话说, 已经拆掉了。” “动作那么快呀!” “窃听录音机留了下来,我查过,没找到指纹。安装窃听器的家伙倒是非常谨 慎!” “会不会是他们之中的一个?” “他们不可能有时间安装窃听器的,也许还是跟须田有关。” “你是说有人收买须田,叫他安装窃听器,然后偷听别人练琴的录音。真是太 不公平了。” “不过,据朝仓先生说,没有人可以在第三天就把新曲演奏得好。他们的实力 相差不远,那个时候就发现了录音机,大概不致造成影响。” “是么?不过,假如知道是谁做的,当然取消参加资格了吧!”晴美说。 “应该是吧!你的推理完毕了?” “还早哪!现在才开始!”晴美坐直身子。“这次是命案方面。第一个问题: 被杀的女人是什么人物?” “正在调查身份。携带物、服装、照片都登报了,应该很快就能分晓!” “她真的是樱井麻理的生母?” “不是。查过了,麻理确实是樱井夫妇的孩子!” “如果没有特别的隐情,应该不会有错。那女的为何撒谎?难道她也相信自己 的谎言?” “不错,她好像那样相信了。” “她为何那样相信?而且,她是在麻理决定参加这个比赛的时期出现的。” “会不会有人教唆她那样做?” “这是扰乱麻理的情绪的最好办法。还有,把樱井充子推进水里的是不是她? 充子说没有看到对方的脸。凭我在酒店餐厅前面见到她的感觉,她不像是会那样使 用暴力伤害别人的人……” “那么说,凶手另有其人?喂,你别故意把事情搞得复杂好不好?” “那个女人为何被杀?被谁所杀?还有在哪儿被杀?这都是问题。对了,别墅 内部的调查完毕了?” “不过很明显的,她不是在别墅里头被杀的。” “片山兄!”石津打岔。“患上神经衰弱那个家伙,叫什么……” “你说大久保吗?” “对。他不是割腕自杀吗?” “是的。在浴室里自杀。当然做了血液反应检查。不过,他跟遇害的女人不同 血型。” “是吗?”石津有点泄气。 “石津提出了好问题。如果她是在浴室里被杀的,即使找到血迹也没用。” “现在的问题是那女的为何被杀?又为何被移到别墅里去?” “是不是想嫁祸给樱井麻理?” “说不定是的。即使不逮捕她,但一旦涉嫌而受监视,她的精神就会大受打击。” “仅仅为了这个而杀人?” “没什么奇怪。有人为了更小的事而杀人不眨眼。” “好可怕。”石津说。“我要呼吁人们尊重人命!” “尸体是从外面搬进去的。从哪里进去的呢?” “客厅的其中一个窗子被切开了,手法精巧,没仔细看的话简直看不出来。” 片山说道。 “从窗子把尸体搬进去,多麻烦呀。”石津说。 “那也不尽然。自己先爬进去,把玄关的大门打开,再把尸体搬进去不就行了?” 晴美没好气的说。 “哦,是吗?”石津恍然大悟的样子。 “还有电暖炉……”晴美接着说。 “四个电炉一起开,真是热得受不了!” “这个不重要。问题是凶手怎知道电炉摆在哪里?” “就是嘛。这么说,毕竟他们之中有一个是共犯!” “还有一个人知道电炉在哪儿。须田!” “哦。也就是说,那也可能是须田引路的。” “同时使用四个电炉来把尸体加温,又为什么?” “为了混淆死亡推定时间……” “我知道。那就太没意思了。找不到其他理由吗?” “喂!这又不是写小说或拍电影!” “好吧,就算是这样。那个叫什么的厨师……” “市村智子。” “是吗?她比平日早起,所以凶手来不及收拾电炉。不过,想想看,为着淆乱 推定时间,总要有个理由呀!” “通常是为了制造不在现场证明。” “对呀。有没有人可以肯定那个时间内自己在什么地方和干什么的吗?” “唔。换句话说,实际死亡时间是两点,凶手故意做成是三点或四点钟。即是 表示那段时间内,他有不在场证明。” “这个想法很高明。不过,这样一来反而露出狐狸尾巴。只要查出女人的身份, 嫌疑犯就出来了。如果警方宣布死亡时刻是三点或四点,凶手一定得意洋洋的提出 不在场证明。” “那也不见得。电炉被人发现了。凶手一定觉察这一点。”晴美说。 “是吗?他妈的!” “另外是……对了,百科事典的问题。” “顺序搞得乱糟糟的,不知道什么原因。” “那班家伙好像不会用得着百科全书!” “即使有用,通常是看完一本就归回原位,不会改变顺序的。” “这么说来,凶手是一次就把百科全书全部拿下来。有什么用途呢?” “其他书有没有动过?” “不知道。其他书在那次地震时搞乱了,我只是随手捡到就摆回去。即使动过 也不晓得。” “唔。不过,那些书用来干什么?” “用来做枕头!”石津立刻接腔。 “把百科全书当枕头用?太硬了,头会痛得睡不着。如果有用的话,只有重量 而已!”片山说。 “重量?”晴美点点头。“有点苗头了。” 三人一起静默下来。然后片山深深舒一口气说: “我要回去那边了。明天就结束,希望平安无事!”突然想起来的样子,问晴 美道:“你来搜查一课干嘛?” “为了须田的案子呀,还用说!” “石津!你呢?你又来干什么?” “为了须田的案子呀,还用说!”石津理直气壮地说。片山忍不住笑起来。 “好啦。我还要去搜查一课看看,也许验尸报告的结果出来了。” “我也去!”晴美和石津不约而同地说。 “随便你们!”片山早就料到他们会那样说的。 “没什么特异的地方嘛。”栗原说。南田耸耸肩。 “要不要加一颗子弹,表示附加服务?” “谢了。刀上没有指纹。尸体没有特殊的地方?” “没有谜样的纹身,后脑也没有长眼睛!”南田的话似真似假,令人摸不着头 脑。 “对了,尸体身边的白粉是什么?”站在一边的片山问道。 “还不知道。”南田摇摇头。“份量太少了。不过可以肯定不是海洛英或大麻 毒品类。也不是药品。” “那究竟是什么?” “我知道就告诉你!”南田打着哈欠走了出去。 “对了,片山。”栗原说。“你妹妹刚刚来过。” “我知道。她现在在走廊外面。” “那就好。刚才朝仓先生打电话来,好像有事找她,希望她去一趟。” “他找晴美?”片山不悦地板起脸孔。他也知道朝仓的异性关系十分复杂。 “嗯。他不在家,好像是在‘新东京管弦乐团’的事务局。” “好吧,我会转告妹妹。” “你要回去那边?只剩一天,希望没事就好了。”栗原口是心非地说。“还有, 你跟你妹妹一起去一趟,把搜查的状况向他解释一下吧!拜托啦!” “知道!” 片山出到走廊,把朝仓找她的事转告一遍。 “那要马上去了。”晴美说。 “……”石津老大不愿意。 “放心,我没事的。你该回去警局办事啦!” “嗯……”石津不太情愿的点点头。“你要小心。最低限度跟他保持一百米的 距离!” “那样怎能谈到话呢?”晴美不由笑了。 他们推开“新东京管弦乐团”事务局的大门进去时,女事务员道原和代正在打 大哈欠。 “对不起。”她并没有因此脸红,若无其事的望望他们两个。“有什么事吗?” “我们找朝仓先生……”片山报上姓名时,里面的门立刻打开,朝仓走出来。 “两位一起来啦,请进!”朝仓笑容满面地说。 桌面堆满文件。朝仓露出无奈的表情说:“我对这些一窍不通。这比指挥任何 复杂的曲子更难!” 片山把搜查状况解释一遍。其实没什么好说,就如刚才晴美所列举的谜团如云, 几乎无法解决。 “辛苦了。还剩一天,请你帮帮忙。”朝仓似乎还想说什么时,道原和代端茶 进来,朝仓闭口不语。等她分好茶水出去后,他才说道:“其实有件事想请令妹帮 忙。” “希望我能帮得上忙。”晴美说。 朝仓从大抽屉里拿出公事包,又从里头取出一份很厚的文件。“我想请你替我 保管这个。” “这是……”晴美随手翻来看。原来是乐谱。晴美的脸泛起红潮。 “这是专为这次比赛制作的乐谱。”朝仓说。 “不是只有七份吗?难道是大久保的乐谱?” “不,他那份已经处理掉了。这是另外一份。” “换句话说,共有八份?” “我也觉得奇怪。我只订制了七份,连哪间印刷厂都是保密的。可是厂方后来 接到电话,说要印八份。” “谁打来的?” “不知道,男人的声音,冒充我的名字……” “会不会是……” “也许是须田,只有他知道哪间印刷厂承印。现在的问题是这一份绝不能被偷 或遗失!” “何不干脆把它处理掉?” “我也想过。可是印刷的时候从未想过会发生这么多问题,竟然连命案也发生 了。虽然还有一天,又不知道还会发生什么事,譬如乐谱会损坏或遗失,所以我决 定留下这一份。” “哦,即是备用的。” “对。我怕放在家里太显眼了,可能有人偷。晚上家里是空的,我又不常在家。 所以想请你帮忙。” “我会妥善的保管。”晴美一口答应。 “拜托了。现在我要去成田机场接史坦威的飞机。” “他今天来日本吗?太好了。” “我会邀请两位出席决赛,请务必光临。” “盛情难却,一定到!” 片山兄妹跟朝仓一起离开局长室。外面有个少女,正在跟道原和代争论什么。 “你这样说我有什么办法……”道原不胜其烦的样子。 “道原小姐,发生什么事?”朝仓问。 “先生,这个人说……” “我叫滨尾由利子。”少女对朝仓说。十八九岁的模样,服装打扮像是大学生。 “有什么事呢?” “我来找我母亲!” 朝仓困惑地说:“这里不是警局,不过有位刑警先生在这儿!” “不是这回事!”少女有点逼不得已似的。“我母亲应该来了这里应征比赛的 厨师!” “哦。可是实际上来的是市村女士呀!” “可是,我母亲说过她要来这里的!” “那个人确实来过。”道原和代插嘴说:“须田先生本来决定录用她,但在第 二天她又打电话来推辞不做了。” “真的吗?”滨尾由利子问。 “是的。所以才决定录用后来的市村女士。” “那就奇怪了。我母亲迫切的想接这份工作。” 片山走前几步。“对不起。我是警方人员。你母亲是不是失踪了?” “是的。”少女点点头。“我的住家离大学很远,所以寄宿。父亲早死,剩下 母亲一人。她说反正有空,而且喜欢音乐,这才迫切的表示愿意应征这份工作。” “原来这样。” “昨天我回家一趟,不见母亲的面。我以为她来这里了。不过,奇怪的是她一 直没跟我联络。她一个人独居,如果出远门的话,一定事先通知我的。” “会不会出门旅行了……” “我一看屋里的情形就知道不是,而是准备当天回来的样子。碗筷还浸在水里, 手提箱也没带走。我问过附近的人,都说一个多礼拜没见到我母亲,这才开始担心 ……” “所以跑来这里?” “是的。” “不过,她已经辞掉这份工作……有可能在别的地方遇到意外了。” “哥哥!你帮她查询一下如何?” “也好。请等一会。” 朝仓有事先离开,片山就借用事务所的电话。 “你母亲叫什么名字?” “滨尾恭子。” “相貌和服装有什么特征?” “大概是穿灰色的套装吧!她出门办事通常就穿这件,而且我在衣柜里没找到 这套衣服!” “身体有什么特征?譬如手术的痕迹、烫伤的疤痕之类的。” “没有。”说着,滨尾由利子竟然哭了起来。晴美急忙过去扶着她的肩膀安慰 她。 “没事的。一定是受伤住院了,没法子写信告诉你,不要担心。” “对不起。”少女还在啜泣。片山干咳一声,问道: “你母亲做什么事?有没有工作?” “就在不久以前,她还在一名政治家家里当厨师。她很会做菜,这才想来应征 这份工作的。” “哦!”片山突然想起在什么地方听过“厨师”这个名词,好像是在一个不相 称的地点。什么人提起的呢? “哥哥!你在发什么呆?快去打电话呀!”晴美不耐烦的催促它。 “好,知道了!”片山急忙拿起话筒,不料手一滑,话筒掉在桌面上,发出彭 一声响,幸好没摔坏。 “如果摔坏了要你赔!”道原和代瞪他一眼。 “抱歉,我的手没拿稳……”片山说到这儿,暗吃一惊。对了,那只手!南田 说的,那是厨师的手! “怎么啦?哥哥,你疯啦?”晴美担心地问。 片山回头望着滨尾由利子,说:“请你跟我来!” 想到几十分钟后出现的悲凄光景,片山的心隐隐作痛…… 2 “她确认了?”根本刑警问。 “脸色惨白,差点晕倒了。”片山说。 “这也难怪,看到那张脸被毁得不成样子。” “她说体型和手的感觉很像,然而变了颜色,无法肯定。死者有看牙医,正在 请他帮忙鉴别。” 滨尾由利子在晴美的搀扶下走出来,后面跟着的是牙科医生。连医生也苍白着 脸。 “医生,怎么样?”片山问。 “那个确实是滨尾恭子女士。” “不会错吧!” 牙科医生的脸上浮现一丝笑意。“牙科医生即使会忘记病人的脸孔,却会记得 病人的牙齿。最近她常来看牙齿,所以我肯定是她没错。” 滨尾由利子跌坐在椅子上掩面哭泣。一股难受的沉重气氛笼罩室内,暂时谁都 不能开口说话。 根本刑事满脸愁容的走近滨尾由利子。“我很同情你。你母亲是叫滨尾恭子吗? 年龄多大?地址和出身地在哪儿?” 根本故意问些死者的资料,使对方忘掉悲哀振作起来。 “我没事了!对不起!”由利子表现了坚强的一面。 “你母亲有没有与人结怨成仇?” “我想没有。她的心胸广阔,喜欢帮助人,人缘很好。”由利子踌躇一下才说: “当然,我不可能了解母亲全部的生活。她也会跟人吵架,不过,不至于遭人杀害 那么严重。” “我明白了。须不需要通知什么人?” “我有个叔叔住在名古屋……” “好,你来这边,打电话给你叔叔吧!” 根本扶着滨尾由利子出去以后,片山和晴美相视一眼。 “死者的手上印着墨迹,原来是写‘史坦威’!” “你的看法呢?若是抢劫,没有必要杀人毁容吧!” “也许不想让人知道死者的身份吧!” 片山陷入沉思。这宗命案也跟比赛的事有关吗?如果是的话…… “我们的想法似乎一致!”晴美说。“如果她是因着应征厨师而被杀的话,可 疑人物就是……” “实际做了厨师的人——市村智子!”片山摇摇头,表示无法置信。 “还不知道。会不会是她安装窃听器?” “我要查查看。还要调查她的背景。”片山疲倦地说。“唉,事情愈搞愈大了!” “那样表示接近破案的阶段了!” “是就好了!”片山毫无信心地说。“如果是市村干的,须田就与窃听事件无 关了。” “为什么?” “若是市村智子收买了须田,她何必杀死滨田恭子?只要叫须田找个不录用她 的理由不就行啦。” “有道理。事情愈来愈复杂了!” 甫进玄关处,就听到客厅传来的弦乐声。片山往乐声的来处走去时,有人喊他。 “片山先生是吗?”管区的刑警从书房走出来。“我在等你。现在由你接班, 我要回去啦!” “辛苦了。有没有特殊的境况发生?” “没有。” “好吧。以后的事让我来处理好了。” 片山把那位相貌堂堂的刑警送走后,锁上大门,走进声乐处处闻的客厅。 弦乐二重奏刚好以优美的和音结束。演奏者是两位男性——古田和丸山。片山 想:什么风把他们吹在一起? “片山先生,回来啦!”樱井麻理发现他,站起来。 “好像很愉快嘛!” “男人都得听她们使唤了!”古田说。 “在四位美女听众面前演奏,紧张死了!”丸山的话叫女孩子嘻哈大笑不已。 接着传来一声“喵”。 “哦,福尔摩斯小姐也在听演奏?”片山说。 “它一定是在抗议不止四位美女,而是五位!”轭纪子幽默地说。 “一紧张,肚子就饿了。”丸山说。“还有三十分钟才能晚餐哪!” “真羡慕你!我可没有食欲……”长谷和美说。 “还说呢!刚才那盒饼干,一半以上是你一个人吃掉的!”轭纪子取笑她。 也许因着当时的气氛和谐平稳,而轭纪子的话没有带刺,所以长谷和美并不生 气,仅仅半娇嗔的哼了一声。 距离决赛只有一天,大家反而轻松下来,气氛和睦。不知是因为充份练琴而有 了自信,还是紧张过度的反面? “你回来我就放心了。”樱井麻理在片山身边坐下。“我母亲没什么事吧!” “放心好了。栗原警长说,她满脑子是比赛的事!” “母亲就是那样。”麻理有点寂寞的笑笑。“我时常在想,万一我遇到车祸不 能拉小提琴了,她会不会从此不再爱我?” “怎么会呢?” “我想大概不会。不过,母亲是个执着的人。有时我在拉小提琴时,觉得母亲 好像上了我的身似的!” “又不是玄学怪谈!再说,你自己不是很喜欢小提琴吗?” “嗯。不过,我不知道这次比赛结束以后,我将何去何从?我想独自生活,又 想跟爱人在一起……”麻理用一双湿润的眼睛凝视片山,片山赶快站起来说: “我去打个电话。”然后逃出客厅。 当他准备上楼时,市村智子从饭厅走了出来。 “刑警先生,要吃晚饭啦!” “知道了。我去打个电话,你们先吃吧!” 片山心想:搞不好这个女人就是杀人凶手! 市村智子走向客厅,突然停下来问:“刑警先生!捉得到凶手吗?” “这个……也许不是马上,不遇一定捉拿元凶归案!” “拜托了。大家好像玩得很愉快,其实内心紧张无比。希望能够让他们安心的 参加比赛!” “我们会全力以赴!” “对不起,我太多嘴了。选有,水果刀找到了没?” “好像还没找到。房子实在太大了……” “是吗?我一直挂在心上。你知道啦,大久保先生用剃胡刀割断手腕……” “你怕有人偷水果刀去自杀?” “不。我只是……觉得不放心。” “遗失水果刀不是你的责任。不必挂在心上。” “听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对不起,打搅了。” 市村智子走进客厅后,片山才上楼。市村智子对他讲那番话的用意何在?一有 怀疑,好像什么都不对劲了。 打电话不过是借口,目的是避开麻理。实际上他也觉得,应该是发现什么真相 的时候了。 “片山吗?”栗原的声音很开朗。“我正想找你。” “找到什么眉目了吗?” “女尸的身份揭晓了。”对面传来栗原翻笔记的嘧窸窣声。“名叫小诗妙子, 独生女儿在四年前死了,自此得了精神病,经常在医院进进出出的。丈夫早逝,没 有什么亲人。” “谁来认尸的?” “一个远房砚戚,她看到报上的照片而来呈报,证实是小诗妙子。据说她一看 到跟女儿年龄相仿的女孩,就一心认定是自己的女儿!” “这么说,她很容易误认别人是自己的女儿?” “大概是的。” “知不知道是谁指使她的?” “很难。小诗妙子一个人住公寓,日常生活没什么问题。那个前来认尸的女人 说,已经一年多没见她,她也几乎不跟邻居打交道。只是最近三个月来,她变得精 神奕奕,见到邻居也会打招呼了。” “最近三个月,就是樱井麻理决定参加比赛的时候。” “有人教唆她,麻理就是她的女儿,她感到生活有意义,精神自然好转。” “不知是谁教唆她的呢?” “正在调查,不过很难。对手很聪明,绝不会在引起附近邻居注意的地方出现。” “是吗?”片山又失望了。原以为会出现涉嫌人,结果还是落空。 这么一来,凶手用电炉提高尸体体温的目的何在?没有担心不在场证明问题的 涉嫌人存在,那些电炉就不是用来混淆死亡推定时间的了。那又是为了什么? “还有,那叫市村智子的事查过了,还查不出什么问题。明天会查到什么,我 再跟你联络。” 晚餐的气氛十分调和。特别是丸山才二展露了意外的口才,说起乡下的故事, 女孩们听得津津有味。 饭后,片山和麻理在客厅里歇息。其他人都迅速回房练琴去了。麻理把福尔摩 斯抱在膝上,抚摸它的眉际。 “那个女人的事,查到什么了吗?” “啊,吃饭的时候我不便说……”片山把小诗妙子的事讲一遍,麻理点点头, 似乎十分伤感。 “那女人跟你毫无关系。只是有人使她深信你是她的女儿……” “她本人也信以为真。好可怜!”麻理叹一口气。“是谁做出这么惨无人道的 事啊!” “我一定要捉到凶手!”片山很少这样承诺别人。福尔摩斯冷冷的望他一眼, 表示不以为然。 “凶手的目的为何?是不是那个企图割伤我手腕的同一个人?如果是的话,难 道就为了不让我参加比赛而杀人?” “那也不尽然。” “若是这样,何不索性杀了我!杀死不相干的人,太卑鄙了!” “不能这样钻牛角尖胡思乱想!”片山说。福尔摩斯伸舌头去舐麻理的手,表 示安慰。 “哟,你真体贴。原来猫舌头那么粗糙,使人发痒!”麻理笑了。 “这家伙跟人一样有感性。”片山说。福尔摩斯有点生气,喵一声睨他一眼。 “对不起,我来更正,是比人更有感性!” 麻理大笑起来。“你们真是一对有趣的搭档。幸好有你们在,不然,我可能变 得跟大久保先生一样。”说着又问:“不知大久保先生怎样了?” “没有生命危险了。我从电话听说,他一脱离比赛,突然整个人都开朗起来。” “那就好。不过,原本给予人心灵安慰的音乐,居然使人精神分裂,太讽刺了。 众人之中,也许只有大久保的反应比较正常吧!” “那么你呢?” “毕竟有点不正常。我一天到晚对着一本乐谱发呆呢!” “那么说来,刑警整天要面对尸体和杀人犯,也算是失常之人了!” 麻理微微一笑。“真的。这一两天,我快要精神崩溃了。我对新曲的诠释停滞 不前,根本不知如何演奏是好。有时真想将乐谱撕得粉碎!” 片山心想,就照乐谱去演奏不就行了吗?干嘛还要什么“诠释”的。他完全无 法理解那是怎么回事。 “不过,到了今天早上,就如眼前云雾消散一般豁然开朗,我清清楚楚地看出 曲子的构造了。那时的喜乐,就像填满心胸的幸福感……” 片山又想:这种幸福感跟我们俗人无缘! “已经没问题了。我不知道能不能获胜,不过竭尽所能全力以赴,好叫自己绝 不言悔!” “决赛的时候我会来听。” “嗯,你一定要来!” “只有听你演奏的时候,我才设法不打瞌睡!” “好过份!”麻理笑了。看到她那纯真的笑靥,片山放下心头大石。 片山正在打鼾睡觉。晴美经常抱怨说他的鼻鼾声太吵,他却坚持道:“我睡觉 时绝不打鼾!” 福尔摩斯蜷缩在片山脚下,被他吵得张开双眼,随即又蜷起身体闭上眼睛。就 在这时,它听到轻微的响声,立即竖起耳朵抬起头来。然后爬到片山的脸旁,伸脚 去碰他的脸。 片山唔了一声,并没有醒来。福尔摩斯在他的耳边尖声大吼,片山吓得跳起来。 “什么事?福尔摩斯,不要吓我嘛!” 福尔摩斯走向房门叫着。片山只好不情不愿的打着哈欠穿晨褛,打开房门往外 望。今晚不见相拥的男女影踪。 “没什么嘛。你听到什么?喂,等一下!” 福尔摩斯迅速的冲下楼梯,片山急忙跟随。然后,福尔摩斯在饭厅的门前停下。 饭厅亮着灯,然而不见人影。福尔摩斯急步走向里头的厨房。厨房的门虚掩着。 是不是有人下来偷东西吃? 片山悄悄推门进去。 “嗨,刑警先生!”古田正在厨房里喝牛奶,见到片山微笑着打招呼。“半夜 练琴练到肚子饿,下来吃点东西。你也肚子饿是吗?” “不,我听到声音才下来看看的。” “对不起。我进来时有点暗,在我开关时不小心弄跌了锅子。大概是那个声音 吵醒了你。” “是吗?那就好。”片山松一口气。“还有一天而已。希望平安无事的结束。” “就是嘛。刑警先生,你要喝点什么?” “不用了。我要回去睡觉……” 就在那时,里边的门突然打开。那是市村智子的房间。有一个人踉踉跄跄的走 出来。她是穿睡袍的轭纪子。 “是你,怎么哦?”古田惊讶地问。福尔摩斯急速冲进市村智子的房间。 “市村女士……她……”轭纪子喘着气,脸色苍白,声音颤抖。片山走进房里。 床上凌乱一片,但没有人。 浴室的门虚掩着。传来福尔摩斯的叫声。 片山轻轻推开浴室的门。市村智子扭曲着身体倒在浴缸里。浴巾裹着她半裸的 身子,胸前有血溢出,染红整个浴缸。有一把刀跌在浴缸外。是把水果刀。 片山苍白着脸往外退。“福尔摩斯,快去打电话!” 片山天生麻烦的体质,一见血就闹贫血。福尔摩斯当然不会打电话,只是尖声 大叫,似乎叫他振作些! “好!那么,你在这里看守,不准任何人进来!” 片山走出市村智子的房间,见到一幅意外的情景。轭纪子苍白着脸,紧紧的抱 住古田。到了这个时候,她大概顾不了喜欢和憎恶了! “刑警先生……” “市村女士被杀了。你们先回房间,不然就到客厅去吧!” “知道!”古田点点头,搂着轭纪子的肩膀出去。片山到厨房咕噜咕噜的灌一 杯水,才上二楼打电话。 怎么会发生这种事?好不容易才到最后一天! 打开房门时,片山呆住了。长谷和美穿着睡袍坐在他的床边,正在打电话。 “嗯,没事的。听到妈妈的声音我就安心了……我会努力。啊,这个房间的吃 人刑警回来了……晚安!” “你怎么进来的?”片山生气地问。 “哟,你的门没上锁呀!” 她讲的是事实。刚刚是冲出去的,忘了锁门。 “我是想来求你让我借用电话的,看到门没锁,你又不在,正是好机会。你到 哪儿去了?麻理那边?” “开什么玩笑!你忘啦,这里不准你们打电话!” “哦,你想告状?好,那我就撕破睡衣,说你强暴我!” “算了算了!你快回房间去!”片山大声叫嚷。 “打扰了!晚安,” 不是晚安的时候了!片山气急败坏的拿起话筒…… 3 天亮了。下着寒雨,冷得透骨的一天。 因着市村智子惨死,早餐没有着落。虽然大家不太想吃东西,但又不能不吃。 片山获得栗原的同意,打电话叫晴美来。晴美一大早被他吵醒,还在嘟嘟囔囔的, 一听说发生命案,立刻全人清醒,不到一小时就赶到了。 “好冷!哥哥,你不要紧吧!有没有晕倒?” “没有旁人在,我怎能晕倒?赶快做点什么给他们吃吧!饭厅乱糟糟的,改在 客厅里吃好了!” “OK!包在我身上!” 晴美在大厅里脱大衣时,麻理正从二楼走下来,满脸倦容。“晴美小姐,你来 了真高兴,我快受不了了!” “振作一些!明天就比赛了!” “我实在支持不住……” “提起精神来!我可以用厨房了么?”晴美转问片山。 “嗯。我跟警长讲过了!” “好。麻理小姐,你也来帮忙做早餐吧!” “可是……我什么也不会。”麻理为难地说:“妈妈怕我割伤或烫伤的,什么 都不让我做!” “什么也不会?总会烤面包涂牛油吧!那就行了。” “是么?”麻理不禁展露笑容。 “是啊,晴美不会比你好多少。”片山说。晴美用力踩他一脚。片山雪雪呼痛。 在晴美的催促下,麻理跟她进入厨房。适时,根本刑警走了过来。 “片山!什么时候变成火烈鸟了?” “没有哇……现场那边怎样?” “南田老爷子正在视察。一大早就要劳动大驾,还在发牢骚啊!这样子还比赛 得成吗?” “我也在担心。有没有联络朝仓先生?” “警长刚才打过电话了。凶手如果是参赛者,恐怕有点麻烦。怕会引起舆论啊!” “更麻烦的是大家的精神状况……明天就是决赛了。”片山说。 他们相偕走进饭厅时,南田和栗原正从厨房走出来。南田嘴里还啃着三文治。 “你带着早餐来?”根本问。 “厨房里正在做着,我顺手拿了一块!”南田说。 “刚才看过尸体,居然还有胃口吃东西!”栗原说。 “这样就没胃口的话,做我这行的全都死于营养失调了!” “怎样?什么判断?” “看来好像是用刀刺死的,没有什么特殊之处。”南田满不在乎地说,又问片 山:“你几时发现尸体?” “凌晨一点钟左右。”片山说。 “可能在你发现前三十分钟遇害的。胸口被刺一刀,几乎立刻毙命!” “凶手喷得满身是血吗?” “喷出的血不会太多,顶多是手上沾了点血!” “有没有留下指纹?”根本问。 “刀上没有指纹。是不是那把失踪的水果刀?” “我想是的。不过,我没见过实际的物体。”片山说。 “什么人预先藏起来了。真棘手!这次肯定是内部的人行凶。因为大门锁得好 好的!”栗原说。 “这么一来,比赛不得不停止啦?” “待会朝仓先生会来。我会跟他好好谈一谈。” “这件事很难做出决定的吧!”片山说。 “是啊!”根本说。“假如你是凶手就好了,那样子比赛就能照常举行!” “根本兄!”片山气得瞪住根本。这时,晴美从厨房里走出来。 “哥哥!你看这个……”晴美手里拿着一把水果刀。 “跟凶器很相像。哪里找到的?” “烘干机。即是烘干碗盘那种机器。一定是掉在排水的隙缝里。我想将底下的 积水倒掉时才发现的。” “市村智子嚷着说不见的就是这把刀吧!一定是地震时掉下去的,不是被人偷 走了。” “这么一来,凶器是另外一把水果刀了。”栗原说。 “但是,这里只有一把水果刀哦。”站在门口的麻理说。 “你怎么知道?”栗原回头问她。 “昨天我进厨房来要咖啡,她……市村女士正在用一把大菜刀削苹果皮。她还 埋怨说没有水果刀不方便。” “她跟我说一声,我就会买回来了。”片山一年到头被晴美命令去买东西。 “我也说了,她说只剩两天,不用买。”麻理说。 “以后的事交给你们了。我要回去睡‘回笼’觉!”南田打着哈欠走了出去。 大家聚集在客厅里,吃着晴美和麻理做的三文治,个个表情沉重。 “真不明白。市村女士为何被杀?”麻理说。 “理由是,她在你们的房间装了这个!”栗原走进来说。他手里拿着塑胶袋, 里面有几个细小的四方物体。 “那是什么?”真知子问。 “高性能的FM无线麦克风!” “那个装在我们房里?”长谷和美勃然大怒。“怎么这样无耻?不可原谅!” “片山刑警早就发现这个接收装置,所以市村智子慌忙把无线麦克风收回去了。” “什么时候装上去的呢?”麻理说。 “我们一问负责装修的工程公司就知道了。她对须田说要看看厨房的设备,在 施工期间出入多次。” “原来她一开始就有预谋而来这里。”长谷和美气得冒烟。“到底是谁叫她那 样做的?” “很遗憾。目前还不清楚。”栗原微笑着说。一有命案发生,他就心情良好。 “总之,市村智子被杀,凶手当然就在这里。” 长谷的一句话,使整个客厅静默无声。 “古田君!片山刑警进来时,你在干什么?” “我……我在喝牛奶!” “你看到轭纪子小姐从市村智子的房间走出来。有没有看到她走进去呢?” “这个……”古田平日的神气看不到了,变得吞吞吐吐。轭纪子听了,对栗原 说。 “让我来说好了。”古田望着轭纪子。轭纪子说:“算啦,已经不能隐瞒下去 了。” “你指什么事情?”栗原问。 轭纪子耸耸肩说:“我跟古田已经结婚了。” 全体的表情是目瞪口呆。 “可是……你们曾经大吵架呀!”长谷和美喊道。 古田苦笑着说:“我们本来打算暂时隐瞒是夫妇的事实。由于原则上规定不能 讨论新曲的诠释问题,我怕大会以此为理由拒绝我们参赛,所以决定在这里互不理 睬。但又担心一直不谈话反而引起怀疑,所以一来就大吵一场,以后就理所当然的 一句话也不说了。” “是这样的呀。那次我在走廊见到的原来是你们两个!”片山说。 “我们是夫妻呀。所以夜里彼此拜访!”轭纪子说。 “你们瞒得好紧。我们都被蒙骗过去了!”麻理开心地说。 “如果因这件事被取消决赛资格,只好认命了!”古田说。 “这件事请朝仓先生做决定吧!”栗原说。“那么,当时你们在厨房里干什么?” “我们想去喝咖啡……”古田说到这里,轭纪子补充说:“我们临睡前有喝咖 啡的习惯。” “总之我们下去了。在厨房里跌了一个水壶,发出老大声响。我们吓了一跳。 但是市村女士好像没有被吵醒,于是继续煮开水,然后听到刑警先生下楼的声音, 一时不知所措。”古田说。 “我决定躲进市村女士的房间里。进去时她不在床上,浴室里却有灯,门虚掩 着,可是没有声音。我觉得奇怪,于是过去偷窥,结果……” “原来如此。你们进去时,饭厅和厨房的灯是亮着的吗?” “没有。不过,厨房里通常有一盏小灯亮着。” “有没有看到什么人?或是感觉有人躲起来……” “没有。你呢?”古田问轭纪子。她默然摇头。 “唔……”栗原摸摸下巴。“目前没法子找出杀人动机。不过一查就知道,市 村智子跟你们之中哪一位有所牵连。如果有人做出这种事,请坦白招供吧!” 他的语调十分温和,然而全体鸦雀无声。 “凶手有没有可能是外部的人?”古田问。 “这回的情形是所有窗户都从里面反锁。即使行凶的是外部的人,一定也有事 后锁门的共犯存在!” 又是沉重的静默。突然,真知子站了起来。 “不管是谁,赶快自报姓名吧!我们都拼命努力练了琴,如今只为一个人而影 响大家,太不应该了!我实在受不了啦!”说完,真知子突然大哭起来。 “真知子!”麻理想拥抱她,却被她一手推开。 “都是你惹出来的祸!该死的应该是你!” 真知子好像神经错乱了,不知自己在说什么。麻理被她一把推开,苍白着脸伫 立在那儿。 “对不起……我突然……不能控制自己……”真知子好不容易才忍住眼泪。麻 理再度走到她的身边。 “没关系。大家都变得失常了。这也难怪,接二连三的发生命案和骚乱……” 真知子转身抱着麻理,又哭起来。 “我很明白你们的立场。”朝仓表示为难的交替望着古田和轭纪子。“不过, 你们应该事先告诉我一声……” “我们还没告诉父母呢!”轭纪子说。“假若你认为文件是假的,那也没办法。 不过,请你务必准许他参加,我可以辞退而无所谓。” “不能那样!”古田说。“论参加资格,大家都一样。而且你的演奏比较好, 应该让你参加。” “你们等一等。”朝仓疲倦的叹一口气。“我有点头昏脑胀的。实在发生太多 事情了!” 客厅里,只有朝仓、古田和轭纪子三个。朝仓沉思片刻才说:“缺了大久保君, 出场比赛的人只剩六个。我希望比赛如期举行。如果又少掉你们两位,实在不成样 子。”朝仓又叹一口气。“问题是,其他人会不会投诉。” 古田和轭纪子都低头不语。 这时,客厅的门打开,麻理带头,真知子、长谷和美、丸山才二等四人陆续走 了进来。他们都拿着小提琴。 “这是怎么回事?” 他们不答朝仓,转向古田和轭纪子背后并肩而立。然后架好小提琴,麻理点头 示意之后,他们一起演奏。那是孟德尔颂的“结婚进行曲”。 朝仓怔住的脸上开始浮现笑意。古田和轭纪子对望一眼,也笑了。他们的手紧 紧相握。 演奏完毕时,真知子说:“恭喜你们新婚快乐!” “希望你们一同参加决赛。好好加油哦!”麻理说。 “谢谢你们。”好强的轭纪子不由泪眼盈眶。 “好像有结论了!”朝仓站起来说。“刚才的演奏实在完美,了不起!” “没有指挥的情形下也演奏得这么好,没问题了!”长谷和美说。朝仓听了哈 哈大笑。 4 “音乐真是美妙的东西。听了那个真是感动。”晴美说。 “那个是什么?”片山问。 “刚才那首结婚进行曲呀!” “哦,是吗?我也觉得仿佛在哪儿听过!” “哥哥,你真是……”晴美没好气的瞪他一眼。 下午三点,并不是吃下午茶的时间。不过,片山和晴美忙了一顿,没吃午餐, 所以来到附近公路边的饭厅。开车的是刚好到别墅的石津。 他们在餐桌就坐。福尔摩斯也蜷起身体坐在角落上。其实是违规的,只是餐厅 很空,经理允许它进来。 “那也是我爱听的曲子。”石津说。“希望早日听到!”言下之意,他是绕着 弯子向晴美求婚。这样等于绕地球一周到隔壁去那样,绕得太远反而坏事。 “你一个人去听吧!”片山嘲笑他。 “不过,晴美不是也喜欢吗?太巧台了,哈哈哈!” 不喜欢结婚进行曲的,大概只有那些刚办完离婚手续的人吧! “说起来,真盼望事情早日解决,好让大家安心的参加决赛!”片山说。 “别急,还有时间嘛。”晴美说。 “明天就是了。” “明天上午十一点开始比赛,还有二十小时!” 片山苦笑一下。“话是这么说,可是想查出市村智子受谁指使的,起码要好几 天哪!” “可以想点办法。比方用哥哥做诱饵,把凶手引到近处不就行了?” “胡说八道!” “你觉不觉得,这次的命案,跟上次小诗妙子被杀的情形完全不同?” “是的。那次小诗妙子是在外头被杀的,还有电炉一事,留下许多故意安排的 痕迹。市村智子的情形则完全不同。这次显然是在房里行凶的。刀子上没留指纹, 那是被水沾湿的关系,好像不是故意抹掉的。” “换句话说,凶手不是同一个人?” “理当是这样。” “两宗命案,是不是要分开来考虑比较好?” “不过可以确定,市村智子是受人所托才去安装窃听麦克风的。” 他们一边啜着饭后的咖啡一边思考。外面依然下着滂沱大雨。 “有件事一直挂在心上。小诗妙子被杀时,为何在她身边摆了四个电炉?”片 山说。“为了死亡推定时间?可是,死者身份已经揭晓,没有人须要制造不在场证 明呀!” “说的也是。” “即是说,那些电炉必然另有作用!” “也许用来做商品试验。”石津大胆假设。 “还有百科全书的顺序弄乱了,一定有什么原因。在不太冷的情形下,什么时 候要用到电炉?” “唔……譬如烘干洗过的衣物时。” “那里并没有需要烘干的衣物!” “为了烘干尸体吧!但又不是淹死的……” 片山还在沉思。突然福尔摩斯起身,发出低吟声。 “哥哥,你看……” 一对中年夫妇走进来。那位太太牵着一只白色的长毛狮子狗。 “这次糟了!”片山说时已经太迟。狮子狗也发现福尔摩斯的存在,对它狺狺 而吠。 “费德烈,怎么啦?”那位太太哄着它。突然,长毛狮子狗挣脱女主人的手冲 向福尔摩斯,也就是片山这边。 那时他们已经用餐完毕,桌上还有一些红萝葡之类的配菜没吃完,被狗一撞, 顿时菜盘翻转,喝剩的咖啡正好洒在片山的裤子上。片山根本来不及躲开,哇一声 怪叫。 另一方面,福尔摩斯自然不会傻乎乎的等对方来攻击,当狮子狗冲上餐桌时, 它已经纵身跳出窗外。狮子狗还在汪汪狂吠,在餐桌上改变方向。这一下把酱料瓶 子、糖罐都打翻了,搞得一塌糊涂。 “哎唷!”晴美发出被人追杀似的尖叫声。 狮子狗从餐桌跳下来,冲向门口穷追福尔摩斯去了。 “费德烈!不要去!”女主人站起来挡住狮子狗的去路,可是挡不住。它从她 的胯下钻过去。女主人怪叫一声,跌个四脚朝天。 “福尔摩斯!”晴美急忙追出去。一猫一狗都跑出门外去了。 狮子狗的女主人好不容易爬起来,不甘示弱地大喊,“费德烈!快回来!别理 那头野猫!” 晴美听了大怒,放箭报仇。“福尔摩斯,别理那只丑八怪杂种狗!” 那位太太似乎光火了。“费德烈!德国出生的费德烈!有血统证书的费德烈!” “天才福尔摩斯!神探福尔摩斯!大总统!” “价值五十万元的费德烈!” “福尔摩斯殿下!福尔摩斯公主!” 片山真希望有个地洞可以钻进去。餐厅里的客人全体捧腹大笑。然后,福尔摩 斯先回来了。 “你没事吧!居然一点也没有淋湿!” “大概是跑到而淋不到的地方去了。” “是啊。咱家的福尔摩斯最聪明了。”晴美得意地说。 “你神气什么!”狗主人意犹未尽,还想吵架。她的丈夫看不过眼,向片山他 们道歉,再叫太太闭嘴。 “你闭嘴!我的费德烈比你可爱多了!” 做丈夫的忿然回到原先的位置坐下。 “你们看!”晴美突然噗嗤一笑。 原先那只狗被雨淋成落汤鸡似的,全身湿淋淋的走进来。 “就是刚才那只狮子狗吗?”那只长毛蓬松的狮子狗,一被雨淋湿之后,原本 看起来圆滚滚的体型,居然变得又瘦又瘪的十分难看。 “想不到变化那么大。”片山说。“不过,我的裤子也被咖啡弄湿了。” “这时有个电炉烤一烤就干了。” 那位太太抱起湿淋淋的狗,气愤不平的瞪着晴美。晴美伸伸舌头扮个鬼脸。 “不要这样!”片山责备她。 福尔摩斯喵了一声,然后盯着片山看。又回过头望望狮子狗,再看片山一眼。 那种眼神十分熟悉。 “喂,你想说什么?” 片山望望那只狗。淋湿的毛紧贴在身上,什么意思? “怎么样?”晴美奇怪地问。 “我懂了!”片山霍然站起来。 “什么事?” “那个电炉的事!我知道理由了!” “真的吗?” “小诗妙子不是在外头被杀的,就在那个书房里!” “可是没有血迹……” “那就是诡计所在!”片山抱起福尔摩斯。“我们走吧!石津,你也来。我需 要一个有力气的帮手!” 片山把书房的门大开。 “这个房门能够开得很大,也是要点之一。” “什么意思?” “明白吗?尸体是摆在厚地毡上。血是干的,地毡上不留血迹,也没有擦过的 痕迹。所以我们认为小诗妙子是在外头被杀的。” “就是啊!” “假设她被杀掉时没有铺地毡呢?即是说,先把地毡移开,然后杀死她,再把 地上的血擦干净,等地板干了,才把尸体抬出走廊。最后把地毡铺回去,在上面放 尸体。” “那是不可能的!”晴美说。“你看,三边都有书架,而且紧压在地毡上面, 不能移动……” “其实不然。”片山走近书架。“这些书架是固定在墙壁上的。虽然压在地毡 上,但是拿掉地毡之后,书架和地面之间会有空隙。” “但是地毡压的部份不小,即使拉得出来,未必放得回去呀!” “做个实验看看吧!石津,该你出场了。把书本全部拿下来吧!” “什么?全部?”石津睁大眼睛。 “加油吧!我答应你可以跟晴美约会!” “真的?”石津双眼发亮,立刻脱掉上衣挽起袖子。“来!无论任何方向都可 出击,放马过来!” “又不是叫你来打架!晴美,到饭厅拿两张椅子来!” “知道!”晴美赶快去搬椅子。片山和石津开始拿书下来。晴美把书一批一批 搬到走廊上。三个都弄得满头大汗。花了一个多钟头,终于把书全都搬出去了。 “只有福尔摩斯袖手旁观!”晴美喘着气说。“下一步呢?” “装两壶水来。愈大愈好。” “这个差事由男人去做吧!”晴美獗嘴生气。 片山和石津各提一大壶水进来。片山走到书架边,跪下来,开始把茶壶里的水 注入书架下面。 “你在干什么?” “把书架下面的地毡弄湿了。你看,这是最高级的地毡,毛很长,一湿就贴成 薄薄的一片,就跟刚才那只狗的情形一样。石津,拜托你去弄那边的书架。” “知道了!” 把水倒进三边书架底下的地毡后,片山说:“现在要把地毡拉出来。石津,你 拉那边!” 两人各占一端,捉着地毡的边端,片山喊“一、二、三”的口令,同时用力一 拉。出乎意料的,轻而易举的就抱地毡拉了出来。 “地毡移动了!”晴美大喊。 “是吧!看,书架底下果然有个空隙。” “真的。因著书架固定在墙壁上,所以不会倒下来。” “现在试试看能不能放回原位。石津,你去对面!” 把地毡放回原位比较麻烦,不过地面是铺磁砖的,加上湿了水很滑,总算使地 毡回到原来位置。 “然后再把书本放回书架上去。” “原来如此。但是无法摆回正确的位置,所以百科全书的顺序才会搞乱。” “然后使用电炉,用来烘干地毡。不过,凶手早有预算,故意使电炉对准尸体, 为了误导使用电炉的目的。” “我明白过来了。可是……是谁干的呢?” “当时,尸体的身边掉了白粉末。我想那是松脂。” “松脂?” “除了小提琴之外,其他弦乐器的弓也要涂上松脂。我见过几次,他们在演奏 时松脂就会飞散。一定是那种粉。” “那个落在尸体旁边,表示……” “表示那是会演奏小提琴的人干的。” “那么……会是谁呢?” “你还不懂吗?把这些书全部拿下来又放回去,做起来很费事。即使当时市村 智子出手帮忙,凭着女流之辈的力量实在无法办到。像古田那样温文的男子也不容 易……” “那么是……”晴美正想说出臆测时,突然有人说话。 “不错,是我做的!” 他们回头一看,只见丸山才二满脸倦意的站在那儿。 “杀死那女人的是市村智子,不过我也在场。因为,我每天晚上都到市村的房 间去。” “那么,杀死市村智子的是……” “是我。” “丸山先生……”麻理的声音。她站在楼梯下面。 “樱井小姐。我听人家说,只有你才是我的敌手。如果你不在,或是你不行了, 我就赢定了。对不起!” “我?我只不过是个平凡的女子啊。”麻理伤心地靠在楼梯上。 “你用钱收买了市村智子?”片山问。 “是的。她本来就是坏女人。我认识她时,她是个寡妇。我们发生关系后,我 才知道她假造车祸弄死她自己的丈夫。后来她把丈夫留下来的钱财花光了。为了钱, 她什么都肯做。所以我要她做那件事!” “你为什么要杀了她?” “她可以无动于衷的杀死无辜的人,还想出刚才你们所发现的种种诡计。我看 了心生恐惧。所以,昨晚我跟她睡过以后,给了她一笔钱,提出分手的要求,可是 她……” “她缠住你不放。还说如果分手,就把一切抖出来……” “是的。所以我先要安抚她,然后走出房门,突然怒上心头……我到厨房拿起 一把刀,回到她的房间。我趁她想淋浴时,出其不意的杀了她!”说到这里,丸山 沉默片刻,然后望着片山说:“我有一件事请你帮忙。” “什么事?” 丸山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折好的信纸。“请你把这个交给朝仓先生。这是退出比 赛的申请书。日期是昨天的。如果我在辞退之后被捕,就不会伤害大家或影响比赛 了!” “我知道了。”片山点点头。“我一定替你转交。” “片山兄。”石津指指走廊上堆积如山的书。“这些书怎么办?” “暂且放着。以后会有人……”片山回头说着时,丸山冷不防地转身跑掉。 “丸山!不要走!” 丸山直冲上楼,奔进自己的房间。片山和石津随后,晴美、麻理和福尔摩斯跟 着跑。可惜迟了一步,来到时房门已经紧闭。 “丸山,开门!不要做傻事!” “丸山先生,快出来吧!”麻理大喊。 虽然有隔音门,可是这样大嚷大叫的声音,还是把其他人从房里吸引出来看究 竟。 “发生什么事?”轭纪子问。 “丸山先生……他……”麻理含着眼泪说。 片山和石津用身体去撞了好几次门,门才有点松动。 “他用床顶住了门。大家一起帮忙用力推!” 于是全体齐出力,房门才一点一点的推开。片山侧着身子挤进去。石津也想照 样进去,可是他的体形太大,拼命憋着气挤,双眼都翻白了才进到里头。 片山白着脸,站在浴室门口。 “你没事吧!”石津问。其他人也陆续挤了进来。 “不行!不要过来!”片山大声警告,已经迟了。 丸山拿着剃刀倒在地上。他的死法跟大久保不同。他用剃刀割断了喉咙,一眼 可以看出,已经一命呜呼了。 5 “音乐也是要命的东西。”石津说。 已经过了晚上十一点钟。还有十二个小时,史坦威小提琴比赛的总决赛就要开 始了。虽然经过了一段曲折的路程。 “音乐也令人意志消沉啊!”晴美说。 难得只有他们两个在一起。片山和福尔摩斯还在别墅里。晴美提出想喝杯酒解 解闷的要求,于是他们来到路上的一间小酒吧。 “不过,问题都在决赛之前解决了呀。”石津说。 “话是这么说。可是,外表像好好先生的丸山居然是凶手,难以置信啊!” “俗语说:人不可以貌相。果然不错!” “确实如此。再来一杯!” “你还能喝吗?” “没问题。如果我醉了,你会送我回家吧!” “当然啦,请放心。”石津拍胸膛应承。 晴美再叫一杯搀水威士忌,喝了一口才说: “我还有一件事想不通。” “什么事?” “我不相信丸山会设计谋伤害麻理,以及杀死与他毫不相干的女性。” “人不可以……啊,刚才说过了。” “如果他是那种人,他会自动招供、自己写退出比赛的信?还有用剃刀割喉咙 自尽吗?” “说的也是。” “其实没有充份的证据指明他是凶手,而他却……真奇怪。”晴美不解地摇着 头。 这是一间小酒吧。柜台电话铃声响起,有个女孩子被人叫去听电话。 “咦,你怎知道我在这里?我刚到。什么?阿健告诉你的?吓我一跳,我还以 为你是千里眼,哈哈哈……” 晴美突然放下酒杯。 “对了!我忘了那个电话!” “哦?” 晴美记起那个电话。那次接到电话通知说麻理和真知子进入决赛之后,立刻有 另外一个恐吓电话,说是绝对不让麻理获胜! 那是晴美和一连串的命案发生关连的开始,居然忘得一干二净!那个打电话来 恐吓的人,怎么知道麻理进入决赛?而且,怎么晓得麻理在哪间酒店餐厅里? 谁会知道这一切呢?起初她还以为是那个出现在大堂的怪女人打来的。可是, 小□晪恕l应该不会干扰麻理参加比赛。 也许她根本不知道有比赛这回事!这件事 对她不重要。她只是一心相信麻理是自己的女儿吧了! “晴美小姐,你没事吧!”石津担心地问。 “等一下!还差一点,等我一会!” 还有滨尾恭子,那个被惨杀的厨师。是谁杀了她?丸山?还是市村智子?他们 怎么知道滨尾恭子被大会聘为厨师?滨尾是在去过事务所之后,当天遇害的。换句 话说,凶手必须能够在某处埋伏,然后袭击她。即使不是亲自下手,起码有个通知 丸山或市村智子下手的人。 难道是须田?正如片山所说的,须田只要不录用滨田恭子就行了,何必杀她? 只有一个人能知道这些事。那个事务所的女职员——道原和代! 福尔摩斯突然张开眼睛。有人从走廊走过来。 传来叩门声。片山还没从事件的冲激中恢复过来,一听到声音立刻跳起来。 “什么人?”他问。对方没有回答,只是继续敲门。无奈之余,片山只好起床, 打着哈欠去开门。 站在门外的是麻理,穿着睡衣。 “怎么啦?” “让我进来,好不好?” “啊……请进!”片山让她进来,把门带上,但没有锁。这是下意识的反应。 “我睡不着。”麻理坐在床边。 “已经很晚了。明天就是总决赛了!” “我知道。片山先生,我们明天要说再见了。” “是的。” “我……我喜欢你。” “我是一个没出息的男人!”片山的肺腑之言。 “不是的。虽然你不大懂拉贝尔和多贝西的差别,可是这点并不重要。” 拉被儿和都不是?那是什么玩意儿? 麻理慢吞吞的站起来,走向片山。出于本能的,片山往后退。可是麻理前进的 速度比较快,突然伸出玉臂搂住他的脖子亲吻。片山觉得身体僵硬了,动弹不得。 “你……你要早点休息……” “不,我不回去。” “为什么?” “我要成为你的人,不然不回去!” “你知道吗?我已经是老头子……” “不要胡扯了。”麻理拉起他的手,走向床铺。 “放手!你会拉破我的睡衣!” “反正要脱掉,有什么关系?” “我不脱!” “那么我脱!” 麻理突然松手,片山摔倒在地。福尔摩斯露出“吾不欲观之矣”的表情,闭上 眼睛。 麻理说到做到,脱掉身上的睡衣,裸露着年轻的躯体,在幽暗中发出晶莹的白 光。片山不由咽下一口唾涎。 “你会感冒的!” “你来给我温暖吧!”麻理说,然后走到片山面前,坐在他对面,目不转睛地 盯着他。她的眼神专注,而且认真。 “不要赶我走。求求你。” 片山想,拥抱她也许会伤害了她。若不拥抱她,恐怕伤害得更深。怎么办? “你……真的愿意吗?” “嗯,我是下了决心才来的。求求你,要了我吧!” 片山觉得无法拒绝了。他伸出手,轻轻抚摸麻理的脸。麻理投入他的怀抱。他 们在厚厚的地毡上抱在一起。 房门被人轻轻推开。来人的手里握着一把刀。地毡上的两个人陶醉在另一个境 界里浑然不觉。 来人跨前一步,举起手中的刀。 福尔摩斯“嘎”一声,举刀的手停在半空。适时,福尔摩斯的身体像子弹似的 冲上去,伸出利爪去戳来人的脸。 “哇!”来人惨叫一声。是个女人。她丢下刀子,甩掉福尔摩斯的纠缠,跌跌 撞撞的冲出走廊。 片山跳起来。“你留在这里。”他对麻理喊一声,奔出走廊。女人还在走廊上, 掩着脸痛苦的呻吟。 片山捉住女人的手。她还想挣扎,可是眼睛似乎渗入了血,她拼命摇头蹲在地 上。 片山气喘喘的站起来。麻理也穿好睡衣走了出来。 “她是谁?” “好像叫做道原。她是委员会的女职员。” 电话响起。片山说:“你去接听一下吧!” “好。”麻理又走进片山的房间接电话。 “喂。啊,是晴美小姐?我是麻理。” “你好好听着!有个叫道原和代的女人,她就是凶手!” “是。啊,她现在倒在走廊上。” “什么?她被捉住了?” “好像是的。” “那就好了!”晴美松一口气,随即想起而问:“麻理小姐,你怎么会在哥哥 的房里?” “道原和代原来是丸山才二的姐姐。”片山说。 “是么?”栗原点点头。“这么说来,所有的计划都是道原和代安排的啰。” “好像是的。她婚后改姓道原,不久又离婚,但是保留夫姓,没有恢复旧姓。” 凌晨四点钟,别墅的客厅里。参赛者都睡了。也许睡不着,不过都上床去了。 除了栗原警长,晴美和石津也都回到别墅来。 “那叫丸山的人是为了掩护姐姐才立刻招供的。” “对,然后畏罪自杀。他姐姐知道了,于是带刀来报复。晴美,你怎么发现她 是真凶?”片山说。 晴美把恐吓电话和滨尾恭子的事分析和说明一遍。 “了不起的推理。”栗原点点头。“你愿不愿意取代片山?” 片山轻咳一声。 “总而言之,她要她的弟弟无论如何也能获得优胜。她到乐团的事务所工作, 或是拉关系之类的,无非是想帮弟弟的忙。”晴美说。 “包括杀人也在所不辞?” “这次比赛是最重要的成名机会。道原大概听朝仓先生说过,樱井麻理的希望 最高,所以一心以为,只要除掉麻理就行了。这个念头到达疯狂的地步,因此不择 手段。” “企图割伤麻理的手的是她?” “嗯,她认了。把麻理的母亲推下水池的也是她。” “果然不出所料。我一直觉得小诗炒子太懦弱,不会做这种事。”晴美说。 “她很早就知道小诗妙子的事。她使计教唆小诗深信麻理是亲生女儿,这一招 大概是后来才想到的。” “她想藉此扰乱麻理的情绪吧!” “可惜这一招不怎么见效。情急之下开车跟踪她,伺机割伤她的手,可惜搞错 对象伤了别人。” “以后就有警方派人监视,她无从下手暗算麻理。” “是的。另一方面,她想安排市村智子混进来当厨师。市村是道原的朋友。她 以为市村会在第一天就来应征,没想来迟了。被滨尾恭子捷足先登。于是她马上通 知市村,叫她设法阻扰。市村为了当厨师,于是杀了滨尾恭子。” “她是杀人狂啊!” “总之,市村智子顺利混进别墅里,然后安装了窃听用的无线麦克风。可惜发 生地震,揭发了窃听器的秘密。之后想杀麻理的母亲,失败了。总之并不称心如意。” “她为何不直接向麻理下毒手?” “她不能这样做。如果麻理在别墅里被杀或受伤,当然凶手就是参赛的出场者 之一,比赛势必停止无疑。” “这么一来就血本无归了,干不过!” “所以她要费尽心机,把小诗妙子的死做成是在外边被杀的样子。” “为何杀了小诗妙子?为了动摇麻理的信心?” “也有这个用意。不过,最主要是要杀人灭口。道原怕小诗妙子泄露自己的事。 小诗是从她口中听闻麻理是自己女儿的,大吵着要见麻理。就道原和代的立场而言, 小诗已经没有利用的价值,又怕留着她有后患,因此立意要杀死她。并且选择最靠 近麻理的地点杀了她,希望嫁祸他人。” “丸山由他姐姐完全摆布吗?” “姐姐犯罪的目的全是为了他,可是无能为力去劝阻吧!因此他从市村智子的 身上寻求慰藉。我想他一定觉得内心苦闷而难受。” “他说从前就认识市村智子,那是谎言?” “大概是从他姐姐那里听来的。他要杀市村,也许是市村说他姐姐的坏话,或 是另有原因。” “小诗妙子怎么会来这里?” “道原和代带她来的。她只要说是带她去见樱井麻理,自然高高兴兴的跟着来。 如果在屋外杀她,恐怕被人从窗口看到,所以带她进书房才动手。事后割破客厅的 玻璃窗,使人误以为她是在外面遇害的。” 片山说到这里,大家都沉默不语。 “好,真相大白了。”栗原站起来说:“总之,一切到此结束,不会有事的了 ……” “累死了。”石津说。 “晴美,你也回去睡觉吧。”片山说。 “好吧。”晴美站起来。“对了,我有一个疑问。” “什么事?” “你跟麻理小姐进行到最后关头了吗?” “去你的!”片山脸部青了。晴美噗嗤一声笑出来。 6 “今天的早餐美味无比。”古田说。“是谁做的?” “我。”轭纪子说。“还有樱井麻理、植田真知子和长谷和美。” “原来是女子军总动员。”古田苦笑一下。“最后只剩下我一个男的……” “好好加油吧!”片山说。 “天气真好。是比赛的最佳时日呢!”真知子说。 “比赛也跟天气有关么?”片山问。 “小提琴在没有湿气的情形下,声音更好。”古田说。 “原来如此。” “只是觉得莫名的寂寞!”长谷和美说。 说的也是。缺了大久保靖人和丸山才二,又不见了市村智子,场面显得冷冷清 清的。 “我一辈子也不会忘记这一星期的事。”长谷和美意外地说了一句伤感的话。 “我想大家都一样。”轭纪子说。 只有麻理一句话也不说。她几乎整夜未曾合眼,眼睛有点红丝,可是表情却出 奇的稳静。 “刑警先生,谢谢你的照顾。”古田说。 “不,这是我份内的工作。”片山不好意思地说。 “比赛结束以后,我能不能跟你约会?”长谷和美说。“我发誓,绝对不再勒 你的脖子!” “但愿如此。”片山苦笑。他的视线无意中跟麻理相遇,麻理羞红着脸,低下 头去。 “一切都了结了吧!”轭纪子问。 “已经了结了。凶手也逮捕了,不会再有事情发生的了。”片山很肯定地说。 “那么,我们可以无牵无挂的放心去奋战啦!”轭纪子的开朗声音,十分迎合 这样的早晨。 “九点半钟,巴士会来接你们。”片山看看表说。 “刑警先生也跟我们一起去吗?” “不,我要先回警视厅露露脸,不过一定去听。”然后望望身边的福尔摩斯说: “跟它一起去!” 福尔摩斯仰首喵了一声,全体爆发开朗的笑声。 片山巡视一趟后,在玄关的大门上了锁。 漫长的一个星期终于结束了。 大家正坐上小型巴士去。片山走向自己的车子,福尔摩斯跟着。也让福尔摩斯 坐前面,然后发动引擎。 “我们先走吧!”反正殊路同归。 车子开上大路之后,片山对福尔摩斯说:“这个星期真多事。但也不坏。起码 事情都解决了,又有美女献吻……那就够了,对不对?” 福尔摩斯不耐烦的打个哈欠。 “那位姑娘可爱又温柔,实在不错。可是……” 片山突然吓了一跳。麻理坐在路边对他微笑哩! 片山赶快把车停下来。 “你……你在这里干嘛?” “我在等你呀!” “可是……我要去警视厅。你应该坐那部巴士去……” “我决定不参加决赛了!” 片山一时不知如何回答。麻理继续说: “昨晚我想了一夜,愈想愈觉得厌烦。为了音乐,人们互相竞争、自相残杀… …这是错的!就是因为有比赛这回事,才会发生这些。” “可是,你……” “我知道对不起妈妈。不过,我已经决定放弃小提琴了!” 片山觉得无话可说。站在麻理的立场,她这样说不是没道理。有几个人因她而 丧命,她无法承受这种“伯仁为我而死”的压力,也是可以谅解的。 “片山先生,带我走吧!到哪里都可以!” “到哪儿去?” “酒店啦、汽车旅馆啦……” “你是说真的吗?” “是啊。昨晚要不是有人进来打岔,你不是也有那个意思吗?” “这个……哎。”片山不能否定那是事实。 “求求你。不要把我丢在一边。我要有始有终!” 片山想到一会,终于点点头说:“好。我们去找酒店!”麻理听了欢呼雀跃。 片山又说:“这部是公家的车子哪!你先上来再说。福尔摩斯,你到后面去!” 福尔摩斯懒洋洋的跳到后座去。麻理高高兴兴的坐进前座。 “我们到远一点的地方去。你是不是很困?” “有一点。” “你可以睡一会。到了我会叫醒你。” “我可以靠在你身上吗?” “当然可以。” 于是,麻理的头靠在片山的肩膀上。车子慢慢开动。 “我觉得幸福。这种感觉是第一次……过去的我一直被人又赶又逼的喘不过气 来……” “你好好休息一下吧!” “嗯。我要依偎在你的怀里睡一觉……”麻理闭起眼睛,很快就睡着了。 片山开了一段路,又停下来。回头见麻理睡得很熟,他摆了方向盘,呆了一阵, 最后叹一口气,驱车前行。 片山停了车,摇动麻理的肩膀。 “到了。起来吧!” 麻理轻轻哼一声, 张开眼睛, 按着眨了两三下眼,望着片山嫣然一笑,说: “早安。” 片山心里一痛。多么可爱的少女啊!自己真是天字第一号大傻瓜! 麻理深深吸一口气,望向窗外。眼前出现的是东京文化馆的建筑物。麻理转头 盯着片山说: “你骗我!” 片山觉得心如刀割。耐心地说: “如果你今天不来这里,以后一定会后悔!” 麻理扭过脸去不睬他。 “你听我说。”片山继续委婉的规劝。“我很了解你的心境。不过我觉得,比 赛并不是音乐的真面貌,只是人类搞错了。音乐本身并没有错。” 麻理一句话也不说。 “我对音乐一窍不通。而你对莫札特啦、贝多芬啦……”片山想不出第三个音 乐家的名字。“总之,你不是喜欢这些人的音乐吗?所以你要去演奏。你有才华, 必须运用你的才华,把音乐散布给别人。”片山停顿一会,再说:“搞音乐的人做 坏事,或者做错拿,并非莫札特或贝多芬的错。你说对不对?” 麻理回头望住片山,露出要哭的表情。然后转眼去看文化会馆。 “现在去还来得及!”片山说。 “可是……我没有小提琴!” “没问题。你的小提琴在巴士上。我刚才在半路上打电话确定了。” 麻理望着片山,禁不住泪眼盈眶,突然伸手抱住片山。她的眼泪流到彼此重叠 的嘴唇里,带着碱味。 “来,快去吧!” 麻理放开片山,急急的打开车门,然后头也不回的往前直去。 片山松一口气,对福尔摩斯说:“你想我是不是大傻瓜?” 福尔摩斯喵一声,表示同意。片山笑起来。 掌声四起。大演奏厅是爆满的盛况,弥漫着激烈的腾腾热气,人人情绪高昂。 片山和晴美被安排坐在朝仓旁边的位置上。福尔摩斯也趴在晴美的腿上“鉴赏” 音乐。 史坦威坐在朝仓的另一边。他的身材高大魁梧,手大、身体大、眼睛也大,但 是令人感觉他的人品十分温和。 “到目前为止,大家演奏无伴奏的指定曲都不分高下。”朝仓说。“不过,对 于新曲的诠释,还是以樱井麻理的表现最有深度。如果下面的协奏曲能把握得好, 胜利者就是她了。” “哦。是哪一首曲子?”晴美问。 “不知道。要看运气。如果是西贝流斯,那就是麻理最拿手的了。” 大会司仪出来宣布。 “下一位是樱井麻理。指定曲是柴可夫斯基的协奏曲F大 调、第二、第三乐章。” “那不是她拿手的曲子。”朝仓轻叹。 “为何不演奏第一乐章?”晴美问。 “曲子太长了。假如演奏整首曲子会很累,那就不公平了。” 樱井麻理出场了。爆发如雷的掌声。她穿着浅蓝色的曳地长裙,高佻的身段, 跟小提琴十分配衬。 麻理跟指挥者打个照面,点点头。指挥棒缓缓举起。先是木管和圆号的前奏曲。 麻理架好小提琴,摆好弓。充满哀怨的旋律,有如纺丝似的缕缕升起。全场的听众 一动也不动的倾耳垂听。 史坦威向朝仓低语了一句。朝仓回头对片山悄悄说: “他说麻理在恋爱中。” 片山也觉得,麻理的小提琴听起来,真的是如歌如泣。 ---------- 炽天使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