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凶手也惘然 1 “令妹怎么样啦?”相良坐在受理柜台,一见片山就问。 “托福,没什么了,不会留下后遗症。谢谢你的关心。” “哪儿的话。发生这种情形,我也有责任……”相良搔搔头。“万一令妹有什 么三长两短,我们都会内咎的。” 他把晴美当成家族的一份子似的。 “休息两三天就没事的。她说抱歉不能早日上班。” “你有个好妹妹!” “是吗?”片山苦笑。“对了,我想知道一下,从两年以前开始来这里讲课的 讲师有几位,可否请你查一查?” “好的。给我十五分钟时间。” “拜托!还有,昨天那个教室怎样了?” “检查完毕就上锁了。要不要看看?” “好。”片山直接奔去晴美送去急救的医院,所以没看到现场。相良从柜台下 面的抽屉拿出一串钥匙,选出其中一条来。 “就是这条钥匙。” “谢谢。钥匙是谁保管的?” “所长和我。这束钥匙通常放在这个抽屉里。” 片山绕过柜台内侧,窥察那个抽屉。 “很不容易看出是抽屉呢!” “那是故意这样制造的。” “昨晚的凶手是否拿到这串钥匙?” “大概是吧!除非我和所长是凶手,那又不同。”相良笑着说。“不过,没有 寻找的痕迹,其他抽屉都关得好好的。也许凶手知道钥匙摆在这个抽屉里吧!” 片山依照相良的指示来到烹饪教室。锁匙洞里还有取指纹用的白粉。没有使用 铁丝之类撬开的形迹。看来凶手是偷到钥匙,不然就是手上有配匙。 进到了里面,还有些微冲鼻的臭煤气味。片山开始厌倦了。连晴美都险些丧命, 他又兴起辞职的念头。但是必须等这些案子解决以后才说。 一连串的案子错综复杂。替金崎泽子报仇的凶手,以及对抗凶手的凶手,把警 方搞得团团转。 一切起于两年前金崎泽子被杀,然后是误杀德田律子,山室、大町、泉田连续 被杀,以及杀害凉子及晴美未遂……没有一桩获得解决。似乎捉到线索,中途又被 切断了。 也许先找出包起金崎泽子的男人团体比较好办。但是即使知道是谁,依然不容 易替金崎泽子和德田律子立证。刺杀凉子的买凶死了,现在唯有寄望能够找到谋杀 晴美的物证。 最大的困扰是不知道杀死山室、大町和泉田的凶手是谁。凉子的告白不可信, 这个可从不是凉子下毒毒死泉田的点看出来。 除了谁是凶手的问题之外,还有“怎样杀”的问题。山室被杀时,当时靠近他 的位置的听众全部经过调查,完全找不出动机,也跟金崎泽子没有任何关连。 大町的个案不难。 但他用打字机打出的三个字母——LYS,究竟什么意思?是 不是指出凶手的死亡传讯?抑或他的手指偶然碰到? 然后是泉田。怎样把砒霜放进他的红茶里?照晴美所说的话,那是完全不可能 的。若是自杀,却找不到包砒霜的纸或容器。此外,又从泉田的公事包找到练习题 的复印本,表示他准备上课。如果存心自杀,何必预备讲义? 结果是一无所知。片山不由叹息。他伸手碰到口袋里的信封,里面有福尔摩斯 爪上黏着的汽车漆料——这是目前唯一的“物证”。 “对了,当时福尔摩斯在场!”片山自言自语。福尔摩斯应该看到袭击晴美的 男人。即使没有看到他的脸,若是直接再见到他,一定可以感觉出来。 片山回到柜台。相良说: “查到了。这是做过两年以上的讲师名单,有些现在已经不干了,我还是列在 里面。” “谢谢你的帮忙。” 总共七个人的名字,比预想中的少。片山记下名单,离开文教中心。 回到警视厅,片山先把漆料交过去分析,然后前往目黑的S公寓。 “又是你呀!”土井绢子仍旧是睡意惺忪的脸。“小猫咪呢?没来啊!有何贵 干?” 她说了一大堆无聊的话,才把片山请进去,点起香烟。 “那个相机怎样了?可以借给我吗?” “不可能的。” “吝啬鬼!别忘了,你的薪水是我们缴的纳税钱!” “有一事相问。上次你把你跟金崎泽子合拍的照片送了给我是不?那是谁拍的?” “嗄?” “不是你,也不是金崎泽子。有第三者按快门。他是谁?” “那是……啊,那是自动装置的……” “那个相机没有自动装置!” 土井绢子气忿忿地说:“好吧,我说!是泉田那老不死!” “哦。泉田常常去找她吗?” “是吧!那是我第一次遇到他。” “后来你就跟泉田……” “在她被杀之后。他来我的酒吧喝酒,然后带我来这里……” “泉田先生也真可怜。”片山漫不经意地说。土井露出莫名其妙的表情。“你 不晓得吗?” 泉田被杀是昨天下午的事。像土井这种晨昏颠倒的人,也许根本不看报纸。 “昨天下午,泉田先生与世长辞了。” 土井绢子惊愕的张大嘴巴。“不会的!” “很遗憾,是真的。他喝了有砒霜的红茶。” 土井缓缓吐一口气。“真的吗?自杀?” “好像是他杀。还不清楚。你晓得他会为什么事有自杀的动机吗?” 土井踌躇一会才说:“他……他很懦弱,外表看不出来吧!他曾内咎地说过, 金崎泽子被杀是他们造成的……” “他们?是不是指共同包起金崎的那班人?” “你倒消息灵通。是的。只是他没什么钱,所以出钱最少。他说其他三个都是 每个月来五次,而他只有两次什么的大发牢骚哪!” “其他三个?你知道是谁么?” “不知道。他说答应过绝对不能讲。” ——四个人包起金崎泽子。那么,剩下一个而已。 “泉田有没有提起杀死她的是其中的哪一个?” “他也不晓得,因此大家互相猜疑的样子。” “你有见过其他三个的任何一个来找金崎么?” “没有。我不喜欢理人闲事的!” “全体集合了!”片山说。栗原抬起脸来。 “哦?总共七个是吗?” “是的。他们都在埋怨说自己非常忙碌。” “我应该讲些什么?” “什么都可以。只要让福尔摩斯分辨他们的脸孔。” 粟原勉勉强强的站起来。“是些什么人物?” 片山把记事本递过去。栗原逐个逐个看。 “唔。和尚?和尚教什么?” “般若心经。” “和尚多爱女色。可疑!”栗原淡淡地说。“还有呢?美容体操老师?常年接 触女人身体,是色情狂也不足为奇。舞蹈宗师?宗师嘛,肯定喜欢玩女人啰!诗人? 最会花言巧语追女人!吉他手。借口个人指导,对学生手多多啰。法语教师。法国 人的人生目标还不是骗女人?最后是书道家。捉笔难,捉女人的手就容易啦。唔, 这个也可疑!” “照你这样说,每个都是色情狂了!”片山不由喷饭。 “不。有一种职业的人绝对不是——警视厅的厅长!” 片山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对等着的福尔摩斯招招手说:“跟我来。” 片山和福尔摩斯走进一个幽暗的小房间。拉开窗帘是个大窗,可以看到邻室的 模样。那是一片魔术镜,从对面望过来是一面镜子。隔壁房间集合了那七名讲师。 栗原走进去,开始亲切地跟他们聊天。不见声音,不晓得他在说什么,只知他讲得 很快,不让对方有插嘴的机会。 “我们很像电台的唱片骑师!”片山暗笑。“福尔摩斯,好好观察吧!告诉我, 他们之中是谁偷袭晴美?” 福尔摩斯把前肢搭在窗框上,伸头去看隔壁房间。它的眼睛逐个遂个的追踪七 个男人的脸。 片山目不转睛地注视福尔摩斯的神情。“怎样?知道是谁了吗?” 看过一遍之后,福尔摩斯回到椅子上,抬头瞟了片山一眼,然后在椅子上蜷成 一团,闭起眼睛。 “结果还是不行?”栗原愁眉苦脸地说:“我可冒了一身冷汗哪!” “对不起。”片山搔搔头。 “他们唠唠叨叨的回去了!”栗原苦笑。“没法子啦,名侦探也不是万能的!” “唉!”片山叹一口气,俯视旁边的福尔摩斯。 “咦,福尔摩斯也来探病?”晴美从床上坐起来。 “已经醒了?”片山巡视病房一圈。“石津那家伙呢?他说过好好看守的……” “他在呀!”晴美说。 “片山兄!我在这儿!” 声音从下面传来,石津像爬虫似的从床底下爬出来。 “你在下面干嘛?捉蟑螂?”片山看得眼都大了。 “不,小心起见。一有敲门声就迅速躲在这里,趁来者不在意就冲过去。” “趁其不在意是不错……可是,床会被你弄坏哦!” “没关系。我又没有上床!” “什么!”片山大怒。石津慌忙分辩。“不,不是那个意思。我发誓,没有动 过晴美小姐一根手指!” 晴美吃吃地笑。“哥哥,这个人胆子小,你别吓他了!” “他敢乱来,我叫福尔摩斯咬他!” 石津赶快退到房间角落去。 “医生说,明天就可以出院了。”晴美说。 “是吗?那就好。” “发现什么了没?” “真丢脸!”片山苦笑,把七名讲师请来给福尔摩斯辨认的事讲述一遍。 “这样的。不过,福尔摩斯也会有不懂的事呀。” “我知道。” “那么还有什么不服气?” “唔,怎么说呢?”片山稍为沉思。“看它的样子不是不知道,而是知而不讲。” “你想得太多了。”晴美笑着。 片山盯着脚边闭目养神的福尔摩斯,觉得它对这件事似乎装着漠不关心的样子, 变回一只普通的猫。难道纯属巧合?当然她对抢救晴美的事帮了大忙,可是对其他 事情的进展表示不关心,为什么?它不是普通的猫啊! “这个家伙好像同情金崎泽子,帮她完成复仇心愿,因此明知凶手是谁也不表 示意见,不是吗?” “福尔摩斯,真的吗?”晴美凝视它。它什么也不答,仅仅沉默着打呵欠。 2 晴美在星期三出院,星期四开始上班。她的身体已经完全复原,只是担心文教 中心的情况。继命案之后又煤气中毒,中心成为新闻界的谈论目标,她认为学生的 缺席人数必然不少。 事实令她讶异不已。不但学生没缺席,而且新的报名人数增加。居然有些年轻 的女学生用羡慕的语气说: “听说你遇到惊险事故,不要紧了吧?” 搜查方面依然没有进展。漆料分析的结果,虽然找出车子的种类,可是不属于 那七名讲师任何一个。大概凶手是使用租车吧!至于调查那七个讲师的人际关系, 也因他们借词侵犯个人隐私权而无法顺利进行。 另一方面,刺杀凉子的流氓身份已经揭晓,可是查不出是谁买凶叫他做的。杀 死山室、大町、泉田的凶手还是捉不到。虽然凉子杀山室和大町的可能性存在,但 在她恢复意识以前根本无法确定。 德田律子被杀不过十天。通常凶杀案的搜查有时需要花几个月甚至几年时间, 现在的情形特别在于还会有牺牲者出现。换句话说,那是包起金崎泽子的“第四个 男人”。加上他可能是杀死德田律子和意图谋杀凉子的凶手,造成事态更加复杂。 “身体怎么样?”快十二点时,相良出来说。 “已经生龙活虎了。”晴美微笑。 “不要勉强自己,疲倦了就早点回去休息吧!” “没关系。这里没有我不行啊!”晴美故意一本正经地说。相良笑了。 “对啦,户村老师昨天来过电话,把课挪到今天。” “今天才星期四呀。” “他说明天很忙,没有空。” “有没有通知学生?” “我已经通知了。请放心。” “对不起。” “还有,两点半钟那课的学生说他没空,今天缺席。” “知道了。”晴美记下来。适时十二点的铃声鸣起,学生陆续走出来。幸子也 出来了,把手放在晴美肩上。 “加油吧!正在担心万一你请长假怎么办。”幸子露出美丽的笑颜。“一起吃 午饭好吗?” “辞职?”晴美的视线从碟子转到幸子身上。“为什么?” “发生这么多事,虽然学生人数不减,毕竟是这个中心的不名誉,不管原因若 何,终归是主管的责任。” “可是所长你何必引咎辞职……” “也不是什么悲壮的决意,只想趁此机会离开吧了。” “真的吗?”晴美不满地说:“假如所长辞职,我也不想干了。” “不要激动!”幸子安慰她。“若是这样,理事长一定会说:‘像你这么能干 的人,辞职了多可惜。请你无论如何做下去。’你不妨假装为难,最后要求加薪水!” 幸子说完大笑,继续用餐。晴美觉得心情沉重起来。 户村贞夫抱着吉他箱走到柜台前面。 “你没事了吧?” “啊,户村老师。多谢你的关心……” “幸好不是大碍。对了,我把上课时间改到今天,有没有哪个学生来不了?” “有一个。两点半的佐佐木小姐。” “那真抱歉。我会找个时间替她补补课。”说完,户村突然想到,“那么,从 两点半起有二十分钟空档啰?” “是的。” 户村想了一下,抱吉他箱摆在柜台上说:“替我保管一会,我去打个电话。” 说完坐电梯下去,五分钟后又到回来。 “记得吗?上星期有个女孩来这里叫我在她吉他上面签名。” “嗯,我记得。” “后来,她抱自己演奏的录音带寄来了。弹得不错,当然技巧还不够,不过素 质很好。我想过好好指导她一次。刚好今天下午两点半有空出来的时间,我打电话 叫她来了。” “知道了。” “这是特别服务,不收学费的哦,请你闭起一只眼睛。” “好。等她来了,我带她去教室。她叫什么名字?” “高野礼子。还有,恐怕别的学生撞见不太好,可否请你调用别的教室,不用 老地方?” “我找找看,有空教室就不成问题。” “拜托啦!” 望着户村的背影,晴美觉得他人真好。其实,户村也在那七名讲师里面。山室、 大町都是和霭可亲的好好先生,可是却是用钱包起金崎泽子的无耻之徒。真是“人 不可貌相”的实例。户村会不会也是那样? “男人都不是好东西……”晴美喃喃自语。 “怎么啦?突然讨厌起男人来啦?”幸子的声音。 “不,没什么。” “有心事?是不是跟男朋友吵架了?” “我没有男朋友。” “像你这么可爱的女孩,怎会没有男朋友?” “啊……一言难尽……”晴美说不下去。 “对不起。我问得太多。” “不。”晴美摇摇头。“有什么事吗?” “是这样的。我想请你把这个交过去给理事长。曾根出去了。而你病刚好……” “没关系。那么,只要把这封信交过去就行啦?” “还要理事长的答覆。也许花一点时间,你就等一等吧!” “好的。啊,对了。”晴美把户村托付的事告诉幸子。 “晓得了。我叫相良来这里,你跟他解释吧!” 晴美把事情告诉相良后,拿着要送的信封下楼。一出电梯就发现石津站在眼前。 “晴美小姐,你要出去?” “我去送一点文件。你去上面?” “不,我的工作是保护晴美小姐。” “不必啦。” “不行!这是令兄的命令!” “那是在医院时讲的话呀!” “可是,他没说解除命令呀!” “强词夺理!”晴美笑了。“那就一块儿走吧!” “遵命!” 二人走进高楼大厦的“山谷”中。风和日暖的好天气。 “你一直陪着我,不生气么?” “直到命令解除为止,我都陪在你身边!”石津认真的说:“但愿这个命令, 一辈子都不解除。” 晴美沉默着走路。这人是直性子。可是,目前的她根本不想谈恋爱或结婚。 高野礼子在下午两点钟抵达S大厦。 户村说,从两点半起个人指导她二十分钟。究竟这是现实还是幻想?她到现在 还不敢确信。 她怕太早到不太方便,先在一楼的咖啡室打发一点时间,于两点二十分才上去 四十八楼。受理柜台坐的是另一位中年男人。她觉得有点胆怯不敢上前时,男人先 喊住她:“你是高野小姐吧?” 礼子点头。他又说: “户村老师交代过了,他还在上课,请你到别的房间等他。” 听他这么一说,礼子安心下来,原来不是幻想。男人从柜台绕出来说: “排队等老师改时间上课的申请人很多,让人知道你是特别受指导的话不太好, 所以请你去别的房间。” “是。对不起。”礼子觉得心里发热。想不到户村老师那么细心安排,她的灵 魂都快飞上天了。 “那么……请问,我应该怎样酬谢他?” “哦,这是纯粹一番盛意,不必了。”男人微笑着说。“请跟我来。” 礼子带着做梦的心情跟在男人背后。 “哪里有空房间呢?这里不行。这里也有人要用。这里空着!”他在门口看看 预定表。“啊,三点开始使用。那么学生都会来。去那边吧!” 礼子一直跟在男人后面找空房间,一直在走廊上绕来绕去。 “不巧都满了。不如在这里吧!这是来宾用的会客室,暂时不会有人来。” “可以吗?对不起。” 很窄的房间,一套沙发就占满了空间。从窗外有艳阳照进室内。 “太阳很刺眼,我把百叶帘放下来吧!” 男人把绿色的百叶帘放下。“可以了。唔……可能超过两点半哪。户村老师教 学很认真,经常把时间压后的。” “我会等他……” 礼子单独下来时,她抱自己的吉他从箱子拿出来,开始调音。难得接受户村的 指导,总不能把时间花费在调弦。调好音后看看表,已经两点半了。走廊上传来脚 步声,礼子紧张起来。门打开,出现的是刚才那位男人,端茶进来。 “不必太紧张。喝杯茶吧!” “好。”礼子喜欢对方的周到。茶的味道不怎么样,但她觉得口渴,一口气喝 光了。顿时神经缓和下来。 两点三十五分。两点四十分。礼子开始坐立不安。难道户村老师忘记了?否则 就是原本的学生来了?到了四十五分,她已经绝望。原来还是一个梦。对户村老师 来说,自己算什么…… 走廊又有脚步声,开门进来的还是柜台那个男人。 “咦,老师还没来?”男人露出讶异的神情。 “会不会是前面那位学生拖延时间……” “不,前面那位已经回家了。奇怪,老师会不会在教室里等?你带着吉他跟我 去看看。” “好。”礼子把吉他放回箱子站起来。 “他明明说是在这里的。先去看看吧!” 他们在走廊上转几圈,来到一间写着“吉他”的教室前面。从两点五十分开始 上课的学生,已在走廊的椅子上等候。 “里面怎么没有吉他声?” 男人轻轻敲门进去。一个跟礼子刚才所在的会客室一般大小的小房间,只有两 张椅子和乐谱架,无甚情趣。不见户村的影子。 “去了什么地方?” “也许走错房间了。走去对面看看吧!” 礼子又跟着男人绕到走廊对面方向去。怎会走错呢?又不是拍电影,实际上, 她觉得很近会客室。男人敲敲会客室的门。“户村老师,你在吗?”然后推门进去。 “老师在这里!啊,老师!” 男人突然发不出声音。礼子跟着进去。户村贞夫手里抱着吉他,全身软绵绵的 沉在沙发里。礼子的吉他箱掉在地上,双手掩住嘴巴。户村张开嘴巴,眼球外突, 脸色变黑……他的脖子上有一条细绳深深吃进去。 “不好啦!” 男人拉起百叶帘。明媚的阳光照在户村的身上,照出那张惨死的脸,灼伤了礼 子的眼睛。礼子晕了过去。在她意识模糊之中,她知道那条吃进户村脖子的是吉他 弦。 片山带着沉重的心情,俯视户村的尸体。 “终于第四个也死了……” 南田验尸官忽忽忙忙的赶到。 “又有一宗。这里应该改名,叫做‘新城市殓房’!” 没有人想笑。南田迅速的诊断一番说道: “他杀。勒死的。手法干净利落,只要一分钟就足够,死后顶多一两个钟头。” 预定于两点半结束的课程实际上拖到两点三十七八分。相良和高野礼子发现尸 体,是在两点五十分。户村老师在短短的十分钟内被干掉。 “南田先生,死亡现场是不是这里?” “呃,沙发上有失禁的痕迹,确实是在这里被勒死的。” 高野礼子在这里等到两点四十五分。换句话说,户村是在相良和礼子离开这里 到教室去找他不着,之后到回来的五分钟之间被杀的。 “这么说,这是有计划的行凶了。”片山说。 晴美办完事回来,听说发生命案,一直傻愣愣的坐在柜台里发呆。 “户村想替那女孩上课,以及相良他们与他走岔错过也是巧合。看来凶手时常 来这里,一有机会就采取行动。” “可是,未免太巧合了!” “不然还会怎样?世上多的是巧合。” “说的也是。户村老师把星期五的课调到今天,正是巧合的事。” “真搞不懂。难道凶手天天来这里?否则怎会那么凑巧给他下手机会?” “这么说……很可能是这里的事务员!” “太过份了!”晴美狠狠地瞪片山一眼。“你讲谁?” “譬如说……相良先生!” “相良先生?” “山室被杀时他在。除了大町之外,泉田被杀时他也在,这次又在!” 晴美盘起胳膊说:“可惜哥哥的推理错了。山室老师被杀时,相良在放映片子 期间,一直在我身边。一结束他就回到放映机前,然后开灯。我很熟悉他的脚步声, 他绝对没有时间跑到礼堂前面去杀山室!然后是我泡红茶给泉田老师的,相良一步 也没靠近过。今天也是,他不是一直跟那位姑娘在一起么?他有百分之百的不在场 证明!” 听晴美如此为相良分辩,片山立刻哑口无言。可是,从不到五分钟的偶发性行 凶机会之点来看,他肯定凶手必然是经常来这里的人。 另一个可能性是户村命案与其他三宗命案毫无关连。然而毕竟太过偶然了! 电梯的门打开,石津闯了进来。 “你死到什么地方去啦?”片山一见他就大骂。 “他是我的保镖!”晴美代她回答,片山眼都大了。 石津一本正经地说:“那天的命令还没解除之故!” “哥哥!他是为我担心,你别生气嘛!”晴美这么一说,片山只好沉默不语。 “对了,片山兄!刚才我去了总署,白漆的分析结果出来了。果然是租用汽车, 车款是白色的蓝鸟!” “知道是谁租用的吗?” “好像是户村贞夫。” “果然是他……如果早点知道的话……” “那么,想杀我的是户村老师?男人真是不能貌相!”晴美叹气不已。“不过, 报仇到此结束啦!” “片山兄!户村被杀的现场在哪儿?” “会客室。” “那是前些时候审讯所使用的地点啰。”石津说。晴美插嘴:“不同方向的房 间!” “不同方向?” “对,会客室有两个,东面和西面。里面的陈设完全一样。我们买了两套相同 的沙发。” “什么!”片山探出身子,眼睛发亮。“会不会是高野礼子等候的会客室,跟 户村被杀的会客室不同一处?” “不同?” “对呀!这样相良就有可能杀户村了。他先叫礼子在其中一个会客室等候,再 把户村带去另一间会客室。他把户村勒死,然后去找礼子一起到教室,最后回去杀 死户村的房间。高野礼子第一次来是不?她没发觉是不同的地方!” “不会吧!因为……” “不管怎样,把那女孩叫来,让她看看另一间会客室的样子。”片山紧张地说。 高野礼子站在东面的会客室门口,有点胆怯地窥望内部情形。 “怎样?最初你是不是在这里等户村老师?”片山问。 “我……我不太清楚。”礼子怯懦地说。 “好好看一看。进来,坐下。怎么样?” “又好像是这里。可是,实在太像了……” 礼子四周观望,突然看到窗子。她站起来走到窗边,眺望外面。片山也往外看。 窗子正面对着最新的六十层摩天大厦,挡住视野。 礼子回头对片山说:“不是这个房间。” “为什么?” “我进来时,窗外的阳光直射进来。我记得我说刺眼,那位相良先生就替我把 百叶帘放下来。而这里是东面,那边的房间才是!” “是吗?”片山泄气之极。还以为自己猜到真相! 就在此刻,晴美跑了进来。 “哥哥!医院来电话,金崎凉子陷入病危状态!” “看她能不能够顶到今晚了。”医生说。 “有没有希望?” “很少!只有依赖她的年轻和体力决胜负!” “可能性有多少?” “十比一。也许是一百比一。总之希望很微……” 片山回到候诊室,把医生的话转告晴美和石津。 “那么年轻就死掉的话……太不应该了!”石津的脸上布满愁云。 “也许有得救呢!”晴美说。“起码,我要把她姐姐的仇敌都讨伐了的事告诉 她!” “她的父母呢?” 片山摇摇头。“联络不上。居所不清楚,实在可疑。” 福尔摩斯坐在晴美脚边,线雕刻一般闭起眼睛纹丝不动。这时,阿尊慢吞吞的 进到候诊室。 “哟,阿尊!你瘦了!好可怜哪!” 福尔摩斯张开眼睛。阿尊走到福尔摩斯面前,驻足凝视对方。宛如灵犀相通的 情人再会一样,一切尽在不言中,彼此以眉目传递心事。 石津也忘了自己怕猫,呆呆的看着眼前的光景。 福尔摩斯突然决然的举足迈步向前,并且回头望片山。片山从它的眼神,看到 那种异样的光芒。 “好,我们走!石津,拜托你善后!” 片山在福尔摩斯后面追赶过去。 3 “这个时间集合大家,真是抱歉!请随便坐吧!”片山说。 四十七楼的“M地产” 礼堂,布置就跟山室被杀时一模一样。八米厘的放映机 上有菲林,正面的黑板前面有银幕。 晚上,将近九点。礼堂里,除了片山和石津,还有晴美、竹森幸子、相良和曾 根,以及福尔摩斯。 “现在要干什么?”曾根说:“是不是解推理之谜?” “正是如此!” “真的?我不晓得警察也会干这种事!” “有点特别的事吧!”幸子说:“请开始吧!片山先生!” “好。 关于这一连串的事件,动机起于两年前在目黑S公寓发生的金崎泽子命 案。” 片山把两年前的事件梗概,以及山室、大町、泉田、户村等四个男人轮奸金崎 泽子,然后共同把她包起的事解明。幸子听了大为震惊,脸上失去血色,一直抿唇 不语。 “我不晓得是谁杀死金崎泽子的。”片山继续说。“不过肯定是他们四个发生 争执而牺牲了她。现在再也问不出是谁干的了。然后,泽子之妹凉子姑娘想要替姐 报仇,想出知道四个男人名字的办法,即是用“金崎泽子”的名字报名所有课程。 料想不到,他们做出在公寓奸杀她的卑鄙手段——我想那是他们买凶所作出的行为。 他们本身并非那般疯狂的犯罪者。但实际上,被杀的不是凉子,而是她的表妹。凉 子九死一生,躲在别的地方暗中实行计划。可是……” 片山停顿一会才说:“实际上,凉子不可能杀死他们四个。起码在泉田的红茶 里放砒霜、勒死户村两件事,物理上绝不可能。” 幸子惊讶地问:“这是什么意思?” “因为凉子在星期日,被他们雇来的凶手刺伤入院。” “啊!” “凉子故意叫我出来,自供说山室和大町是她杀的。那是因为她受真正的凶手 牵制的缘故!” “真正的凶手?他是谁?” 片山踌躇片刻才说:“相良先生!” 一瞬间的沉默。晴美忍不住喊一声:“哥哥!” “确实,不管哪个场合看相良先生都不可能杀人。可是不会完全没办法。因此 我才不断的思考他的诡计。” 片山飞快的瞥福尔摩斯一眼。其实是它想出来的! “先从最初的山室命案说起。吾妹亦曾证词,相良在放映开始时就站在她身边, 直到放映完毕,他立刻去开灯……这样看来,他没机会杀山室。实际上,放映结束 后只有二十秒时间,要杀山室近乎不可能。由于漆黑一片,连自己都看不见,若想 一刀刺中山室心脏更加困难了。”片山停一下才说:“其实,山室不是在放映完毕 之后被杀,而是在开始不久就被刺死了。” “可是,山室老师一直在讲话啊!”晴美惊奇地说。 “现在做做看就明白了。把灯关了吧!” 片山开了放映机的掣,随着卷盘转动声,银幕上出现《第三个男人》的最后一 幕。扩音器传出音乐……接着听到片山的声音: “明白了吧!山室的解说是预先录音起来的。” 片山关掉片子。晴美疑惑地问:“刚才是什么声音?” “我的配音呀!这个最新款的立体声放映机拥有录音功能。麦克风是附属品。 山室预先把全部解说录好了的。” “他为什么那样做?” “山室在讲座开始之前,有没有人打电话找他?” “呃?啊,对了……”晴美想起来。光枝姑妈来讲片山的事时,有个低沉的男 声找山室。 “有,是个男声。不过那时相良先生——出去买扩音器啦。” “电话是从外面打来的。他大概是这样说:我要跟你谈谈金崎泽子的事。四点 半钟下来!是不是,相良先生?” 相良木无表情的伫立着。片山继续说: “山室很头痛。正在演讲当中,尤其片子的解说最为重要,不能半途溜出来。 他做梦也没想到电话的对手是相良,等他回来时跟他商量说四点半不得不中途退席。 相良告诉他:‘那就先把解说录下来吧!片子放映时溜出去,结束以前回来就行了’。 于是山室照他所言,在演讲开始前一边放片子一边配音。” 晴美记起,当她下来准备接待时,曾经偷看礼堂一眼,见到山室在排演。原来 那时是在录音! “然后到了上映时,相良开了机掣,熄了灯,脱掉鞋子走去前面,把椅子上的 山室剌死,将凶刀丢进附近的听讲者手袋中,再穿上鞋子回到吾妹的身边。大家都 注意画面,而且有音乐,谁也没留意到事情已经发生。每个人都以为山室是在放映 完毕后被杀的,没料到是在此之前。” 又是短暂的沉寂。曾根打破沉默。 “不过还是奇怪。我们后来不是再重看一次片子吗?如果有录音,我们应该一 起听见山室老师的解说才对!” “问题就在这里。对八米厘详细的人来说就很简单了。这部放映机是双卡式的。 八米厘菲林的弦码外侧涂上录音用的磁性体,就跟录音带所涂的一样。这里是磁气 录音之故,磁性体就涂在左右两边。从前是实际只有涂在宽幅的一边,另一边是平 衡作用。可是最近连另一边也能录音,所以出现双卡式放映机。结果变成这样。” 片山把菲林倒退一点,从头开始放映。“首先是第一边播放。”从扩音器传出 音乐。 “现在是第二边播放。” 在他选择开关时,音乐消失了,只听见片山的声音在说:“怎样?山室的解说 ……” “现在是两边同时播放。” 音乐和片山的声音重叠传了出来。片山关掉放映机。 “明白了没?演讲期间,两边同时重放。后来我们再看时,只有第一边重放, 山室的声音听不见了。” “可是刚才听到哥哥的声音,山室先生的声音呢?” “这个就跟录音机的原理一样,可以录音也可以消音。当时留在这里把菲林卷 回去的是谁?他只要把第二边的录音洗掉,什么证据都不留了!” 既简单又不引人注意的怪方法。当时,片山曾经见到福尔摩斯用前肢去触摸选 钮,他想不出那有什么作用。后来自己读说明书时才解开谜团。 片山叹一口气。“不过,在发现尸体时,他以为会引起大混乱,不料吾妹镇压 下来。他为扰乱警方办案,因此在名册上加上金崎泽子的名字。” 片山轻轻抹掉额上的汗。这回正确的使用手帕。 “大町命案待会再说。接着是泉田之死。这次相良也在附近,而且显然他不可 能在红茶里下砒霜。确实,泡好红茶之后是不可能,但是可以在之前下毒。” “可是白糖里什么也没有!” “不错。如果放在红茶里面呢?”晴美哑然。片山又问:“你怎样沏红茶?” “我用茶包呀。” “砒霜就下在茶包里哪!”片山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红茶的茶包。有次,当他看 到福尔摩斯用爪撕开茶包时,起初以为它发狂。再看清楚,方才恍然大悟。 “其实非常简单。茶包的袋口是折起来的,跟线一起用钉书机钉住。只要打开 袋口,砒霜就进去了。然后折回原来的样子,用钉书机钉好。他在柜台听到泉田叫 晴美泡红茶,于是假装找文件,走近橱柜去,把预先准备好的茶包摆在最上层。茶 包有开过的痕迹,很少人会留意。于是晴美把热水加在茶包里,砒霜跟着红茶一起 溶化……茶包被丢进垃圾箱,谁也不会多看一眼。最后是户村之死。白天时,我想 起一件事。” 片山将有两个一模一样的会客室,可能是相良使用诡计的见解提出来的。 “可是我的想法被高野礼子否定掉。她说她刚进到会客室时,阳光照进来觉得 刺眼,所以相良放下遮帘。确实东边的会客室在那个时间不会有阳光西照。”片山 轮着观看众人的脸。“可是,东边的窗子正面是什么?六十层高的玻璃幕墙大厦。 西照的阳光反照在大厦的玻璃窗上,射进东边的会客室来。这是我从管理公司的职 员听来的。那样的反照,比直射的阳光更强。两点半的时候,刚好阳光反照到四十 八楼一带。相良知道这时户村会来,骤然间想到这个计划的。我想,相良先生有了 不起的头脑和决断力。绝不错过偶然到来的机会,而且缜密的计划和杀人手法真是 一流,佩服佩服!” 这个谜解得颇费时。福尔摩斯把片山身上带着的小镜子衔在嘴里,让他看到光 的反照,但他摸不着头脑,直到发现霓虹灯映照在大厦的玻璃窗上为止…… “可是,相艮先生为什么要那样做?”晴美说。 “相良当然是假名,真名是金崎民树,泽子和凉子的父亲。” 全体沉默。相良慢慢的微笑。“没想到你知道那么多。真是令我惊奇!” “那是我幸运而已。”片山感觉有点内疚。 相良,不,金崎民树静静地开口。 “当我知道泽子被杀,并从她的日记知悉一切之后,我只想到复仇一件事。我 觉得自己的一生已经豁出去了。我决意不让他们任何一个留在人间。于是辞掉议员 工作,自称自由业而居无定处,终于受到这里聘用。其间凉子说要协助我的计划, 被我阻止了。结果引致外甥女的杀身之祸。她是我小姨的女儿,领取遗体时,小姨 以我太太的名份领回。我觉得对她很抱歉。不过,关于杀那四个无耻之徒的事,我 绝不后悔。如果他们现在还活着,我还想杀他们一次!”金崎的语气十分强硬。 这时门口传来脚步声,吧达吧达的胶鞋音。 “阿婶!怎么是你?” 晴美见到每天来擦烟灰缸的清洁妇,不由喊起来。 “我的太太!”金崎说。“为着查访讲师的情况,她跟我一起混进这里做事。” “对不起,我骗了你。”阿婶的声音变得非常平静。“那个报名全部课程的人 就是我!” “啊!”晴美笑了。“难怪哥哥无论怎么等,都不见你下楼去。可是,你为何 写下搜查一课的电话号码?” “真的吗?我只是偶尔看到你的记事簿,你把那个号码特别写起来之故。” 金崎又再开口。“我们愿意牺牲一切,为泽子讨敌报仇,只是……”也转向幸 子。“我觉得对你不起。见你那么倾全力去经营这个中心,心里很痛。我在你手下 工作,仅仅作为杀人的手段!” “不,相良先生。”幸子摇摇头。“我也做了与你相同的事。你帮了我很大的 忙,我很高兴。” 石津听得莫名其妙。他回过头问片山: “片山兄!杀大町的情形又如何?” “对了。”金崎说。“很可惜,杀大町的不是我。” “刚好时间重叠了。那是感情的纠葛!” “怎么说?” “大町临死之前,不是打了LYS三个字母吗?其实很简单。”片山轻松起来。 有一天,当福尔摩斯在敲打键盘时,他就明白了。 “那是什么意思?”晴美焦急地追问。 “那三个字有一个共通点。 只要加上一或两条线,就变成货币单位。L是英镑 (£),Y是日圆(¥),S是美元($)。大町的太太说得有点奇妙,‘很像字母’。 换句话说,他不是打LYS,而是£、¥、$。” “那是什么?我不懂。” “好利获得牌的英文打字机, £、¥、$的键盘同时是数目字5、3、4。普通 打的是数目字出来,一按打大字母的字型变换键,就变换成£¥$。换句话说,大 町本来想打数目字,不料锁住变换键,所以变成£¥$。” “也就是说,其实是5、3、4?” “534,记得是什么数字吗?” 晴美想了一下,惊叫起来。“会员编号534,那是槚本弥生哪!” 金崎十分佩服。“你真是了不起!” “金崎先生!我要报告一个坏消息——凉子姑娘受了重伤,目前病危!”片山 说。 金崎夫人短促的喊了一声。 “是吗?”金崎的脸也白了,可是样子保持冷静。“可不可以让我们看看她?” “好的。一旦她的身体好起来,请你们自首吧!我想刑罚会减轻一点。” 金崎盯着片山。“那么一来,你岂不是……” “说实在的,我的话全是推论,完全没有物证。假如你一口否定,我也拿你没 办法。我只能劝你自首……石津!送金崎先生夫妇去医院吧!” “是!”石津立刻回应。“片山兄!我对你另眼相看啦!” “我也去。福尔摩斯,你也来吧!”晴美说着,跟石津、金崎夫妇一道出去。 福尔摩斯在出口处停下来,回望片山,神情有些嘲讽和冷淡,好像是说: “现在是名探退场的时候。以后的事交给你啦,华生!” 福尔摩斯什么都知道。片山把它带到现场,见它陆续解明杀人诡计,唯有楞然 观望的份。 诡计解开之后,凶手只有相良一个而已。从他的年龄判断,立刻猜到他是谁人。 只是片山不懂,为何福尔摩斯一直保持沉默,直到他的复仇计划结束为止? 曾根也回去了,剩下片山和幸子两个。 “你真是了不起!” “并非我的功劳。” “不过,拒绝逮捕金崎先生,是你的想法吧!” “我没有资格当警官!”片山莞尔。幸子投进他的怀里,二人的嘴唇相遇。 “我们……去……酒店……好不好?”片山鼓起勇气说。 “我对你撒了谎。”幸子悄然离开他的怀抱。“我只想利用你。” “利用?” “我是同性恋者。” 片山不知该说什么才好。从幸子的敏捷行动和麻利作风来看,的确颇有男性气 概,可是为什么…… “那你为何引诱我上酒店?” “抱歉!”幸子垂下粉脸。“我以为……我可以爱一个男人。我失去所爱的已 经两年,寂寞难堪……” “于是找上我?” “见到你时,我觉得自己也许可以爱你。你很温柔,有点女性化作风……” 片山的心情复杂难书。被人称赞说“你有男性气概”还好,竟是“女性化作风”。 他应该觉得高兴还是气愤? “可惜还是不行!”幸子寂寞的笑一笑。“刚刚见到你没逮捕金崎先生,觉得 你毕竟是男子汉大丈夫。我不能爱你,所以不忍心欺骗你。” “哦,是吗?”片山再也无话可说。“不过,你一定会遇上一位……称心如意 的男性的!” “你真好。”幸子又走过来,在他的唇上轻轻一吻。他知道,那是离别之吻。 “我要收拾这部放映机才回去。”片山走到放映机前,卷好卷盘,装进箱子里。 出其不意的,幸子冲口说道: “我与金崎泽子曾经相爱。” 片山回过头来。“就是你?” “那时她是山室的秘书,有一次她来中心,我一见她就被强烈吸引住。后来她 被几个男人包起做情妇,我们偶然相遇,就这样相爱起来……她恨男人,所以接受 我的爱。然后,有一天,她说她想自杀。她不愿意每天像行尸走肉般活下去!她叫 我杀了她。我明白她的痛苦,答应了她的要求。当我开枪击倒她的瞬间,她很安心 的微笑着离开人世……” 片山缓慢地点点头。“难怪她的死相一片安详。那么,邻居所见到的穿皮外套 的男人是……” “是我。在我和她的关系上,我扮演男的角色。” 邻居的土井绢子曾说:“也许是女的,不过我觉得是男的”。这句话的意思, 片山终于领悟过来。 “那你应该早就知道包起她的四个男人是谁啰。” “不,泽子绝对不讲。她知道我对这里的工作专心致志。我以为是别的公司大 老板。若是我知道他们就是这里的讲师……”幸子的表情僵硬起来。“我也会干掉 他们!” “那支枪在什么地方?” “那是山室的猎枪,摆在公寓里。我没想到是他的……后来,我把枪丢到河里 去了!” 幸子定睛看住片山。“来,逮捕我吧!” 片山苦笑。“你很狡猾!明知我眼巴巴的放过金崎叫他自首,我又怎能逮捕你 呢?” “片山先生……” “你不过是扣扳机的人,实际上杀死金崎泽子的是他们四个。你的话到此为止, 忘了吧!” 幸子一言不发的低下头,静静地离开礼堂。 片山叹一口气,开始收拾放映机。 尾声 金崎民树对着墓碑合掌膜拜,然后抬起头,对旁边的警官说:“让你久等了。 咱们走吧!” 墓地里寥无人影,清澄的蓝天底下,凉风拂面。片山和晴美也在等着。福尔摩 斯和阿尊蹲在他们脚边。 “片山先生,多谢你的关照。”金崎说。 “哪里。刑罚不重,谢天谢地啦!” “谢谢。” “不必担心凉子姑娘。”晴美说。“她出院之后,我会常到公寓探望她!” “拜托了。”金崎微笑。“我们拜过律子侄女的墓了,这样可以无牵无挂。” 金崎夫妇在警官的陪伴下,走上林荫大道。片山目送他们离开后说道: “凉子还有那叫江口的年轻警卫陪着呢!” “哦,什么意思?” “当她到回公寓拿内衣裤时,以及回去把相机摆在桌面时,江口都让她跑掉了, 而且假装吃了安眠药。我想,他一定是爱上了她!” “哥哥,你呷醋啦!” “胡说!对了,你决定跟大个子来往是吗?” 两兄妹慢步走上沙石路。 “只是普通朋友。我没有资格结婚的!” “哎,你怎么……” “不是那个意思!”晴美笑了。“我觉得自己还年轻嘛。” “随便你吧!”片山耸耸肩。 晴美的视线投向远方。“不过,所长未免太可怜了,她何必引咎辞职呢?” “也许另有感触吧!”片山装作若无其事的说。 “工作真无聊。曾根和我都变成多余的了。” “没法子啦。咦,福尔摩斯呢?” 回头一看,福尔摩斯站在路中间,等着慢吞吞的阿尊上来。片山不由莞尔。 “林荫道,等待的人……这一幕仿佛在哪见过。” “凉子出院以后,必须把阿尊送还给她啦。” “唔。福尔摩斯这家伙,似乎从前与阿尊有过什么。” “我也这么觉得。”晴美愉快地说。“猫有猫的生活方式呢!” 这时,突然传来女高音的喊声。 “阿义!”儿岛光枝气喘喘的跑过来。“哎,终于找到你了。” “怎么啦,姑妈?” “什么怎么啦。已经赶不及结婚典礼了。刚刚去公寓找你,谁知你们不在!” “结婚典礼?谁的?”片山大吃一惊。 “你自己的呀,还用说!” “我的?”片山跳起来。“开什么玩笑!” “你说什么鬼话!前些时候不是满口应承了么?” 片山哑然。“那不是相亲的日子吗?” “已经没时间了!对方把请帖都印好啦!阿义!” “岂有此理!乱七八糟!我才不卖帐!” 片山冲进墓地,在墓碑之间躲避光枝的追踪。一面跑一面想:“结婚——果然 是人生的坟墓!” ---------- 炽天使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