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心灵感应 “姐姐!” 有人在耳边低唤,夕里子赫然醒来。刚刚睡熟而已。 “珠美!”夕里子睁开惺松睡眼。“到底怎么啦?”她嘟起嘴巴瞪妹妹一眼。 虽说姊妹感情很好,可是好不容易考完试,正要补偿睡眠不足的时候,却被人 吵醒,不气就假。 念中三的珠美也是今天刚考完试,两人相差三岁。 终于考完了,准备好好大睡一觉的夕里子,以及不顾一切准备熬夜的珠美。 十八岁的夕里子,好不容易才从床上坐起来。 “夕里子姐姐。”珠美一本正经地说。“我有件事必须向你告白。” “嗨——”夕里子打呵欠。“从我的钱包拿了多少?” “不是钱的事。” “呵——罕见。” 因为十五岁的珠美是金钱至上主义者。 “爱情的问题哦。” “爱情——”夕里子吃惊地坐在床上,呼呼大摇其头。是不是搞错了? 不过,珠美也中三了,谈恋爱也不稀奇…… “珠美,你——”夕里子说。“不可能跟男孩子——做错什么事吧。” “什么做错事嘛,好脏的字眼。” “那个不重要,到底怎么啦?” 这里是佐佐本家的公寓大厦五楼。长女绫子今年二十岁,大学生,一个人住隔 壁房间,夕里子和珠美共用一室。 绫子有低血压又“没出息”,自母亲去世后,等于一家之主妇的是夕里子,佐 佐本家“活的家计簿”是三女珠美,都是看官耳熟能详的吧。 若有不熟悉她们的,只要继续看下去,即使“不愿意”也会明白过来…… 父亲是大忙人,现在又出国公干去了。 话说珠美的手搭在姐姐的肩膀上,说:“关于国友和我的事。” 夕里子眨眨眼,完全清醒过来。 “你和国友,怎么啦?” “我和国友,看来是命中注定要结合在一起的了。” “喂,开玩笑要适可而止的好。” “你对容易受伤的妹子说些什么呀?” “本人说的不算数。”夕里子笑了。“什么事?难道国友向你表明爱意了?” “不是。不过,姐姐现在还在呼呼大睡对不对?” “快睡着了,可是被你——” “我呀,感觉到好像有人在外面。” “在外面?” “好像有什么东西以心灵感应的方式向我倾诉,说:‘求求你,出来一下。” “池里的鲤鱼吗?” “我就答允那个心的呼唤,出到露台去了。” “很冷吧。” “当我望望下面的马路时,见到一个孤寂地伫立着的人影。他想走进大厦,又 迟疑着,再把踏入的脚缩回去,一个男人……” “他是国友?” “我的心顿时一痛,爱的预感高鸣。相反地,那个自称是他恋人的姐姐却非常 没出息地躺在床上大睡特睡——” 夕里子急急下床,走出客厅。 真是的! 一句“国友站在外面”就好了,却要拐弯抹角地啰嗦一大堆! 打开露台的门出去时,困意完全消失。冰冻的风迎面吹来,而夕里子身上只穿 睡衣。 俯视下面的马路;确实有个穿大衣的男人,在大厦的入口前面走来走去。 “姐姐,你会感冒哦!”珠美喊。 的确是国友。怎么回事? 这样想着时,国友把心一横似地迈步,从大厦远去。 “国友!”夕里子禁不住大叫。 夕里子的声音在安静的夜路上回响,国友停步,转过身来。抬头望夕里子的国 友,俯视国友的夕里子。 “我出去一下!”夕里子冲回客厅。“替我关门!” “你那样子会冷的呀!” 珠美的忠告进不了耳。夕里子一袭睡衣打扮,从玄关套了凉鞋就奔出去。 叫电梯上来也嫌太慢了,夕里子一口气冲下楼梯,凉鞋声音仿佛发出巨响在追 赶夕里子。 抵达一楼,正要穿过大堂之际,国友进来了。 “夕里子——” “你的脸很白。”夕里子用两手夹住国友的脸。“像冰一样!为何不打电话来?” “不……我以为你已经睡了。”国友浑身哆嗦。“你……这个打扮,很冷吧。” “总之上去再说,身体必须暧一暖!” 跑下来的夕里子气喘如牛,拉住国友的手,按了电梯的钮,电梯门立刻打开。 “绫子和珠美呢?”国友问。 “姐姐睡了,珠美在熬夜。” “是吗?——打扰不要紧吗?” 电梯往二楼、三楼……慢慢上升。 “什么打扰嘛!”夕里子瞪了国友一眼。“难得我出来接你了!” “对。”国友微笑。“对不起” 过了四楼,夕里子踮起脚尖吻国友。 然后打了个老大的喷嚏…… “那么说……对方死啦?”夕里子说。 “对。”国友点点头。 从手里那杯热可可升起的水蒸气,被他的叹息吹得摇晃。 “没法子呀。”坐在地毯上的珠美说。“因为对方也用枪指着你,不是吗?” “是。可是——那家伙,才十七岁啊!” “十七?” “比夕里子还小,大概他以为搏火就像电影或电视中那样,啪地拿枪出来砰砰 砰,对方就应声而倒……其他人都听话地举起手来,只有他一个……” “但你不开枪的话,就被打死啦。”珠美说。“不是你的错嘛。” 夕里子也明白珠美的分析,甚至有同感。但一想到“杀了一名少年”时,情形 又不同了。 夕里子十分了解国友的难受心情。 “珠美。”夕里子说。“怎不去睡?” “喔?对了,已经很晚啦。那么,国友,晚安。” “晚安。吵醒你很抱歉。” “我本来就没睡。晚安啦,二姐。” “晚安!” 客厅里剩下两人,国友慢慢喝着热可可,呼一口气说: “好好喝……” “珠美太快下判断啦。”夕里子说。 夕里子只在睡衣上面加件开襟毛衣,但因开着暖气也足够了。 “不,珠美说得没错。但若不是打中心脏,而是肩膀啦手臂啦腿啦……我没时 间考虑太多。” “是否……受到训斥了?” “没有。”国友摇头。“如果叫我闭门反省的话,反而轻松。” “不过——”夕里子的手搭住国友的肩膀。“我很欣赏为这件事而耿耿于怀的 国友君。当然,若是可以避免就好了,可是——” “可是什么?” “我很自私,我觉得比起你被枪打中好多了。” 国友在夕里子的手上面叠上自己的手,他的手暖和不少。 “那个男孩——身分揭晓了吗?” “嗯。名叫永吉忠,相当多人认识他。” “十七岁?” “父亲叫永吉伦三,相当大号的人物,当然是坏的方面。” “那个阿忠,一定是想学父亲那样——” “大概是。”国友点点头。“永吉伦三现在在监牢,好像是逃脱之类的。罪不 严重,实际上是杀人不眨眼的组织干部。” “嗯……” “当然,那家伙也很疼自己的儿子。听到他的死讯,大概很震惊吧。” “对。不过……说不定因此反省自己的所作所为。” “如果是就好了。”国友说着,大声叹气。“看到你的脸,精神多了。” “好极啦。——要回去了?” “嗯,已经夜深了……” “要不要过夜?呃——爸爸的床空着。”夕里子连忙补充。 “不能呀,明天必须把今天的报告整理交上去。” 国友站起身时,有人“嗯哼”一声假咳。 “珠美,怎么啦?” 换上睡衣的珠美,探脸进客厅。 “呃……我去睡爸爸的床好吗?” “为什么?” “我在想,姐姐会不会希望跟国友两人使用我们的房间呢?” 夕里子满脸通红。“你别为多余的事操心好不好!” “是啦是啦——难得人家替你留心。” 国友大笑。 实际上,无论任何时候,这个大厦单位永远充满着温馨…… 飒地一声,醒了。 唉……我也老啦。 永吉伦三悄悄从床上爬起来。 独囚室中几乎漆黑一片,只有走廊的灯光透过长长的缝隙照进来。 永吉开了台灯,从缝隙塞进来的是一张白纸条。 咯咯咯,看更巡视的脚步声远去。永吉捡起那张纸条,上面只有“要事!”二 字而已。 永吉皱眉头。到底什么事? 近来组织方面很平稳,刚刚才有人来转告说,在我出狱之前不会有事发生。当 然,这个世界,谁也不晓得明天会如何。 永吉关掉台灯,等候脚步声回来,寒意侵袭他五十岁的身躯。 永吉受到种种优待也是事实,本来不能带进来的东西带进来了,比起其他囚犯 舒适得多。只不过是未到一流酒店的地步而已。 终于,脚步声回来了,在永吉的独囚室前面停步。 “进来。”永吉说。 传来开锁声,门悄声打开。 “谢谢。”看更吉田低声说。 “关好门,我开灯。” “嗯……” 一名五十开外的小个子男人,在亮光中浮现身离。 “怎么啦?这个时候来找我。”永吉说。 “对不起……上次您又拿羽毛棉被去内子的母亲那儿……她老人家很高兴。” “老人家很重要嘛。”永吉说。 看更吉田要养自己和妻子,以及双方父母,生活拮据。妻子本来有工作,但自 两年前起身体搞坏了。 永吉听闻后,即刻派手下去援助吉田一家,所换取的,是可以送过吉田不经检 阅信件而通讯,以及送违禁物品进来等等。 很便宜的投资。 “发生什么事?”永吉说。“有烟吗?” “有……请。” “谢谢。”永吉点了一支烟。“如果是钱的事,尽管说。只要数额不太大,我 可以叫人送去,承蒙你照顾不少嘛。” “不,哪儿的话——” “我还有两个月就离开这里了,我不会忘记你的。你辞去这儿的工作,我一定 给你物色收入更好的差事报答你。” “永吉先生。”吉田的声音颤抖着。“今天……滨谷先生有联络。” “滨谷?” 永吉直觉不是简单的事,滨谷是永吉不在期间的头号手下,有能力又可信赖。 “说说看,他说什么?” “其实是——令公子的事……” 永吉有一瞬间停止呼吸——意想不到的话题。 “阿忠他……做了什么?” “滨谷先生说抱歉,他眼睛顾不到,是他的——” “阿忠做了什么?”永吉不耐烦地打断吉田的话。 “听说……他和五六个人抢劫银行。”。 永吉哑然。 “阿忠做的?后来——” “杀了三名警卫什么的。发生一段时间了,但无法证实令公子是否有份参与… …” “好学不学!”永吉叹息。“做了也没法子。那么,阿忠现在躲在哪儿?” “这个——”吉田有点吞吞吐吐。“他们和警官搏火……令公子胸口中枪,死 了。” 吉田一直低着头,等候永吉说点什么。——然而等了许久,永吉什么也没说。 吉田战战兢兢地抬起脸来。 永吉紧闭双眼,嘴唇抿成一字形,下鄂哆嗦着,仿佛在拼命压抑自己。 无论吉田想表示什么慰悼,都被那个严峻的表情坚定地拒绝了似的…… 不知过了多少分钟,吉田才迟疑着说:“我……该走了。真的——很不幸。” 是否传到永吉耳中? 吉田匆匆走向门口。 “等一等。”永吉说。 吉田一震,转过身来。 “谢谢你的通知。”永吉一直盯着正面的墙壁,“我会报答的。” “不……” “坏消息不容易传达,我很感激你的心意。” 吉田默默低头鞠躬,又往门口走去—— “吉田叔。”永吉说。“有件事拜托。” ------------------ 郁子的侦探小屋出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