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子好象要下雨 赤川次郎 下过雨? 水户达夫从帐蓬里出来自言自语道。河岸沙地一片湿淋淋,闪闪发光。 峡谷将明未明,雾气笼罩著溪流。四个帐蓬好像还没有人起来的样子。 水户猛做深呼吸,希望初夏清晨的空气能洗涤胸中的晦气,但是脑筋好像还不太清 醒,不仅没有舒畅的感觉,也末浸润在早晨舒爽的满足里。 水户心想,不管雨是不是在夜里下的,今天似乎是个好天气,仰头一望,近百公尺 的峭壁隙缝之间,可以看见早晨的天空终于渐渐晴朗了起来,看著看著,山顶的一角受 到阳光的照射,发出金色的亮光。 “真好……” 水户不禁赞叹一阵,这些极度不热心的“顶好俱乐部”会员,能够来这儿,真是感 激不尽,大家都还在睡觉的时候,只有自己一个人起来,总有些优越感。 水户再一次深呼吸,这一次很有效果,当他再一次深呼吸时,有个东西进入眼帘, 水户甩甩头,瞪大眼睛,那是什么东西?……怎么会垂挂在树枝上呢? 他慢慢地走到那棵树下,其实视力并不差,应该在远远的地方就可以看清楚到底是 件么东西,但是两脚却毫无意识地往前移动,为什么……会有人吊在这里呢?他在干什 么呢? “喂,喂……糟,糟糕了!有人上吊啊!” 水户大叫,往帐蓬走,虽然很想用跑的,但是膝盖却抖得厉害,便不上力,几乎是 用爬的回去。 ※ ※ ※ “我们已经完了。”夕子叹气道,“本来就是一场不相配的恋爱嘛,年龄相差太多 了。” “有……有这种事吗?” “你看,我已经四十五岁,当你的妈妈都绰绰有余呢!” 我忍不住地笑了出来,夕子一直瞪我。 “你真讨厌,认真点好不好!” “怎么可以这样呢,你演四十五岁,我演十七岁,太过分了吧!” 我把戏本摆在桌上。 午后的咖啡屋几乎没什么客人,要不是这样,还不能排这种难看的戏,店里的服务 小姐从刚才就一直拚命地忍住不敢笑出来。 “是吗……”永井夕子摇摇头。“你说的也有理,跟事实完全相反。” “喂,才不是完全相反呢。”我抗议道,“第一,我四十岁不是四十五,第二,你 二十二不是十七岁。” “不是差不多吗?” “差五岁呢!” “只有老人才会在意这种事。” 我不高兴地喝著已经不够冰冷的冰咖啡。万一说了不中听的话,那真是自讨苦吃。 夕子来电话,撒娇说一定要见面的时候,我就有不祥的预感,但是我还是满不在乎 地出门来。 夕子受学校话剧社之托,在公演时坦任配角演出,演一个主角少年时代所爱慕的中 年女性,虽然没什么台辞,却是一个不可缺少的角色。 “企划的人注意到我的美貌,算他有眼光。” 夕子本人可真兴奋,但是,明后天就要公演。没有对手的话不好背台词,所以才硬 要我出来。 “哎呀,你要是不专心一点的话,没办法练习下去的。” “不行了,我不是演员啊!” “哎呀,刑警也有需要演技的时候吧?” “可是,我可不会对犯人说‘你是一朵大玫瑰,在我心中永远不会枯萎’吧?” 夕子丢了剧本说道:“啊,真无聊,有没有什么好玩的?” 现在的年轻人就是这样。有没有什么好玩的,如果没有“好玩”的事,不会自己去 找,看起来一副“佣懒”的样子,真是讨厌,工作如果能用这一招来解决的话就好了, 懒得去找凶手嘛,那就等他来自首吧…… 这时,收银机旁的服务小姐接过电话后叫道:“宇野先生是哪一位?” 我立刻走上前去,狐疑地接过听筒。 “我是宇野。什么?好的,我知道了,马上回去。” “有情况吗?” “嗯!” “凶杀案?” “还不太清楚,那我走啦。” “不清楚,不清楚的案子我最喜欢!我也一起去!” 夕子的眼中闪烁著光芒。 “喂,你可是要排戏哦!” “没关系,我可以在警车里练习。” “你饶了我吧!” 到收银台付钱的时候,服务小姐问道:“你们……现在说的话也都是在演戏吧?” “你演警察?那一定是角色分配错误!” ** “奥多摩溪谷?非常、十分、相当远哪!” “嗯,不过还是在东京都的范围内。原田奸笑道。 “这个我知道,现场会在这里,那真是怪了!被害者是……” “那个露营团体的一员,发现的也是他们的伙伴。” 警车的前方,绿色群山像是舞台背景一般,清楚地呈现在眼前,虽是初夏,阳光却 不弱, 令人汗流满背,我打开窗子让风吹进来,突然,夕子两手抱住头,不住地哀叫: “讨厌!头发吹得乱七八糟的!把窗子关起来。” “我觉得太热了,所以……” “这个头发可是花了我八千圆呢!” 我眨了眨眼睛,夕子的头发不过是披肩的长发而已。 你的头发也要烫吗?” “当然。不然怎么会这么直?”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 夕子叹息:“这就是中年人!真讨厌。” 我装作没听见,向原田问道: “你说不太清楚,什么东西不清楚?” “哦,听说在树上上吊死亡……” “大概是自杀吧? 发现他的人也是这样认为,就把尸体放了下来。但是,其中有一个人说:很奇怪……” “嗯,那里奇怪?” “我没问。” 听原田这么一说,如果有人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的话,那他一定可以当神童。到现 场去之前,我只能得到这一点基本资料。除了死心之外别无他法,原田摇晃著他那笨重 的躯体和夕子谈笑,好像是来郊游的,而不是来调查案子的。 警车终于进入奥多摩山区,一面欣赏倾泻而下的溪流,一边循著小道慢慢前进,到 达一略有高度的台地时,已有几辆警车停在那里,穿制服的警官看到我们立刻走上前来。 我是搜查一课的宇野刑警组长 “我们正在恭候大驾,请!我来带路。” 随著警官又走了二十分钟的山路,这里的空气比市中心要清新许多。我们到达的地 方刚好可以眺望一个和学校体育馆一样宽的河谷。 “那就是案发现场。”警官说道。 河谷里有四个帐蓬,彼此离得很远。河岸附近有十几个人围在那里,尸体大概就在 那里吧! “到下面的路在那里?” “这里,有点陡,请小心。” 不是,有点而已,是非常!路窄得只够一个人侧著身子通过,如果走错一步的话, 整个人就会翻到河里去了,不死也会半身不遂。 夕子穿著狩猎装,下著海绵垫的鞋子,这种打扮真是再理想不过了,下坡的时候轻 松自如。而我穿的是西装外加皮鞋,每次脚底稍微一滑,就冒冷汗,到达河谷时已汗流 满背了。 夕子巡视了一下河床上被雨淋湿的砂粒,说道:“这里下过雨吧?” 刚好是峡谷的关系,警官说道,“经常只有这里下雨或是有浓雾出现。” “去看看尸体吧。” 我们越过河床,聚在那里的都是当地的刑警。 “乍看之下是自杀,和平常的案子没什么两样啊……”一位最年长的刑警说道。 “他大概五十岁左右,姓后藤,不过,请看一下他的喉咙。” 掀开包住尸体的塑胶布一看,是个不足二十岁的年轻女孩,上著印有英文的T恤,下 著牛仔裤,赤足,全身湿淋淋的,大概曾遭风吹雨打的关系,脖子的地方有很明显的绳 子的痕迹,后藤刑警停顿了一会儿说道: “是吊在这棵树上的。 面前有一棵很高大的树,仰头一望,刚好有一粗大的枝干斜斜指向天空。 “是那树枝吗?” “是的。” 夕子离开大树,嘟囔著。 “有三十公尺哩!” 说完,走近尸体,检查死者的手心,然后点头又道,“原来是这样的啊!” 后藤刑警满脸狐疑,我便向他介绍夕子,告诉他,夕子是我侄女。 “很抱歉,我不会打扰你们的。” 夕子微笑打招呼。这就是美女得天独厚的地方,只要微笑说两句,对方就会服服帖 帖的,后藤刑警也不例外,解除他严肃的表情,说道:“哦,你跟我女儿年纪差不多哦, 您看这个东西没关系吗?” “她很好奇。”我说道,“什么事都要插一脚,真是伤脑筋呢!” 突然,我的背上挨了一拳,不由得呻吟了起来。 怎么了?后藤刑警注意到了便问道。 “没,没什么……” “我叔叔啊,常常会神经痛,年纪大了,没办法。”夕子若无其事地答道。 我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才转向后藤刑警,“这个女孩是学生吗?” “是的,都内大学顶好俱乐部的学生,利用这个周末来露营。” “这四个帐蓬的人都是同一个学校的吗?” 不,学校各不相同,不过都是顶好俱乐部的会员,联合出游…… “是谁发现的?” “S大学的学生水户,他的帐篷最靠近河川,大概是六点天快亮的时候,他第一个醒 来,就到外面来,才发现这女孩吊在树上。” “这女孩……叫什么名字?” “嗯,西野妙子。M女子大学二年级。”后藤刑警看看记事本说道。 “嗯……去见一下发现的那个学生吧。” 警官跑向河岸旁的帐篷,把水户带了过来,我要他把发现尸体的经过再说一遍。 “发现尸体之后,你采取什么行动?” 我吓了一跳……回到自己的帐篷把其他三人叫起来,然后分头把其他帐蓬的人叫起 来。 “嗯,把人叫起来之后,就立刻去放下她的尸体的吗?” “不……一看就知道她已经断气,所以其中一个先去报警,其他的人就围在她的四 周,结果,和她同校的人都哭了起来,说:‘这样吊著,好可怜哦!’W大学四年级的深 谷,是我们的头头才说:‘好吧,把她放下来。’” “怎么放下来的?” “深谷爬到树上,用刀子把绳子割断,我们在下面拉好塑胶布……” 水户看了看用布覆盖著的尸体,身体还不断颤抖著。 “是谁说,事有蹊跷的?”夕子插嘴道。 水户有点惊恐地看了看夕子,说道:“是……深谷。他检查了尸体以后说:‘她不 是自杀的。’” “什么意思?” 我看看后藤刑警后答道:“我想等一下再问好了。” 我让水户回帐蓬,叫深谷来。W大的营帐扎在离河川很远的地方。 深谷又高又帅脑筋又好。 “是的,我的确说了那句话。” “为什么你认为不是自杀呢?” “她的手很干净。” 深谷耸耸肩,好像一句话我们就会明白似的,我和后藤刑警你看我,我看你,夕子 开口道:“如果不用架子或其他工具,而要在三公尺高的树上上吊的话,除了带著绳子 爬上树,跨在那分枝上结绳,然后做个圈圈套在自己脖子上再跳下来之外,别无他法, 但是,要爬上那么高的树,手脚不可能没有一点擦伤,而她的手没有任何伤口,换句话 说,她不是自己要上吊的……” “是的,就是这样!”深谷盯著夕子说道。 夕子报以微笑,道:“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知道的话,不是太差了吗?” 夕子话中带刺,我故意咳了一下。 “嗯!那也是一种可能。验尸之后,结果如何不说自明的……” 但是,他们两个好像没听到我说的话似的,深谷热情的眼睛注视著夕子,我觉得很 不舒服,因为夕子仿佛也很好奇地望著这个高瘦的家伙……不,应该说是年轻人。 “宇野兄!”原田刑警气喘如牛地跑了过来。 “你跑去那里了?” 什么那里,我刚到啊!我徘徊在那条下山的小路上,差点一命归阴。 “从上面下来到这里要这么久啊?” “是啊!” 原田满不在乎地点点头,然后看看四周说道:“尸体在那里?” 按深谷所言,这里一共有四个帐蓬,分别是W大学、S大学、Z大学h和M女子大学,W 大三男二女,N大四个都是男的,S大男女各两人,M女大四个都是女的,废话!……总共 十七个人来露营。 “我们是昨天下午到这里的。”深谷说道:“每个大学各自搭设营帐,傍晚时分把 设备搬到河边,准备开晚会,太阳一下山,我们又吃又喝又唱歌的……嗯,大概到九点 左右结束,收拾妥当之后,大家各自先回营帐。” “先回?后来还有什么节目吗?” “是这样的,之后,大家随意与其他帐蓬的人聊天,玩扑克牌……自由行动,所以 情况如何我也不清楚。” “不过。我们决定今天去爬那个山,不能太晚睡,所以十二点的时候,大家各自回 营帐熄灯就寝。” “就寝之后,就没有活动了吗?” “是的。” “你和死者西野妙子很熟吗?” “很熟……还谈不上。身为联合登山队的领导者,每一份子我都认识。但是私下并 没有任何交往。” “嗯。不管她是自杀或被杀,昨天晚上她有没有什么异样?” “这……”深谷思考了一下。才若有所悟地说道:“啊,你这么说我倒想起来了, 她可能啤酒喝得大多了,舞跳到一半,她说身体不舒服,回去帐蓬休息。” “一个人吗?” “嗯……好像有人送她回去,我记不起来是谁。” “哦……那,她有没有闷闷不乐的样子?” “没有。架设营帐的时候,她们都是女孩子,所以我过去帮忙,她们还闹个不停呢!” 这时,站在一旁听的夕子插嘴道:“你记不记得是什么时候下的雨?” “我根本不知道下过雨,大概睡得太熟的关系吧……” 夕子似乎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我要深谷去叫和死者同是M女子大约三名学生来,深谷正要转身离开,却又停在夕子 的面前问道:“你也是警察吗?” 我和你一样是大学生,来做犯罪学的实地调查的。 “哦!”深谷安心地微笑道,“我倒想让你讯问一下。” 我瞪著深谷渐往帐蓬走去的背影,说道:“那小子很奇怪!” “哦,为什么?” “色迷迷的,他和西野妙子一定有瓜葛,感情不睦,才弄出自杀的样子……” “你这呆子,不是自杀,可是他说的哦!而且看起来也很正经,才不会色迷迷呢! 知道了吗!” 夕子冷冷的眼神里带著轻蔑,警官带著那三名女学生走了过来。 三个人都哭得眼睛红通通的,三个人的谈话和深谷所说的大致相同。 “她身体不舒服的时候,是谁送她回营帐的呢?” 我这一问,三人面面相觑后,摇摇头,没有人知道。 “她在帐蓬里的时间并不长,因为她后来还和我们一起跳舞。” 说话的是一年级的二木佳子,“我问她‘有没有关系?’她不满在乎地说‘没关系’ 呢!” “你们一起睡觉吗?” “是的,我们四个人都到齐后才关灯的。刚好是十二点。深谷对这一点执行得很严 格。” “你们马上就入睡了吗?” “没有,我们大概又聊了二、三十分钟,后来,很困,就……” “你们根本没注意到西野妙子跑出去吧?” 三人默默无言,只是点点头。我问到有关西野妙子男朋友的事,她们都说没听说她 有特别亲密的男友,如果是这样的话,就没什么好问了,反正验尸之后,是自杀还是他 杀,马上会知道了。 让三个女孩回帐蓬之后,我才发现夕子不见了,环顾四周,原来夕子站在河中突出 的平右上,和深谷那小子在一起。 “深谷!”走近他们,我喊道:“这里的讯问就此告一段落,你们的露营要中止了 吧?” “当然!发生了这种事……” “那,请把全体人员的名字、住址列成一张表给我,好吗?以后再正式问话。” “好的。”深谷点头之后,对夕子说,“那,明天见。” 说完,身轻如燕地从岩石上跳到河岸边,小跑步离开。 “明天,要干嘛?” “哦,他也参加了戏剧社,说要来看明天的舞台剧。” “哦,如果他上舞台演出的话,的确很抢眼。” “去年校庆的时候,曾经演出哈姆雷特,哇!穿上黑色紧身芭蕾舞衣,倒满合适的!” 夕子说得好入神,突然,话锋一转,“你打算怎么办?” “嗯……至少得等检察官来,然后再回去。” “哦,那我去深谷那里,看看他们的帐篷,马上回来。” 夕子踏著轻快的脚步离去,看著她的背影,我不禁忧郁起来。站在岩石旁,看著脚 下的流水,水流得好急,碰到露出水面的岩石,水花四溅。 那是不可能的,一个四十岁的男人和一个年轻迷人的小伙子……根本不用比,就知 道胜负了。 如果说我不会吃醋,那是骗人的。但是,我年纪这么大了,也不是白活的,我告诉 自己不能妨碍她去寻找一个合适的男友,夕子早晚会对我这种既忙碌又不起眼的男人厌 倦的。如果是这样的话…… “对,我要退出。”我自言自语道。 “宇野兄!” 回头一看,原田站在那儿,表情有点怪。 “怎么了?” “你没问题吧?” “什么?” “你的表情像要投河自尽似的” 翌日午后,夕子悠哉游哉地晃到刑事警察总局。 “学校怎么样?” “傍晚才去排练话剧。” “可真轻松啊!” “昨天的验尸报告出来了吗?” “哦,没有办法否定是上吊自杀!” “可是,不可能是她自己上吊啊!” “这个我知道,可能是别人干的。但是,如果是被杀的话,有可能一直到被吊在树 上为止,都没有反抗,乖乖地当一只待宰的恙羊吗?” “可能是先勒死,然后扮成自杀的样子啊!” “如果是那样的话,一验尸就可以分辨得出来,凶手不会那么容易得逞的。” “说得也是……一定有什么牵连。” 夕子又说那种叫人丈二金刚摸不著脑袋的话。 刚刚把昨晚没有讯问的学生都叫来了,要不要一起来? “嗯……啊,不用了,你知道什么再告诉我好了。” 夕子心不在焉的样子。 “你要去那里?” “哦。跟深谷碰面,然后在舞台剧开演之前先练习一下台辞。他答应要当我的练习 对象。” “哦,那,那很好。……加油啊!” “谢谢!那,我走了。” 夕子挥挥手离去,我的心在抽痛。这时,原田摇摇晃晃地走了过来。 “宇野兄,已经准备好了。” “哦,马上去。” 工作,工作。我站起来重新面对工作。 我把每一个大学的人分别叫到小房间问话,就像大学入学考试的口试一样。但是, 每个人所说的都差不多,没什么新发现。唯一可以确认的是昨天深谷和三名女学生所言 不假。最后轮到N大学的四名学生,清一色都是男生。 “西野妙子身体不舒服的时候,你们四个人当中,有没有人送她回帐蓬?” 四人稍稍看了彼此的脸色之后,其中一个畏畏缩缩地开了口:那……大概是我。 “你,嗯……你叫马渊有夫,一年级?” “是,是的。刚好我们两个一起跳舞,她说身体不舒服……所以,我就送她回去。” 他只有十九岁,唯唯诺诺的年轻人,怎么看都像个小孩子。 “当时,送她回帐蓬之后你就离开了吧?” “嗯,当然。过了一会儿,她恢复了体力之后又出来。” “你有没有听她提起可能成为自杀动机的事?” “什,什么也没听到!真的!他连忙说道。” 看他的样子,可能有什么瓜葛,说不定知道些什么。但在学长面前不好意思说,因 此我宣布“好了,可以走了。” 当他们正要走出房间门口的时候,我喊道: “啊,马渊,很抱歉,能不能在你刚刚说的话的笔录上签个名,有点麻烦,不过只 是一种手续而已。你坐一下……” 等到其他三人离开之后,我把门关上,慢慢地绕过桌子站在他的面前: “好,我问你。” “什么……” “不必隐瞒了,你的学长都不在了,你一定还知道一些内情吧?说说看。” 马渊不知在嘴里嘟嚷些什么,“他怎么这样”啦,“其实,我……”等等,最后终 于狠下心。 说道:“好的。……不过,请你不要告诉我的学长。” “哦,没问题,请你相信我。” “当时……我送她回帐蓬以后,她,突然……嗯……想吻我。” “我吓了一跳,问她:‘你不是身体不舒服吗?’” “她狂笑道:‘你很可爱,所以想吻吻你。’然后又说:‘你不抱抱我吗?’” “我更是吃惊说道:‘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有人来!’” “于是,她说:‘有惊险才刺激啊,那等大家都睡了以后,我们到河岸岩石的后面, 我会带毯子的。’” “我连跑带爬地逃出帐蓬。就这样。” “所以。你晚上到河边去了?” 马渊猛摇头。 “没有这回事!我没去!真的!” “嗯。……你睡觉了?” “是的。……其实,我很想去看看。”说著,垂下眼帘又道:“但是,我的酒力很 差,醉得一塌糊涂。睡得跟猪一样……第二天早上,直到有人来叫,我才起床的。” 看起来不像是在说谎,我拍拍他的肩膀。 “好的,我不会告诉你的学长。啊,你十九岁了吧?” “是的。” “酒不要喝太多。” 马渊搔搔头走了出去。 “宇野兄,”原田问道“这件案子是凶杀案吗?” 我点点头。诚如夕子所说,西野妙子不可能爬到树上去上吊。但是,也不能因为这 样就说是一桩凶杀案吧?也可能是我们平常所见的自杀。要自杀的人,不会在死之前做 出要死的样子。 如果说她诱惑那个一年级的马渊没有成功而感绝望,是她自杀的背景,那么,动机 呢?现在的年轻人自杀动机不明还真不少呢!不仅如此,手脚没有一点擦伤,如果能够 证明她曾爬到树上的话,就能用自杀来结案了。 “喂,原田。” “什么事?” “找一个女警官来。不要太高大或太壮的,最好是娇小玲珑的。” 原田惊惶地说:“要干什么? “什么都好,快点去! “好的。” “干嘛?” “像夕子小姐那样的可以吗? 晚上,我到夕子的学校T大学,走进礼堂,只有舞台灯火通明,大概有十个人左右进 进出出舞台。 “不行不行!我不是叫你不要站在桌子右边的吗?站到左边去,左边!” 怒吼的是一个蓄长发颇有艺术家风格的年轻人,他大概是个戏剧家,而被骂的女孩 也不甘示弱,抱怨道:“左边。右边,还不是都一样!” “才不一样呢!如果站在左边的话,表示她思想左倾!” 我不禁咋舌,观众那会想那么多呢? “喂,你在干嘛?” 耳边传来女人的说话声,一看原来是一位穿和服具有高雅气质的妇人…… “夕子!”我仰天大叫,“是你吗?” “讨厌啦,不要发出那种怪声音好吗?” “可是……我太吃惊了!女人真是魔鬼。不,应该说是怪物!” “你胡说些什么,我演四十五岁的太太,当然不能穿牛仔裤出场啊!” “可是……”我正经地摇摇头,牢牢地盯著她看,“简直就像个仙女,看起来好舒 服!” “哦,是吗?哈,哈,哈……” 我觉得台词恐怕还有点问题。 “喂,案子怎么样了?”夕子回复原来说话的声调问道:“有没有什么线索?” “哦,没什么大发现……” 我把N大学学生马渊说的话转述给夕子。 “有可能……喂,我刚刚忘了问你,她有没有性经验?” “有,但是没有怀孕。” “哦,绳子方面有没有查到什么线索?” “你是说上吊用的绳子,不行,那条线没有用,四个大学在同一个时间,同一家店 买同样的绳子,到底带了几条来也不晓得,到底是那一个帐蓬的绳子,也无从查起。” 我停顿了一会儿。又道:“……其实,我要到现场去做实验。” “什么实验?” “去试试看,如果自杀的话,手会不会擦伤。” “什么!你爬到树上去?” “不是,我找了一位体型和西野妙子相似的女警官去。” “结果如何?” “伤得很厉害!” “那当然,那个女警官真可怜。” “不要这样说嘛!” “不过,你会想到重新证明一次,已经很有进步啦!嗯,值得奖赏。” “这回轮到你啦!”我苦笑,“那个英俊的W大学生呢?” “你是说深谷?嗯。他待到刚刚才走的,因为要打工,所以先回去,他人很灵巧哦! 这件和服还是他帮我穿的。” “什么?”我不禁问道。 “我自己没办法穿,又没有人会呀,正在伤脑筋之际,他说他家是开和服店的,可 以帮我穿,所以就到附近的旅馆去穿。” “旅,旅馆?” “是啊,大学里没有日式房间嘛,在教室穿的话,地板太脏衣服会弄脏的。” 我的心就像拌搅器在搅一样,乱糟糟的。但是,我得压抑下来,要他帮忙穿和服之 前,一定得先脱掉身上的衣服绝对不会是穿著牛仔裤,再套上和服吧,这…… 这时,舞台传来叫声:“好,下一场!永井……” “啊,该我了,请你欣赏一下吧。” 夕子不管身上穿的是和服,大步地向舞台跑去,我就在身边找个位子坐下,重重地 叹了一口气。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呢?真的是让我退出的时候了。 “老兵不死,只是消失……” 舞台上进行的正是我和夕子在咖啡屋练习的那一场戏:“……我们两个的年龄相差 太大了!” 夕子正在挥开主角的手。 两个人的头顶上下下著用碎纸片做成的雪,在咖啡屋时当然就省略掉了。“不行…” 夕子挥开男主角的手说道:“再见了,浩市!” 说完,跑进后台。 浩市听起像乔一——我的名字,男主角悄然消失在舞台的一角,雪狂舞得更厉害! “宇野兄,宇野刑警组长在不在这里?”笨拙的叫声响彻云霄,大家都吓了一跳纷 纷回头。 我敢保证在上面丢雪片的人也一定吓了一跳。 “啊!” 放云的篮子掉了下来,正好掉在下面男主角的头上……可怜的男主角立刻化成白发 老人,就像浦岛太郎那个童话故事的情节一样。跑过观众席而来的是原田刑警。 “啊,宇野兄,你在这里啊!太好了!” “在这里怎么样,你到底要干嘛?” “我,我……” 原田嘴巴张得大大的,吐不出一个字来,原来他看到穿著和服的夕子。 “喂,你怎么搞的?” 我怒吼,原田好不容易才惊醒过来。 “哦,啊……是那个大学生……” “那个,到底那一个,我听不懂!” “哇……简直变了一个人!”这句话当然是对著夕子说的,“好棒哦!真迷人……” 原田赞叹不已。 “喂,正经一点!” “是,是的,N大学那个叫马渊的大学生被车子撞到……” “什么?” “死了吗?”夕子问道。 “昏迷不醒。” “车子找到了没有?” “还没。” 我和夕子面面相觑,是巧合吗?还是他知道内情才遭受攻击呢? “不管怎么样,先去看看。” “我也去。夕子说道。” “你的戏,怎么办?” “没关系,反正又不是什么重要的角色,走吧!” “穿这样去吗?” “很奇怪吗?” “怪是不怪,不过……” “那就走嘛!” 夕子矫捷地迈开脚步,她翻起和服的袖子给人清爽的感觉,年轻的女孩似乎不太适 合穿和服。 “喂,请不要打扰我们排戏!”长发的戏剧家走了过来,“闲人统统给我出去!” “好啦!” 原田出其不意地桶了他一下,瘦高的戏剧家“挞、挞”往后退了好几步,一屁股坐 倒在地上。 “脚太长的话,重心就不稳哦!”原田走出礼堂,认真地说道。 坐在医院走廊的女孩抬起满是泪痕的脸,我叫了出来:“咦,你是……” 这个女孩是跟死者西野妙子同一个帐蓬的……二木佳子。 “听说马渊被撞的时候,你也在场……你们是朋友吗?” 二木佳子点点头。 “哦。……真是糟糕。能不能把当时的情况说给我听听?” “我们……放学后见面……约好去跳舞……我们抄近路到常去的迪斯可舞厅,那条 路晚上没什么人,很安静。我们不赶路……所以慢慢散步而去。……反正没人,他就吻 了我,我们在马路中间拥抱著,结果。” “突然有车灯……他说了一句:‘危险!’就把我推开。等我爬起来一看,他倒在 地上,车子也跑掉了……” “什么样的车子你有没有看清楚?你记不记得?” 二木佳子无力地摇了摇头。 “太暗了……而且我被推开跌在地上……” 说著说著又哭泣起来,“如果是我被撞就好了!” “嗯。冷静点!” 我拍拍二木佳子的肩膀。 “我可以请问一下吗?”夕子随后和蔼地问道。 二木佳子似乎有点不明白夕子为什么要那么打扮,不过还是点头。 “你和马渊已经交往很久了吗?” “大概5年了。” “到那个溪谷露营的人都知道你们两个人的事吗?” “不知道,我们约好不说的。” “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吗?” “规定关系特别亲密的男女不能一块儿去露营,怕发生纠纷或是万一有什么错误也 不好。” “这么说,跟你同一个帐蓬的人也不知道?” “是的。” “难道没有人发现?” 二木佳子有些犹豫。夕子阻止我说话。 “怎么样,说说看。有什么难言之隐吗?” 二木佳子更沉默了,夕子继续说道:“西野妙子知道你们两个人的事吧?” 二木佳子吞了吞口水。 “为什么……” “西野小姐和你互相争夺马渊?” “是的。……西野小姐……人都死了,实在不应该说她的不是……不过她真是一个 任性的人。” “任何事如果不顺她的意的话。就不会罢休……我和马渊本来就有交往,她想横刀 夺爱,但是,马渊拒绝和她交往,所以她很生气。” 于是,西野妙子假藉身体不舒服然后想诱惑马渊。我打算不告诉二木佳子这件事。 但是,夕子竟然把它泄露出去。 “嗯,你知道昨天晚上露营魄会约时候。西野妙子曾经诱惑马渊的事吗?” “不!” 二木佳子怒目瞪视,问明详情,颤抖地说道:“看她做了什么肮脏事!” “马渊去见西野了吗?” “没有!因为……” 二木佳子话说到一半停住了。 “因为?……”夕子一直盯著二木的脸,“他和你在一起?” 二木佳子转过她的脸,不敢面对夕子。 “没什么好隐瞒的,是这样没错吧?” 夕子催促道。二木佳子慢慢地点了点头。 “是的,……请不要告诉深谷!不然,会被学校的顶好俱乐部除名的。” “没问题,我们会保守秘密。”夕子微笑点点头。 “你们是什么时候儿的面?” “什么时候我不清楚,大概……一点或是两点,我一直在等大家睡著……” “在那里见面?” “河边的深处……那边有草丛很隐密……” “他先到?” “嗯,他说他刚到。他每次都这样说,约会的时候,我迟到将近一个钟头,他也会 说:‘我也迟到了。’他实在很体贴。” 说著,又哭了起来。 “你离开帐蓬的时候,西野还在帐蓬吗?” “是的,这一点我可以确定。因为我根本没睡觉,如果她出去的话,我会知道的。” 这么说,西野妙子是在二木佳子离开之后才走的,到河边的岩石后面。但是,马渊 并不在那里,因为他正和二木佳子在草丛里幽会,说不定有其他的人在那儿等她。…… 晚会途中,西野妙子说她身体不舒服,马渊送她回去,有人看到这一幕,于是尾随两人 到帐蓬,结果听到帐蓬里西野妙子对马渊说:“等大家都唾了之后,到河边岩石后面。” 于是他在岩石后面等著,打算如果他们两个人来的话,要吓吓他们。结果,只见西野妙 子一个人来,不见马渊的影子。于是临时起意想要代替马渊,就叫她,西野是一个个性 很强的女孩,当然会生气,说不定骂道:“你如果太随便的话,我就告诉深谷!”对方 一紧张,要她不可以说出去,于是两人发生争执。不小心握住了她脖子。待知道她死掉 了,就想布置成自杀的样子,才把她挂在树枝上…… 夕子又问二木佳子:“你们两个人在一起多久?” “大概两个钟头左右吧!” “这么说就是三点到四点之间啰,你们回帐蓬的时候,天还是暗暗的吧?” “当然。” “换句话说,根本看不见西野妙子吊在树上啰?” “是的,如果看见的话,我们不会保持沉默的” “回帐蓬的时候,没有人起来吗?” “大概吧……黑漆漆的,我不太清楚” 夕子看看我:“西野妙子死亡的时间大概在什么时候?” “我没有告诉你吗?晚上十二点到三点之间。” 夕子陷入沉思之中,最后好像想起什么似的。说道:“二木小姐,你和马渊见面的 时候有没有下雨?” “没有。” “你确定?” “嗯,因为我们……” 二木佳子吞吞吐吐不肯说。 “嗯,再怎么亲热,下起雨还是会知道的。” 二木佳子低著头默默不语。 “天快亮的时候才下的两,如果你回帐蓬的时候是三点半的话,发现尸体的时间是 六点左右,那时雨早停了。” “我也这么想” “你知道下雨了吗?” “不知道,回去之后马上就睡著了。” “哦……” 夕子十分严肃地摇了摇头。这时,一位年轻的医生走了过来。 “命总算保住了。” “谢天谢地!” 二木佳子大大地喘了口气,两手掩著脸。 “能问话吗?” “不行,还没有清醒,二十四小时之内恐怕不行。” “哦,那么可以问话的时候,请通知一下。” “好的。” 走出医院,我把自己的想法告诉步子。 “嗯。……但是,验尸的结果并没有手指的痕迹啊!” “是啊,一定有问题。如果用手的话,应该会留下指痕。如果一开始就是用绳子勒 死的话,那就是有计划的犯罪了。你到底在想什么?” “雨啊。” “雨怎么了?” “一定是在很短的时间里下的……” “山雨就是这样啊。局部性的,下一阵就停了。再说可能不是雨而是雾弄湿了身体 的。” “雾会使尸体淋透吗?何况沙地上还有一大滩水洼。不,一定是雨!” “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有一点。”夕子得意地说道,“啊,那部车子下来的三个人……” 原来医院门口停了一部红色的国产跑车,三个年轻人走了出来,和马渊同是N大学顶 好俱乐部的三个人,大概是听到马渊被车撞的消息才赶来的吧!他们并没有注意到我们 而急急地步向医院,真是好学长。 “要不要去吃晚饭?”我说道。 “哎呀。已经八点半了,我,对不起……” “干嘛?回学校吗?” “不是,我跟深谷约好九点去吃饭。” “哦……” “我走了,再见。” 刚好有一部计程车开了过来,夕子坐上车走了,目送她离去,我心中一阵寂寞,脸 颊上有点凉凉的。 突然,斗大的雨点打在身上。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啊!” 虽然想回警车,但是在雨中漫步会更合我现在的心情。 不知是谁,如巷中雨我的心也在滴雨…… 才迈开脚步 “宇野……兄!” 就听到原田刑警的咆哮声:“会淋湿的!你不搭警车吗?” 真是个没气质的家伙! 第二天,又是个睛朗而闷热的日子。午后,T大学礼堂的大厅挤满了年轻人,东张西 望了半天,夕子一看到我就走过来。今天不仅是和服,还上了舞台妆,显得更迷人。 “来的人还真不少呢!” “我是假公溜出来的。盛况空前吓。” “对啊,有明星客串演出嘛!” “哦,谁?” “讨厌啦,当然是我呀!”夕子笑道,“对了,撞到马渊的车子找到了吗?” “还没。为了惯重起见,去露营的人的车子全部调查过了,没问题。” “哦,这么说是巧合啦?” “忘了做一件事,应该查查那些人,看谁的手上有擦伤。” “这一点我地想过了,没用的。” “为什么?” “就算有伤,也不能证明那是爬树的时候弄伤的啊!露营嘛一点小伤总会有的,而 且既然准备了绳子,也会戴手套的。” “说得也是。啊,对了,尸体解剖之后,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 “哦,什么东西?” “西野妙子喝了一点水,听说肺里还有水。” “哦!那……” “这并不表示她是溺死的,死因还是被勒窒息而死。可是为什么喝水就令人想不通 了。会不会是杀死她之后才投到河里?” “为什么要这样呢?” “嗯……可能是在下雨之前,要布置成自杀的样子,把杀人假装成自杀,心里不安, 所以把尸体弄湿,像是被雨淋湿的样子……” “你的意思是说,应该是雨停之后被杀的啰?可是啊……那是为了不在场证明吧?” “大概是吧。” “这么一来,大家都不知道什么时候下的雨,不是很奇怪吗?大家都说睡觉了不知 道下过雨,也没有人说出下雨的时间,这么并不能成为不在场证明啊。” “说得也是……” “好像有什么闪过我的脑际……” 夕子左思右想,“啊,不行了,已经开演了,那,待会儿见了!”说完,便小跑步 离去,我则走向观众席入口。 “警察先生!” 后面传来叫声,一看,原来是那个W大的英俊男孩。 “哦,是你啊!” “要不要一起看?” “哦,好啊!” 找到适合的空位坐下之后,我故作镇静看著节目。大概不久之后,夕子便要向我宣 告“分手”了。 在这之前,我必须找机会跟她谈谈,这是年长的人的义务。 坐在邻座的深谷说道:“昨天,我向夕子坦白了。” 我的心头扑通一跳。 “哦。是,是吗?” “我被拒绝了。她说:‘如果当成朋友的话就可以继续交往,我的男朋友只有宇野 组长一个人哦。’” 他笑笑又道,“哎,我好羡慕您,您竟然可以独占像她这么好的女孩。” 我干咳了一下。把眼光转向已经启幕的舞台。是夕子扮演的人妻和年轻的男主角相 识的序幕,我看著夕子的身影不禁热泪盈眶,中年男人为什么会这么容易感伤呢…… “不行!再见了,浩市!” 夕子小跑步消失在幕后。灯光集中在男主角身上,雪下得更大了。鼓舞声雷动,幕 落。哎,夕子的戏份都演完了,我也在勤务中,不能再这么悠哉下去了。于是向深谷打 过招呼走到大厅来,一个人了,微笑自然绽放在脸上。 男人真是单纯的动物啊,嗯,回去吧!才迈出了脚步…… “宇野先生!” 一位陌生的女学生跑了过来。 “有什么事吗?” “是这样子的,永井小姐要您等地换好衣服。还有,这个。” 她拿出一张摺好的纸条,打开一看,令人眼睛一亮,是夕子的字,上面写著:“去 找三、四个年轻的警官来,还有,准备五、六个桶子,我们到那个溪谷去,我有试验要 做!” “真累人,名侦探小姐不知又在动什么脑筋……我叹了口气。” 二十分钟之后,夕子回复原来的牛仔装出现在眼前。 “让你久等了,都准备好了吗?” “公主交代的不敢不遵啊!” “不要挖苦我了!走吧。天黑了就不能做了。” “你到底想做什么?” “路上再跟你说明。” 总共两辆警车,一辆是三个年轻的刑警,另一辆是夕子、我和原田。这么浪费税金, 一定会遭受批评。 “刚刚在台上看到纸做成的雪,我想起一件事” “你在说什么我根本听不懂,到底想干什么?” “问题就出在雨上面,就如我刚刚所说的,尸体湿透了,既然不知下雨的时间,不 在场的证明不能成立。” 那么一定有别的原因,我一开始就觉得很奇怪。 “什么?” “就是没有人知道下雨这件事啊!从各方的供词来分析,雨是在极短的时间下的, 却没有人听到雨声。” 雨落在帐蓬上,应该会发出很大的声音才对,但是,为什么没有人知道呢? “为什么?” “换句话,根本没下雨。” 夕子看到我和原田吃惊的样子,得意地继续说道:“并不是为了让人看起来像被雨 淋过了才把尸体丢到河里的,而是为了不让人家知道她是在河里死掉的才布置成下过了 雨的样子。” “在河里死的?” “是的,你看过那河水的湍急吧?用绳子做成圈圈套在脖子上,然后把人推到河里, 你想会怎么样?” 只要紧紧抓住绳子,让河水冲走她的身体,绳子会更紧,为什么她会喝了一些水, 这样你就明白了吧? 等她死了之后再拉上来吊在树上。但是。尸体湿淋淋的,没有人会以为她是自杀的。 为了让别人以为下过雨,所以…… “你是说在河床的沙地上泼水,太荒谬了!” “是吗,河床的沙地并不大呀。一个人可能有点勉强,如果是三、四个人一起的话 呢……用水桶盛河水从这一头浇到另一头,都是沙地的关系,水会到处扩散,这不是不 可能的呀!” “所以你要做这个实验?” “是啊!啊!真抱歉。我忘了写上:最好穿旧鞋子来,即使弄湿了也没关系。” 真是劳师动众,四个大男人,原田和三个年轻的刑警,手提著水桶不停地奔波于河 与河岸沙地之间。倒过了水再回河边,如此循环不断,夕子只是盯著手上的表坐在岩石 上,俨然像一位监工。 “像这样子下去!快了!” 我在做什么?嗯,这嘛,这是记述者的特权,在此省略! “一个小时五十三分!”夕子叫道,“只要两个钟头就可以完成了。明白了吗?” “原来如此,真是快啊,为什么要采用这么麻烦的方法来杀人呢?” “这一点的话,现在解答……啊,大家,辛苦了!” “什么话,为了夕子小姐!”原田气喘如牛说道。 夕子对四个人说道: “宇野先生说,他要请客。什么东西都可以,只要大家喜欢,鳗鱼啦、牛排啦,想 想看!” 我哑口无言。 “真的吗?” “抱歉啦,真不好意思!” “那,火锅……” “我想吃河豚!” 我笑笑好像痉挛发作。 坐上警车回家的路上,无线电传来消息。 “宇野兄,”原田转头说道,“那个叫马渊的学生已经清醒。” “太好了,我们现在就去医院。” 到达医院的时候,天色已暗。当我们走进病房,二木佳子就坐在床边。 “啊,警察先生……” “嗯,他情况怎么样了?” “刚刚又睡著。” “哦,那我们等一下好了。”夕子上前说道。 “真是不幸中的大幸。” “是啊” “那,你也该说实话了吧?” “什么?” “我们都知道了,都是运气不好,谁也想不到事情会变成这样子,不是吗?” 二木佳子脸色发白,缓缓地点点头。 “我想,只要他得救了。我就去自首。 我不禁看了看他们两个。 夕子说道:“马渊送西野回帐蓬的时候,你很在意,所以偷偷跟在后面,对吧?结 果你在外面听到他们两人说的话,你很生气,想要找西野把话说清楚,于是西野一出帐 蓬,你便尾随在后,到那块岩石后面去,就在争执不下的时候……” “那是反作用力!真的!她要抓我,我避开,是她自己失去平衡才掉到河里的。我 吓了一跳,仔细一看,水就要把她冲走,但是她拚命抓住石头,我想跑去叫人来,这时, 刚好马渊来了,我叫道:‘西野掉到水里了。’他一听,就从帐蓬取出绳子跑到河边, N大帐蓬其他的人一阵骚动也都爬起来。他用绳子做成套环,丢给西野,但是水流太急了, 没办法立刻抓到绳于,过了一会儿,她终于抓到绳子,想要把绳子套在身上,谁知抓住 石头的手一滑,整个人被急流淹没……因为绳子有了反应,N大四个人就拚命往岸上垃, 但是……” “拉起来一看,绳子紧紧地套住了西野的脖子。” “是的……大家吓死了,赶快做人工呼吸,结果还是没有用,于是大家商量该怎么 办才好……” 他们说,说不定我会因为故意杀人而被逮捕……所以就弄成自杀的样子,但是她的 身上都是水,人家一看一定会怀疑的…… “所以N大的人把水浇在河边的沙地上,好像下过了雨一样。” “是的,其他帐蓬的人好像没有人知道。” 这时,病床上的马渊翻动身子张开眼。 “育夫!” “佳子……警察……” “没关系的,我都说了。”二木佳子握住马渊的手。“心情好多了。不要担心,你 要快点好起来!” 我和夕子到走廊。 “哎……被车子撞到只是巧合罢了。” “是啊,不过,对那女孩来说,车祸可是天遣呢!真是个好女孩,可以算是过失杀 人吗?” “大概可以吧。每一个人的罪都应该不会太重,你怎么会知道的呢?” “如果是有计划的杀人案的话,不会用那么麻烦的方法,所以我认为是一桩意外事 件,马渊送西野回去,她不会没看到的。西野要横刀夺爱,她心里早就不舒服了,所以 一定会尾随在后偷听。” “原来是这么回事……” 这时,原田有点不好意思地走了过来。 “字野兄……” “干嘛?” “大家都在等你” “什么?” “你不是说要请大家吃晚饭吗?” 我告诉二木佳子,明天向警察自首。之后,离开医院。自首的话,可以从轻量刑, 照理说,应该要派一位警察在这里看守才对,我却没有,身为警官,这种行为是不可原 谅的,大概都是受了夕子的影响吧? 五个人摆平了近十人份的火锅,日本酒和啤酒也不知喝了多少……走出店门的时候, 已经快十点了,皮包空空如也,付钱的时候,幸好有夕子大量的支援,否则白吃白喝, 可要入狱的。 “我吃饱了!” “向组长殿下敬礼!” “宇野组长万岁!” 这种闹法真令我不好意思。 终于剩下我一个人的时候,雨又下了起来。 “他妈的!” 一辆车子停在我身旁。 “要不要搭个便车?” 坐在方向盘前微笑的女子,不正是穿著和服的夕子吗? “喂,这部车子从那儿弄来的?”我坐在旁边问道。 “租来的,请问要去那里?” “那里都好,和服是谁帮你穿的?” “上和服班补习的朋友啦,不要担心。”夕子含笑道。 “没,没有……我怎么会担心呢?” 夕子把车子停在寂静的路旁,看看我说道:“深谷告诉你了?” “嗯……你不觉得可惜吗?那么年轻又英俊的男孩。” “你再说!真爱吃醋。” 我只好苦笑,夕子把身子靠了过来……我抱住她吻了一下。” “嗯。”夕子的声音像在耳语。 “嗯?” “要不要找个地方试著解这条带子看看?” 我的心都快要跳出来了。 “好啊!” “可是,不行啊!” “为什么?” “你又不会帮人家穿和服,”夕子笑道。“怎么样,你要不要上和服教室补习一下?” ------------------------- 华生的侦探推理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