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节:草莓采摘者(6) 葬礼大厅中奏的是死者的一个女友精心挑选的音乐,旋律连同忽明忽暗的烛 光和透着死亡气息的鲜花一起填满了整间大厅,带着一种绝望的悲伤。 外面阳光明媚,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但是一切都已经跟以前不一样了。 据布鲁尔警局警长贝尔特? 梅尔泽解释,此次十八岁女孩儿西蒙? 埃德莱夫 的谋杀案跟一年前德国北部耶弗尔和奥里希两地发生的年轻女性被谋杀的案件有 极大的相似性。两起案件迄今为止都未破获。考虑到案件调查工作的需要,梅尔 泽警长不便透露详情。 他已经筋疲力尽了,尽管如此,他还是长时间地失眠。他喜欢这种在半睡半 醒之间袭来的噩梦,这让他有点事儿可做,但同时他也痛恨害怕它们,而此刻他 正在害怕。 他拼命地让自己想点别的什么事儿。 但一切都是徒劳,画面如同回旋飞镖一样去了又回。 他仍然能感觉到那种愤怒,从未有过哪种感觉如此强烈。 他想:女孩,你为什么总是欺骗我? 走近看,她们根本不是什么仙女,连真正的美丽都算不上。她的声音在害怕 的时候听起来很尖,像鸟的声音,这样的声音让他疯狂,他痛恨听起来透着恐惧 的虚弱的声音。 他痛恨害怕时出的冷汗。 她的手当时又湿又滑。 事实上他不应该真的相信仙女,毕竟他已经不是孩子了,而且仙女应该有更 大的力量,而不仅仅是只会讨他开心。 她应该像一个仙女,就像小时候让他着迷的童话故事中的仙女一样,身材苗 条,头发柔软有光泽。 美丽。 大眼睛,长睫毛。 从远处是看不到细节的,只有站在半米之内的时候才能看到,可一般情况下 那个时候就已经太晚了。他总能发现一些让他觉得不可理喻的意外,仅仅是错误 位置上的一颗色斑,就已经足够破坏整幅图画的效果了。 耶弗尔的女孩身上有一股烟味儿,她甚至递烟给他抽。她卖弄风情地笑着, 头向后仰把烟吐到空中,完全没有意识到她早就给自己判了死刑。 他呻吟着翻了个身。他很庆幸自己没跟其他农民住在一起,而是在这个小旅 馆里面给自己租了一个房间。房间很小,条件很差,靠着浴室,是一个所谓的湿 间,里面窄得几乎让他不能活动,而且上面就是屋顶,白天被太阳烤过后晚上房 间里会很热,从窗子可以看到邻居家的烟囱。但是这边的租金他能付得起,而且 他也可以不用放弃他的自由。 最重要的是他可以安全地做梦。 他的梦不适合在有很多床的房间里做,那种经常吓得他浑身是汗的不安是很 难隐藏的,同时他也害怕自己睡着的时候说梦话。 不,这儿已经好多了,接近完美。 要是他能睡着的话该多好啊。 他需要用睡眠来让自己面无倦容,以应付白天的时间。很显然,白天的时候, 条子也会在草莓采摘者中间来回打探,他们会再回来的,只要他们有一点线索。 他翻过身来仰面躺着,手交叉垫在后脑勺上。 但是他们是找不到什么的。 他们是抓不到他的。 他们从来没有成功过。 黑暗中他微笑着,很快进入了梦乡。 2 放学后,我直接开车往回走,没兴趣为了一节物理课在冰激凌店里晃荡。我 忽然想到,可能我太经常在错误的地方寻找我的生活了。 在学校生活中,我以某种方式长大了。原本今年我应该参加高中毕业考试的, 其间我很后悔十一年级的时候留了一级。课程表,闭卷考试,粉笔、海绵和汗水 的味道,永远一样的面孔,所有这一切都让我抓狂,以至于有的时候我都想打我 自己。 上午对我来说无聊得要死,我不得不拼命撑着不让自己从椅子上掉下来。 公式。数字。诗歌。套话。 噪音。校园里拥挤的人群。污浊的空气。 不知道是哪个建筑设计师将他的烂品味全部倾倒到了我们学校,很可能是一 个从来没当过学生的人,由水泥和玻璃构成的噩梦在夏天是一个蒸笼,在冬天是 一个冰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