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在此后的两个星期里,那套服饰已准备就绪,真是好极了。没有人知道他的大 肚皮里装的是什么货色。他试图穿上那套新装去小酒馆,只想看一看帕迪和其他人 有什么反应,最后他还是决定不这么做。因为他们会要求他作出解释,而他不想告 诉他们实情。那些大老粗理解不了为什么他跟乔尔没有一起过夜,这反而会使他成 为笑料。而且假如他透露出那笔钱的情况,那么,这个晚上剩余的时间他们将纠缠 不休地要他请客喝酒。不管怎么说,这次奇遇尚未结束——乔尔答应他将有一个获 利的夜晚。 十天过去了,他未曾得到丝毫消息。那套西服还原封不动地锁在拉链包装袋里, 躺在衣橱中睡大觉。他那件未拆封的衬衫,也挂在西服旁边的衣架上。他开始逐渐 理解了在夜总会里的那个奇特的夜晚——在频频闪烁的灯光下,他结实的体格和有 条不紊的举止,是怎样吸引了那个时髦漂亮的女士。随后,她带他回家的时候,看 见他的“切尔西”品牌运动衫和蓝色牛仔裤后,又有点儿失望。显而易见,她喜欢 那种衣着光鲜的形式主义男人。 他让自己的思绪回到那个凶相毕露的布雷迪,他上下打量自己,而且说他将会 做那件事。在赫比看来,包括夜总会的那段邂逅都与乔尔有关,那只是她品尝男人 的一个小插曲。 星期二的早晨,正当赫比在街角那家小店买了报纸和牛奶,准备走路回家的时 候,电话打来了。乔尔那性感的嗓音不会有错:“嗨,赫比。今天你做好思想准备 了么?” “考验我吗?” “你听说过霍恩斯娄的那家‘黑马酒家’么?” “听说过。”但由于信号连接不佳,他听见的声音很小。 “今晚九点半准时在那里等。” “去那里接头?” “当然啦。你乘出租车去,我和几个朋友在那里等你。你走进酒家后,务必在 我的嘴唇上吻一下,然后坐在我身边的座位上。有人会给你送来减肥可乐,那是你 喜欢的饮料,对吗?” “十分正确,我喝略带苦味的那种。” “今晚你就扮演‘减肥可乐’的角色。大家将以恭敬的态度对待你,但是你必 须表现出习以为常的样子。只要挨过深夜时分,你就可以获得报酬。” “恐怕我在陪客方面不太出色。” “那么就保持沉默,让其他人去交谈。” 那身名贵西服使他感觉自己像个电影明星。他瞧着镜子里面的自己眨了眨眼。 获利的夜晚……他在刮干净的脸颊上轻轻拍上一些须后润肤露。 按照乔尔的指示,他搭乘一辆出租车前往“黑马酒家”。那是位于霍恩斯娄高 地街的一座大酒家,带有维多利亚式华丽的外墙装饰和一块有迪克·特平(译注: 18世纪英国的一个无赖之徒,经常骑着骏马在公路上劫掠过往商旅,谋财害命。他 死后英国的电影和电视以他为原型塑造了“草莽英雄”的形象)戴着面具、骑着马 飞奔图案的招牌。也许公路打劫的概念正是赫比被这个酒家招牌的暗示弄得心神不 宁的原因。他向司机付了车费,查看了手表上的时间,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走进 充斥着响亮的音乐声和啤酒泛起泡沫气味的酒家。他的目光搜寻着乔尔,瞥见她和 一些人坐在右面的一张桌子跟前,正背对着他。他高视阔步地走过去,用一只手扶 住她的肩膀,低头弯腰,在她的嘴唇上吻了一下。 她在他的耳边悄悄地说:“你穿的是什么衣服?” 他回答:“就是我们一起买的那套西服。” “你搽的须后润肤露是廉价品,一有机会赶紧把它洗掉。” 这伙人暂停了他们的讨论。他们用看似尊敬甚至是敬畏的目光望着赫比,其中 一个看上去像受到打扰的就是布雷迪。这些冰冷的目光一时间统统锁定在赫比的身 上。乔尔说:“我们为你留了一把椅子。” 赫比注意到那是一把比别人更好的椅子,他坐下后,用手指在扶手上漫不经心 地敲击着。其中一个开口道:“你喝什么? “一品脱的……”话到半截,赫比不得不修正自己的说法,“不,要减肥可乐 吧。” 布雷迪打了个响指。酒吧女招待站在一旁,随时准备着听从召唤。她精神饱满 地在桌前兜了一圈,小声地问大家要点什么饮料。其他人都喝XO、伏特加或马蒂尼, 赫比虽然很羡慕,但也无话可说。 乔尔对其他人说:“噢——你们对于我的发现有什么想法?” 赫比又一次处于全体在场者的目光审视下。 其中一个男人说:“你有可能在愚弄我。” 另一个女人说:“有点不可思议。” 最靠近赫比的男人说:“他还不错,挺棒的。可是某些地方不对劲。” 由于联想到须后润肤露的问题,赫比便接口道:“男士的洗手间在哪里?” 那个女人回答:“听听里面的嗓音,也能辨认出是男是女呀。” 布雷迪接着说:“我来给你指路。” 另有两人随即表示愿意陪同。他感到仿佛有人关照他,特别是当他们还没有利 用其便利的时候。赫比用水冲洗了脸部,然后又用吹风机吹干。在返回那张桌子的 时候,布雷迪说:“放轻松些,我们知道你是谁。” 然而,要他放轻松倒挺困难的,接下来的两个小时过得很慢。其他人互相谈论 起足球和电视,开着玩笑,不断地要饮料,发出畅快的笑声。布雷迪用数码相机拍 摄了几张照片。赫比按照指示默不作声地待着,喝着他的减肥可乐,这只不过是在 拖延时间。他的心里也装着几个比他们所说的更好的笑话,但是不能插嘴。他好几 次偷看乔尔的表情,想知道她是否原谅了自己擅自涂抹廉价须后润肤露的错误,可 是他无法确认。 最后乔尔说:“诸位,现在是十一点三十分了。” 他们便起身一一离去。 接着一只照相机的闪光灯亮了。有个一直在吧台喝酒的人走进来,偷了墙上的 一幅画。布雷迪马上抓住那个男人,将他紧紧地抵在墙壁跟前。乔尔对赫比说: “你只管走你的路。他会处理这件事的。” 这伙人在酒家外面重新聚集起来。赫比一直在猜他会不会跟乔尔一起回家,然 而据目前情况看此举并不在计划中。乔尔说:“我已经安排好保时捷汽车送你回家, 在后排座位上可以发现你应得的报酬。如果还有需要,我会联系你的。” “就这样啦?” “对于今晚而言,到此为止。你干得不错。” “我很想再次见到你。” 她低声说道:“别着急,赫比。” 保时捷汽车嗖地开到跟前,赫比只好走进车内。正如承诺的那样,一只塞满五 十英镑票面钞票的信封平稳地搁在后排座位上。他努力使自己变得大度、达观,希 望那些钱能缓解他的受挫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