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十二小时之后,我带上一份由我负责的当期《旧金山探秘报》,匆匆赶往里士 满。 我们在报纸A –1 版面上做了一个跨越六条栏目的爆炸型大图标,然后,我又 编排了一条长达二十英寸的主栏,外加一条长达十英寸的副栏,对那具尸体作了描 述。我们还把报纸的第五页和第六页上的广告全都撤换下来,刊登了一些回顾性的 文章,这样的编排看起来相当不错。可我们也知道,这篇新闻报道根本就站不住脚。 眼下,我们还没有找到他死亡的任何明显的原因,警方也没有就此事发表任何 言论。在对雪利。A.乔威先生独家专访之前,我们并没有在报纸上披露那家护送服 务公司的名字。与此同时,我们尽最大努力给这个故事添枝加叶,让它更加吸引人 的眼球——给它换上了亮闪闪的车轮,给它喷上了一层漂亮的外漆,并安装了一个 响亮的消音器。可是,在这光鲜诱人的引擎盖下我们却什么都没有。 原来,克罗克尔是一个非常宁静的小镇,距离威廉斯堡古镇不是很远。我在一 家六美元汽车旅馆租用了一个房间,并按名片上写的地方找到了那家戴蒙德护送服 务公司。其实,它只是一个三开间的车库而已。车库前面是一片开阔的沙地,上面 留下了纵横交错的轮胎印。一辆拖拉机占据了一个汽车修理部车位,旁边是一辆三 排座的拖车,上面已经出现了不同程度的锈迹。紧挨着车库的是一座装有护墙板的 黄房子,一面写着“戴尔·恩哈特”的旗子从门廊上悬挂下来。 我在标有“办公室”的木门上敲了敲,发现办公桌的后面坐着一位年轻人。 这年轻人大概有二十五岁左右,面形方正而棱角分明,指甲像外壳一样坚硬。 他穿着一件浅蓝色的工作服,上面手写了“老弟”的字样。这地方散发着一股浓烈 的咖啡和车轴油脂味——或者是我猜想的那种车轴油脂味道——而在办公桌上,一 个展现旧金山金门大桥的雪景玻璃球半埋在一堆报纸中。 “我要找雪利。”我说道。 “先生,你总算把他给找到了。”我觉得,这年轻人说话的语调并不怎么友善。 “可你的衬衫上写着你的名字叫老弟呀。” 他看着自己的上衣口袋,好像是要验证我的观察力。“哦,他们都叫我老弟。” 他说道,“其实,我有三个兄弟,我妈妈叫我小老弟。我最大的哥哥叫老兄。可这 又有什么相干呀。你是想找我运送一件货物?” “你中间的兄弟又叫什么呢?我的意思是,你的妈妈是怎么称呼他的。” “只是叫他老弟。” “她为什么会给你取名雪利呢?” “先生,你的问题已经太多了。你是警察吗?” “不,我是旧金山的一位报社记者。你一直在等警察吗?” “我随时等待着警察的到来。你知道,在州际公路上运送特宽货物意味着什么 吗?那就像是在你的屁股上贴了一块标牌,上面写着‘将我拦下吧,戴着一只橡胶 手套检查我的九窍,然后拧碎我的睾丸,再让我交出罚款’。我可不喜欢警察。警 察从来没有帮过我。我想,他们永远也不会帮助我的。好啦!你该问的都问了,难 道你还不满意吗?” 我挤出了一丝笑容。“我有一个后续问题。你知道,你的名片怎么会出现在寄 往《旧金山探秘报》编辑部的那具尸体上?哦,就是一个叫哈利·杜邦利克的男人。 五年前,他在因逃避联邦税被起诉后便失踪了。” 小老弟叠起双手,平静地放在他的桌子上。“我的税,我是不会偷漏的。这点 事儿我还是知道的。” “可你认识一个人叫哈利·杜邦利克的人吗?哦,他的真名是布贝利。不过, 他可能取了另一个类似的名字。” “不,我肯定不认识。顺便问一下,你叫什么来着?” “阿拉莫·巴恩斯。我是《旧金山探秘报》的新闻记者。” “天啊,你怎么取了这样的一个名字呀?你大概是从得克萨斯或什么地方来的 吧?” “不。”我说道,“我母亲相信事业成败皆由天定,我就把她作为学习的榜样 了。你去过旧金山吗?” 他紧捏着手。“我没有去过。不,我从来没有去过。没有去过,先生。” “也许,你知道,有人去过那里?” 这一次,是他勉强挤出了一丝微笑。“不。嗨,你听着。你不要问我这个显而 易见的问题。哎呀,你找的是叫戴蒙德护送服务公司,可我的姓氏并不是戴蒙德啊? 这难道你就没有想过吗?” 我看了他一眼,说我很想知道。 “过去经营这里的人叫乔·戴蒙德,就住在隔壁那个房子。现在,他的女儿住 在这里。乔·戴蒙德半年前就去世了。他可能是在粉刷房子时从脚手架上摔了下来, 结果钉在了拉起晾衣绳的一个尖桩上。你可以去看一下。”这时候,他似乎想起了 什么事情,“你昨天给我打过电话,是不是?” “是我打过来的。” 他斜了我一眼。“看到公司的名字,你以为我是卖身的娼妇,以为我是某种皮 条客吧?” “确切地说,我还真以为你是一个有异性模仿欲的皮条客呢。” 小老弟摊开双手,笑了起来。“这下弄清楚了吧。其实,我也明白,我们公司 的名字容易让人误解。现在,我把公司接过来了,我在考虑把它的名字改一下。在 他的遗嘱中,戴蒙德先生把这个公司交给了我。” “我相信,他把公司交给了你。你能肯定自己从来没有到过旧金山,而且也不 认识一个叫哈利·布贝利的人?” “绝……对……可以肯定。你想知道那张名片的事,是吧?你必须明白,我一 路穿越三十多个州。我就像散糖果一样散发我的名片。这家伙,是什么把他给害死 的?” “警察现在还没搞清楚。”我如实相告,“他可能已经病了很长时间。目前还 没有证据显示,这具尸体是通过邮件发送的。它只是装在一个大纸箱里,出现在我 们的装卸码头上。没有人看见是谁送过来的。不过,它可能是通过公路途径运送过 去的。” “我以前见过几个装卸码头。”小老弟说道,好像我的话起了作用。 几分钟后,我离开了。在起身之前,我指着挂在墙上的卡车司机日历,询问日 历上那个能干的女人的照片。小老弟转过身去,我趁机将他办公桌上的那个雪景玻 璃球藏在了手中。也许,玻璃球上面标有一家旧金山商店的名称。也许,有人还记 得曾经看见一个来自弗吉尼亚州的戴尔·恩哈特的粉丝走进一家旧金山的纪念品商 店。也许,我已经绝望了。 一走出办公室,我便看见一个年轻女人在黄房子旁边浇花。她长得金发碧眼, 穿着明暗相见的蓝色毛边牛仔短裤。她的脸庞长得非常富态。可以预见,一旦到了 五十岁左右,她肯定会发胖。不过,眼下呢,她撅起嘴巴来还煞是可爱。她斜起眼 睛,用余光看着我,显出一副很坦然的样子。 “小心!”我叫了起来,“你快把那些花儿给浇死了。” 她抬起了头,假装是第一次注意到我似的。 “嘿,你去过旧金山吗?” 女人丢下了浇水的软管,跑进了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