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第二天早晨,我又驱车来到了戴蒙德护送服务公司。 我把车子停在了距离那家公司大约四分之一英里的地方,然后步行走过剩下的 路程。这一次,我径直走向了那座黄房子,敲了敲门。那个金发女孩开了门。她今 天换了另一件T 恤衫,看起来式样相同,还是那种毛边牛仔短裤,只是颜色换成了 白色,而不是原来的蓝色牛仔裤。 “你就是苏珊·戴蒙德?” “是的。你好!”她看上去就像是坐在校长办公室里的一个学龄儿童,故作镇 静,尽量使自己看起来不那么心虚。 “你好,戴蒙德女士,我的名字叫……” “你的名字是阿拉莫·巴恩斯,你在追踪一桩可怜男人的死亡案子。据说,有 人将他装在了一个箱子里,送到了你的办公室。”她说道,“老弟把你的一切全都 告诉我了。他是个非常敏感的年轻人。我想,他很喜欢你。” “真的吗?我也很喜欢他。我不知道,你是否可以帮我解决几个问题。” “你为什么要问我呢?”她又一次用镇定的眼神看着我。 “因为你曾经在这个死者的房子里居住过。他的真名叫哈利·布贝利,他拥有 一家公司,大概叫布贝利房地产公司吧。记录显示,你在五年前曾经租过他的综合 住宅楼。后来,他把你赶了出来。戴蒙德女士,你还记得他吗?我真的无法相信, 这么快你就忘了那一段经历。” 这时候,我身后的楼梯嘎吱嘎吱地响了起来,苏珊·戴蒙德的浅蓝色眼睛顺着 我的左肩望了过去。“哎呀,老弟!”她惊喜地说道,“你来得正是时候。” 我转过身去,与小老弟打了一个照面。他仔细地端详着我的胸口,像是要在我 的身上找出一个捅刀子的地方。这时候,他用脏兮兮的手指戳了戳我的肩膀。“巴 恩斯先生,”他说道,“你变得越来越像一个不受欢迎的捣蛋鬼!” “老弟,瞧你说的。”苏珊开口说话了。 “别来找我麻烦。”他说道,“我昨天已经回答了你的所有问题。你没有权利 再来这里,用那些老话题在这儿再纠缠苏珊了。” “说实话,我还真的有权这么做。”我说道,“这可是在美国宪法里有明文规 定的。” “有时候,我真的不喜欢宪法。” “不要把我当作敌人似的,老弟。弗吉尼亚在那场南北战争中战败了。如今, 我们已经成了一家人。” 苏珊走到我们中间,她的脸变得通红通红的。“好啦,你们俩别吵了。为什么 我们不进去喝点柠檬水呢?巴恩斯先生有权利到这里来。至于我是否想和他说话, 那完全就是我的事。” 我跟着苏珊·戴蒙德走了进去,我不知道,她会干出什么名堂。戴蒙德家中的 柠檬水是我品尝过的最好喝的柠檬水。我还把这种感受说了出来。苏珊对我的奉承 再三表示感谢,并接二连三地向我提问一些有关报业的问题。我试图重提旧金山一 事,可她把我的话题又绕开了,并给我使了一个眼神。那意思是说,她不想在老弟 面前谈论此事——老弟一直坐在那里,双臂交叉放在胸前,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 喝。 很显然,只要我在那儿,老弟是不会离开的。我只得从椅子上起身,准备离去。 “我要回我的酒店去了。”我说道,“编辑在等着我的电话。” 苏珊跟着我走到了门口,然后低声问道:“你住在哪个酒店?” “六美元汽车旅馆24号房间。我步行五分钟就到了。” 她点了点头,轻轻地把我推出了门。 我回到了那个宽敞的住处,心中的疑惑好像比以往更多了。我在等着一个电话, 或者说等着一个人的登门拜访。苏珊认识布贝利,她想要跟我谈一谈。老弟讨厌我 的贪嘴,显然不希望我出现在那个地方。我又想了五分钟,一连串变态杀人狂、三 陪服务的联想萦绕在我的脑海里。随后,我便倒床睡了。这时候差不多已经是上午 十一点了,可所有这一想法已经让我累了。我翻过身去,随即一下子醒了过来。 我只感觉到好像有人在用一把直形剃刀切着我的肠子似的。我的耳朵开始响了 起来。 “怎么会这样?”我不禁自言自语道。 我的手机铃声响彻了整个房间。我从床上滚了下来,我的腿已经不起作用了。 我四肢着地,向手机那边爬去。眼下,我已经无法站立起来了,我一只手按住我的 肚子一边爬着。 我拿起了手机。电话是J ·D ·鲍打来的。 “巴恩斯!你究竟跑到哪儿去了?一整天,我都在给你发送手机信息!” 我试图喊出“救命”,可我却“嗯”了一下。 “嗯,认真听我说吧。哈利·杜邦利克是因为士的宁中毒而死亡的,可能是死 于某种杀虫剂。这下就有很多路要走了!你好像出现了肌肉痉挛甚至震颤。哎呀, 你怎么搞成了这个样子啦?” 我把思想集中在我的嘴巴上。我动了动嘴唇:“解毒药。我…士的宁中毒了。 唉……” 鲍在电话的另一头笑了起来。“巴恩斯,味道难闻死了。就连你也受不了了吧。 得了吧,别装了。真是的!” “请…请……” “巴恩斯,你怎么啦?” 我用急促的呼吸声对他的话作出了反应。 “天啦。”鲍放下电话,对整个编辑部的人喊了起来。在接下来的五秒钟时间 里,《旧金山探秘报》的记者们丢下他们手中的工作,纷纷登录上网。可供搜索的 数据库呀,医学期刊档案呀,疾病控制中心呀。我不知道他们花了多长时间。接下 来,只听见鲍通过电话传来的细微的声音——我把手机放在了靠近耳朵的地板上。 “巴恩斯!听着!你得把它吐出来!把你的肠子吐干净!赶在抽搐真正发作之 前把它全吐出来!” 我经历过许多次周五狂欢夜,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去做。我用四肢爬进了浴室, 随身拖着那部手机,到了卫生间便做了第一次尝试,随后是第二次,再后来是第三 次。柠檬水从我的嘴和鼻子里流了出来,我感觉到火烧火燎的痛。 我冲了一下抽水马桶,撕下几张卫生纸,擦了擦我的嘴巴。我躺在那里,感觉 躺了很长很长一段时间。我不知道有多少毒药渗进了我的血液中,我还在思考着另 一种想法,或者说努力去想。可我什么都想不出来了。 从地板上,J ·D ·鲍向我大声叫了起来——我只觉得一个细小的、细小的声 音通过电话传了过来。在我的脑海里,我仿佛听到苏珊·戴蒙德那神经质似的笑声 已经掩盖了电话里的声音。 哎呀,你们两个别吵了。我们为什么不进去,喝一点柠檬水? 这是一种学校女生的笑声,就像对伙伴们所玩的恶作剧一样。她装出一种想跟 我谈话的样子,然后把我送上了路。我把住的酒店告诉了她,还有我的房间号码。 这就是说,她知道我住在哪儿。 哎呀,老弟。你来得正是时候。 我的耳边又响起了那种学校女生的笑声。这一次,笑声是从房间里面传来的。 我趴在地上,转过身,面对着浴室的门时,我的胃纠结成一团。苏珊·戴蒙德 仍然穿着那件白色的毛边牛仔短裤和T 恤衫。她俯身走进了卫生间,得意地笑了起 来,露出了一排大牙。 “哎呀,巴恩斯先生。你还好吗?”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尽量鼓起勇气,保持着一份尊严。“我很好。你怎么不 带着一副傻笑,带着那些斧头来呢?” 当她走进浴室时,我看到了她的全身,看见了她手中的枪。那是一把左轮手枪 ——银白色的套筒,其他部分均为黑色。在手枪的口径等问题上,我不是专家,可 我敢肯定,那把手枪完全可以把我打穿。而对她那双小手来说,枪简直太大了。不 过,她那随意握枪的姿势看起来倒还颇为气派。 “这家旅馆的经理倒是非常地仁慈,他交给了我一把钥匙,因为我非常担心你。” 她假惺惺地说道,“我告诉他,你是我多年的好朋友,只是后来你的婚姻破裂了, 搬到旧金山去了。现在,你准备回到克罗克尔小镇,并千方百计地想与你的前妻重 归于好,只是现在还没有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