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我到达时,沃尔什离开了他的办公桌,我们在专门接待客人的椅子上彼此相对 而坐。一条条光影照在那条昂贵的地毯和银行家办公室的镶板上。 “沃尔什先生,我准备放弃这个案子。” 他点了点头,没有感到惊讶。 “这是我的调查报告,你的女儿撒了谎。继续追查下去也没有任何意义。一位 教师支持她撒谎,她们俩深陷于此,不能自拔,似乎都没有考虑后果。她们甚至在 所谓的事件发生时谁站着谁坐着都没有商量好。在你的家里,你女儿说,她坐着, 谢德是站着的。克利夫顿博士则说,她当时是站着,谢德先生是坐着的。在学校, 玛莎忘了她都说了什么。她告诉我,他们俩都是站着。德马科女士也是这么说的。” 他赶紧避开了话题。“这么说,她们所编造的故事终于真相大白了。” “完全是谎言!”我更正了一句,“现在,她们得到了想要的结果,弗兰克· 谢德的声誉受到了极大的损害。” 他低下了头。“我猜想,玛莎·丹尼斯不是成心的。”他的双手无助地比画着, “这都怪特鲁德,她对我们的女儿太溺爱了。”他仔细看了我一会儿,“她几乎死 于难产。” 我想说,那又怎么样。“在这之前,你的女儿已经被发觉过几次了。”还没等 他回答,我说道:“我不需要知道。” “你是怎么发现真相的?” “帕特里斯和玛莎·丹尼斯做事冲动,可你的女儿原本就有这个想法。”我举 起了左胳膊,卷起了袖子。“玛莎·丹尼斯说,骚扰事件发生时,英文办公室的挂 钟正好是十二点三十分。其实不然,那钟并不准确。十二点三十分,另一名学生在 这间办公室里。克利夫顿博士说,你女儿是在十二点五十分进入他办公室的。这就 相差了半小时的时间,而从英文办公室步行到校长办公室只需要不到一分钟的时间。” 此时此刻,他脸上的表情使我想起了我施舍过的那个流浪汉,一个比克莱德· 沃尔什幸运的人。 “德马科女士证实,所指控的骚扰事件就发生在你女儿所说的时间。” 沃尔什先生低头看着他的脚。想必,他以前在没有妻子的情况下经历过这样的 事情。“请继续说下去。” “德马科老师在英文办公室有一张桌子。谢德先生向我证实说,墙上的挂钟走 时不怎么准,所以,教师们的办公桌上都备有一个私人的旅行闹钟。现在,如果德 马科女士亲眼目睹了那一事件,她本该知道那挂钟走得快了。这说明,她当时并不 在现场。今天,我和她面谈时,我看见她的手上戴着一只表。” “她昨天在哪里?” “这并不重要。两名厨师说,她们看见她到过自助餐厅,但不能肯定她是否整 个中午都在那里。最重要的是,她不得不从你女儿那里得知事件发生的时间。这意 味着她和玛莎·丹尼斯在某个时间秘密商谈过,而德马科女士竟然想不起来问一下 玛莎·丹尼斯指的是哪个时钟。星期一,在谢德先生要求玛莎·丹尼斯修改论文后 与她在去克利夫顿博士办公室提出指控前的这段时间,她们曾经交谈过。这就是滞 后了那半个小时的原因所在。” “她们彼此都说了些什么呢?” 我耸耸肩。“她们俩都恨谢德先生。”那玛莎·丹尼斯对她父母的仇恨有多深 呢?“克利夫顿博士说,玛莎·丹尼斯走进他办公室时,她非常生气,但不是我们 想象的发狂的样子。在她之后前去赴约的一个男生说,你女儿在走廊上好像有心事, 但没有生气,她也不是朝克利夫顿博士办公室方向走去。等到她到达校长办公室的 时候,她已经作出了什么决定。” “有了帮手。”他说道。 “是的,有了帮手。” “玛莎·丹尼斯是不是在论文中作了弊?” 我把双手放在膝盖上。“谢德先生说,她没有。他告诉我,她的论文需要修改, 而这正是他的建议。她在十二点二十分便离开了。” “那个时间没有疑问。” “是的,先生。” “一听到要重写论文的劝告,她就生气了。” “这就是我可以猜出的唯一的动机。你有什么看法?” “她非常自负。仅就智商而言,她相信自己在多塞特学院是最高的。” “她不是。” “对,她知道这一点。”他靠在椅背上,叹了一口气。 在一个魔鬼的帮助下,她把这一指控深深地埋在心底。总有一天,玛莎·丹尼 斯·沃尔什将不得不去对付这个恶魔。也许,在它像沸水一样爆发之前,克莱德和 特鲁德·沃尔什夫妇可以设法将它哄出来。 动机何在?仇恨,还有比仇恨更可怕的东西。还有呢?我不想知道。 沃尔什先生仔细端详着他的手。“从时间上推断,谢德先生不可能骚扰她。” “还有。”他又竖起了眉毛,我继续说道,“在这事发生的几个月之前,他和 妻子就决定要辞职,以便挣更多的钱养家糊口。有一个薪水更高的工作在等着他。 几个月来,他们一直在努力怀孕。每到星期一,谢德往往都是筋疲力尽。” 他用眼睛环顾了一下他的办公室,瞄了一眼那些图书、档案柜和深色的家具。 最后,他的目光停留在我的领带上。 我说:“他对你的女儿没有丝毫的兴趣。” 他说道:“为什么我女儿和……” 我站了起来。“问一问心理学家,玛莎·丹尼斯需要帮助。”我走到了门口, 转过身来。 “我准备让她从多塞特学院退学。”他把一个手掌放在桌子上,将他的脚藏在 了下面,准备站起来。他没有站起来。他继续坐着,手放在桌子上,好像他不相信 自己的腿。 “克利夫顿博士将对此深表感谢。”他也希望德马科女士能够辞职,还提到了 道德败坏问题。 他慢慢地站起身来。“安吉罗先生,您还有什么建议吗?” “在她还可以挽救之时,帮她一把。”当我想起第一次见到玛莎·丹尼斯时她 脸上那冷漠的神情,我就这么想。 “你能证明谢德先生对我的女儿什么也没做?” “是的。但是,这已经并不重要了。恶事如污泥,沾身洗不清。” “谢德在此之前就打算辞职了。” “是的。” “这么说,我的心里还有少许的安慰。” “我想是这样。” “但有些人会认为他们是被迫离开的。” 我向后靠着门。“我猜想,那是没有法子的事情。” 我们握了握手。“谢谢你,安吉罗先生。” “不用谢。” “等一下。”他走向办公桌,伸手拿起一本支票簿。 “算了吧。”我说道。“沃尔什先生,案子已经结束了。我又没有做出太多的 事情。” 他沉重地坐在了桌子后面的椅子上。 我走向车子,在里面静坐了一分钟,然后启动发动机,回到我所居住的城区, 回到那片在污浊的空气中挣扎着的树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