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节:四千里路云和月(1) 这趟车,聚集着很多回族人。回族男子爱戴白色或黑色无檐帽,身穿白褂, 外套黑马甲,黑白分明,干净利落。妇女戴着盖头,不使头发、耳朵、颈脖外露, 本分庄重。后来,我才知道,原来回族妇女的盖头颜色,会根据个人年龄和婚姻 状况,有所区分。一般老年人戴白盖头,中年人戴黑盖头,青年女子或未婚女孩 则戴绿盖头。坐在斜对面的一对回族夫妇见我对回族文化如此感兴趣,一一给我 讲解。说到回族食物时,回族夫妇还把自己亲手做的烙饼,递给我尝尝。白花花 的烙饼,松软可口,入口满是鸡蛋和奶香味。我连说好吃,好吃。周围的回民看 着,呵呵笑了起来。人与人之间的情意,没有民族之分,没有语言隔阂,更没有 文化差异。感人心者,人亦因诚而应。 在火车上遇见一个越南男子,他告诉我,我的英文名Tina在越南语里,寓意 着花朵的意思。他生动的肢体语言,作出嗅花的姿势,试图表达那是一种能散发 出香气的花朵,让人沉迷其中。这是一个美好的男子,他身上有着湄公河的柔情。 经了解,他除了律师的工作之外,还喜欢摄影。经常给越南旅行杂志发去图片, 获取稿费,然后上路。与他不同的是,我专注于写作,而他擅长摄影。我们瞬间 产生了一个想法,一同创作。我负责文字记录,而他提供图像。我出于国人的身 份,与拉萨来一场纸上倾谈。而他则以外来者的冷静客观,以图像呈现内在的声 音。随即一拍即合,如同溪花与禅意,相对已忘言。或许我们的体内,都种植着 某种相近的价值观。 叁四千里路云和月 这趟广州到拉萨的火车,全程58个小时,需要在火车上待上3 天。而我买的 又是硬座,这意味着我要长时间忍受硬板凳对屁股的考验,包括双腿发麻,关节 酸软。我的身体随着列车进行着相对运动,或许由于身体的不自由,感官随即变 得异常灵敏。路过长沙,正是夜幕降临。似乎每次遇见长沙,都非得在黑夜。关 于它一切的记忆,酸甜苦辣,五味交杂。年少的无知、稚嫩、轻狂、无畏,在这 座城市留下一行行足迹。对我而言,长沙绝不是过站,而是必经之路。它是一个 命运攸关的转折路口,在16岁那年的出走。我的生命初次被置放于陌生的空间里, 让一个懵懂的少女,历经蜕变。如果说,如今前往拉萨,是又一次生命的出走。 那么长沙是生命的第一个路口,由此进入,方有风住沉香花已尽后的此心安然。 深夜,路遇武昌。下车的人不多,但上车的人却络绎不绝,很多人没有坐票, 就坐在过道里。有些人甚至受不了疲惫,早已忘却自尊、面子等虚有的名词概念, 睡在我的座位下,伸出长长的脚。我在火车里阅读,写日记。有些人还没入睡, 用听不懂的语言讨论着各种各样的话题。我无法参与其中。一个女子,安静无声, 长时间保持一个孤独的姿势,进行阅读。在远行的路途中,我仍用钢笔写作,带 上一瓶墨水。如友人所说,这是一件奢侈的事,却不厌其烦,自知某些事物的无 可取代。这几年,无论走到哪里,还是用着多年前同一款钢笔,带上黑汁墨水。 所到之地,所遇之人,一切事物都处于流动的变化之中,不停更换面目,轮流上 场,匆匆而过。出于写作的需要,钢笔和墨水,是我最忠诚的伴侣。它们一直在 我身边,记录着时间与空间重叠交叉的瞬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