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可理喻 正在这时,我猛觉得我的左肩膊上轻轻一拍,同时有一股香气,直袭我的鼻管。 我立即住了脚步,旋转头去;便和那个西装朋友面面相对。我不认识他,也不知他有 什么用意。我正待发问,那人忽有一种出乎意外的举动。他的右手从外褂袋中摸出一 种白色的东西,向着我左手中一塞。接着便又放开脚步。急急地前进。 我一时竟呆住了。他这举动完全出我的意料。我的右手虽已摸着了枪柄,却又不 便贸然乱放,因为我左手中还不知是什么东西。我的手指自然而然的握了一握,却是 一个白巾的小包。在这一握的举动之中,还发出些细碎磨擦声音。 怪了!这是什么东西?那小包并不沉重,不象是危险物品。在这时候我的理智指 示我,第一步动作应把这包中的东西瞧一个明白。于是我的右手立即放了枪柄,急急 把那包打开。那是一块四周折边的细白麻纱巾,曾经熨铁烫过,还带着浓烈的香气。 这小包幸亏是卷裹着的,并没打结。我在两三秒钟时间,已经展了开来。可是展开以 后,我的目光一和包中的东西接触,这一惊却非同小可。 原来白巾中却是一条异光耀目的珠项圈! 我仿佛进了梦境。有一声讶异的惊呼,自动的从我的喉关中冲出来。我口中的那 枝纸烟也顿时落在地上。我已仿佛失了知觉。抬头一瞧,前面那个穿灰呢外衣的西装 男子。已在十多码外,他的背形还隐约可见。这个人有什么用意?善意的还是恶意的? 但无论如何,他和我既面不相识,却把这样的东西交在我手,我决不能轻轻放他过去。 我不再犹豫,顺手把白巾和项圈塞在袋中,也放开脚步,急急向前追赶。我的步骤已 从实步变了跑步,恨不得立即把那人抓住。可是我只跑了三四步远,猛听得我的背后 也有急促的奔跑声音。同时我又听得有人高声呵喝。 “且慢!” 这呵喝的命令是向我发的吗?还是对前面的人?我不能不疑讶起来。但我的听觉 虽然接受了这个命令,我的两足却还不肯服从。我的全神既完全贯注在前面的人,我 的疑讶的结果。以为这呵喝是向我的前面的入发的。不料砰的一声,冲破了这沉静的 空气。原来我后面的人竟因误会而开枪了。我怎样应付呢?可能再继续前进?那似乎 不管。我为了避免误会的牺牲,势不能不停止脚步,同时我又举起两手,以防他第二 次开枪。 我遭了这第二次的变端,心中已很了然。那前面闯人分明已干了一件犯法的勾当, 后面的人也一定是什么追踪的警探,我不幸夹在中间,才使那警探发生了误会。我旋 转身来,见那追赶的人早已奔近我的面前。那人身材高大,穿一件玄色的长袍,上面 并无马褂,头上戴一顶深黄条纹呢的鸭舌帽儿,虽然压得很低,但从电灯光下,还可 以瞧见他的苍黑的横肉脸儿。一双粗圆的眼睛,张大得可怕。他这打扮分明是一个便 衣侦探,我先前料想日经证合。他一定已误会了。 我等他走近,便先开口道:“朋友,一你弄错了。” 他的右手持着一支闪亮的镀镍手枪,枪管凝注着我。 他冷冷地答道:“谁弄错了?” 我道:“你不见那前面的人已转弯了吗?” 这横肉脸的大汉倒很镇静。他答道:“不错,让他去罢。” 我道:“这个人不能放掉。” 他道:“有了你,也是一样。” 我觉他的成见很深,急切间又找不得相当的说话,足以祛除他的误会,不觉有些 儿着恼。 我但道:“你当真弄错了。这个人万万不能放过。快追上去。” 他道:“你不会买些糖果骗骗我吗?” 我不禁更加着恼道:“你缠到牛角尖去了!这个人才是罪徒。现在他安然脱身, 那责任要你负的。” 他也提高喉咙答道:“捉贼捉赃,那才是我的责任。那东西不是在你身上吗?” 他说了这句,便踏前一步,把枪口抵住了我的胸口,突的伸手摸我左襟的衣袋。 一刹那间,那条白巾包裹的项圈,已到了他的手中!于是他脸上露出一种狞笑,那种 横眉挤眼的得意状态,见了真使人可恨,又觉可笑。 在这种情态之下,若依我的本性,只有不顾一切,冒险和他拚干一下。不过我的 经验已多,自信还有些科学态度。我若和他反抗,不但和他同等错误,而且还不免赔 失态之认。因为论这个人的职司,这样措施原为应当。他既不认识我,这误会不易解 释,论情也是可原。因这一念,我的态度反而沉静下来。 我又向他说。“这里有一重曲折。你还没有明白。这逃走的人才是真正的罪徒。 你若不信,我可以同你一块儿赶上去,也许还来得及。” 那人一壁把珠圈放在他的袋中,一壁懒洋洋地答道:“我却打算省些儿足力了。” 我见这个人无可理喻,又气又恨,一时却又想不出什么办法但那个策的罪徒。现 已脱身远扬。这件事已被这个人弄僵。 我又耐着性儿说道:“我是高家的客人,刚才从那里出来。” 他接口道:“不错,我知道的,就是你的同伴也是从高家里出来的。” 我道:“你真把我当做同党看待吗?好,现在我同你回到高家里去。” 那探伙道:“那不行。我们还是往警署里去。” 我不禁盛气道:“也好,我跟你走。但你须知道我是包朗! 这可恶的探伙忽剪住我道:“你叫包龙吗?哈哈,包龙图也不相干的。快走,快 走!” 从青海路向东转弯,就是警察第四分署,从那出事地点走去,约有两分钟的路程。 我在途中忖度。我今夜可算不幸。偏偏遇着这个蛮子。这个误会,一到署中当然立即 可以解释,不过这项圈问题,那行窃的匪徒既已脱身,一时倒还不能解决。我和那人 曾面对面瞧过一瞧,虽在一瞥之间,但那人的面貌,我已有几分把握。平日霍桑常和 我讨论观察面相的方法;第一着眼,就须注意眼睛和鼻子,和那面部的线纹,有无特 异之点。这一个印象已经留下,以后便不容易淡忘。我记得我瞧见那人的鼻子带些钩 形,一双小眼,瞧人时形似棱角。这两个异点已尽做辨认的根据。我自信第二次如果 见他,决不致逃避我的目光。不过这个人是谁?此刻又往那里去寻!据这探伙说,这 人也是从高家里出来的。我怎么没有见过?调查起来,不知有没有困难? -------- 红袖添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