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雷切尔跟着赫尼总统出来,走到了空军一号那闪闪发亮的舷梯上。他们走下舷 梯时,雷切尔觉得阴冷的三月的空气让她的脑子一下子清醒了。可惜的是,这种清 醒只让她觉得总统的话比先前显得更加古怪了。 国家航空航天局做出了一项具有重大科学意义的发现,证明了美国人花在航天 研究上的每一分钱都是值得的? 雷切尔想到,一个如此重大的发现只能跟一件事有关——与外星生命的接触。 令人惋惜的是,她知道这是完全不合情理的。 情报界人人都知道,那些有人看到飞碟和外星人绑架之类的事件,大多数都只 是人们的丰富想像或者某些人设下的捞钱骗局。当确实有人拿出不明飞行物的真实 照片为证时,奇怪的是,不明飞行物总是出现在检测先进的机密飞行器的美军空军 基地附近。 得知国家航空航天局并没有铤而走险地试着用一个外星人的故事来蒙总统,雷 切尔松了口气。然而,他的话只是让这个谜愈发显得神秘了。国家航空航天局现今 正处在一场证明其存在价值的生死保卫战中,并且总统由于继续对其资助也受到了 攻击。此时此刻,国家航空航天局的一项重大突破对其自身和总统的竞选来说都是 一剂良药。批评总统的人显然会觉得这事发生在这个时候非常可疑。 赫尼早已料到这种情况,并率先作出了打算。为了保护国家航空航天局,他没 让他们公开那个发现,而且还通过政府外的渠道获得了确认。 他组成了一支外来的确认小组——四个非官方科学家——非国家航空航天局成 员,他们都是知名人士,有良好的声誉,可确保其权威性。他们的观测结果证实了 国家航空航天局的发现,这项发现不再笼罩在怀疑的阴影中了。而且通过雇佣那些 最具怀疑心理的人,赫尼也使自己免受怀疑。 “今晚八点,”赫尼说,“我要在白宫召开一个新闻发布会,向全世界宣布这 项重大发现。” 雷切尔觉得很泄气。赫尼还是没有告诉她这个发现到底是什么。 总统微微一笑,让雷切尔亲自去看这个发现,并且告诉她国家航空航天局局长 会告诉她她需要知道的一切。在这之后,总统还会和她进一步讨论她的职责问题。 雷切尔从总统的目光中觉察到一出戏剧性的事件即将发生,她想起了皮克林的 预感,白宫早留了一招。看起来,皮克林又说对了,跟往常一样。 赫尼把雷切尔带到附近的一个飞机棚旁边就停了下来。他拿走了雷切尔的手机, 不许她与外界有任何联系,还告诉她在国家航空航天局向她简单介绍那个发现之后, 局长会让她通过安全的渠道与自己联系。 说完这些话,总统就大步流星地朝把雷切尔送来的“铺路鹰”直升机走去了。 他登上了飞机后,飞机就起飞了。他再没有回头看一眼。 雷切尔·塞克斯顿独自站在这个孤零零的瓦勒普斯飞机棚的门槛上,费力地看 着黑洞洞的里面。她颤抖着嗓子喊了一声,无人回答,然后愈加惶恐地跨过了门槛。 一位身着国家航空航天局飞行服的年轻男人突然出现在她面前,吓了她一跳。 他是韦恩·卢斯根司令官,奉命做雷切尔的飞行员,送她去见局长。 雷切尔过了一小会儿才明白过来,觉得自己被骗了。显然,她的旅行还没有结 束。而且,目前连飞行员都不知道局长在哪里。 飞行员迈开步子朝墙边走去,按下了一个按钮。飞机棚中央出现一架样子骇人 的黑色喷气式战斗机。这是雷切尔见过的造型最具流线型的飞机。 飞行员领着雷切尔朝他的飞机——F -14型‘雄猫’裂尾式战斗机走去,指着 那个双人座舱,让她坐后面。雷切尔在衣服外面套上一件保暖飞行服,爬进座舱, 笨手笨脚地在那个狭小的座位上坐了下来。 飞行员帮雷切尔系好扣带,将一个头盔扣在了她的头上,然后又从旁边的仪表 板里拉出一个氧气面罩,要扣在她的头盔上,以免她在高空飞行时缺氧。 “我能行。”雷切尔说着,伸出手接过了氧气面罩。 雷切尔摸索着面罩的嘴,终于把它扣在了头盔上。这个面罩戴起来不太合体, 让人感到非常不舒服。 飞行员瞪着她看了好一会儿,好像被逗乐了。 他似乎要掩饰一丝得意的笑,并告诉她椅子下面有呕吐袋。 “出发前还有什么问题吗?” 雷切尔迟疑了片刻,然后拍了拍卡在她下巴上的吸嘴,“这东西卡着我的血管 了。长途飞行时你怎么戴这些东西的?” 飞行员耐心地笑了笑,“喔,女士,通常我们并不把这些玩意儿倒过来戴。” 随着飞机直冲云霄,雷切尔不由闭上了双眼。她不知道这个早晨她哪里出错了。 她本该坐在办公桌旁写情报摘要的。然而,此时此刻,她却骑在一枚烧睾丸素的鱼 雷上,借助氧气面罩进行呼吸。 飞行员很快就得到了雷切尔与局长见面的秘密地点的坐标:一直向北,飞差不 多三千英里。 雷切尔一下子从座位上弹起来,坐直了,“什么!”她试着在脑子里描出一幅 地图,却怎么也想不出往北那么远是什么地方,“那可是四个钟头的航程啊!” “照我们现在的速度看,确实如此,”飞行员说,“请您坐稳了。” 雷切尔还没反应过来,这人就将F -14型飞机的机翼后掠,缩到空气阻力极小 的位置上。不到一分钟,他们就以每小时大约一千五百英里的经济巡航速度飞行了。 现在,雷切尔只觉得头晕目眩。随着他们在空中飞掣,他们的速度快得什么也 看不清,她觉得五内翻江倒海,难以遏制。她耳边模模糊糊地回响起总统的话:我 向你保证,雷切尔,在这件事上帮助我,你不会感到遗憾的。 雷切尔呻吟着,伸手去抓呕吐袋。永远都不要相信一个政客。 尽管不喜欢这些不体面的、肮脏的公共出租车,但塞奇威克·塞克斯顿参议员 已经学会了忍受在成功之路上偶尔出现的贬低自己身份的时刻。这辆刚刚将塞克斯 顿放在彼赫旅馆低档停车库的脏兮兮的五月花牌出租车给了他一样东西……神不知 鬼不觉,那是他的加长豪华轿车所不能给他的。 上午11点15分,一分不差。 塞克斯顿看见那辆白色福特稳达休旅车一点儿不差地停在他们每次见面的地点 ——车库的东角,一排垃圾桶的后面。这样的防范是必要的。 塞克斯顿愉快地向那人挥了挥手,然后爬到了乘客座位上。司机位置上的那个 满头黑发的绅士没有露出一丝笑容。他差不多有七十岁了,苍老粗糙的脸上透出一 种冷漠。 塞克斯顿明白,这些见面实质上是在提醒参议员要感谢这些资助人。这些人期 盼从他们的投资中获得巨大的回报。 这次老头又筹到了一笔款子,还说服了六个人今晚与塞克斯顿见面。对于这六 个财大气粗的人,老头要求塞克斯顿在家中与他们秘密会面,并且告诉他如果顺利 的话,单单这几个人就可以提供把他的竞选推到顶峰所需要的一切。 塞克斯顿喜欢听这样的话。他冲老头自信地笑了一下,“我的朋友,如果选举 顺利的话,我们都会欢呼胜利的。” “胜利?”老头皱皱眉头,探过身用一种不祥的眼光看着塞克斯顿,“让你入 主白宫仅仅是通往胜利的第一步,参议员先生,我想你没有忘记吧。” 尽管已在白宫生活了三年半,然而,成天对着这些令人眼花缭乱的枝状吊灯、 古董,还有全副武装的海军陆战队士兵,扎克·赫尼总统总是觉得不自在。不过, 此时此刻,他正迈开步子朝白宫西侧厅走去,感到神清气爽,心情莫名的舒畅,走 在丝绒地毯上步履轻盈矫健。 把他的工作人员蒙在鼓里这么长时间,他感到很过意不去,但做到保密是至关 重要的。 赫尼走到总统办公室外的休息室,快活地冲他的秘书招了招手,让秘书为他安 排一个白宫所有工作人员都要参加的会议。会议地点在总统办公室,时间定在下午 四点。他还告知秘书,他要奋勇而战,今晚他有有一项重要声明要向全美国人民发 布,但他想让工作人员最先听到。 赫尼一直深信,主宰这间总统办公室的就是那只镶在椭圆形地毯上的彩色美国 之鹰。那只鹰的左爪紧紧抓着一枝橄榄枝,右爪则攥着一捆箭。鲜有外人知道,在 和平时期,鹰头向左——面朝橄榄枝,但在战争时期,鹰头却神秘地转到了右边— —面朝那捆箭。这个办公室的小把戏背后的机关只有总统和白宫总管知晓。赫尼发 现,这只神秘莫测的鹰的背后的真相其实简单得令人失望。原来,地下储藏室里另 有一张椭圆形地毯,而总管只不过是在夜深人静时将它们调换一下而已。 此刻,赫尼低头凝视着这只神态宁静、面向左侧的雄鹰,笑着想,也许他应该 将地毯调换一下来纪念他即将对塞奇威克·塞克斯顿参议员发动的这场小小的战争。 美国三角洲部队是惟一一个完全受命于总统而不受法律约束的战斗部队。三角 洲部队的成员都是从特种部队实战组中挑选出来的,在反恐特警行动、解救人质、 突袭劫匪、摧毁地下敌对力量的行动中,他们既是训练有素的杀手,也是专家。 由于三角洲部队的行动要求高度机密,所以只有一个手握大权的指挥官以他或 她认为合适的方式管理这个分队,这个指挥官通常是军方或者政府的权力经纪人, 有足够高的军衔或者影响力来操纵任务的执行。 他们的职责是飞行,战斗,遗忘。 可是现在这支驻扎在北纬八十二度的三角洲小分队既没有飞行也没有战斗,他 们只是在监视着什么。 此刻,完成了在这个帐篷里的历时十天的监视任务之后,三角洲一号准备结束 任务了。 继续隐蔽。 监视那幢房子里里外外的活动。 有什么异常情况立即向指挥官报告。 三角洲一号正在准备脱水的蛋白质食物,这时,他和同伴的手表不约而同地响 了起来。不一会儿,他身旁的加密对讲机就闪起了警告信号。指挥官通过加密对讲 机通知他们时间表更新了,消息将会在东部时间今晚八点发布,此外,又有一个人 卷进来了。指挥官要求他们对她进行严密监视,如有意外,按原先的指令行事。 雷切尔已经往正北方飞行了一个多小时。除了一闪而过的纽芬兰岛之外,整个 旅程中就只能看见F -14型飞机下面的一片汪洋。 雷切尔七岁那年,滑冰掉进冰冷的池塘的悲惨经历使她一看到水就怕。今天, 面对这一望无际的北大西洋,她旧日的恐惧又悄然袭上了心头。 还没等飞行员和北格陵兰岛的图勒空军基地核对飞行方向,雷切尔就意识到他 们已经飞了多远。不久,她就看到下面蓝灰色的海面上点缀着成千上万个白色的斑 点。 冰山。 在这之前,雷切尔只看到过一次冰山。六年前,她的母亲说服她参加了一个阿 拉斯加母女海上航行活动。那次海上旅行是雷切尔和妈妈的最后一次旅行。 凯瑟琳·温特沃斯·塞克斯顿。雷切尔隐隐感到了一阵孤独。回忆像飞机外面 呼啸的风一般,像平常一样又把她拉回到往昔中。她们最后的谈话是在电话里,在 感恩节的早上。 因奥黑尔机场被大雪封闭而无法回家的雷切尔伤心地打电话回家,为不能与家 人共度感恩节而抱怨不已。然而,妈妈同样很沮丧,因为雷切尔的爸爸以工作忙为 由,打算在华盛顿的套房里度过这个漫长的周末。虽然明知道这只不过是塞克斯顿 参议员摆出的令人信服的托辞,恪守承诺的塞克斯顿太太却不愿揭穿。孤独的塞克 斯顿太太在开车去安姑妈家过感恩节的路上,不幸出了车祸,当场死亡。 父亲得知这一消息后立刻赶了回来,做秀般地在家中的客厅里开了一个小型的 新闻发布会,强忍着悲痛,向世人述说着他的妻子在与家人吃完感恩节晚餐后回家 途中死于车祸。 从那时起,雷切尔就与她父亲彻底决裂了,不过,参议员先生对此置若罔闻。 他用亡妻的财富争取他所在党派的总统候选人提名,他一下子忙得不可开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