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会用真名登记 回旅馆的路上,我发现一家周末也营业的复印店。我在那里印了一百张詹姆 斯·利奥·莫特利的画像,然后把原版和大部分副本留在房间里,只拿了约一打 左右的副本和一叠名片。名片是吉姆·费伯给我印的,上面除了我的名字和电话 别无他物。 我搭车沿着百老汇大道到上城去,在八十六街下车。第一站是布雷顿会馆, 那是莫特利被捕前最后停留的地方。我早料到他不会用真名登记,但是我仍然尝 试拿莫特利的画像给柜台的人看。他郑重其事地端详了一会儿,摇摇头。我留了 一张画像和我的名片给他:“如果能提供线索,我会给你好处。” 我顺着百老汇大道东侧一路走到一百一十街,拜访沿途和路旁小巷中的旅馆, 然后穿过大街,沿着原路走回八十六街,同样一家家探访那些旅馆,再继续走到 七十二街附近。我在一家混合古巴、中国菜式的小店吃了一盘墨西哥黑辣豆饭, 又再走到百老汇东侧回到先前下车的地方。我发出的名片比画像多,但还是把所 有的画像都发出去了,最后只剩下一张。真希望当初多带一些出来。复印一张只 要五分钱,照这种价格,即使要在整个城市都贴满他的画像,我也负担得起。 确实有人看到画像后,告诉我莫特利看起来挺眼熟。九十四街一家廉价旅馆 本杰明·戴维斯之家的接待员一眼就认出他,他说:“他今年夏天在这里待过。” “记得日期吗?” “这实在说不上来,他在这里住了好几个星期但我记不清楚他什么时候来, 什么时候离开。” “有记录可查吗?” “如果我记得名字的话,也许可以。” “他的真名是詹姆斯·利奥·莫特利。” “这里的客人不一定都用真名,我想应该不用提醒你这一点。”他翻身跳进 柜台去看房客记录本,但是这一本只登录到九月初。于是他走进后面房间,拿出 上一册记录本。“莫特利,”他喃喃自语,开始翻阅本子,“找不到,我想他不 是用这个名字。我不记得他用什么名字,但如果听到他的名字我一定认得出来, 你知道我的意思吗?可是当你说莫特利这名字时,我却没有什么印象。” 他逐页翻阅记录本,指尖一一划过投宿者的名字,口中念念有词。这个过程 引来其他人的注意,一些房客或常客逐渐聚拢来看我们在忙什么。 “你也认识这家伙,”接待员问其中一个人,“他在这里待了一整个夏天。 他说他叫什么来着?” 这个人拿起画像就着光线打量着说:“这不是照片,好像是人家帮他画的肖 像。” “是啊。” “嗯,我认得他,”他说,“画得可真像。你说的名字是什么来着?” “莫特利。詹姆斯·利奥·莫特利。” 他摇摇头。“不是莫特利,也不是詹姆士什么的。”他转身问他的朋友, “吕德尔,这家伙叫什么名字,你记得他吧?” “嗯,记得。”吕德尔说。 “那他叫什么?” “画得还真像他,”吕德尔说,“只是头发不太一样。” “怎么不一样?” “短一点,”吕德尔说,“上面短一点,旁边短一点,整个都短一点。” “非常短,”他朋友也同意,“就像他以前待在那种会把你头发理得很短的 地方。” “那个地方都用旧式的推剪,从你头发的一边推上去,再从另一边推下来。” 吕德尔说,“我发誓我记得他,如果听到他的名字我一定会知道。” “我也是。”另一人说。 “科尔曼。”吕德尔说。 “不是科尔曼。” “不是,但很像科尔曼之类的名字,科尔顿?科普兰!” “好像是。” “罗纳德·科普兰,”吕德尔得意洋洋,“我为什么会提到科尔曼,你知道 以前有个演员叫做雷诺·科尔曼?这家伙却是罗纳德·科普兰。” 果真其然,房客登录本上有这个名字。登记寄宿的日期是七月二十七日,他 出狱后的第十二天。住址栏里他登记的是衣阿华州梅森市。我实在无法想像他这 么写的原因,但还是很尽责地记录在我的笔记本里。 本杰明·戴维斯之家的房客登记系统相当奇特,登记本里竟然没有他的退房 记录,接待员必须在一叠卡片档案里寻找他的退房日期。结果查出他在这儿整整 住了四个星期,退房日期是八月二十四日。他没留下联络地址,而接待员记得在 他离开之后,没有任何必须转寄给他的东西。即使在他住宿期间,也从未接到任 何信函或电话。 这些人都记得他们从未和他说过话。“那家伙总是独来独往,”吕德尔说, “只有他正要出门或正要回房间的时候才见得到他。我是说,他从来不会四处串 门子。” 他的朋友说:“他有点奇怪,反正你不会主动想和他说话。” “他看人的那种感觉。” “说得对,没错。” “他盯着你瞧的时候,”吕德尔说,“准叫你后背发冷。那眼神不是严厉, 或是存心不良,而是彻底的冷酷无情。” “冷酷到极点。” “仿佛他可以没来由就杀了你。你想知道我的看法吗?这家伙是个不折不扣 的冷血杀手。就我所知,凡是用那种眼神看人的家伙,都是那种人。” “我以前认识一个女人就有那种眼神。”他的朋友说。 “我绝不想认识这种女人。” “这辈子最好也别再遇到这种人。”他的朋友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