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无处可逃 萧郁飞从政教处走出来的时候已经快要接近中午了,王小波走后,王教授又 对他殷殷教诲了一番,劝导他放下包袱早日走出这片阴影,不要被过去的事情影 响了自己将来的道路。并且再三强调,在这件事上学校是绝对相信他的无辜,一 定会坚定地站在他这一边。 萧郁飞此刻的心情已经乱地好像他的头发一样,就算是连续飞了三天三夜鸟, 也绝不会选择这样一个地方当窝。 高强他们已经先去网吧了,上海的夏天闷热得让人受不了,萧郁飞好像一根 木头那样失魂落魄地走在校园的湖边小径上。身边穿梭而过的年轻情侣们脸上洋 溢着动人的笑容,他们没有忧愁与烦恼,无须面对生死的沉重和恐惧,他们的生 活如此平静而幸福。萧郁飞突然觉得很羡慕他们,甚至有一些嫉妒,而自己就如 同一个被天外陨石砸中脑袋的人,这种“幸运”简直已经快要让他发疯了! 萧郁飞在柳下的长椅上坐下来,望着清风掠过湖面吹在那些幸福的人身上, 自己却好像是另一个世界的人,独自身处在一个任何人都无法想像的异样扭曲的 环境里。 一片梧桐叶被吹落下来,飘在他的脚边。萧郁飞凝望着那片落叶,突然想起 了很久以前听过的一段话:在这个世界上,凡事都有因才会有果,绝不存在真正 没道理可讲的事情。比如一片落叶飘落在你的面前,很多人都认为那不过是一种 巧合,其实这个世界上绝没有真正的巧合,他只是无数前因结合在一起而造就的 结果。树叶的飘落跟它何时发芽何时生长、气候环境生长情况,还有飘落时的风 向风力都有关系。而你的出现则跟你所要做的事、所要去的地方,还有你的精神 体力、行走速度、还有心情好坏有关,这一切前因加在一起便出现了树叶飘落在 你面前的结果。 说这段话的人是萧郁飞高中时的一位老师,叫做欧阳明天,在萧郁飞的印象 中他的脸色总是很苍白,看上去非常一副弱不禁风的书生像。后来直到欧阳明天 过世的那天,萧郁飞才知道原来他从小就患有严重的心脏病,医生说他活不过三 十岁,所以他的父母就给他起了这个名字,希望他每天都能活到下一个明天。 欧阳明天像一个哲人,总是对他们说一些充满哲理的人生感触。萧郁飞望着 平静的湖面,他不知道欧阳明天是在怎样的心态中活过了这短暂的二十八年,他 的心中是否同样充满了不为人知的恐惧。 萧郁飞甚至很想问一问欧阳明天,他有没有想过自己得病的前因又是什么。 可是现在他已经没有机会问他了,现在他只想知道自己究竟为什么会卷入这场可 怕的噩梦,这一切究竟有着什么样的前因。 中午的阳光渐渐热辣了起来,虽然有柳叶的遮蔽,但脑袋还是被晒得晕沉沉 的。萧郁飞站起身,继续漫无目的地到处走着,他不想去网吧,高强他们虽然都 是他的好朋友,但有些事却依然不能告诉他们。因为这一切实再太离奇太皈依, 已经完全超出了普通人所能够接受的范围,他不愿意再将他们牵扯近来。 现在是午饭的时间,整所大学几乎所有的学生都在网食堂去的路上。 萧郁飞独自沉默地走着,但不用多久他便已发现,不少人都在用眼光偷偷瞥 他,甚至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路上的人虽然很多,但他的周围却很明显的空出了 一块,显然他的事情已经在校园中流传了开来,每个人都不愿接近他,就像躲避 瘟疫一样近而远之。 萧郁飞突然觉得自己更加孤独了,这世上还有什么的孤独能够比身在人群却 依然孤立无助更可怕,现在他仿佛是真的形影相吊了。 他没有吃饭便独自离开了学校,他不知道该去哪里,只是在学校门口随意地 跳上了一辆公共汽车,买票之后在窗口坐下。车子很快便发动了,看着窗外的行 人和景物飞快的抛在了身后,他突然长长的吐出一口气。如果可以的话,他真想 离开这个地方永远不再回来,学校的大门已经在消失在了背后道路的尽头,或者 只有这样他才能短暂的忘记那些噩梦,让自己的心舒缓平静下来。 萧郁飞在车上睡着了。 这些日子以来,血脸几乎每晚都会出现,他已经很久没有安安稳稳地睡过一 觉。摇晃起伏的车厢和凉爽的空调都使他紧张的神经慢慢松弛下来,倦意立刻充 斥在他全身的每一个角落,没多久便昏沉沉地靠着窗户睡了过去。 当他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在一个多小时以后了,当他揉着惺忪的眼睛望向 窗外的时候,就连自己也被吓了一跳。此刻车子竟已经开到了人烟稀少的郊县, 他抬头看公路上方的标牌,写着“凇江县”的字样。 萧郁飞用力晃了晃脑袋让自己清醒一下,这一定是辆开往凇江县的长途汽车, 不禁开始暗暗责怪自己上车时怎么不看清车牌,莫名其妙到了这么郊远的地方。 萧郁飞扭了扭已经睡僵的脖子,环视了下周围的情形。 此刻车上的人很少,前半车厢坐着一对老年的夫妇带着个七八岁左右的小孩 子,小孩子似乎很少来这么远的地方,兴高采烈地不停住着车窗外问这问那。而 在萧郁飞并排的另一边车窗边,坐着一个二十左右样子的少女,一身淡黄色衣群 衬着凝脂般的雪白肌肤,看上去就像盛夏的一溪清泉,有一种令人十分赏心悦目 的清透。 不过那少女始终怔怔注视的窗外飞驰而过的景物,萧郁飞看不到她的样子, 但这背影却总让他隐隐感觉到一股淡淡的却又仿佛是刻骨的忧伤。萧郁飞叹了口 气,看来这世上并不只是他一个人才有烦恼,就像别人不明白自己身上所发生的 事一样,自己也岂非同样不了解别人心中的烦恼与忧伤,也许老天对每一个人真 的都是公平的。 车子又开了大约二十分钟才颤悠悠的停了下来,这一站已经是终点站,司机 大声呼喊着所有人都下车。 萧郁飞赶紧下了车,环顾四周车子停在一条十分宽敞的公路上。公路的两边 是两排长青松,在烈日的炙烤下泛出了一种墨绿色。长青松的后面就是无际的荒 芜,整片整片未经开发的土地上堆着无数碎石沙砾,荒草丛生。 萧郁飞沿着公路往前走,几百米外的地方出现了一条与公路呈垂直状的岔路, 路口有一座略显陈旧的仿古式牌坊。牌坊是朱红色的,萧郁飞停下脚步抬头去看, 上面写着四个墨黑色的字样——“天马墓地”。 萧郁飞此刻才明白,原来自己上了一辆从市区开往凇江县墓地的长途汽车。 但现在即不是清明也不是冬至,自然不会有太多扫墓人,郊县特有的宁静使这地 方显得愈加荒凉与萧条。 萧郁飞凝神望着牌坊上黑字,这代表着死亡的颜色与字眼,就好像拥有一种 特殊的魔力,使他的目光冻结般凝固了。远处是一排排整齐的墓碑,每一块墓碑 下有一个消逝的生命,他们生前是什么人,又是如何死去? 萧郁飞如同是着了魔一般,无数生命凋零的瞬间似乎同时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一幕幕都是如此生动。他们一双双渴望生存的热切眼神,那苍白消瘦的手不停张 开又紧握,仿佛想要抓紧这个世界,不愿现在就离开。但是最终他们都静静地接 受了命运,谁都逃不过充满无奈的死亡,而他们的身躯就被化成灰烬,孤独的留 在了这一块块冰冷的墓碑下。 萧郁飞的身子在微微颤抖,这一切都太可怕了。 ——而可怕的却并非死亡本身,而是死亡所带来的无奈。 萧郁飞正深陷在自己的思绪中无法自拔的时候,突然一个小女孩的声音响起 来:“先生,买花吗?” 萧郁飞被蓦然惊醒,立刻将自己的目光从牌坊上挪开。此刻他才发现,一个 七八岁的小女孩手里捧着几束不知名的黄色野花,正站在他的面前用一双乌溜溜 的大眼睛看着他。 小女孩显然是当地镇上居民的子女,穿着一件粉红色带花衬衣,两根乌黑的 麻花辫搭在肩上,样子很可爱:“这位大哥哥是来看朋友的吧?买束花吧,你朋 友一定会喜欢的!” 萧郁飞苦笑了下,让一个这么可爱的小姑娘失望,简直跟犯罪没有什么分别。 他立刻掏出钱买了一大束花,小女孩高兴地连眼睛都眯了起来,一个劲夸他是好 人,一定长命百岁。 萧郁飞看着手里的话继续苦笑,这时候他突然想起了欧阳明天。欧阳明天就 是葬在了这片墓地里的,下葬的那天他也来了,那时侯墓地的规模还没有现在那 么大,看上去有些破破烂烂的。 萧郁飞低头问小女孩:“我朋友在福四区,你知不知道在什么位置?” 小女孩摇摇头,一脸夸张的无奈表情,很逗人:“这个我也不知道。这里面 都是死人,我害怕,所以从来都没进去过。” 萧郁飞点了点头,这个理由的确很能让人接受。 小女孩又向她狡黠地眨了眨眼,说:“不过我知道前面有一块指示牌,你去 看看就能找到你朋友住的地方了。” 萧郁飞顺着小女孩手指的方向看过去,那里果然竖着一块很大的指示牌,上 面印着墓地的区域图,很快便找到了福四区的位置。 欧阳明天的瓷照镶嵌在大理石墓碑上,萧郁飞望着他的笑容,竟分不清自己 的心中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一个已永远不再有明天的人,正对着另一个每一个 明天都宛若梦魇的人微笑,萧郁飞仿佛觉得埋在泥土里的不是欧阳明天,而是自 己。 萧郁飞不知站了多久,直到衬衣已被汗水浸湿了。不知名的野花斜靠在墓碑 前,欧阳明天的笑容仿佛簇拥在群花中,正如他生前最爱说的一句话——看上去 很美。 很多事都看上去很美,如同他儒雅的书卷气,曾经不知迷倒多少情窦初开的 少女。可是谁又想到这儒雅的里面,却是一个奄奄一息的身躯,但是他不愿让别 人知道,他宁愿让自己永远都“看上去很美”。 萧郁飞扬起头深深吸了口气,空气似乎也是滚烫的,让人的思绪昏昏沉沉。 风吹过来,带起了他的衣袂,风也是热的。但萧郁飞却仿佛有一种感觉,风 中正有一个声音在呼唤着他的名字,他跟着那声音慢慢转过身,穿过一排排灰色 的墓碑往前走着,他的身体似乎在这呼唤声中变得越来越轻,似乎立刻便要飘飘 然地飞起来。 他不停地往前走着,不知已走了多久,也不知已走了多少路,终于他停在了 有两条小河垂直交汇的地方。 他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走,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停下,这一切似乎都是如 此自然的发生,就如同日出日落花开花谢那样,已经自然到了完全不需要理由的 地步。 萧郁飞纵目望出去,面前还是一片无穷无尽的墓碑,有老人、有青年、甚至 还有孩子。他低下头,面前是一座新坟,碑上的照片是一个年轻的女孩子,小小 的嘴显得十分秀气,大大的眼睛中飞扬着青春的风采。 这是个很美的女孩子,然而现在,无论青春还是美丽都已化做了一抔尘土, 永远长埋与地下。 萧郁飞望着这张照片,中心顿时迸发出一种无法抑制的悲怆。生死永诀的痛 苦绝非这世上任何语言文字所能够描述的,萧郁飞没有想到这照片上的女孩,竟 然就是柳燕。 不知哪里的知了在不停的地叫,萧郁飞突然有种想要痛哭一场的冲动,在他 短暂的一生中仿佛死亡总是伴随着他身边最亲近的人,从父母到女友,每一个都 是如此匆匆的离开了他。 他伸手轻轻抚摩着项际的玉坠,这是十岁生日的时候母亲送给他的,萧郁飞 慢慢将它拆下来,挂在了柳燕的墓碑上。玉坠在阳光的照射下折射出眩目的光来, 如同将人带入了幻境一般。 萧郁飞顺手清理了下墓碑旁的杂草,当他直起身的时候,脸慢慢扬起几乎与 墓碑上的照片贴在了一起。 就在这短促的一瞬间,萧郁飞的脸突然僵硬了,好像一层纸般的苍白! 照片上的脸竟然变了,不再是柳燕,而是那个男人!那个英俊的男人,留着 血污的脸,血一点一点淌下来,好像立刻要滴在萧郁飞的脸上! 萧郁飞尖叫着向后退,充满血污的脸正在向着他微笑,似乎已从相片里冲了 出来,向他飞快地逼近! 萧郁飞仍在尖叫,他仍在后退,可是脚下却似乎被什么东西给绊了一下,身 体向后倾倒了下去。一刹那他的眼前已成了一片漆黑,当他再次奋力睁开双眼的 时候,一切竟都消失了。 这不是普通的消失,而是彻彻底底的消失,柳燕的墓碑不见了,那个微笑的 血脸也不见了。他面前依然是欧阳明天的坟墓,自己直挺挺的伫立着,已不知立 了多久,双脚已有些麻木。 为什么会这样?难道这一切只是一个梦,一个发生在白日里恐怖的梦! 萧郁飞的身子还在微微地颤抖,风再次吹过来,风是热的,但手却冰凉! 萧郁飞抬起头,望着天空。没有飞鸟,也没有云彩,天空是如此赤裸裸。就 像此刻的他,在恐惧面前也仿佛是完全赤裸的,没有遮蔽,无处可逃。 他努力地深吸了几口气,才使自己的心略略平静下来,汗水从脸颊淌下来流 到脖子上,就像一条蚯蚓在那里爬。他下意识的伸手去擦,可是手才触到项际的 肌肤却突然停住了,心里似乎有一种空荡荡的感觉飞快的升了上来。 萧郁飞随即惊觉,是吊坠,母亲送给他的那块吊坠此刻已不在脖子上了!在 刚才的白日梦中,他将吊坠留在了柳燕的墓碑上,难道—— 萧郁飞顷刻好像是无法呼吸了,他甚至不敢想下去,可是一个可怕的念头却 似乎是自己浮现了出来。难道这一切并不是一个梦,而是真正发生的事实,他真 的去了柳燕坟墓! 萧郁飞闭上眼睛,梦中所发生的一切竟是如此清晰与真实。他还记得自己朝 一个方向走过去,穿过小桥,在一个有两条河流垂直交汇的地方见到了柳燕的墓 碑。 他再次睁开眼,凭着记忆中的路线走过去。穿过小桥,桥下的流水中没有鱼, 只有碧绿的水草在悠悠的晃动,这一切都跟刚才自己所见的如出一辙。然后就是 那个有河流交汇的地方,萧郁飞真的看到了那座坟墓,柳燕的照片镶嵌在墓碑的 上方。一块浅碧色的玉坠垂在照片的旁边,在阳光的照耀下折射出眩目的光,光 线射进萧郁飞的眼睛,就好像一柄冰凉的刀锋一直刺进了他的心底! 他有些摇摇欲坠,踉跄的向后退了一步,脚下不知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险 些摔倒。 萧郁飞好不容易才站稳了身子,才发现那是一块残缺的墓碑,已经从中间折 断了,而这坟墓中原来的主人显然早已经被迁走了。 萧郁飞的心里突然冒出一个奇怪的想法,如果自己再次摔倒的话,那么睁开 眼睛自己是否仍会出现在欧阳明天的墓碑前? 他没有想下去,因为这时已有一个少女的声音从他的背后传了过来:“你是 小燕的朋友?” 萧郁飞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赶紧回头看去,声音的主人竟然就是长 途汽车上见到的那位少女。他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少女走到墓碑前,脸上的酸楚之意更加浓郁了:“我和小燕是高中时候的同 学,她从小就是一个命运坎坷的女孩子,没想到这么早便离开了人世。” 萧郁飞依然没有说话,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现在就连他自己都已开始渐渐 相信,柳燕和苗晓白的死都是因他而起。站在这墓碑前,他仿佛觉得自己已是一 个罪人,内疚的抬不起头来。 少女蹲下身,轻轻擦拭着柳燕的相片,也看到了相片旁的玉坠。她用纤细雪 白的手将玉坠慢慢托了起来,向萧郁飞问:“好漂亮的玉坠,这是你的?” 萧郁飞点头,但少女是背对着他,他又轻声的“恩”了下。 少女注视着手中的玉坠,幽幽地问:“你以前一定喜欢她吧?” 萧郁飞没有直接回答她,却反问:“你怎么知道?” 少女叹了口气,说:“小燕这么漂亮,又这么可爱,每个男生看到她都一定 会喜欢上她的。只可惜她死的那么早,否则将来一定会找到一个疼爱她的男人, 一定会生活的很幸福。” “幸福——”萧郁飞喃喃地重复着少女的话,望着遥远的天际,心中却仿佛 在嘶声地呐喊。他想要唤回柳燕的灵魂,想要给她真正的幸福,可是现在这一切 都已经太迟了。 少女忽然转过身,手一扬,将玉坠抛给了萧郁飞。他惊异地伸手接住,少女 用一种深邃的目光注视着他,说:“这东西你还是留着吧,放在这里也不过是给 路过的人拾走,根本没有意义。既然人已经不在了,就别再想得太多了,你说对 不对。” 萧郁飞的目光凝注着她那张哀伤中带着明朗的脸,仿佛从这张脸上看到了许 多,鼻子又开始酸楚了起来。 少女淡淡地笑了笑:“要是想哭的话就哭一场,这没有什么了不起的,也一 点都不丢人。” 萧郁飞没有哭,他只是依然凝望着她的脸。一种惊涛骇浪般的悲伤在一瞬间 全都涌了上来,其中还有数不清的恐惧、孤独和委屈,但是他依然没有哭,他只 是凝望着她的脸! 少女看着他脸上那奇异的表情,又笑了笑,笑容很温馨,声音也很温馨: “我叫杜静言,你叫什么名字?我相信我们也可以成为朋友的。” 萧郁飞慢慢转过身,他不愿少女知道自己的名字,更不愿让她知道自己就是 柳燕的男朋友,就是那个被警方怀疑是杀死柳燕凶手的人! 萧郁飞只悠长的说了一声“谢谢”,然后便走上了下山的道路,头也不回地 消失在了那片无穷无尽的墓碑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