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人性的B面 房间狭小,逼仄,幽暗。除了一盏照在苏琳脸上的灯,房间四周几乎全部被 暗影占据了。苏琳的脸色苍白得像是一张纸,甚至她的整个人看起来都像是纸扎 的。她穿着一身蓝色的没有性别感的衣裤,坐在椅子上,脚下的凉拖鞋上,露着 她苍白修长的脚趾。尽管如此,她给人的感觉仍然是一个美人。美得妖异,美得 邪恶。美得令人感到毛骨悚然。 她没有让工作人员费多少力气,她像是在讲 述另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情一般交待了她杀害李森林的全部过程。 我和李森林认识是在演艺学校。李森林做为一部电视剧的制片人来挑选演员。 他看了我的资料,打电话给我,说我有潜质,希望我能够过去和他聊一聊。于是, 我很欣喜地去了。去之前,我还好好地洗了澡,认真地化了妆。 他约我去他们剧组的房间。事后我才知道,那根本不是什么剧组,那只是他 在酒店临时开的房间。其实,去之前,我也想象过会有一些令人恶心的事情发生, 比如摸摸手,比如利诱,比如……一路上,我曾经在想该如何去应付这些事情呢。 可事实上,完全出乎我的意料。我设想的一切都没有发生。换句话说,发生的事 情完全超乎了我的想象。 到了酒店,我先是摁门铃。里面毫无反应,根本没有人应答。只是,门却从 里面被慢慢地打开了。里面只有微弱的灯光。他只开了床头灯,而且开得非常非 常暗。我站在门犹豫了一会儿,然后还是走了进去。房间里没有人,我只看到了 两张床。李森林在给我开门的时候,一直躲在门后面。那是他喜欢的方式,那样 才会更深地刺激到他。我回头看到他的时候,被吓了一跳。他赤身裸体,一丝不 挂。他拿下此前围着身体的酒店里的白浴巾突然就蒙住了我的头。然后,他用力 把我摁倒在了床上。 我拼命地挣扎,事实上,换了任何人都会挣扎。可是,我的挣扎只会增添他 的快感。他起劲地撕扯我的衣服,有一刻,他还抬手打了我一记耳光。他隔着浴 巾打我的脸,还打我的身体。那一刻,他完全是一个变态。我很快就被他扒得精 光了。他占有了我。事情完后,他许诺我演那个电视剧的女二号,说他们正准备 力捧一些新人。而我,恰恰是那个幸运儿。他当时一点都没有脸红,做完之后, 他就是那么赤裸着身体,仰面躺在床上一边喘粗气,一边这么告诉我那些事情的。 说完了,他还命令般地让我去给他倒杯水呢。 我把水倒好放在他的床头。他心满意足地点了一支烟,这个时候,他才对我 说了些甜言蜜语。他不停地摸我的身体,眼睛认真地凝视,此前,他都没有认真 地看过我。他说我有潜力,他说我非常完美。他还就他刚才的行为向我道歉,因 为他太喜欢我了,所以他几乎是无法自控地做出的一切,只有那样,他才能感受 到激情。我在他酒店的房间整整陪了他三天。除了每天带我去高级餐厅吃饭,我 们就是在套房里做那件事。他的想象力可真是丰富,我猜测他准是日本三级片的 收藏家。床上不用说了,浴室里,桌子上,甚至午夜后的楼道和走廊里,还有他 的车里。他喜欢他的权力。事实上,他喜欢他有权力的那种感觉。他不停地让我 去舔他,甚至是人体上最肮脏的部位,那个时候就是他最满足的时候。 三天以后,他打发我走了,说让我回去等他的消息。一个星期过去了,我没 有接到他的电话。我回到酒店去找他,发现,那根本不是什么剧组,那只是他临 时开的一间房间而已。当时我都快气疯了,打电话去质问他,他说情况有变化, 所以让我耐心等待。 想到我在被那个老男人如此无耻地玩弄,我威胁了他一句。我说如果他敢骗 我,我就要报案说他强奸了我。他显然害怕了,再见面的时候,他有意无意地谈 起了他的家庭,似乎那么做不但是毁掉了他,还会毁掉他幸福的家似的。简直不 知道这些人在想些什么,那种语气就像一个父亲在教导女儿,就像我是个天生的 贱人。然后,他告诉我那个电视剧投资方突然撤资了,所以我女二号的梦想也就 完了,没戏了。不过,同时,他又说他正在谈另一部戏,到时候我肯定会有机会 的,百分之百有机会,他可以向我保证。他甚至带来了那部戏的意向书给我看。 我相信了他。我不相信他事实上也没有什么办法。 那部电视剧漫长得令人绝望。事实上,后来我也根本不指望那部戏的剧本能 够完成了。这期间,我变成了标准的李森林的情人。其实,这么说也是自做多情。 他玩过的女人实在太多了。和我合住的那个女孩也曾在李森林那里有过几乎一模 一样的际遇。当她把一切告诉我的时候,听得我后背直发凉。可是,事已至此, 我也没什么办法,只好应付下去。 我也许只能算他的情人之一,不过,还是那种隐秘的关系。他从来不介绍他 的朋友给我认识,也不带我去他们那个圈子。他就是那么不停地应付着我,占有 着我。当他在剧组的时候,偶尔,他会叫我过去幽会,但是,每回我都是偷偷摸 摸地去,然后偷偷摸摸地再溜出来。每回我都想,我简直就像是一名应召女郎。 他说,他不能让别人知道我们的关系,那样不但对他不好,最主要的是对我不利, 会影响别人对我的看法,会影响到我的发展前途。 后来,出了另一件事。有一天,李森林约我去一家酒店。我按时去了,可是, 里面却根本没有他的人影。房间里是另一个老男人,足有六十多岁了。我竟然被 当成了礼物让李森林送给了别人。过后,李森林告诉我,那人对他实在太重要了, 所以,我必须得帮助他。你们可能觉得我很无耻,我答应了李森林。我陪着那个 老男人陪了一个星期,直到他回香港。我有时候想,我还不如一只鸡。她们会立 刻见到她们想要的东西,钱。而我什么也没得到过。晚上,我不能想这些事,想 了就会感到绝望。深深的比黑夜更黑暗的绝望。 事实上,我也根本不再打算 做什么演员了。那年,我妹妹考大学,她和我一样,也喜欢文艺,喜欢表演。但 是,她比我要好,她考上的是科班的正经的学校。只要她有前途,我都无所谓了。 说句实话,我也知道我自己一直以来的生活其实也是挺自暴自弃的。 有一晚,我喝多了酒回家。酒精的刺激让我把我这些年所受的委曲都告诉了 妹妹听。妹妹比我冷静,她希望我能和李森林断掉。不过,前前后后,我毕竟跟 了他两年了,我理所应当地向他要青春赔偿费。 这两年,李森林约我去的地方几乎从来不固定。他的新居我从前只去过一次。 那一晚,他再次约我去他的新居。妹妹大约是怕我与李森林一见面心软,所以, 她坚持要我和一起去。她对我说,从今后绝不能让李森林碰我了。其实,在去之 前我就想好了一招,我带了足够多的安眠药,我知道,在他皮包里有一笔剧组的 款子。我和他的关系至今都没有人知道。我幻想着用药把他迷倒,然后,让他人 财两空。可是,很快我就意识到,那根本是行不通的。我唯一的方式只能是杀掉 他。我被我的幻想控制了。我没有告诉妹妹,事实上,我在去之前,就想好了一 切。当李森林开始沉睡后,我剥掉了他的衣服。当他昏睡的裸体呈现在我面前的 时候,我发现,我对他的仇恨实际上还要远远大于我平时的想象。那是我对那具 体白花花的肉体的仇恨。现在,他是属于我的了,只能任我摆布。 “你妹妹去了哪里?我们曾经去她的学校做过调查。她失踪了很长时间了。” “她死了。”苏琳平静地说。 “死了?怎么死的?” “那一晚的事情,妹妹被吓坏了。整个过程,她都是机械地在听我的命令, 她被吓得就像是个木偶人。从李森林那里出来,我们绕路想摸着黑回家。走到河 边的时候,妹妹似乎才反应过来我们刚才做了什么事情。她的身体不停地发抖, 她仿佛突然意识到我是那么恐怖,她根本不敢靠近我。是我把她带入了那恐怖的 泥潭,她被我变成帮凶,是我毁掉了她的生活。我想安慰她,可是,在黑暗的夜 雨中,她好像不认识我了,在她的眼中,我似乎变成了一个恐怖的鬼魂。我靠近 她,她就疯狂地大喊。我试图让她冷静下来,她挣脱我逃跑时,突然被一辆开得 七扭八拐的车撞死了。由于我们过于激动,我们根本没发现有车开过来。车灯照 过来的时候,妹妹被惊得站在路上像是被定身术定住了身体。我远远地站在荒草 丛边,眼睁睁地看着她被那辆车撞飞出去,然后,车轮又从她的身体上辗过。” 黑暗的小房间里陷入了某种静默。静得让人感到胸闷,压抑。 “肇事车辆逃跑了。我不敢报案,因为害怕杀死李森林的事情暴露。所以, 等那辆车逃跑后,我决定把妹妹就近埋掉。然后永远忘掉那一夜的事情。” “你当时有没有看清那辆肇事车辆的车牌号?” “没有。当时下着大雨,天又那么黑,我什么都没有看清楚。”苏琳疲倦地 摇摇头,目光陷入一种茫然的呆滞中。 苏琳带着警察和法医到了河边那块长满了杂草的空地,挖出了她妹妹的尸体。 尸体早已经腐败得不成人形。面对着那具异常恐怖的残尸,苏琳抖得像是一个害 了虐疾的病人。在挖掘现场,她几次昏死了过去。 苏琳在看守所撞墙自杀了。当夜,她不停地拼命用头往墙上撞,直到她的颅 骨被撞得一块块裂开。被她撞过的那片墙上,血迹就像是无数丛娇艳的鲜花在春 天里盛放。看守人员闻声赶进来的时候,已经晚了。她瞪着狰狞的眼睛,凶狠地 盯着看守人员死去了。 巧合的是,几乎是在同一天的同一时间,刘泉也在家里自杀了。他躺在浴缸 中,用刀片割开了手腕。为了不让血液凝固,他把自己泡在温水中,安详地闭上 了眼睛。像喷泉般从腕动脉飞溅而出的鲜血不停地往他的头顶洒落,在幻觉中, 刘泉看到了苏琳,他看到的是苏琳瞪着的狰狞凶狠的眼睛。 在刘泉和苏琳几乎同时自杀之前。刘泉曾经探望过苏琳。他们之间有过如下 对话。 “李力和田小军也是你杀的?” “是。” “因为你当时就知道开车撞死你妹妹的人就是我们?” “是。在《命犯桃花》剧组,我们曾经有过一次擦身而过,你可能已经忘记 了。那天晚上,你刚刚从外面回来,而我,则是偷偷去找李森林幽会,完事之后 偷偷准备溜走。那时候,我常常被李森林叫去房间偷偷幽会。有一次,我们在房 间的窗口,而你们几个人在楼下闲聊,李森林曾经指着你们给我做过介绍,那个 是导演,那个是编剧。李森林当时还许诺我说以后我肯定会有机会和你们合作的。” “为什么要杀李力?他不过是坐车的,跟他没有关系。肇事司机是我。” “因为当时他第一个说要跑的。是他说的。我躲在暗处,听得清清楚楚。你 们可能没有想到,有一个躲在黑暗中的人会认识你们,而且是深深地认识你们。 我和李力上过床,和田小军也上过,我认识你,有意接近你,最初的目的其实就 是想某天趁你熟睡时杀死你。我已经杀了一个人,不在乎再多杀几个。这是我的 逻辑。当时,我就是那么想的,我只能用这种方式替我妹妹报仇。” “为什么你却迟迟不对我动手?” “我要你最后一个死。我看过一本书,上面说古代时行刑砍头,第一个被砍 的事实上恐惧最少,而最后一个,在被真正砍死前,因为看过排在前面的人的惨 状,他体验到的恐怖是最强烈的。我当时就想,让你最后一个死,让你眼睁睁地 看着你的朋友们一个个先死。然后让你在恐惧中慢慢去等待死神降临。杀你,我 要用钝刀。” “在我的浴室中被鬼掐脖子只是你的表演?” “是。我一直在表演。你不觉得我是世上最伟大的演员吗?你曾经接到过的 鬼电话也是我打的。声音是我提前录好的,只不过让声音变形而已,打的时候, 只需要摁一下键。就这么简单。我可以在包里偷偷用另一部手机拨给你,让你当 着我的面接起电话,然后,我在一边快意地看着你被吓得面无人色的样子。” “那个时候,我并没有真正的面无人色,现在,我想我才真正面无人色。现 在,才是我一生中感到最恐惧的时刻。你并不是在为你妹妹报仇,那只是个幌子。 你是在为你自己,你的自恋已经到了毫无人性的地步,于是,你的仇恨也就到了 毫无人性的地步。” “是。我深深地仇恨你们。机会在你们的手中,可你们从来不给我任何机会。 只会以赏赐机会的名义,欺骗我的感情,玩弄我的肉体。” “你疯了。” “是。我在决定杀死李森林之前肯定已经疯了。然后,在决定挨个杀死你们 的时候,我已经被疯狂折磨成了非人。” “你竟然是一个疯子。女疯子。”刘泉惨笑。 “是。只不过你差点就治好了我的精神病。哪有一个女疯子会爱上别人的, 可是,在接触你的过程中,我差点就真的爱上了你。怀了你的孩子之后,我差点 就想放弃,那几天,我处在深深的矛盾中,一边想继续,一边想放弃,我痛苦得 无自法拨。现在好了,我终于可以松口气了,不用再折磨自己了。我决定放过你, 我没有说出你是那起车祸的肇事逃逸者。只不过,我不想放过自己,同时,也就 不能放过我肚子里的你的尚未完全成形的孩子。今夜,我要把我自己和孩子一起 杀死。”说到这里,苏琳笑了,她的笑是那么诡异,那么妖邪。 刘泉从看守所出来的时候,宛如已经失去了魂魄,他脸色煞白,犹如一具行 尸走肉。 天阴沉沉的,刮着小风。风虽然不大,却干冷,刺人肌骨。街上的行人匆匆 而过,脸色因为寒冷都失去了血色。刘泉走在街道上,他想,这里一定不是人间, 这里是地狱。 一路上,他偏执地想象着苏琳是如何做下那一切的。她勾引李力,然后在李 力熟睡的时候,她却独自起身,在黑暗中勒死了那个男人。等着那尸体内的血液 凝固后,才耐心地分尸,尽量不让血液弄污她的身体和地板。刘泉走进了小区。 他想,这里一定不是人间,这里是地狱。 她杀死田小军的时候,恰恰赶上了田丽突然回来。她躲在黑暗的浴室中,然 后突然走了出来,在田丽看来,她面对的肯定不是人,她面对的是从暗影中突然 现身的死神。刘泉走上了电梯。他想,这里一定不是人间,这里是地狱。 他想起了他和这个女人一起度过的日日夜夜,每天晚上,那个女人夜半也许 都会醒来,在黑暗中逼视他的脸,考虑要不要将他杀死。黑夜中,她逼视他熟睡 时的目光一定凛冽得可以发出寒光。刘泉打开家门,他想,这里一定不是人间, 这里是地狱。 刘泉走进浴室,他放好水,躺进了浴缸里,他一遍遍地回想过去的生活,他 想,我生活过的地方,那里一定不是人间,那里是地狱。 美好的人间是留给善良的人们的,而他和她,只不过是徒具人形的非人,他 们应该去地狱。 随着体内的鲜血越来越少,刘泉疲倦地闭上了眼睛。他在昏昏沉沉中,向着 深深的黑暗沉堕而去。 刘泉留了一封遗书,上面说:“只有血,全部的血,更多的血,才能够洗刷 掉这世间的罪恶。只有喷涌而出的鲜血才能洗净我们的阴暗和猥琐。只有喷涌而 出的鲜血才能让我感觉我们的内心稍微纯净了一点点。” 刘泉的尸体被发现的时候,他的血早已经干涸了。他的尸体也已经腐败,发 臭了,长出了绿色的尸斑。 墓园。刚刚下过一场雨,墓园的台阶还湿漉漉的。天边有一道漂亮的彩虹。 墓园中的松柏翠绿得令人心动。有一个男人手捧着一束鲜花拾级而上,慢慢走到 了一处墓前。墓碑上的照片显示死者是一个漂亮的女孩。那是罗娟。她的微笑宛 如天使。 那个男人是张思安。电影《命犯桃花》公映了,他刚刚看完那部电影。在影 院的时候,他想起来,他还曾经算是认识那个女演员呢。于是,散场后,他突然 想来看看那个扮演女鬼的小明星。他走到墓前,把鲜花轻轻放到了罗娟面前。然 后,他站在那个漂亮女人面前,微微出神。他想起了从前,那是罗娟刚刚认识张 思安的时候,她对张思安很好奇,他们一起喝过两次咖啡,还曾经在街心花园散 过步。有一次,罗娟顽皮地问张思安躺在草地上望着蓝天在想什么。张思安说, 事实上,休息的时候,他常常什么也不想。 “做你们这行的?一定从小就胆子大吧?从小就希望自己是个不停冒险,追 求刺激的英雄。”女孩在阳光下的笑容回想起来令人微微心疼。 张思安笑了:“其实我胆子很小。小时候胆子就小,现在也是一样。第一次 看到死人的照片,好几天都睡不着觉。因为我爸爸是干这一行的,他太喜欢这一 行了,所以希望我也能考警校,从事这一行。最开始,我倒也觉得挺神气,可是 第一次破案,紧张得手心直出汗……” “现在呢?习惯了吗?” “当然,早就习惯了。” “嗯……给我说说,你最大的希望是什么?”片刻,女孩转头问他。 “还真没想过。结婚,过幸福平淡的日子吧。” “这不算。我指的是事业上的,想破个大案子吧?真正冒险的那种,有枪战, 有肉博的……” 张思安微笑着摇摇头:“我爸爸说他最大的希望是远离罪恶,不再有案子发 生,他可以常常去度假,感觉到天很蓝,海水很宽阔,一切都很美好。” 女孩一脸笑意地在听。 “我呢,除了那些愿望,还希望能有爱情。生活平静美好,远离罪恶,不再 看到罪恶发生,也不再看到邪恶的人。” “嗯,这么说你应该转行?” “不,我希望某一天我能自动失业。” 罗娟咯咯地笑了:“那根本不可能。这世界上总会有邪恶的人,坏人。” “是啊,是啊,是不可能。所以,我的理想够远大吧。”张思安说。 张思安坐在墓前抽了两支烟,然后,他又看了一会儿墓碑上那个女演员美丽 精致的脸,和脸上纯真的笑容。 他站起身,转身默默离开了墓园。 -------- 寻梦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