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四 三文的葬礼在一个清冷的下午举行。 由于北方一股冷空气的来袭,气温骤降了五度,人们纷纷在T恤外面披上了外 套,爱漂亮的女孩们不得不把凉鞋收了起来,脚趾头露在外面实在有点冷嗖嗖。 天空中飘着细小的雨丝,大家依次在三文的墓碑前放下一支洁白的百合,低头 表示一下哀思,就这么简单。 这家名叫" 万安福寿" 的陵园,在苏州的东山镇,抬头就见烟波浩渺的太湖, 是个依山傍水的好归宿。 上海人的骨灰,很多安葬在毗邻的江苏、浙江一带,这里地大物博,山清水秀, 堪称是大上海的后花园。后花园里埋了不少的骨灰。 每年清明节,浩浩荡荡的扫墓大军绵延几十公里,通往墓区的每一条公路都挤 得水泄不通,由此形成了一道特别的扫墓风景。 自始至终,赵叁德没有掉过眼泪,右手握着左手的手腕,两片嘴唇紧紧抿着, 好像在限制自己的呼吸。相比之下,在参加葬礼的人中,有些与赵叁德所在的A银 行有贷款业务的,看他们满脸悲伤的样子,分不清死者到底是谁的亲属。 诺诺默默站在人群的后面,在她身边,是阿壶。 当诺诺把三文的葬礼日期告诉他时,阿壶只说了一句:" 我陪你去。" 诺诺没 有拒绝。 一路上,诺诺一言未发,阿壶担心她对自己有误会,认为有必要澄清一下事实, 就说:" 三文的死跟我没关系,真的,我可以对天发誓。" 诺诺抬起头,用一种迷 惘的眼神看着阿壶,轻轻点了一下头,说:" 葬礼结束后,我想跟你谈一谈,关于 这个问题。" " 这个问题" ,大概是指三文的死吧? 听诺诺的口气,好像掌握有什么情况。 只要她不对我有什么猜忌就好…… 阿壶这样想着,被三文扁过的地方,仍然隐隐作痛。 参加葬礼的人们开始散去,有的抽烟,有的用手机打着电话,三三两两走向停 在外面的一辆大巴士。诺诺慢吞吞地走在最后一个,初秋的风吹在身上,隐隐的有 些凉意。她感觉眼眶里湿湿的,眼泪在噙着,只是没有掉出来。 她想,自己一定是爱上三文了。 诺诺被赵叁德叫住了。 之前,赵叁德只见过诺诺的照片,照片插在三文的钱包里,赵叁德知道,花心 的儿子能把一个女生的照片带在身边,一定是真的喜欢她。 诺诺也见过赵叁德的照片,他们一家三口的合影,是三文用的那台DELL电脑的 屏幕墙纸。 " 我明天会去三文那里,收拾他的东西。如果你想拿点什么留作纪念,就过来 吧。" 赵叁德尽量说得简单些。 " 谢谢伯父,我正好想拿几样东西。" 诺诺这样回答。 赵叁德点点头,转身走了。 在这片无尽的墓碑里,五十四岁的赵叁德,已经为自己定购好一块墓穴,就在 儿子的旁边。 在回上海的路上,阿壶的嘴张开呈O形,没有合拢过,因为诺诺把那幅画的事 情原原本本告诉了他。 " 你认为三文的死跟一幅画有关?" 诺诺摇了摇头:" 我无法断定。这两件事 情都来得太突然,太不可思议,它们几乎发生在同一天。" " 你没有告诉别人?" " 暂时还没有。我不想跟三文的父亲说,中年丧子是人生最大的悲痛,我不想在他 的伤口上撒一把盐。" 确实,中年丧子、丧偶,乃是人生两大悲痛,对赵叁德来说, 两样都占全了。 不管三文是什么死因,对他来说,都毫无意义了。 那辆摩托车是他送给三文的圣诞节礼物,结果把儿子送上了不归路。 诺诺掏出鲜红的三星手机,读取一条短信,给阿壶看。 " 那天下午,三文给我发过一条信息——" 我收到一条奇怪的短信,想给你看 " ,当时我没有回复他,因为我还在赌气。现在,我很想看看短信的内容。" -------- 红袖添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