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八 秋天还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到来,价廉物美的游泳仍然是大众娱乐的首选。此时 正值下午开放时段,游泳馆里碧波荡漾,欢声笑语,音响里播放着张信哲的老歌。 阿壶走出更衣区,经过一段向上的阶梯,眼前豁然开朗,高高的穹顶、宽敞的 大池出现在面前。大泳池分浅水区与深水区,浅水区给那些不擅长游泳的人和小孩 练习,进入深水区的是一些熟面孔的泳客,最深处达二米五。 阿壶不会游泳,这条号码为XL的保日达牌泳裤,是在游泳馆的卖品部购买的。 本来阿壶想买一条平脚裤,但只剩M 号,XL号全是三角裤,让他别无选择。也许是 泳装设计者刻意想展示" 猛男" 的形象,两边收拢过窄,耻骨上的体毛都露出来了。 阿壶也顾不上那么多,平脚裤也好,三角裤也罢,反正要脱下来的。 浅水区最深是1 米20,阿壶在水里漫步,脚踩在塑料地板上,到了正式比赛的 时候,这些地板可以拆除,恢复成真正的赛道。 周围的泳客三三两两,有大人带小孩嬉水,小孩套着气圈;有男生教女生游泳, 趁机在她胸部揩点油;也有的劈波斩浪,看上去很猛,内行一看就知道是菜鸟级, 刚刚学了两招姿势,还不敢去深水区,只能在浅水区里埋头苦练。 浅水区与深水区之间,有一道浮在水面上的隔离带,如果从水里钻过去,游入 深水区,感觉就像从悬崖上跳下去一样,很刺激的。 阿壶在浅水区里来回走,两个穿比基尼的美眉在玩水球,阿壶不慎撞了其中一 个,她并不介意,还朝阿壶飞了一个媚眼。 本来嘛,在这儿穿比基尼,就是为了吸引男人的目光。 有一句" 名言" :如果有那么一天,男人都死光了,那些热衷于美容、减肥、 做SPA 的女人,早上起床连头都懒得梳。 阿壶决定就在这里" 下手" ,他退到浅水区的边缘,解开裤腰上的绳子,轻轻 一挑就松了,游泳裤因为水的作用,紧紧贴在皮肤上,阿壶的大拇指贴着肚皮,慢 慢朝下插了进去…… 现在,只要往下使劲一拉,立刻暴露无遗。 虽然在水里,但周围有男有女,有老有少,绝对是公开的哦! 不知道谁是第一名" 发现者" ,是玩水球的美眉吗?她们会有什么反应?尖叫、 逃上岸、蒙住眼睛,还是干脆把头凑到水里看个究竟?十秒钟后就有答案了。 就在阿壶鼓起勇气,把游泳裤往下扯的一刹那,一只菜鸟噼里啪啦游了过来, 这位仁兄练的是蛙泳,戴着泳镜,头埋在水里,两条腿努力朝外蹬,像一只硕大的 牛蛙。阿壶就觉得肚皮上被他狠狠踹了一脚,一个后仰,从浅水区滚进了深水区。 高高坐在了望椅上的救生员,发现深水区里有情况,马上跳下水,两名救生员 一道使劲,将这把灌满水的" 茶壶" 拖上岸来,可怜的阿壶像条死鱼一样趴在地上, 吐着水泡,五脏六腑被池水里的漂白粉清洗了一遍。 Q先生接到诺诺的电话时,先是喜出望外,继而莫名其妙。他觉得这个女孩显 然有点着急,非要安排在今晚,明晚是周末,来酒吧的客人会比平时多出一倍,Q 先生再三跟她商量,能否放到明晚,他愿意多支付两百元,可诺诺一口拒绝了。 嗯,一定是缺钱,而且是急需。 这是Q先生能想出的惟一理由。 难道她连一个愿意借给她三百元的朋友都没有吗? 现在的女孩,真叫人看不懂。 AK47坐落在马当路,与繁华的淮海路交叉,地段是不错的。上海的酒吧除 了分布在五星级大酒店的周围,大多集中在衡山路、巨鹿路、茂名路、长乐路这类 闹中取静的地段。近两年,随着" 新天地" 的崛起,酒吧又逐渐朝这边靠拢了。 晚上七点不到,诺诺早早地就来了,在Q先生特辟的工作室里,诺诺接过一袋 特供品,袋内有吉列剃须用品一套,包括一把刮胡刀、一罐刮胡泡、一瓶爽肤水, 还有一条浴巾。 诺诺先要淋浴,洗去皮肤上的油脂,把体毛全部刮干净。 受全球变暖的影响,上海的夏季越来越漫长,吞噬了秋季和春季,随着无袖上 装的流行,女孩们已经习惯每天做这种功课,有些人刮得较马虎,一抬手臂,可以 明显看见一粒粒黑色的须根分散在腋窝处。 除了腋窝,还有耻骨上的体毛也要刮除。人体彩绘是全身范围的,体毛的存在 会影响色彩的发挥,而且洗去颜料的时候,体毛不像皮肤能很快洗掉,谁愿意身上 有一堆彩色的体毛? 诺诺一边淋浴一边刮着,想起家里那把菲力浦美体冰刀,刮起来那才叫舒服, 可惜没带来。 淋浴后,响起敲门声,进来一位头发乱得像雀巢,满脸络腮胡子的艺术家,一 顶破了洞的棒球帽往脑后反戴,一条脏兮兮大概从来不洗的牛仔裤。看年龄,约三 十五、六岁,背着折叠式工具箱,拖着一把折叠椅。 看见他满脸的胡子,诺诺觉得那袋" 特供品" 应该给他用才对。 " 我没有名字,你要愿意的话,叫我" 大炮" 好了,不愿意,叫我" 狗娘养的 " 也行。" 这就是艺术家的开场白。 " 你好,我叫诺诺……" 诺诺怯生生道。 艺术家好像没听见,打开工具箱,里面花花绿绿的,有几十种绘画颜料,粗粗 细细的画笔有十几支,还有些看不懂的小玩意。 " 我对你的名字没兴趣,我只想早点完成工作,回家喝啤酒。" 诺诺犹豫了一 下,不太情愿地脱掉裹在身上的大浴巾,露出了身体。 艺术家对女人的裸体习以为常,让诺诺坐在折叠椅上,自己跪在地上,开始了 工作,一边打开话匣。诺诺有点惊讶,别看这" 狗娘养的" 邋里邋遢,他去过米兰、 都灵、威尼斯,还去过巴黎,在塞纳河畔写生,他遇到一个美国旅游者,穿得比他 还要邋遢,脚上的鞋子一只是公的,一只是母的。可能出于惺惺相惜,他给他画了 一幅素描,美国佬十分满意,出手就给了两百美元,后来才知道,这家伙居然是纳 斯达克一家科技公司的CEO ,身价上亿。 可惜乘火车从法国去意大利的途中," 狗娘养的" 遭遇了窃贼,钱包被偷,损 失数千欧元,包括那两百美元。小偷颇有绅士风度,只偷现金,信用卡和护照未动, 还留下一堆欧元硬币和一张写有法文的字条,奉劝他以后少带现金,多刷信用卡, 并祝他旅途愉快。让人怀疑他是不是国际信用卡组织雇佣的窃贼。 " 狗娘养的" 告诉诺诺,酒吧天天有人体彩绘,不过绘来绘去都是几张老面孔 老身材,别说观众厌烦,就连Q先生都觉得不好意思了,急需补充新鲜血液,故今 晚把诺诺放在压轴档,连灯光都重新布置过。 不知不觉两小时过去了,诺诺的正面绘了一只鸽子,扑扇着翅膀,它的翅膀与 众不同,是人的手掌形状,诺诺的背面从颈部到屁股,绘上了一条非洲大蟒蛇,蛇 首换成一只豹子头。 " 这两种动物,蛇不像蛇,鸟不像鸟,我看不懂哎。" 诺诺对着镜子照了半天。 " 看不懂的才叫艺术嘛。" " 狗娘养的" 关照诺诺先别坐下,让颜料干透,转 身去洗手了。 望着镜中的彩色美女,诺诺不得不承认,太美了!她后悔应该带一只数码相机 来,拍几张留作纪念。一经冲洗,这些美丽的图案就随着水流入下水道,一去不复 返。 按照Q先生的计划,十点钟开始表演,前面两个模特先亮相,一个绘的是《西 厢记》里的人物,正面是莺莺背面是张生,另一个全身绘成了蜘蛛女。她们摆造型, 在酒吧里走圈,每张桌前都要停留,给每位客人欣赏,半小时后诺诺登台。也就是 说,先出两片绿叶,衬托后来的红花。 万万没想到,结果让Q先生大跌眼镜。 诺诺快步进了工作室,拉上浴帘,打开水龙头,水哗哗而下。 " 诺诺!" 门外传来Q先生气急败坏的声音。 " 你怎么可以把客人丢下?讲好一小时,你才摆了二十分钟!你这是违约,一 毛钱都别想拿到!" 诺诺拉开浴帘,对着外面喊:" 我根本没想要你的钱!我的问 题已经解决了!" 咦?什么问题解决了? Q先生实在想不通,现在的女孩太不可思议了,如果她是自己的女儿,非好好 教训她一顿不可,做人怎么可以不讲信誉? 如果她是我的女儿,决不会让她来这种地方! 离开了AK47,诺诺看手表,晚上十一点半,她长长舒了一口气,暗自庆幸。 我已经在规定时间内完成了" 公开展示裸体" ,那个" 厄运" 应该不会降临到 我头上了吧? 诺诺又想起了阿壶。可怜的家伙,他在哪儿呢?他会以何种方式来完成这项Mission Impossible(不可能的任务)呢? 诺诺的担心是多余的,早在两小时前,诺诺还在背上画大蟒蛇的时候,阿壶已 经完成了" 不可能的任务" ,干净利落,不像诺诺这么拖泥带水。 夜校的美术班上,屏风后传来窸窸窣窣的脱衣声,朴老师正在向学员们讲述这 堂绘画课的基本要点,如何使用明暗对比,来画出一名花甲老人身上那种" 皮肤下 垂的皱褶感" ,还没讲几句,屏风后传来几声异常的响动,乒!砰!啪!哗啦!屏 风朝外倒了下来,半张乒乓球台上侧卧着一名裸体男模特,脸朝大家,面带微笑。 朴老师楞住了,因为这名男模特根本不是花甲之年,而是青年,年龄最多三十 岁,一身肥肉,脂肪堆积的皱褶感,取代了" 皮肤下垂的皱褶感" 。 " 老师快看!" 一名学员叫了起来。 朴老师朝乒乓球台下一看,一名花甲老人被塞到下面,脸上一块乌青,刚挨过 揍,正在呻吟。 " 这是怎么回事?你是什么人?你是怎么进入课堂的?" 面对朴老师一连串的 发问,胖胖的男青年一言不发,从乒乓台上跳了下来,朴老师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担心对方袭击自己。没想到男青年仰天大笑了三声,哈!哈!哈! 笑罢,他迅速捡起地上的衣服,在众人惊异的目光中离开了教室,扬长而去, 走廊里传来一阵轻松的口哨声。 朴老师把老人从球台下搀扶起来,问他发生了什么事。 " 他躲在球桌下面……我刚想脱衣服,他突然蹿出来,掐住我的脖子,把我从 台上拖下来,然后他就开始脱衣服了……" " 他是个疯子!" 老人颤巍巍地骂。 岂止是疯子,还是个暴露狂、性变态。 朴老师希望这堂课不要因此夭折,这件事千万不要传到校长耳朵里,课堂上发 生这种事情,无疑是老师的失职。 朴老师安慰了老人几句,吩咐大家继续上课,画出" 皮肤下垂的皱褶感" ,还 有老人脸上的恐惧表情,这可是难得一见的。 -------- 红袖添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