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七 朱川死后,诊所里出现了一种谣传,说朱川是被Zoe 克死的。 有人对两人的生辰八字作了分析,从五行来说,Zoe 属水,朱川属火,水火不 容,水遇火则灭。 这实在是无稽之谈。有句成语叫一马平川,川乃平原,平原即土地,朱川的命 里有大量的土,在五行里,土是克水的,俗话说" 兵来将挡,水来土囤" ,应该是 朱川克Zoe 才对。 " 这个造谣的人就在我们中间。" 一直在吃菜不吭声的毛丽芳忽然冒出这么一 句话来。 毛丽芳在暗示,造谣者就是张铁静。张铁静听出来了,冷笑一声,反唇相讥: "Zoe当了代理老总,提拔安若红当了护士长,诊所里居然出了两个护士长,因为顾 及你的面子,才没有宣布你被免除了护士长。以你的胸襟,怎么能不对Zoe 怀恨在 心?造谣者究竟是谁,昭然若揭。" 肖妤显然不希望在杜咬凤他们面前显出自己内 部不团结,就打圆场说,其实我知道,这件事与你们俩都没有关系,造谣者是吴劳 乾。 肖妤的这一招立竿见影,吴劳乾马上成了毛丽芳和张铁静的谈论对像。 即使身为老总,Zoe 也记着自己头上有一个" 代" 字,所以她非常尊重吴劳乾, 凡事都跟他商量。吴劳乾却常想出一些惊人之举,譬如,他要护士穿超短裙,弄得 像饭店里的啤酒女郎。据说在日本人投资的太平洋口腔医院,女医生穿短裙,护士 穿超短裙,规定必须穿。对于吴劳乾的刻意模仿,大家都觉得好笑,Zoe 劝吴劳乾 放弃这种荒唐的念头,病人进诊所是来看牙齿的,是来解除病痛的,如果他们想寻 欢作乐,不如去夜总会。White 的定位是高档化,如果护士都穿上超短裙,即使吸 引了一部分男病人的眼球,诊所的格调会由此变得低俗化,得不偿失。 吴劳乾每月都要打一次高尔夫,他特意把球杆袋摆在办公室里,作为一种炫耀。 他的高尔夫俱乐部会员证,据说价值不菲,能换一辆奥迪A6。上班的时候,他用电 脑浏览网站,他关心的网站不外乎两种,一种与高尔夫相关的,另一种就是房地产 类的网站。 吴劳乾买了四套房子,一套他和老婆孩子住着,一套给父母住,还有两套出租。 他经常在办公室里打电话给他的房客,关照一些注意事项,如浴缸是TOTO的铸铁浴 缸,浴缸底部放了一块橡皮垫子,叫房客不要嫌麻烦,如果用脸盆,一定要放在橡 皮垫子上,免得把浴缸弄出刮痕来,他会定期上门检查的。 大家都说,作为一名房东,吴劳乾的称职远远胜过财务主管兼行政主管。 朱川发生车祸的时候,正值非典肆虐,酒楼、饭店、商场,就连马路上的行人 都少了一半。跟许多行业一样,White 齿科陷入了最困难的时期。往返上海的商务 客人锐减,要知道,高级白领与商务人士乃是这类高档诊所的主要客源,虽说上海 的情况还可以,据官方统计,确诊病人不到十例。 光顾诊所的病人锐减,这已是不争的事实,Zoe 发动医生,利用空闲时间,给 每一位来过诊所的病人打电话,进行回访。要知道,这些医生都是从国营医院里出 来的,在那里,根本不用为有没有病人而发愁,愁的只是病人太多,累得连腰都直 不起来,根本没有回访病人这种思路,要给他们灌输新的理念。Zoe 举了这样一个 例子:有个台湾人,长年在上海,半年一次的洗牙,他不愿意在上海解决,买了双 程机票飞回台北找他的牙医,这仅仅是洗牙吗?不,而是一次跟老朋友的愉快会面。 所以,我们要抛弃原来的思维模式,树立新的理念——我不单是你的牙医,也是你 的朋友。 为了度过难关,诊所在杂志登的广告上附折扣券,洗牙享受七折优惠。这一招 果然见效,客人明显多起来,肖妤还拉来了几单大宗业务,如去新加坡国际学校为 学生检查口腔,这些学生都是在上海经商的外籍人士子女。就这样,齐心协力,多 管齐下,终于熬过了SARS肆虐的五月和六月。 很多日本人在上海工作,把太太、孩子也带来了,太太做家务,孩子上学,这 是一块很大的市场。由于朱川在日本多年,不遗余力地为诊所开拓这块市场,千方 百计地拉关系、找朋友,取得了一些效果,每次有日本人来,朱川总是坐在医生旁 边,用流利的日语为病人与医生沟通。朱川的死,使得日本病人这一块的收入锐减, 诊所急需日语人才,对此,吴劳乾与Zoe 达成了一致,于是通过网上招聘,招进来 一位姚枝子小姐,她是上海人,原是一家国营医院的口腔医生,辞职去日本读MBA , 在日本待了七年,日文名字叫山口枝子。 应该说,无论专业还是日语,姚枝子都可以过关。吴劳乾很兴奋,说以后凡是 有日本病人,都给姚枝子来做。Zoe 却表示担心,如果单说日语,姚枝子是绰绰有 余,毕竟在日本呆了七年,但离开医生的岗位也是七年,技术等于荒废了。要知道, 在中国,哪怕你是最优秀的牙医,一旦走出国门,就啥也不是了。你的学历、你的 从医经历,一概不被承认,连一个齿科助理都当不上,必须一切从头开始,进医科 大学,考牙医执照。所以,在日本的七年里,姚枝子不可能接触齿科这个行业。 吴劳乾不以为然,在他看来,当医生就跟骑自行车、学游泳一样,一旦学会就 一辈子忘不掉了。他要姚枝子露一手,叫张铁静给她安排了洗牙的病人,没想到一 次普通的洗牙足足洗了两个半小时,病人出了一身汗,姚枝子自己也是满头大汗, 跟她搭班的护士米妮不住地摇头,说一看姚枝子的手势就知道她生疏得很。 出师不利,姚枝子也觉得很尴尬,她再三说自己能行,只是有点生疏罢了。但 作为医务主管的Zoe ,不敢把病人交给她,这是高档诊所,来的每一位病人都是上 帝,不可能给你" 实习" 的机会,万一有个差池,再来一起投诉,那可怎么办? 于是,姚枝子只能像翻译一样,坐在诊所里等日本病人上门,可那些日本人已 经成了朱川的朋友,都是冲着朱川才来的,他们跟姚枝子并不熟悉,姚枝子的到来, 没能为诊所找回那些流失的日本客人,吴劳乾的美好愿望落了空。 时间一长,姚枝子在诊所里闲来无事,坐在电脑前,扫雷、纸牌、接龙,成了 诊所里的游戏高手。不过她最大的兴趣还是购物,姚枝子是BURBERRY的品牌迷。 上海的BURBERRY专卖店在南京西路的梅陇镇广场,姚枝子每周至少去逛两次。 这里的Blue Label系列是在日本制造的,姚枝子反复比较着东京与上海的价格差别, 最终买了一只樱桃皮夹。 她外出的时候,对吴劳乾说,去南京西路的商务圈拜访日本客人,开拓市场, 吴劳乾很高兴,没想到她所谓的" 市场" 就在BURBERRY专卖店里。 费了好大的劲,阿壶才把大家的话题从吴劳乾、姚枝子、非典这些琐碎的事情 拉回到主题上来。 可不知道为什么,三个人都对Zoe 的死讳莫如深,好像怕招惹了什么可怕的东 西。 肖妤还一个劲地问,小蕙跟你们说了什么? 奇怪!自己不肯说,又在打听别人怎么说。 她们愈是这样,阿壶越是感到Zoe 的死是一个有挖掘价值的宝藏,值得深挖。 "Zoe死后,接连又死了三个人。" 肖妤轻声的说道。 " 哪三个?" 阿壶追问。 没等肖妤回答,毛丽芳就使劲推了她一把:" 说好不提的,你怎么忘了?!" 肖妤看了毛丽芳一眼,只好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 " 事情过去都这么久了,告诉他们也没什么……" 张铁静有点为肖妤辩护的意 思,被毛丽芳瞪了一眼。 " 请你别忘了,我们还留在诊所里上班呢!如果他们真的好奇,去找离开诊所 的人问好了,像小蕙、安若红她们……" 当着阿壶、诺诺、杜咬凤的面,三个人这 般窃窃私语,样子有点滑稽。 接着,毛丽芳为自己的话解释道:" 我们还在诊所里上班,对这种事情总有点 忌讳吧,你们应该可以体谅我们的心情。至今我都觉得诊所里处处有Zoe 的影子, 每次经过她那间诊疗室门口,我都能闻到兰蔻香水的味道,那是Zoe 最喜欢的…… " 毛丽芳的话音刚落,肖妤忽然掩面哭泣起来。 这顿饭就在吞吞吐吐的话语间结束了。杜咬凤埋单,六个人只花了三百多元, 真的很实惠。就在他们走出餐厅,等候电梯的时候,张铁静忽然拉了诺诺一把,小 声告诉她:" 那三个人是吴劳乾、屠伯年和姚枝子。" -------- 红袖添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