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节:尸经迷踪(5) 张大胆道:“姑娘所言极是,我们只是上去瞧瞧,又不做什么。”他突地顿 下脚步,望望不远处的山峰,又瞧了瞧飘红在山道上挣扎前行的背影,咬咬牙, 又复紧赶上去。 西南山后峰和凤凰落后山断崖传说都是外人禁地,不经同意,不得擅自进入, 否则,就会惹下杀身之祸。虽说已经过去了二十多年,西南山和凤凰落再也没了 当年那些叱咤风云的人物,但规矩早已深入人心,故此,张大胆才会有此一问。 因为两地不仅是禁地,还是凤凰落和南阳观众人死后的荣耀归宿之地,在张大胆 看来,活人去打搅死人,总归不是很恰当。 大约半炷香后,两人终于爬上了峰顶,只见眼前有一大片空地,长满了青翠 的乔灌树木,淡淡的雾气在雨下林中氤氲弥散着,一座座整齐的山坟若隐若现散 落在雾气中。刚刚经过一场大风大雨的洗礼,植物看上去俱是精神百倍,像烈日 后及时冲了个凉水澡,摇摆着慵懒的身体,干净的枝叶,连那一座座山坟前的墓 碑,竟也一尘不染。 轻风伴着小雨细细吹来,张大胆和飘红却无心欣赏这道家圣地的景致,分散 开来,左右寻找着那传说中的无字碑。 突然,一声惊叫响动天际,张大胆心下一惊,暗道:“不好。”他来不及细 想,转身朝飘红搜寻的方向奔了过去。 数丈之外,只见飘红一动不动立在雨中,张大胆紧走数步,却见她目露惊恐, 脸色苍白,雨水渗透进罗幔,流下脸颊。她的嘴唇在轻微地抖动,不知是因为太 冷,还是看到了什么。 张大胆也随之望过去,一时也惊得目瞪口呆,只见不远的一棵大树下,一座 比周围的山坟稍大一些的石墓冷酷卧着。他几乎一眼便知,这就是传说中的无字 碑墓,因为他已看见了那块没有一字的石碑。但令他和飘红无比吃惊的是,石墓 已经让人顶上开花,刨出的泥土大片散落,无字碑也歪倒在地,两把闪亮的铁锹 生生插进土里,石墓看去简直一片狼藉。 “这究竟是谁干的?”吃惊过后,张大胆失声道。 飘红怔怔不语,像是根本没听见他的话,直步朝石墓走去。 张大胆只得满心疑惑跟了过去,飘红停在墓前,柳眉微颦。 石墓后背的砌石已被人凿开,让人不解的是,下面并不直接是棺木,而是几 层红黑两色的砂粒和黄土。砂土都让人悉数给铲了出来,难怪从远处望来,石墓 周围会有这许多的泥土,但不知为何,掘墓者好似并没有打开棺木,因为棺盖上 不但没有铁锹的伤痕,反而还有许多未被清理完的黑色砂粒。 张大胆费解道:“墓都挖了,偏偏棺木不曾动过,实在叫人奇怪。” 飘红凝视道:“或许他们并不是普通的盗墓贼。” “不是普通的盗墓贼?”张大胆望着她,喃喃道。 飘红一扫石墓周围,目光落处,道:“普通的盗墓贼,图的无非是墓中陪葬 的金银或财宝,你说南阳观的这些老道,他们有何供别人惦记的?再一点,我不 知哥哥有没有发现,这墓周围除了你我,还有三双不同的足印,依我看来,盗墓 贼或许还在此峰顶上也说不定。” 张大胆四下张望了数眼,还是一脸糊涂道:“姑娘这话,叫在下甚不明白。” 飘红一笑,道:“哥哥且看地上,这里除去你我,是否还有两深一浅三对脚 印?咱们先不管他们是谁,来挖老道坟墓的目的,单瞧这脚印的深浅,哥哥是否 已经猜到,这必定是雨中或雨后才可以踩得出来。”张大胆摸摸脑袋,其实他根 本就没看出来。飘红接着道,“哥哥再看这脚印下的积水,是否早已明白,盗墓 者只比我们早一步先走。也就是说,盗墓者很可能就是在午后下雨的半个时辰后 至我们来到这里前的这一段时间内才离开的。” 张大胆还是一片云雾,问道:“这脚印会不会是上一次下雨时留下的?” 飘红又一笑,道:“不可能。虽然下过一场大雨,很多线索会变得难以分辨, 但哥哥不要忘了,假设盗墓者是上一次下雨时来的这里,那应该有半个月左右了 吧?假如我记得没错。”她看了眼张大胆,接道,“半个月前的脚印,经过烈日 的暴晒和山风的吹打,相信也早已干透了,等来今日这场大雨,脚印中肯定会积 满了水,而此刻却恰恰相反,水都渗进了土里,哥哥说说看,这脚印到底是新的 还是旧的?” 张大胆这时才真正明白了,顿时佩服万分,赞扬道:“姑娘的细心,实在我 之上,这等简单的道理,我却看不出来。”他看着她。 飘红动容道:“哥哥,你说老天爷是不是在可怜我,给我一个机会,我们掀 开棺盖瞧瞧,看看里面躺着的究竟是谁。” 张大胆道:“这样不会有所不妥吧!”在他心中,人死之后就该得到安息, 轻易挖坟开棺,那是要断子绝孙的。更何况,这也不是大丈夫所为。 飘红沉默地站着,其实在她心里,也是不知该如何是好。 突然,一声尖利且严厉的怒斥声自不远的一处密林中传来:“两个小贼在做 什么?” 张大胆一惊,飘红却望将过去,只见一个青衫道袍打扮的女子站在那里,目 光凛凛地瞅着他们,在那清秀的眼神里,飘红看到的竟全是仇恨,她心底一震。 道衣女子接着叱声道:“你们两个小贼到底做了什么?还不快离我师父的墓 冢远点。” 张大胆暗叹:“好不饶人的牙齿。”他嘴上虽抱怨着,脚下却不自觉已后退 了四五步。 飘红目光一凛,怒道:“你怎这般凶悍?” 道衣女子似没听见她的话,飞身扑向墓前,放声“呜呜”大哭起来。飘红柳 眉微皱,静静看着。张大胆有些不忍,安慰道:“你别哭了,这真不关我们的事, 你有话可以说出来,我们可以帮你。”他心里想,这道衣女子定是看见自己师父 的墓被人盗挖,一时悲痛,才会如此伤心哭泣。假如她要自己帮忙把她师父的墓 重新填实,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答应。但是,或许他想得过于简单了。 细雨烟蒙,哭声依旧,声到高亢处,听者心里也是暗涌酸楚。 张大胆怎堪忍受如此悲恸的哭声,可又该如何?毕竟与她不相熟,何况自己 现在还是盗挖别人师父墓葬的嫌疑人,怎谈去安慰别人? 飘红面如霜纸,冷淡道:“你哭也没用,你师父的墓和我俩无关。” 张大胆看一眼飘红,心下忖道:“人家师父的墓穴被盗挖,伤心亦是在情理 之中,飘红姑娘此时说出这样的话,实有些绝情。”其实,他哪知道飘红说出这 话,乃是要极力去撇清和这件事的关系。 道衣女子果然停下哭声,转过眼来,那眼神犹如利箭一般,生生刺入两人的 心脏。她狠狠道:“这里除了你们,还会有谁?”接着,她眼一瞧地上,又道, “你们还有同伙在哪里?” 飘红哧哧一笑,道:“你是否偷听了我们谈话?” 道衣女子利目微敛,严肃声讨说:“想不到你还要恶人先告状,看来不对你 们使点手段,你们是不把其余三名同伙交出来了。” 飘红笑笑道:“小小年纪,不但是个小贼,还是个不折不扣的诬赖道妇,看 来,我真小看了你。”她故意激怒她,就是想瞧瞧她到底是不是南阳仙人的徒弟, 因为从没听说道观还收女弟子的,对于她的突然出现,飘红早就心存着怀疑。 哪知,道衣女子并没有因为飘红的言语而怒起,反而微阖双目,滚落下两滴 清泪,放声痛哭道:“师父,徒儿没用,徒儿不肖,徒儿照顾不好你老人家,徒 儿让你失望了……”她不停自责,哭得亦更伤心,更加大声,更让人不禁为之动 容。 张大胆顿觉惶惶不安,好似墓穴就是自己亲手挖的,他望了飘红两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