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其实我早就不想闻那满屋子臭味,退到外室,看那些所谓的资料,不过是些线 条、箭头及其他奇形怪状的东西,鬼画桃符,不知所云。倒是有一张纸上,明明白 白写着“星期六”、“火车站”等字样,让我联想起来上周全处的内勤人员外出休 假,由王一带队,就是星期六乘火车返回来的。 “看出来了?”王一兴冲冲地问。 “看不出来。”我把那一堆宝贝资料还给他,“你以为破案和写简报一样,先 打草稿。” “别跟我提简报!”王一把那堆草稿纸收拢,整理好,再把那份协查通报放在 上面。“这个名叫丁四的江洋大盗,肯定已经潜入本市。准确时间是上周星期六二 十三时四十五分。此人潜入本市有明确的目的,有明确的联络对象。可惜你突然闯 进来,把思路给打断了,这个人过检票口以后的情节一点也回忆不起来了。你就等 着瞧吧,说不定马上就有人给你报一个惊天动地的大案子。” “真有这么玄乎?” “这照片我只需看一眼就认出来了。”他弹了弹那份协查通报,“我推断这个 人有一个非常非常特别的怪癖:一有紧张情绪就会情不自禁地嚼黄豆。所以这个人 经常是黄豆不离身,他一定也是一边吃黄豆一边作案,以此缓释作案时的紧张心理。 这大概和他童年时期的一次心理创伤有关。你要不信,马上打电话问一问,此人的 涉案现场遗留中,一定会有黄豆。不过这玩意儿不一定会引起警方的注意。” “生黄豆还是熟黄豆?我可要打电话了。” “熟黄豆。确切地说是炒黄豆。不过别忙,你同时再核对第二件事。我推测上 周星期六晚上十点左右,当地公安机关组织了一次围捕行动,最终扑了一个空。也 可能正在敲门的时候,他却从后面窗户上逃出来了。” “你还真没有参加过追捕行动。刚进校门的警校生也晓得前门后门一起堵的道 理。” “大概认为没有堵后门的必要吧。他这次逃脱前落脚的地方应该是十层以上的 高楼,同时警方也许已经了解到,除了前门之外,只有厨房后面有一道小窗户通往 室外。小窗户上已安装了铁护栏,纵有天大本事也是笼中之鸟。不想这人的确不是 等闲之辈,就在警察破门而人之前,他拉弯铁护栏,挤出身躯,攀着旁边的下水道 钢管,顺利逃脱。这当中有一点我敢肯定:他攀缘的下水道,已经有很长时间不曾 刷漆了,锈得很厉害。” “你敢这么肯定?电话打过去,可别给人家闹个笑话丢在那里。” “我这么给你说吧。核实后如果我的推测正确,这个案子就交给我办;如果推 断错了,我给你编一辈子简报,再不找你要求上案子。” 好在协查通报上的电话号码是现成的,一拨就通。对方证实,他们的确在丁四 的涉案现场发现过黄豆,不过一直未能给出合理的解释。上周星期六晚上也组织过 一次追捕,警方已注意到那个下水道,但打开门之后丁四已经无影无踪。那是一大 片宿舍区,楼房结构复杂。当地警方推测丁四并未沿下水道逃跑,而是朝相反的方 向即楼顶攀越。然后从楼顶逃往另外的单元。由此脱身。 “就算丁四曾经潜入本市,也有可能是为了躲避当地警方的追捕,过过路而已。” “不会那么简单。他完全可以不下火车,逃得越远越好。”王一突然眉头一皱, 两眼发直,“哈,记起来了,记起来了。他出了检票口后,一直在东瞧西望,现在 我才晓得他是在寻找电话。 我回忆起来,他在火车站广场西侧,一条牛仔裤广告下面的公用电话打了一个 电话。“ “简报,”一般情况下我不叫队员们互相取笑的绰号,有时候也会不由自主叫 出来,“你能把公共电话的情况落实了,我就把这事儿立个案子。” “是不是让我来办?” “只有你才晓得的玄龙门阵,你不办哪个办?” “哪个跟我办?” “你好像还没有办过案吧?当然就只有我当你的搭档了。” “哎哟头儿,你就别这么抬举我了。我晓得你老人家道行高深,我只有给你当 搭档的份儿,鞍前马后跑跑腿是我的福分了。 我这就去火车站把情况给你落实了。“ 见他风风火火下楼,我正好可以打一会儿瞌睡。不一会儿他又回来了。 “我拿出协查通报上的照片让守电话的人辨认,他不敢肯定。” “不要说不敢肯定。那不是办案的人说的话。” “但他记得我说的那个时段内,有一个小伙子打了一个自动传呼,又以没有打 通为由拒付电话费,两个人为此吵了几句,所以他把这事儿记得挺牢。” “江洋大盗不至于连三毛钱的电话费都值得和人吵一架吧?” “这正好印证了我的判断,躲避追捕,仓皇出逃,身上分文未带。他就是在火 车上逃票时被我注意上的。” “那个公用电话的号码是多少?” 王一脱口报出一串数字。 “填一张查询通知书,去电信局查一下受话方的号码。” 王一拿出一份已填好的查询通知书。“你老忘了我这内勤是做啥的?平时就是 填这玩意儿的。刚才回来见你在打瞌睡,就已经填好了。” 就在王一去电信局查那个自动传呼的时候,总值班室给我转来一个神秘电话。 “喂!我要找你们管事的说话。” “我就是。” “你说个证据出来,证明你就是管事的。” “你在公用电话上打电话是吧?你看电话亭里贴的报警宣传画上,有一个绿色 电话号码,那就是我办公室的电话。你要不信,就换那个号码打进来。” 其实那几个报警电话都是串在一起韵。对方想了想:“算了,我相信你。你在 十分钟之内,赶到怡园茶楼来。怡园茶楼你晓得吧?” “晓得。不过我还不晓得为啥要来。” “我有一件东西要转交给你。十分钟后只准你一个人来。我辨别得出来你的声 音。” “怡园茶楼上下三层,我到哪儿找你去?” “三楼靠房柱的位置,有一盆金叶菊放在茶座上。” 我的电话是同时录音的。取出磁带,重新听一遍,从背景声音中感觉出这个电 话似乎就在怡园楼外面的大街上打的。这大大增加了我对这个神秘电话的可信度。 赶到指定位置,那个神秘的小伙子已经在等我了。 “你倒更像一个侦探。”我要了一杯绿茶,顺便替他补付了茶钱。 “茶楼老板是我的战友。选这儿主要是从安全上考虑。”小伙子告诉我,他当 了三年武警,退役后跑了几个城市,现在在本市最大的购物中心太元百货广场作保 安。他要告诉我的事就发生在一天前的百货广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