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王班头就这么死了。其实他跟我一样,只想挣一点点钱来养家糊口,不想搅 到任何是非当中去,下去追查也是出于职责,不料就这么死于非命。商场竟说是他 带外人擅自闯入配电房,不但不给任何抚恤,还说动机不良。我证明那个陌生的死 者是贼,也被商场矢口否认,我说你们讲不讲道理?林总说你要讲道理就趁早闭嘴! 我说过我不想搅到任何是非中去,我已买好车票,今天晚上就要离开这座城市。但 有一件东西我不能带去。 “橱窗上那个消失的模特儿,除我之外再没有人看到,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另一 个死者。我在这个死者手中,发现了一张纸条。这就是我要交给你们的东西。” 我拿过来看了一眼,是一页太元商场的便笺,上面画着一些曲曲拐拐的线条和 一些“+ ”、“一”符号,像一张电器说明书。 辖区派出所证实,事发当天上午太元商场已报案,称有一位保安违反操作规程 擅自进入配电房触电身亡,同时触电身亡的身份不明者,估计是保安的熟人。商场 证实此二人深夜闯入配电房属不良行为。派出所请分局法医尸检,证明死者死于电 击无疑,派出所也已作为意外事故给了相应处理。 回到队部,王一已经在等我了。正要跟他说太元商场的事,他却迫不及待开了 口:“经查询电信局,那个自动传呼的受话号码有记录,但机主情况无任何登记, 所以无从查起。我已调出近几年所有违法犯罪资料查找,有了一些线索。这个传呼 号在十多起卖淫嫖娼案中被嫖宿人员提起过。从现有资料看,机主有可能是暗娼, 出入高档豪华娱乐场所,接触的都是些有头有脸的人物。我已安排人去打听此人的 下落。” “你安排人?妥不妥哟?”我把保安留下来的那份图纸交给王一,“你看看这 上面画的啥?” “哈——”他几乎不假思索,“这是照明线路图嘛!总闸,分闸,火线,正负 极……你肯定在配电房捡到的。” “你去捡一张看看?”于是将保安说的情节给他叙述一遍。 “橱窗里那个模特儿一定有文章。” “那是明摆的。你现在要紧的是去商场把这张图纸搞清楚。” “哈——你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这还用得着去商场?这样大的商场,电路 分布图消防处记得清清楚楚,拿到隔壁一问不就得了?” 消防处就在隔壁楼上,现场图纸和备案图纸一对照,认定现场遗留物是一张线 路变更示意图,最终意图是要把二楼银行证券公司营业大厅计算机房的输电路接通, 然后把这条电路接到配电墙角的一个插板上。 我们以需要补充现场材料为名重新进入现场。立式巨型广告箱的确像焚尸炉上 的高烟囱,阴森森的。这是大楼在设计上就预留下来的广告位置,所以并不是保安 所言,临时打通的便门,而是从建筑结构上就设计好了的。广告箱底部支撑在预留 的水泥平台上,与配电房连成一体。到处都是电闸板、闸盒、电线。整个现场已经 彻底打整过,几乎没有勘查价值。 从现场出来,保卫部长拦住我们:“林总一定要见见你们。” 林总的办公室在二楼,豪华气派。见我们进来,并不起身,旁若无人地用牙签 剔牙齿,终于腾出一只手来,指指沙发:“随便坐啦!” 小姐在一旁侍候着,递上茶杯,林总漱了漱口,吐回杯里,再继续说:“警官 先生,我是纳税人啦j 你们这个样子进进出出,生意不得做的啦!”然后接过小姐 递上的茶杯,喝一口,慢慢漱着。 王一是第一次办案,第一次接触当事方,终于忍不住了,拉起我就走。边走边 说:“老总啦」你们拜拜的啦j ” 到了门外,我才对他说:“你这样沉不住气。是办不了大案子的。你要沉住气, 林总就沉不住气了。” “那是个钱到赌场命到杀场的主儿,等他沉不住气的时候我的案子又等不及了。” 他掏出那份现场草图,慢慢在我眼前展开,就像变戏法一样,那张草图中间包着几 粒黄豆。“我一直怀疑丁四就是那个橱窗中的模特儿,这是在几根电线交叉成的缝 隙中发现的。” “他去现场干啥?” “这中间差一个环节。丁四在火车站给打传呼的这个人,知道丁四去现场的目 的。” “我们是不是去提取一份职工名册?” “这事最好叫辖区派出所来。我们顺便到我的同学那儿坐坐?” “哪个同学?” “美人鱼广告,你忘了?” 沿走廊走到尽头,已是室外,一个巨大的平台花园,遍种植物,藤蔓植物绕及 门型,上书“嚣尘苑”。进人苑内,曲径尽头,喷泉后面,立一螺旋形楼梯直通五 楼,上书:广告制作上五楼。 “太高了。”我边说边往回走。 “都到门口了,还是进去看看。” “我晓得你的鬼名堂。你可不要给我提警车开道这事儿。” “我可以不提,他要提我也拦不住。” 上了广告制作间,偌大一个厅堂,不是赤裸的人体模型,就是三点式的人体模 特,白晃晃一片佳丽。一块白色垫子上,十几个女子正在反复唱:“美人鱼啊美人 鱼——” 满头金发的一条汉子扑过来,远远地向王一伸出巴掌。“你跑来于啥?不是给 我带霉运来吧?” “哪有那么合适的霉运——这位是我们头,跟你说起过的。” “久仰久仰!这么年轻,就成了我们同学的头j 前途不可限量!”回头问王一, “喝一杯?” “想是想喝,没有闲工夫。我们来看商场电击事件的现场,顺便来看看你。” “看看而已?没有好消息?” “实在不好把车弄出来。你也别为难我们头。” “不借车,借牌照也行。” “那不一回事?” “实在太犯规,也不害你。我是商人,给出去的反正是钱。” 他指指楼外,“对面那家答应想想办法。他们可比你开窍得多。” 我知道对面那家是另一个有特种车辆的部门,不再多想,静等王一闲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