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据鲁斌讲他是在徐萱火化那天萱萱的朋友小顾告诉他的,说萱萱在她那儿放了 包东西,叫给他。鲁斌当时也吓了一跳。那时徐萱的尸体正在炉子里烧着呢。小顾 明白了他的表情,说徐萱出事儿前放她那儿的。一包什么东西呢?警察的职业习惯 叫薛静和吴兰都想到了会不会是可以揭示萱萱之死的材料。 “是什么东西?”薛静问。 东西就在鲁斌的办公室里。他准备去取时,薛静站起来了。夫妻俩那一刻都明 白了警察的动机:不相信他们。原则问题,薛静不想就此说什么。薛静跟在鲁斌后 头进了他的办公室。东西在老板台的橱子里。纸包不小,像是书籍,给牛皮纸裹着, 上头的绳子已经解开、松散了。 “你看过了?”薛静问。 “没有,我拿回来还没腾出空儿来看,你们就来了。” 从时间上推断差不多。另外,绳子松开的状态,也拿不出东西来。两个人在老 板台上把纸包打开了。里头有本日记和三大本影集。薛静注意到鲁斌的脸上起了变 化,不再那么自然了。他的脸甚至红了一下。此刻屋里只有他们两个。薛静说道: “你有什么事儿瞒着我们对吗?” “我们能找个时间单独谈一下吗?” 薛静同意了,拿了一张联系卡给他。“你方便时给我打电话。但这些东西我们 要借用一下。” “我能问个问题吗?” 薛静看看他。他看着她,感觉起来耳朵却好像在注意门外。 “你说。”薛静说。 “你们怀疑萱萱不是被老虎杀的?” 薛静明白他可能的意思,比如说谋杀,但他这样的问法,叫她调不过嘴来,不 知道该怎么回答他。萱萱是被老虎咬死的,众目睽睽,这毫无疑问。 “你是说徐萱的死有问题吗?” 他们对视着。那好像在进行一场心理的较量。这个男人在犹豫。犹豫反到证明 他知道什么。薛静考虑怎么说好时,那个女公关进来了,说赵秘书来找他。 “改天咱们再谈好吗?”鲁斌说,他的心思已经走了。女公关站在哪儿等他的 指示。鲁斌叫女孩把赵秘书送到大会客室,然后拿个专用袋来。女孩答应着出去了。 一会儿拿了个纸袋子回来,把那包东西帮薛静装进袋子里。鲁斌表情变得很不踏实, 欲走,又扫着薛静手里的袋子。 “您放心,我们不会把涉及隐私的东西讲出去的。” 薛静回到小会客室时,吴兰一个人在喝水,卫雯已经不在屋里了。两个人往外 走时,公关女孩把她们送到了电梯里。 独立调查组的大本营设在了三星级的酒店里。这个级别消费上说的过去,五星 级太奢侈了。开了两个挨着的房间。她们俩回去时,他们四个还没有回去。天气很 热,把空调的控制按钮打到最大,两个人换了休闲的衣服,开始看从鲁斌那儿带回 来的东西。薛静先翻看那些影集。大多数照片都是徐萱的。她去过不少地方,很多 照片是和小象“塔拉”一块儿照的,和“仔仔”的合影也不少。当看到其中的一本 影集时,薛静被吸引了。上头有萱萱和鲁斌的合影,而且照片量很大。有些照片很 亲密,看上去他们的关系不同寻常。薛静的脑子里闪过了鲁斌在她要带走这些东西 时尴尬的样子。他恐怕是为这个吧? 薛静倒了一杯水,拿在手里,把这些照片拿给吴兰看。吴兰也感觉到了。 “他们俩的关系不一般呵。” “鲁斌没和咱们说实话。他好像不太方便,说过后找咱们谈。” 两个人继续看。那本笔记本是萱萱记的日记。后半部分说到了对鲁斌的感情。 通过日记的记述,还有一个叫S 的人和徐萱应该有肉体关系。 “他喝多了酒,非要和我上床。真烦死了。这一阵儿我根本不想。讨厌!” 薛静和吴兰一时也猜不出这个S 是指谁。 不过两个人重点负责的是调查韩闯,可今天对韩闯的情况了解的并不多。吴兰 一提这个,薛静觉得也是,一会儿他们回来,开碰头会时,她们俩没什么好说的。 有个问题薛静考虑过了,只是并没有直接的证据来支持。韩闯的死很可能和萱萱有 关系。他是否从她那儿拿到了什么东西?和薛静说话时,吴兰仍在翻着那本日记。 其中的一篇引起了她的注意。她拿给薛静看。这是最后的一篇日记,是徐萱出事前 一天写。 “我直觉到危险在向我接近,我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儿。但我心里很慌。……” 日记没有说到很具体的东西。薛静觉得徐萱一直在担心什么,好像这本日记本 身也不安全,所以话写的很隐晦。恐怕正是因为这个,她才把这包东西交给小顾保 管了。 薛静考虑应该找小顾谈谈。没有一会儿周志虎、老顾、章淼和李智平先后回来 了。几个人到周志虎房间碰了下头。他们一整天都在调查徐萱死亡的原因。开会的 时候,薛静感觉到了这种调查后头还有更大的东西。从这个组成立以来,薛静就觉 得这不像是一个普通的案子。但由于周志虎一开始强调了,不先入为主,以事实说 话,薛静也猜不透上头的意图。她问过表哥胡子铭,他也没告诉她什么。他只是微 笑着看着她,说老周会布置的。 薛静她们的进展虽然不大,但成果不小。鲁斌这个人引起了大家的注意。章淼 建议跟踪他,获得了同意。周志虎给省厅打电话,要了四个人来。看上去他们对本 地的警察是不信任的。全部异地化了。 对于萱萱的死,大家都引用了数年前发生在北京的驯兽员被老虎咬死是因为发 胶导致的事例。但由于薛静和吴兰从驯兽员哪儿听来的观点,都觉得有必要试验一 下,看看老虎是否真的对这类气味没有反应。 “现在还有一个问题,徐萱已经火化了,咱们无法获得直接证据,即便检测出 什么来,怕也难以确认。”李智平说。 可不是,焚尸灭迹了,还真不好办。薛静想起了一个人来,李婷婷,她是健身 中心的美发师,薛静当时告诉她萱萱出事儿时,她一下子就在电话那头哭了,说萱 萱出事儿的那天上午还在她哪儿剪过发。美发中心往往会把客人的头发收集起来, 再买给收头发的人。薛静一提,周志虎叫她和那个美发师联系一下,看看那些头发 还在不在。薛静打了个电话,李婷婷想了一下,说收头发的月底才来,应该还在。 老周叫薛静和吴兰过去看看。已经六点了,薛静说:“我一个人去就行了,让吴姐 留下吃饭吧。” 吴兰说没有关系,她不饿。薛静说的也有道理,不是什么重要调查,两个人去 浪费人力。 “也好,老吴就不要去了。你开那辆车?” “不用,我开自己的车吧。”薛静说。组里一共两部车,并不富裕。另外,如 果今天就此下班了,把公家的车开回去,也不方便。 “行,给你报销汽油。”老周调侃地说。 薛静来到美发中心前,在楼下的小卖部买了瓶酸奶。跑了一天,她有点儿饿了。 太阳落山了,空气凉爽了很多。马路上的人也多了。薛静站在树下喝着酸奶,又给 赖锦祖打了个电话。她也没有什么事儿,只是有点儿想他了。赖锦祖正在她家呢, 说她妈妈包了包子,他正要给她打电话。某种温暖立刻把薛静包围了。她就是喜欢 男朋友到她家去,喜欢一家人似的那种感觉。每当这种感觉充溢于心时,她都有种 生理上的冲动:想抱抱他。 “你等我吧,不过你们先吃,我还得等一会儿才能回去。” 到了健美中心的美发屋,李婷婷正在给一个女孩烫头发。 “呀,来了。你先坐。……”婷婷穿着很女人的那种纱裙子。 薛静一度也喜欢这类很女孩的衣服,可真穿起来虽然很漂亮、可人,但她自己 却觉得不那么方便。大概做警察久了,简洁更适合她。美发店里有五六男孩女孩。 一个男孩给薛静倒了水。 “我马上就好。”婷婷说。 找萱萱的头发并不太困难,萱萱染了灰色的头发,染这种头发的女孩极其少。 打开了两个盛头发的包,就看见了萱萱的头发。大概人已经不在了,见发思人,婷 婷拣萱萱的头发时眼睛都红了。薛静心里也堵的慌,有时候一个好朋友活着时也没 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可一旦失去了,成为永远的回忆,那种依恋感顿时变得即缠绵 又幽远。今生不再的念头会叫人心里沉闷的难受。 婷婷红着眼睛,把萱萱所有剪下的头发都拣起来了。薛静用不了那么多,可她 明白婷婷此刻的心情,蹲在地上和她一块儿直到拣得再也找不到了。 薛静走时,婷婷送她到门口。 “那天一块儿吃饭吧。”婷婷说。 “嗯,好的。……” 某种寓意划过夜晚降临了的空间,通过她们漂亮的眼睛传递到彼此的心里。这 是因为死者而导致的生长对友情的珍惜。 薛静被这种感觉抓捏着,给车点火的那一刻,差点儿哭了。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