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哦! 当然,你不会知道这件事! 瞧我这脑子! 住在这样的偏僻地区,总以为 在身边发生的事情是天底下顶顶重要的事情呢! 话说就长了! 我真不该提起——” 说到这里,她压低了说话声,“假如威廉·索迪在这里的话。早餐后我再讲给你听, 你也可以问欣金斯,他什么都知道。不知道威廉·索迪今天早上怎么样了? 有谁听 说过没有? ” “恐怕他的状况糟糕透了,夫人。”多宁顿先生回答道,接着又继续讲下去, “礼拜仪式过后,我看见太太了。她说她接到了乔·马林斯的口信,说威廉一整晚 都在说胡话,他们没法让他在床上安静下来,因为他就想起床到教堂来敲钟。” “天啊! 天啊! 好在有詹姆斯在那里,这对玛丽来说还算幸事。” “确实如此。”多宁顿先生赞同地答道,“有一名水手在家里倒也是个好帮手, 但是他的假期一两天后就度完了,希望到那时他们会渡过难关。” 维纳布尔斯夫人嘴里轻轻地发出咯咯声,很关注的样子。 “啊! ”赫齐卡亚说,“流感真是个恶魔,它把年轻人和身强体壮的人折磨得 够呛,让老家伙们反而不容易受感染。像我这样的老头子就是这样。” “希望如此,赫齐卡亚,肯定是这样。”维纳布尔斯夫人说,“好了! 十点钟 的钟声敲响了,而教区长还没有回来。那我们还等不等……哦! 有一辆车沿着车道 驶过来了。沃利,你可不可以负责敲那口钟? 埃米莉,为教区长去取些鸡蛋和熏肉 来,最好把咖啡端出去加热一下。” 埃米莉把咖啡壶端走了,很快就又回来了。 “哦! 请您原谅,夫人,教区长说请大家见谅,他要在书房吃早餐。哦! 夫人。 可怜的索普夫人去世了。如果赫齐卡亚‘拉文德先生已经敲完钟了,请他马上去一 趟教堂鸣奏丧钟。” “去世了! ”维纳布尔斯夫人大叫道,“哦! 真是令人痛心! ” “是啊! 夫人。”约翰逊先生说,“太突然了。教区长还没有离开他的屋子, 她就不行了,他们都不知道怎么告诉亨利先生。” 赫齐卡亚·拉文德先生把椅子往后推开,颤颤巍巍地站起来。 “生命的过程,”他严肃地说,“也是死亡的过程,这是千真万确的事实。如 果是这样的话,夫人,请您原谅,我现在得离开一会儿了,谢谢您的好心。再见了, 各位。 我们这次都鸣奏得很不错,最好的一次。我这就回去敲我的老搭档保罗了。” 他拖着脚向前蹭着,走出去。没过五分钟,人们就听见深沉而忧郁的钟声。首 先听到的是六声钟响,代表死者是女性;随后听到的是快速的钟声,宣告了死者的 年龄。 温姆西数了一下,总共有三十七下。然后,钟声就停了下来,接着又响起了每 隔半分钟的单声钟声。餐厅里很安静,偶尔可以听到这些大肚汉们津津有味地吃饭 时发出的声音。 吃饭后,大家悄悄地散去。维尔德斯宾先生把温姆西拉到一边,解释说他已经 派人去阿什顿先生那里找几匹马和一条粗绳子,希望能尽快把车拉出来,到时候再 看修理时需要什么东西。如果勋爵大人乐意一个小时左右后去铁匠铺,他们可以就 修车事宜进行磋商。维尔德斯宾的儿子乔治修理农用发动机经验丰富,非常在行修 理发动机,更不用说他修理自己的摩托车了。维纳布尔斯夫人退进书房,看丈夫确 实不再需要什么了,才就教区发生的灾难表达了自己的慰藉。温姆西,明白有自己 在蛙桥没有用处,可能只会妨碍他们拖车,于是就请求女主人不要再麻烦了,自己 漫步走了出去,进了花园。在房子的后边,他发上有一个用石板作的塔尖,但是没 有钟。圣斯蒂芬教堂旁边有一条铁路,位于利明赫特和圣彼得教堂之间的一条很笔 直的铁路。那里还有一个火车站。有一个令人尊敬的教堂上面建有十四世纪的一个 塔,里面有一个很有特色的刻有装饰的木制墙,教堂东头的半圆形拱顶附带建筑以 及八口大钟。圣保罗教堂所处的村庄是最小的,既没有河流也没有铁路,但它是最 古老的村庄。圣保罗教堂迄今为止是最大和最古老的,毫无疑问也是最好的,这是 因为它最初是用修道院的基金建造的,是第一个诺尔曼教堂的遗迹,在现在的圣坛 的东部和南部可以看见有几块石头标志着那里曾是回廊旧地。周围有教会所属的土 地,教堂矗立在高出村庄十至十二英尺的土丘上,这个高度在当地人看来是够高的, 在过去冬天河水泛滥的时候,也足够保护教堂不被淹没。至于威尔河,圣彼得教堂 就没有什么可夸口的了,直到詹姆斯一世时期通过波特斯洛德水道把沼泽拦腰截住, 从而提供了一条更短、更直的渠道抽干了水,威尔这才成为距离圣保罗教堂很近的 河流。站在圣保罗大教堂的钟塔顶上,还可以看到古河的河床,河床迂回曲折地穿 过草地和耕地,也可以看到笔直绿色的波特斯洛德水道跨越在上面,就像弓箭上的 弓弦一样。在东部教堂的外面,交叉着把水抽到威尔河后,地面比周围略高出一些。 看到温姆西的戴姆勒车的前轴被卸下来后,彼得·温姆西勋爵认定布朗罗和维 尔德斯宾显然能够把它修好,他从邮局打电话告诉在沃尔比奇等待他的朋友他遇到 了麻烦,不能去了,然后就到处找事情做。村庄里显然没有什么可做的事情,他便 决定去教堂试试看。教堂的钟声已经停了,赫齐卡亚·拉文德已经回家了,不过南 门还开着,他走进去,发现维纳布尔斯夫人正在把纯净水倒进圣坛的花瓶里。维纳 布尔斯夫人看到他站在那里盯着看橡木制的精制的屏风花饰窗格,便走过去和他打 招呼。 “很雄伟吧! 西奥多特别为这个教堂感到骄傲,自从我们来到这里以来,他做 了很多工作使它变得更壮观。幸运的是我们之前的那个男人还是有良知的,他定期 对教堂进行修缮,但是他这个人俗不可耐,他的那些鄙俗的言行和举止非常令人震 惊。以这个漂亮的教堂为例,你想像得出他竟然准许烧煤炭吗? 当然了,我们早把 那些东西清除干净了。西奥多更高兴在这里看到一个女神坛,但是我们担心信仰疗 法术士认为那象征天主教的教皇制度。是啊,这是一个很好的窗口,不对吗? 当然 了,比其他的晚一些,但是很运气的是,古老的玻璃被保留了下来。当泽佩林来的 时候,我们真的感到非常害怕。你知道吧,他们向韦尔比奇投下了一枚炸弹,只差 二十英里没有射中。可以说,要射中是很容易的。看这个围栏是不是很可爱? 我总 觉得它像花边一样。坟墓是高德家的。他们一直生活在这里,一直到伊丽莎白女王 时代。你会在高音钟上找到一些这样的名字:高德、高迪、劳德的多米尼。在北边 曾经有一个小教堂,相对应地,叫阿波特·托马斯小教堂,曾经这样叫它,那是他 的墓地。巴蒂·托马斯钟就是以他的名字命名的——当然了,是‘阿波特’音的转 用。在十九世纪,一些破坏分子把唱诗班的牧师坐席后面的屏风推倒了,把风琴放 了进去。真是卑鄙无耻! 是不是? 几年前,我们把几个新的管风琴放了进去,如今 音响需要放大。在斯努特使用管风琴时,可怜的波特就减少自己的工作量以填满管 风琴的风箱。他们都叫他波特·皮克,但是他并不是真的那么微小,只是思考能力 很差。当然,屋顶上的天使是我们可以炫耀的,我个人认为他们比马奇或尼达姆市 场上的还漂亮,因为他们的颜色更原始、质朴。至少我们在过去的十二年里对这些 天使进行过修修补补,但是我们并没有增加什么别的图案。我们用了十年的时间说 服教堂的看门人我们应该在天使身上添加金色的叶子而不是直接地呈现一些罗马风 格,不过他们现在也很以它们为自豪。等哪一天我们也很想把教堂的屋顶装修一下, 屋梁都需要重新粉刷了。还可以看出本来的颜色,屋顶内的浮凸饰该镀金了。东面 的窗户是西奥多的‘眼中钉’。瞧那块粗糙的玻璃,我想大概是一八四O 年的,西 奥多说那是很悲惨的一段历史。中殿的玻璃都没有了,当然,那是克伦威尔的军队 干的。上帝保佑他们留下了一部分天窗,恐怕爬到那个地方都很难。条凳很现代, 西奥多十年前找人做的。他是很喜欢椅子的,可是教区的人并不喜欢,他们习惯了 条凳,西奥多请人仿照一种很古色古香的样式做的,看起来很容易让人接受。原来 的条凳看上去很不好看——就像浴室。在两边各有一侧画廊,完全挡住了窗户,破 坏了柱子的景观。我们同时也把画廊撤掉了,并没有必要,孩子们常常把圣赞书等 等乱扔到人们的头上。现在唱诗班的牧师坐席很不同了,他们最初是修道士的坐席, 用来祈祷的。 那些雕刻很不错吧? 在避难所有一个养鱼池,不怎么样。” 温姆西承认说自己对养鱼池也提不起什么兴趣。 “圣坛的横杆很破旧了,当然了,那是维多利亚时代遗留下来的,等我们筹集 到资金我们非常希望换个新的。 很抱歉我没有钟塔的钥匙。你会很愿意爬上去看看的。虽然钟室上面满是楼梯, 但是风景很美,特别是在我看那些钟的时候,更令我头晕目眩。我觉得钟不管怎样 很吓人! 哦! 那些字体,你必须得看看那些字体,雕刻实在是精美,我都忘记了它 的特别之处了,真蠢! 西奥多会告诉你的,不过现在有人叫他赶去送一个生病的女 人到医院,就在‘三十英尺路’的另一面,他没吃完早饭就去了。” ( “他们说,”温姆西想,“那个英格兰教堂做事情不是为了钱。”) “你愿 意不愿意留下来看一看? 你介意锁一下门把钥匙带回来吗? 是戈德弗利德钥匙—— 我不知道西奥多把那一串钥匙放在了哪里,好像给教堂的门上锁不太合适,可是这 又是一个偏僻的地方,我们不能总是在教区眼盯着,因为那里的灌木丛周围时常有 流浪者出现,就在前几天我曾经见过一个很可怕的人路过这里,不久前有人打开了 慈善捐赠盒子,那倒不要紧,里面没有多少钱,但是,令人失望的是,他们对避难 所肆意破坏,我们不能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是不是? ” 温姆西说,不能,谁都不能允许。接着说,他愿意在教堂多待一段时间,到处 看看,记着去取钥匙。维纳布尔斯夫人与他告别后,他首先捐了些钱放进了慈善捐 赠盒子里,之后他就仔细看钟体上的字体。雕刻当然很令人好奇,在他看来,这象 征着既不全是基督教的风格,也不全是清白无罪的风格。他注意到在钟塔下有一个 沉重的装法衣的旧柜子,打开着,里面没有什么值钱的,只有一大团的旧绳子。走 到北面的走廊,他注意到支撑着天使屋顶的正梁的梁托与长有双翼的天使的头协调 地雕刻在一起。他在阿波特。托马斯墓地旁沉思了一小会儿,上面的肖像戴着尖顶 高帽和穿着袍子。一个严厉的大男孩的样子,他想,这位十四世纪的神职人员,有 着一副结实而粗糙的脸,与其说是个传道士还不如说更像个统治者。雕刻的面板装 饰着坟墓的四周,都表现了修道院的不同方面的生活情景,其中一个表现的是铸钟 的场面,无疑是铸造巴蒂.托马斯时的场面。显然,阿波特很以这口钟自豪,因为 它又出现在其他地方,钟矗立在那里,而不是通常的垫子在那里。装饰和座右铭逼 真地呈递在眼前。在钟的肩上:不要怀疑,要忠诚;在钟肚上阿波特·托马斯在这 里聆听,不论是糟糕的咆哮,还是可爱的悦耳之音。一三八o ;在腰上:圣托马斯。 题字上修饰有阿波特的尖顶高帽,使观众沉醉于欣喜迷离的心境中,不能确定这种 圣洁和庄严是否归因于使徒或教会。阿波特·托马斯在他的教堂被亨利国王强占之 前就去世了。如果托马斯当时在世,他肯定会反抗,那么教堂也必然会遭到很大的 破坏。他的继承者是一个沉着的男人,温顺地默认了这种强占,任凭修道院日渐塌 毁,使教堂在改革家的手中和平地得到洗礼。教区长在午餐吃马铃薯肉饼时又对温 姆西讲述了这些。维纳布尔斯夫人很不情愿地同意客人离开。布朗洛先生和维尔德 斯宾一直在修车,进展得很快,在两点钟之前就可以准备好使用了。温姆西急着在 薄暮降临之前赶到沃尔比奇。他出发了,临行前,许多人和他紧紧握手,认真地恳 求他将来再来帮忙鸣钟。分别时,在维纳布尔斯夫人坚持让他喝下浓烈的威士忌加 水以抵御外面的寒冷的时候,教区长就把他的一本书名为《维纳布尔斯关于辞旧迎 新的钟乐鸣奏》塞进他的手中。车右转弯沿着“三十英尺”河岸行走的时候,温姆 西注意到风向已经发生了改变。___ 狂风呼呼地向南刮着。即使沼泽地上仍旧白雪 皑皑,空气中却渗透着温和的气息。’“天气要转暖了,邦特。” “是的,勋爵。” “洪水退出时,你看见过这片地吗? ” “没有,勋爵。” “当旧贝德福德河和新贝德福德河的水,以及奥弗和耶里思桥之间的沼泽的水 经过维尔尼和梅鲍尔浅水滩排出时,周围更显得荒凉。数以亩计的水穿过水岸,或 者流过一排三三两两的柳树。我想这里的水得到了更有效的排干。啊! 看! 看右面 ! 一定是在三十英尺水沟的地方改变了浪潮——又是范莱登水闸改变了三十英尺水 沟浪潮的地方。在丹弗水闸那个地方又是一个小规模的浪潮——是的,是这样。看, 这里就是水沟与威尔河交汇的地方,不过交汇的地势比较高,如果不是水闸,所有 的水沟水将会流回威尔河和洪水的整片地方。是一项低劣的工程——但是十七世纪 的工程师在工作时必须一件一件地干,发现什么就取走。是威尔河的水从东彼得教 堂流下来穿过波特斯洛德水道。我不会喜欢水闸监护人这份工作——我觉得那太孤 独了。” 他们凝视着那幢位于右侧的古雅别致的小砖房,它在水闸两边的中间就像一只 被穿了孔的耳朵一样。在它的一边,有一个很小的闸,水跨越三十英尺路,流进高 出河流六英尺的威尔河。在另一边,威尔河的上游的水流被有五个门的水闸阻断, 这五个门阻断上游的河水流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