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冬林下山报案 孙和平保护现场 雨淅淅沥沥的下着。 不一会,强子喊来了四个大人,走在前面的是强子他爹,叫孙和平,他穿着军 用雨衣,强子钻在他爹的咯吱窝下面,孙和平年龄三十五岁左右,退伍军人,清风 寨人,如今担任龙华大队的民兵营长,龙华大队一共有十一个村寨,龙华寺下面的 清风寨、桃花坞和方家洼就在其中;跟在孙和平后面的是葛冬林,戴着一个斗笠, 年龄二十九岁,他曾经在龙华寺出家,那是十年前的事情了,那时候,他只有十九 岁,去年春天还的俗,也是清风寨人,如今已经娶妻生子,在他的身上已经找不到 出家人的影子了;走在葛冬林左边的人是孙和善,绰号叫“和尚”,打着一把油布 伞,他是孙和平的堂兄弟,年龄将近五十岁,是一个吹鼓手,方圆几十里的范围之 内,所有红白喜事,都能看到他的身影,此人阅历颇多、见闻广博;走在葛冬林和 和尚中间的是唐二挑,因为昨天回来比较晚,所以,今天早晨起得很迟,他正在自 家院门口转悠,看到孙和平他们匆匆忙忙的往龙华寺方向跑,也就钻到和尚的伞下 面跟了过来,虎子就是他的崽。在他们的身后还跟了几个小孩子,几个人的头上面 顶着一块塑料布。 “孙营长,出啥子事情了?”唐二挑追上孙和平。 孙和平一边走,一边说:“龙华寺的大门口有一个菩萨倒在地上,菩萨里面有 一个人,一个尸体。” “怪不得我昨天晚上看到龙华寺的山门口有一团火呢,敢情是鬼火。”唐二挑 恍然大悟。 “什么,二挑,你昨天晚上就看见了?”和尚凑了上来。 “是啊!昨天晚上,我到家大概有九点多钟,敲院门的时候,看到寺门口有一 团火一闪一闪的,我让虎子他娘看,她啥话没说,就把我拽到院子里面去了。” 说话之间,他们已经到了跟前。 “爹,你看。”强子走到虎子跟前,用手指了指。 几个人围了上去,孙和平捋起雨衣,蹲下身子仔细端详。 “真是一个人。”唐二挑道。 “这就奇了怪了,菩萨的肚子里面怎么会有人的尸体呢?”和尚颇为纳闷。 “肯定是人放进去的。”说话的是唐二挑。 “为什么要把人放到菩萨的肚子里面去呢?”和尚更加不解。 孙和平十分肯定的说:“这里面一定有问题,很可能是一起杀人案,而且还可 能是一个大案子。你们几个在这里看着,别让任何人挨近,我到大队部去报案。” “孙营长,你在这儿负责,我下山去报案。”葛冬林一边说一边朝山下跑去。 人越集越多,人们很自觉的围成一个不规则的圆圈,男女老少,里三层外三层, 水泄不通,后来的人想看个究竟,得突出重围,才能从人墙中间挤出一条缝隙,把 头伸进去,即使把头伸进去了,也只能远远的看着,或者从人们的议论声中得到一 鳞半爪的信息。 龙华寺的寺门前恐怕从来没有这么热闹过,大概是听见了寺门口的嘈杂之声, 一个老和尚跑到门口来想一探究竟,有乡民认识他,他叫惠清禅师,是寺院中的监 事。大家让开了一条道,菩萨是人家龙华寺的,菩萨倒了,主人是有权利过问一下 的,惠清禅师走到那尊菩萨的跟前看了看,他双手合十,连说了几个“阿弥陀佛”。 “惠清禅师,这个菩萨是怎么倒下来的呢?”孙和平问惠清禅师。 “昨天傍晚,寺中来了一群红卫兵,把寺里面砸得沸反盈天,这尊菩萨可能是 他们在临走的时候推倒的。” 人们应该如何评价这几个“革命小将”的所作所为呢?这恐怕是一个很大的难 题,如果我们把板子打在他们的屁股上面,可能有失偏颇和公允,既然是时代犯的 错误,那就应该让那个时代去承担所有的责任。对与错,真理和荒谬,并非一成不 变,有的时候多少有那么一点宿命与轮回的色彩。你想啊!如果不是几个“革命小 将”犯了这么一个荒唐的错误,那么菩萨肚子里面的秘密就将永远埋葬在宗教的僵 尸之中,也许这正是宗教的奥妙之所在,因果相连,造化弄人,佛门虽为虚空,报 应却总不爽。佛光之下,天不藏奸。不过,这个因与果,善与恶并不是一种简单的 链结和转换,往往会呈现出一种复杂多端的状态,就拿这几个“革命小将”的义举 来说吧,推倒万人景仰的菩萨,这是恶,是大恶,不但要遭到人间的谴责,还要受 到神灵的诅咒,这不是罪大恶极吗?可是,他们同时又做了一件连神灵都会刮目相 看的善事,把一个叫地不应,喊天不灵的冤魂展现在世人的面前,这就是善,是大 善,揭开了连神灵都无法说出的谜底,真是善莫大焉;遗憾的是,他们在揭示谜底 的时候,同时又把一个简单的谜语弄复杂了,就像一个初涉电脑的菜鸟,有意无意 的把一些至关重要的信息给删除了,是不是上苍要借他们的手和脚来测试和考验一 下人类的耐心与智力呢?菩萨倒地,断成两截,又踏上十几只脚来一番坚强有力的 蹂躏,再加上四个孩童天真无邪的戏耍,尸骸早已经散了架,这其中不知道抹去了 多少有价值的、至关重要的线索和信息吗,话得说回来,世间万事,既要尽人力, 又要听自然,现在该是尽人力的时候了,既然有因,必然有果。随着龙华寺山门之 前这尊菩萨的倒地,一个骇人听闻的、诡异之极的凶杀案将大白于天下。 十点左右的时候,葛冬林回来了。电话已经打通了,后面跟着两个黄颜色雨衣 公安员。 葛冬林气喘吁吁:“孙营长,这两位同志是龙华堡派出所的,他们先来保护现 场,县公安局的人一会就到。” 龙华堡派出所来的两位同志用绳子拉成了一个圆形的警戒线,原来的小圆圈变 成了一个大圆圈,有伞有雨衣的人都退到台阶下面去了,没有带雨具的人退到山门 里面去了。 人们议论纷纷,颇多猜测。 “葛冬林,你在龙华寺呆了好几年,就没有听说过什么吗?这龙华寺里面肯定 有蹊跷。”唐二挑问。 “没有,这个案子和龙华寺能有什么关系呢?” “肯定和这个龙华寺有关系。” “谁知道呢?” 和尚从人群中挤了过来:“谁这么儍,杀了人,再背到这里来,然后把尸体放 到菩萨的肚子里面去。天底下有这么蠢的人吗?这个龙华寺里面肯定有名堂。” “谁说尸体是后放进去的?你们难道忘了,别人忘了也就罢了,冬林,你怎么 能忘记呢?这龙华寺在一九六七年的时候不是大修过一次吗?不少菩萨是重塑的。” 说话的是山下挑花坞的钱本善,五十岁左右,也是个吹鼓手,和清风寨的孙和善号 称“龙华二善”孙和善吹的是唢呐,这个钱本善吹的是喇叭。 “我想起来了,是有这么一回事,工匠是从福建请来的,修了半年多时间……” 葛冬林若有所思。 “来了,公安局的人来了。”说话的是站在和尚雨伞下面的虎子。 三个穿雨衣的人上来了,雨衣敞着,能看到里面的黄色制服。其中一个就是刘 局,此时此刻,郑峰和刑侦队的同志们正在翡翠村,刘局没有惊动他们,自己先来 做一点铺垫,真所谓老将出马,一个顶俩,我们在前面已经提到过,刘局可是一个 科班出身哦。 下面,我们来看一看刘局所做的这个勘察记录,就能知道这位老刑警、老干探 的专业水平有多高的水准了: 时间,一九七二年十一月二十一日上午十点一十五分。 地点,山城县龙华寺山门外。 案情描述,二十一日晨九时左右,清风寨唐虎、孙强等四个小孩发现一具倒在 地上的菩萨,寺门右侧第二尊,菩萨腹中有一具人的骸骨。 验尸记录:身高,一米六八至一米六九之间,骨盆下口和耻骨下角,七十二度 至七十三度,性别为男性。牙床完整,牙齿完好整齐,年龄初定为三十岁左右。 致命源,在顶骨和枕骨之间有一个凹槽,为棱形顿器所致。 补充说明,菩萨断成两截,周身已为粉碎状,备有照片六张,尸骨已运至县局 法医处冷藏室备用。 备注,一,惠清禅师叙述,菩萨倒地乃红卫兵所为,时间是十一月二十日傍晚。 二,清风寨唐二挑于当晚九点多钟回家的时候,看见寺门口有火团。三,清风寨孙 和平等四位乡民保护现场。四,报案者葛冬林,此人曽为龙华寺僧人。 这个勘察记录分为两个方面;一是被害者的基本情况;二是与案发现场相关的 人。有了这份勘察记录,李队长他们的介入就会顺利多了。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