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在过去的四年中,除了本村自然死亡的人之外,聚水坳意外身亡的只有四个人, 杨小惠是其中一个,其他三人死于2003年,也就是村子里收到扶乩的指示、但尚未 引起重视的那一年。四个人的死有一个共同点:都是死于回村长住的前夕。这恰好 应验了扶乩上的指示。 杨君不相信这种怪力乱神之说,四个人都在回村前夕死亡,这种隐隐的联系让 他找到了另一处突破的希望。杨小惠的案子本身已经走到了死胡同,所有的线索都 在邮局中断了,找不到寄邮件的人,表面的证据都指向杨小惠自己,无数的疑点又 表示杨小惠是被人陷害的。这种两难的局面让他放不下也解不开,聚水坳的诅咒让 他眼前一亮。 既然杨小惠本身已经查不出什么,不如转攻其他方向。也许聚水坳的诅咒,就 是案件联系的关键。 听到杨君的这个想法,东方抽了半天的烟,两人在烟雾笼罩中沉默了许久,最 后东方打破了沉默:“你能确定杨小惠的死和另外三个人的死之间有联系吗?” “不能。”杨君摇了摇头,“唯一的联系,就是他们都应验了诅咒。” “只有这个?” “只有这个。”杨君的语气有点急躁,“这个还不够吗?四个人应验诅咒,而 且只有他们四个人违背了扶乩上的指示,除非诅咒真的存在,否则也未免太巧了。” 东方没再说什么。杨君对于杨小惠的死一直存着一份内疚,这个案子他是非找 到答案不可,况且他说的也有道理,目前来看,杨小惠本身的线索已经断了,要想 找到真相,除非另辟蹊径。虽然目前没有任何证据表明四个人的死之间有什么联系, 一切都只是猜测,然而,推理并非只是数据的积累和分析,有时候也需要想象力。 杨君敢想敢做,依靠他的冲劲和想象力,许多毫无线索的案件最后都被他找出了真 相,希望这次也不例外。 “你全力以赴吧,社里其他的事就交给我了。”东方点了点头。杨君将手头几 个案子移交之后,便一身轻松地出门了。 江阔天站在谷底白骨群中的时候,杨君已经赶到了心苑花园。 传达室里坐着一个打毛衣的女人,杨君从窗口探头进去招呼了一声,女人抬起 头来望着他:“找谁?” “罗佳在吗?” 女人狐疑地上下打量着他,将毛衣放在一边:“我就是,你是?” 没等她问完,杨君已经一闪身进了传达室,罗佳警惕性高涨,朝后退了几步, 大声道:“你是谁?” “什么事?”两个保安朝这边踱过来。 “我是聚水坳杨晓堂的侄子。”杨君飞快地说。 “晓堂叔?”罗佳的态度热情了点,“你好你好。” 两个保安在窗口望了两眼,又慢慢走开了。 杨君将自己的名片递上去,简单地介绍完自己之后,直接说明了来意:“能给 我说说你的父亲吗?” “你是私家侦探?”罗佳研究性地看着名片,不解地问:“你问我爸爸的事做 什么?” 杨君简要地说明了一下,罗佳听得有点糊涂,挥挥手打断他:“我不太明白… …你是说,我爸爸可能是被人害死的?” “我不知道,”杨君摇了摇头,“能给我说说详细情况吗?” “不可能,”罗佳无法置信地摇着头,“他不可能是被人害死的。” “说说看。” “当时我就在他身边,没看出什么不对劲。” “怎么回事?” “那是前年的事了,”罗佳说,“前年,我被一辆车子撞了,住进了医院,” 她站起来走了几步,腿略微有点跛。“看,这条跛腿就是那时候落下的,”她说, “我爸爸到医院里来照顾我,没多久我就出院了,住到了这里,”她随手指了指某 栋房子,“爸爸每天陪我散步,他喜欢听花鼓戏,每次散步的时候,老是往社区小 戏院走。我们这里的戏院朝外开放,每天早上都有好多花鼓戏爱好者在那里唱戏, 唱得还真好听,听的人很多,一楼的看台挤得夯密,我爸爸就带着我到二楼看戏。 看久了,每个人都有固定的位置……” “固定的位置?”杨君打断了她。 “嗯,其实也不是什么座位,在二楼没座位,都是站在栏杆边看,不过看久了, 每个人都固定站在栏杆的某个地方。他给我带了张椅子,我坐在他边上,他自己靠 着栏杆。人多的时候,栏杆边能围好几层,有几次压得我都受不了了。就是这鬼栏 杆有问题,”罗佳愤愤地道,“不晓得造了多久了,栏杆都是木头做的,好多地方 都开裂了,也没人来修,结果有一天,我爸爸被人挤得压在栏杆上,栏杆突然断开, 他就摔下去,当场就死了。” “他是从平常站的位置摔下去的吗?”杨君问。 “不是。”罗佳摇了摇头,“我爸爸很小心,平常站的那个位置,栏杆很结实。 那天也是碰巧,一个经常来的人突然没来,他平常老跟爸爸吹,说他那个位置看起 来最舒服,弄得爸爸很羡慕他。那天他的位置一空出来,爸爸就连忙占了那个位置, 没多久人越来越多,朝前一挤,就……” “没有人推他吗?” “没有,我就在他旁边,因为挤,我想叫爸爸把我的椅子挪出去,所以一直在 喊他,他光顾着听戏,没留意到。后边的人没推他,这点我可以保证。”罗佳肯定 地说。 从罗佳的话里,杨君没听出什么问题,看起来这纯粹是一场意外。 “你爸爸有没有跟你提到诅咒的事?”他转了个话题。 “什么诅咒?”罗佳疑惑地看着他,继而仿佛想起了什么,恍然大悟,“你是 说聚水坳的扶乩?” “嗯,他跟你提过?” “他没提过。我是在回去送葬的时候,听村里的人说的。那话信不得,我爸自 己都不信。” “你不是说他没跟你提过扶乩的事吗?你怎么知道他不信?” “扶乩上不是说,离开村子三个月就不能回村了吗?他要是信,就不会离开村 子那么久了。”罗佳说,“我的腿一个多月后就完全好了,只是有点跛。他要是信 那种事,早就回去了了。” 这倒有意思,扶乩上的话是罗华解释的,他自己却不相信自己解释的话,然而, 最后又偏偏是他自己应验了这话。 “他有没有什么反常的地方?”杨君问。 “没有,挺正常的。”罗佳说完之后,显出犹豫不决的神情。 “怎么了?”杨君问。 “没什么,只有一点和平常不同……” “什么?” “他好像比以前大方了很多,”罗佳侧头思考着,慢慢说,“以前他很节省的, 家里穷么,但是那次来,他一下子变大方了,给我买了好多东西,还说要给我买房 子。”她摇了摇头,伤感地说:“可能是他预感到自己会死吧,听说快死的人都有 这种预感。” 真的是预感到自己会死吗? 或者是因为某种原因,认为自己会死? “你的腿是怎么伤的?”又闲聊了一会之后,杨君问到了她的腿。“车子撞的。” 罗佳说,“是我自己不留神,过马路的时候,看着虽然是红灯,但是两边都没车, 就冲过去,哪知道突然拐弯的地方冲出来一辆,就撞上了。” “是故意的吗?” 罗佳笑了起来:“怎么可能?司机当时比我还慌,救护车和交警都是他叫来的, 他吓得都快哭了。” 杨君也笑了起来。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