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依照事先的约定,第二天一大早,东方就赶到了林鸥家。 林鸥家是三室两厅的房子,布局很简单,父母去世后,她一直和林彬住在这里。 房间里有些乱,林鸥一边招呼东方进屋,一边不好意思地收拾着散落于各处的小物 件。 “不好意思,有点乱。”林鸥讪笑着道。“没关系,”东方抬腿跨过一堆斜堆 在地上的杂志,“江阔天善于收拾房屋。” 林鸥抿着嘴笑。 “他给你打电话了吗?” “打了。”林鸥说。 “哦,那行。”东方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水,“你哥哥的房间是哪一间?” “这边。”林鸥打开最里边一间房。 “你没动过里面的东西?” “没有,只是打扫了下卫生。” 这就奇怪了。东方在林彬的房间里转了几圈,打开抽屉和衣柜看了看,都是空 的,什么都没有。 “怎么什么都没有?”东方问。 “我也觉得奇怪,可能是他自己拿走了吧?” “你不是说他从拘留所出来后就失踪了吗?”东方逐一翻看着各个抽屉,“他 后来回来过吗?” “不,没有回来过。”林鸥摇了摇头,“东西在他被关进去之前就没有了。” 这么重要的情况居然到现在才说,东方只好摇头苦笑:“什么时候发现东西没 有的?” “不记得了,好像是车祸前几天……”林鸥红着脸道。 这么看来,在车祸前几天,林彬就已经将这里清理一空,准备要离家出走了, 随后的车祸阻碍了他出走的计划,离开拘留所之后,中断的出走计划继续实施。 如果是这样,他必须事先将这些转移走的东西安放到某个地方。 那是什么地方呢? “看来你不用担心了。”东方笑道,“虽然我不知道他在哪,不过肯定还活着。” “你怎么知道?”林鸥惊喜地问。 “他把这些东西都拿走了,说明他有出走的计划,这就排除了绑架或者谋杀的 可能,”东方说,“他也肯定没想到要自杀,如果是自杀的话,普通的衣服和物件 之类的,他不会带走。看来他只是想找个地方独自安静安静。”怪不得谁也不知道 他的行踪,一个存心要出走的人,当然不会将自己的去向透露给别人。 “他不要我了吗?”林鸥想到了另一个问题。 “我不知道。”东方开始检查剩余的物品。 衣柜里干净得像新的一样,抽屉里也只留着些被撕得粉碎的纸片,东方将那些 碎纸片翻来覆去看了看,上面什么也没有。这也有些奇怪,通常人们将纸撕碎,多 半是为了销毁纸上留下的字迹,一张干净的纸片被撕成这样,又是为了什么呢?也 许只能解释为抑郁症患者的狂躁举动吧。尽管如此,东方还是耐心地将碎纸片拼凑 起来,组合成一张完整的A4打印纸。林鸥在一边瞪大眼睛好奇地看着他。 拼凑出来的纸上,可以看出一行微微凹陷的痕迹。这种痕迹东方很熟悉,假如 你在一叠白纸上写字,除了最上面一张纸上会留下笔迹之外,地下的纸张上也会显 出笔划的痕迹,用力越大,痕迹越明显。 “有铅笔吗?”东方上下审视着,除了已经发现的一行笔划痕迹之外,满纸都 是撕碎时留下的折痕,再没有其他值得注意的地方。林鸥跑到自己房间里翻了一阵, 递给东方一支铅笔。东方将铅笔的笔尖削长磨钝,侧过来在笔划处轻轻地摩擦着。 纸面上显出淡淡的铅笔印记,折痕和笔划的地方显示为反白色。摩擦了许久,终于 露出一行文字来,虽然被许多乱七八糟的折痕所打扰,这行文字依旧可以辨认—— “两个陌生人之间的距离,只有1892160000万光里。” “这是什么意思?”林鸥问。 东方摇了摇头。他从来没有听说过“光里”这个单位,看起来这是个很小的单 位,动辄以万计。林彬是个患有忧郁症的艺术家,思想里有些古怪的东西不为常人 所理解,也是正常的。看来这张纸并没有什么意义。 另外几个抽屉里都是空的,只有最下边一个抽屉里,胡乱地塞着许多的士车票。 大部分车票的日期是2002和2003年,东方注意到,有一部分车票的票价完 全一样:13、5元。这让他觉得有点意思,依照时间和价格对车票进行分类之后, 便一目了然了。 “你哥哥是哪一天出的车祸?”他问。 “2003年1 月15日。” “他从什么时候开始不上班的?” “2002年5 月份左右吧。” “他平时不爱出门吧?” “嗯,他很少出门,除了上班就是在家看电影。” “从这里到他的公司要多久?” “打的的话,半个小时吧。” 东方迅速在脑海里换算了一下,依照的士的平均车速,半个小时大约是15公里, 本市的士起步价格是6 元,15公里的的士,大概需要30元。看来没错,2002年 5月份之前的车票,大部分都是30元的价格,这应当是林彬上班时乘坐的车子。从 时间上来看也是如此,时间以早晨9点和下午7点到8点比较集中,正是上下班的 时间。 2002年5月份之后的车票,开始朝16元的价格集中,这个价格的的士,应 当是在距离这里8 公里之外。除了十几张车票的价格比较零散之外,其余车票全部 都是这个价,这说明林彬每次都是去同一个地方。 他会去什么地方呢? “他不上班之后,常去什么地方?” “不知道啊,”林鸥满脸茫然,“他几乎不出门。” 车票上显示的时间都在上午10到下午5 点之间,这段时间正是林鸥的上班时间, 林彬去了什么地方,她没法知道,除非林彬自己告诉她。林彬如此频繁地去同一个 地方,却对自己唯一的亲人只字不提,这点倒是有些怪。 另一点值得注意的是,2002年内16元的车票虽然很多,但时间上并不集中,刚 开始是一个月两张,后来是每周两张,到11月份的时候,就几乎是每天两张了,看 来林彬在这段时间几乎天天都去这个地方,在他车祸前夕,也就是2003年初,甚至 一天都有好几张车票。从车票上来看,林彬每次在那个地方停留的时间也是随时间 递进的,起初是半个小时,后来发展到一个小时,最后将近两个小时,有时候甚至 呆上一整天。 也许,林彬是在偷偷地谈恋爱?从陌生到熟悉,再到亲密,这正好符合车票的 分布规律。 2003年1 月14日,16元的车票有四张。上午,林彬去了一次那个地方,一个小 时之后,另一张30元的车票出现了。依照车票显示,他从那个地方出来之后,便赶 到了距离那个地方大约半个小时路程的另一处,在那里几乎没有停留,又乘车返回 了第一个地方,呆了15分钟后,乘车返回住处。下午,他再次去了“那个地方”, 呆了3 个小时后返回。 第二天就发生了车祸,随后林彬就失踪了。在此之前的整整半个月内,林彬除 了“那个地方”之外,哪也没去。他的衣物和其他物品,应当是在这段时间运送到 “那个地方”,或者是在1 月14日运送到距离“那个地方”15公里的另一处。如果 林鸥能够记清衣服是在什么时候被清理一空的,就能准确判断这一点了。可惜林鸥 对于这一点始终无法确定。 要找到“那个地方”,并不困难。林鸥家住得稍微有点偏,正好在一条公路的 尽头,从这里出去,通往任何地方,首先必须经过这条公路。来的时候,东方留意 到,这条公路有将近××公里的直道,如果从林鸥家出发,在到达这条公路的分叉 口之前,的士刚好跳表。之后便面临三个分叉口。“那个地方”距离林鸥家并不远, 的士跳了两次表就到了,一种可行的笨办法是,在分叉口分别朝三个方向乘坐的士, 等跳到车票上的价格时,再下车慢慢搜索,总能找到要找的地方。但这个方法太费 时间,东方不喜欢用这么笨的方法。 另一个办法省事得多。 “你有林彬的照片吗?”东方问,“给我一张。” 虽然说的士车没有固定路线,相对比较自由,但实际上,每个的士司机都会依 照自己的情况,寻找一些固定的载客点。尤其是在林鸥家这里,只有一条公路通往 外界,守在这里的的士司机大半家就在附近,到下午交班前夕,更是有很多司机只 愿意载客朝自己居住地附近跑,顺便交班。虽然说有规定不肯拒载,但司机真要拒 载,一般乘客也懒得多说什么,换辆的士就是了。 林彬如此频繁地去同一个地方,乘坐的士的频率非常高,对于司机来说,就算 是熟客了,一般司机都会记住这样的熟客面容,甚至记下他习惯要去的地方,也算 是一种服务的跟进。虽然距离林彬失踪已经过去了两年,但仍旧有可能会有人记得 他。 “这怎么可能?”听了东方的主意之后,林鸥连连摇头,“哥哥失踪以后没多 久,我就到处打听他的下落,楼下的车站边贴了很多寻人启事,那些的士司机要是 认识哥哥,早就认出来了,怎么没人告诉我呢?” 东方笑了起来:“你那是寻人启事,不光是要认识他,还得知道他失踪后在什 么地方出现过。那些司机不知道他们在什么地方出现过,当然就不会打电话通知了 你什么了。”见林鸥似乎有些沮丧,他连忙又安慰道,“不过你这么做也有个好处。” “什么好处?” “你说得没错,到处张贴你哥哥的照片,那些司机在等客的时候闲来无聊,难 免会对电线杆上的广告瞄上两眼,如果正好是熟悉你哥哥的司机,这就能加深他对 你哥哥的印象,我们收获的可能性也就更大。” “嗯!”林鸥立刻感到充满了希望,迫不及待地便要下楼。见她对此深信不疑, 东方想提醒她做好最坏的思想准备,想了想又算了。 也许真的能找到认识林彬的司机呢?林鸥找了这么久,也该给她点希望了吧?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