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怎么可能!慎介在暗自低呼,会有这种事吗? 然而回头一想,要说是催眠术也不是完全不可能。当他一被瑠璃子那双眼睛盯 视,身体就无法自由动弹,这种情况自己就亲身体验了好几次。遭到岸中美菜绘催 眠的上原绿,或许也在无意中获得了这种能力。 “因为催眠术的关系,绿认定自己就是岸中美菜绘,或许也因为这么说服自己, 她的心就能获得救赎。渐渐地连想法都变得跟岸中美菜绘一样,在行为举止上也越 来越相似。” “岸中玲二对这样子的她有什么反应呢?”慎介提出疑问。 木内叹了一口气。 “刚刚你也说过了吧!岸中试图制作出神似他老婆的完美人偶,可是却陷入了 僵局,如果她在这种情况下出现的话,情况又会怎样呢?” 慎介回想起岸中玲二笔记的最后一页。上面写的内容确实如下: “欢迎回家。”我说。 我回来了,她回答。我听到了她的声音。 “不要再离开我了”我说。 我不会离开的,她说。 木内再次拿起马克杯,啜饮了一口咖啡,嘴角泛起笑容,那是虚无的冷笑。 “人偶设计师与人偶之间,不知道会萌生怎样的爱,当然我也无法想象。可是, 他们有好一段时间都处于蜜月状态,这件事我能肯定。因为我一直暗中观察着她, 所以保证没错。” “他们的蜜月为什么没有持续下去呢?” “我虽然不清楚细节,不过大致上来说,应该是人偶师自己先清醒了。” “清醒?” “他发觉自己眼前的人不是妻子,也不是和妻子相似的人偶,而是杀死妻子的 外人。当然,我虽然这么说,也不代表他已经知道车祸的真相,或许他依然以为杀 死妻子的凶手是我,不过我也不敢多想。绿都已经这么像岸中美菜绘了,可是对岸 中玲二本人来说,她依然是幻想出来的人偶‘MINA-1’。幻想终究是幻想,梦就是 梦,总有一天会清醒的。” “醒来后怎样了呢?” “这部分你也知道,他重新体认到失去妻子的事实,发觉自己居然爱上杀死自 己妻子的人,受到这个打击之后,心中的悲伤与对自己的嫌恶感袭向了他。不久之 后,他就下定决心要随自己的妻子而去,但是在那之前,他有一件重要的事必须先 处理。” “报仇吗?” “就是这样。”木内喝光咖啡,放下马克杯。 慎介忽然想起自己手上也拿着杯子,他的目光落在杯子上,望着黑色液体缓缓 摇晃。他回想起岸中玲二到店里时的灰暗表情。 “她应该是继承了岸中玲二的遗志吧!岸中杀我没杀成,于是她现在便要送我 下地狱吗?” “从整个事情的经过看来,是这样没错。”木内说着点了点头。 慎介把马克杯拿近口边,喝下有些变凉的咖啡。咖啡已经走味,只剩苦味在口 中扩散。 “可是,我还是不太能接受。”慎介说。 “什么东西?” “如果她想杀了我,应该随时都办得到呀!可是,我却仍然活得好好的,这又 是为什么呢?为什么她没有杀我呢?” 关于这个问题,木内思考了片刻,最后仍旧只是摇摇头。 “我不知道,或许她有自己的考量。” “考量是指?” “复仇的方式,或许她觉得光是了结你的性命还不够。” 听了木内的回答,慎介耸了耸肩。 “究竟有什么方法比杀了对方更好、更干脆呢?” “我能说明的部分就只有这些,总之,现在的首要之务就是先找到她,然后把 她彻底隔离。” 慎介虽然认为绿或许会进精神病院,但没对这件事继续追问,他把剩下半杯以 上咖啡放到桌子上。 “你还有一件事还没有说明。” “什么事?” “小塚刑警,你们把那个人怎么了?” 木内像是在忍受疼痛似地紧皱眉头,搓揉起下巴。 “你问我这个问题要做什么?我想这件事应该和你无关。” “我可以稍微推理一下吗?” “请!如果有东西可以推理的话。”木内露出诧异的表情回答。 “当我被软禁在那栋摩天大楼里的时候,小塚刑警来救我,我立刻逃了出去, 小塚刑警说他想调查一下,所以就留在现场。之后,我拨了好几次电话给他,却无 法取得联络,你觉得我认为他发生什么事了呢?” 慎介观察着木内的反应,木内背靠着厨房的流理台,环起双臂,像是要催促慎 介继续说下去,抬了抬下巴。 “我在意的是,那间房子被整理得相当干净,为什么要在慌乱之中还要特地这 么做呢?我对这件事耿耿于怀。” “那你的推理呢?”木内问。 “我从那间屋子逃出来之后,她回到那里去了吧?” “如果是这样,那又如何呢?” “于是她撞见了小塚刑警。对她而言,那间房子是她的神圣领域。我不认为她 会轻易放过破坏她神圣领域的男人。” “你是在暗示她对那名刑警做了些什么吗?”木内张开双手。“纤细瘦弱的她, 杀了身强力壮的刑警吗?” “如果我不认识她,我也不会有这种想法。可是,我知道她拥有不可思议的力 量。刚刚你也说过了吧?她随时都可以把我给杀了。” 慎介直盯着木内瞧,木内对上了这道视线,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 然而,木内却摇了摇头。 “说这是你的推理,倒不如说是你的想象吧!我已经仔细听你说完了,但关于 这点,我还是无可奉告,因为我对别人的想象不予置评。” “警方可是会行动的。” “应该会行动吧!可是与我们无关。” “还真是自信满满呢!搞不好会有刑警到这里来。” “天晓得,会怎样呢?”木内歪着头说,“那也要他们找到线索指引他们过来 这里。唯一称得上线索的,就只有你这个证人了。” “你是想说,只要我消失在这世界上就可以高枕无忧了吗?”慎介全身戒备着。 “怎么可能!”木内挥挥手,“我相信你,我相信你绝对不会透露我们的事情, 以及绿的事情。” “你对我的评价还真高呢!” “即使你说出真相,对你也没有任何好处,反倒只会失去已经得手的东西,你 又没那么愚蠢。” 原来如此,慎介明白了。木内知道慎介向江岛拿了替他顶罪的报酬。不过他应 该还不知道那笔钱事实上被成美拿走了,报酬还因此从三千万元变成五千万元。 “我想你应该了解整个状况了。”木内说。“现在你和我可说是同在一条船上。 这样一来,你应该很清楚应该先做什么了吧?” “找出瑠璃子。” “正是如此。”木内点了点头。 慎介离开Garden Palace 大楼之后,先是去了一间咖啡厅,接着看了场电影打 发剩下的时间。但是电影情节进不去他脑子里,毕竟木内说的话让他太过震惊,他 在脑中不断地思考那些事,思考了好一阵子之后,累得在电影院里打起瞌睡。 接下来该怎么办呢?——慎介离开电影院后思考着。 手表上现在的时间是早上十一点三十分,他其实想回到自己住的大楼,继续整 理行李,可是数个小时前的恐惧,仍未从他脑海里消失。 瑠璃子到底消失到哪里去了呢? 慎介思索她埋伏在房子内的可能性,他没有自信能从对方不可思议的力量下逃 脱。尽管如此,他也不能就这么一直不回家,到底该怎么办才好呢? 此时,手机铃声响起。 “喂。” “慎介吗?是我。” “啊!”他马上认出是江岛的声音。 “关于之前的交易,”江岛在电话另一端说。“我已经把钱准备好了。” “不愧是江岛先生。这么大的一笔钱,这么快就准备好了。” “你别说笑了!就算是我也没办法轻易筹到,而且还是要给一笔用途不明的钱。” 都这个时候了,江岛的口吻还是游刃有余。“那么,我要拿到哪里去呢?我个人觉 得最好还在不引人注目的地方。” “我也这么认为。” “那么,就到我说的这个地方来吧。” 江岛说的地方是位在银座正中央的咖啡馆。 “不是要在不引人注目的地方吗?” “是很不引人注意呀!还是说,你认为有人在监视我们吗?”江岛低声笑了出 来。“时间由你决定。” “那就一点吧!” “一点,我知道了。” 慎介挂断电话后,做了个深呼吸,他心想,关键时刻终于到了。 他比预定的一点早了十五分钟左右抵达两人约好的咖啡馆,在这个能够俯瞰晴 海道的咖啡馆里面,有许多貌似上班族的男人。两个男人约在这里见面的话,确实 不会引人注目。 江岛在大约五分钟后出现了,他穿着朴素的夹克,手上没拿东西。 “来的真早啊!” “因为我闲嘛!” 服务生走了过来,慎介已经在喝柠檬茶了。于是江岛点了咖啡,慎介发觉他尽 量不抬起头。 “你两手空空来的吗?”慎介试探地问。 江岛嘴角微扬,把手伸进夹克内侧,掏出一个茶色的信封。 “你可以打开看看。” 慎介把信封拿在手中看,里面放着一把钥匙。 “我把东西放在新桥站的地下置物柜里。” “我得确认一下里面的东西。” “你之后再慢慢数就可以了。”江岛叼着烟,点上了火,他的态度依然好整以 暇,没有些许动摇。 咖啡送来了,江岛加入少许的牛奶后喝了一口,接着露齿而笑。 “这种时间在银座喝咖啡,不知道是几年以前的事情了呢!之后也要好好珍惜 这种时间呐!” “江岛先生,”慎介将置物柜的钥匙塞进口袋后说:“关于之前你说过的机率 一万分之一的事,那是你的真心话吗?” “一万分之一的事?” “就是交通事故致死的机率,你不是之前对我说过吗?” “哦,那件事啊……”江岛把烟灰弹在烟灰缸里,“我说的话怎么了吗?” “江岛先生说过吧!发生车祸就和掷骰子一样,被害者只是恰巧掷出不好的点 数。当时你说那些话,是用来安慰自以为是肇事者的我?或者你真的那么认为?” 江岛露出感到不可思议的表情,似乎听不懂慎介问这件事情意图何在。 “我当然真的那么认为啊!不对吗?” “你没想过被车撞死的岸中美菜绘吗?” “想了又能怎样呢?能够拯救谁吗?” “可是被害者会一直怨恨肇事者呀!” 即使是死后也会,慎介没把这句话说出口。 “所以才要付钱啊!”江岛的口气变得有点粗鲁,“我已经付了优渥的赔偿金 给被害者家属,而且也像这样把钱拿给冒充肇事者的你。老实说,我才是被害者吧!” “可是被害者要的不一定是钱啊!” “那我要给对方什么才行?诚意吗?如果对方说只要诚意就可以,无论要多少 我都会展现给对方看!如果对方只要我低头认错,要我鞠躬认错几百次都可以。可 是,这样被害者家属就能变得幸福吗?最后要的还不是钱?所以省去所有没什么建 设性的麻烦,直接就事论事不是很好?你难道不这么认为吗?” 慎介没办法回答什么,只能保持沉默。 江岛站起身子。 “交易到这里结束,我先声明,你最好不要再软土深掘,我又不是你的摇钱树。 要是再继续逼我,我可不敢保证你的人身安全喔!” “我明白,这样就结束了。” 江岛点了点头,拿起账单迈开步伐离去。 慎介离开咖啡馆,前往新桥站,他好久没有在白天的银座行走了。他没有即将 拿到五千万的真实感,反倒是听了江岛刚刚说的话后,胸口的郁闷久久不散。 完全恢复记忆的慎介,已经能够回想起自己被宣判时的情景。两年徒刑,缓刑 三年—— 当他聆听宣判时,有两个想法油然而生,第一个是,太好了!律师虽说绝对会 获判缓刑,但万一判决并非如律师预测的……慎介想起电影中的牢狱生活,仍不免 有些胆颤心惊。 另一个想法则完全相反。 判的还真轻啊!他这么想。 慎介有个女性友人在涉谷的饰品店打工。有一次,她缺零用钱,便擅自拿走店 内价值约十万元的货品,便宜转卖给朋友,然后对店长供称店里遭窃。不幸的是她 的罪行最后还是被揭发了,饰品店对她提出控告,她被判徒刑一年二个月,缓刑三 年。换句话说,她的判决与慎介的判决,其实没有什么太大差别。 虽说是替江岛顶罪,但慎介却是被控告杀了一个人,而他的罪刑却与偷窃十万 元饰品相同。 尽管慎介认为自己得救了,却也认为被害者遗属终究无法接受这样的判决结果。 可是对所有的交通事故来说,相同的情况只会一再重演吧!就跟江岛说的一样, 肇事者只会认为“自己只是运气不好罢了!”。一年有一万人因交通事故死亡,这 表示应该有接近这个数量的肇事者存在,他们或许会因为罪刑意外的轻微而松了一 口气,完全忘掉自己所引起的灾祸。结果,因为肇事者的遗忘,又导致被害者又受 到二次伤害。 慎介赫然想起那天晚上岸中玲二来到“茗荷‘的景象。当时的他问了一个问题, 万一发生不愉快的事,要怎样才能忘了那些事? 尽量保持愉快的心情和乐观的想法——慎介如此回答。 “例如?” “例如说……想象自己拥有一家店之类的。” “哦,这样啊。那是你的梦想啊。” “算是啦。” 莫非岸中玲二在那瞬间就决定要报仇了吗?或许他一开始还有点迷惘,所以才 来肇事者工作的酒吧试探,然而肇事者看起来却像完全忘记原本心烦的事,还说尽 量保持愉快的心情与想法——当时的他,是以怎样的心情聆听这些话呢? 岸中一定想表达出被害者一辈子都无法释怀的心情。他断断续续地说着话的模 样,在慎介的脑海里重现。“其实我有一件想忘掉的事。”客人说。 因为对方突然改以非常严肃的口吻说话,慎介不禁停下手边的工作看着他。客 人也抬头注视着慎介。 “其实我有一件想忘掉的事……不!那件事我想忘也绝对忘不了,但是我想让 自己能从中解脱。我思索着这件事,在街上恍惚地走着走着,就看到这家店的招牌, 这家店叫‘茗荷’对吧?” 大概连“茗荷”这个店名都令他作呕吧! 慎介抵达新桥站之后,确认号码寻找江岛放钱的置物柜,最后终于在饮料自动 贩卖机旁找到那个置物柜。 慎介把钥匙插进锁孔旋转,当他打开门时,心跳不由得加快。 置物柜中放着一个黑皮提包,他拿出提包四下张望,寻找最近的洗手间。 找到洗手间之后,他进入了厕所隔间,然后把门锁上,拉开提包拉链的手隐隐 颤抖。 好几捆钞票散乱地塞在提包里面,散发一股纸币特有的气味。慎介拿起其中一 捆大致确认了一下,不过他打从一开始就不认为江岛会无聊到放假钞进去。 钞票一共有五十捆,慎介无意识地挥了一下右拳。 下午二点半,慎介回到自宅的大楼前面。他将装钱的提包再次寄放在置物柜中, 钥匙现在则是好好地放在他的口袋里。 慎介心想,最好在天色尚未转暗之前就把行李整理好。他有一种预感,入夜之 后瑠璃子又会到这里来。 他搭电梯上楼,伫立在自家门前,战战兢兢地旋转门把,试着拉了拉门。大门 果然跟今早一样没有上锁。 慎介把门打开,探头张望里面的情形,因为光线昏暗让他看不太清楚。 当他又向前走了一步时,感觉到背后有动静。 糟了,他这么想的时候一切已经太迟。 伴随着一阵剧烈的冲击,头上的疼痛感让他的意识急速远去。 慎介的喉咙感到烧灼般的疼痛,有液体流进气管让他呛到,但他却无法顺利把 液体咳出来。不知什么东西塞在嘴里,他想要拿出来,手脚却无法移动,完全动弹 不得。 慎介睁开了眼睛,他看见天花板,那是他家里的天花板。 “你果然醒了!不过这也是当然的,毕竟我都让你吃醒神的药了。”声音从旁 边传来,慎介把头转过去看,后脑勺像是要爆裂般肿痛,他知道自己被袭击昏了过 去。 江岛就坐在旁边,慎介发觉自己躺在地板上,而且手脚也被绑住,不是用绳子, 以触感来说,应该是封箱胶带。 他无法发出声音,因为口中被塞了类似是粗管子之类的物体。“你看起来像不 知道自己嘴里被塞了什么。不是什么稀奇的东西,家家户户都有,就是吸尘器的管 子呀!”江岛开心地说道。 慎介扭着身体挣扎,试图用舌头把管子推出去。 “唉呀,你可以不要挣扎吗?你如果一直挣扎的话,我只好快点把事情办一办 了。”江岛说完便从旁边拿起一个东西,那是龙舌兰的酒瓶,他把瓶子倚在管口, 将瓶子缓缓倾斜。 龙舌兰流进慎介口中,慎介虽然不想喝进去,但只要他持续呼吸就非喝不可。 因为他的鼻子也被不明物体塞住了。 “我虽不想这么对待我的爱酒,不过实在没办法,为了不让警方怀疑,就得使 些手段。”江岛边说边使酒流进管子中,慎介也拼命挣扎,但胶带却完全没有松开。 慎介又一次严重呛到,他感到胸口窒闷,浓烈酒精灼伤脆弱的气管壁,鼻子与 眼睛深处疼痛了起来,泪水扑簌落下。 “你越抵抗就越痛苦,最好给我老实一点,反正你都要死了!”江岛的声音激 昂起来了。 慎介重新调整呼吸,死命瞪着江岛,目光充满了憎恶。 “怎样?你好像想说什么?根据我的推测,你应该不知道自己会怎么死吧?其 实不是很困难,就让别人以为你喝了太多酒,在醉醺醺的时候注射了这玩意。”江 岛手上拿着抛弃式的针筒,里头装着透明液体。“这是一种安眠药,只要酒精量摄 取得够多,再把这玩意一口气注射进去,要不了多久,你就会休克死亡了。而且从 外观上来看,又貌似酒精中毒引起的休克死亡,大家应该都会认为你是个被女人抛 弃的调酒师,因为喝酒过量才会猝死,不过你还得再多喝一点。” 江岛继续让龙舌兰流进管子,慎介感觉食道和胃变得灼热,呼吸加速,心脏也 剧烈跳动,酒精急速在体内作用。 “我真的完全不了解你心里在想些什么呢!为什么不能接受三千万元呢?光是 那些钱,对你来说就是一笔庞大的金额了。还是说,你认为我一下子就能拿出三千 万,再拿个二千万,也不是啥大不了的事吗?我确实不是拿不出那笔钱,可是,你 们两个都忘记了最关键的事,那就是所谓的买卖。你替我背负车祸的刑责,报酬是 三千万,在这一点上面,双方都没有胁迫或恐吓,这就是所谓的买卖。买卖需要信 赖关系,一旦以三千万元成交,不论对方以任何理由要求增加酬劳,都是无法建立 起信赖关系的,你懂了吗?” 龙舌兰流进气管,慎介再次严重呛到,每次呛到他的身体都会如痉挛般跃起, 浑身发热,慎介感觉自己的意识开始涣散。 “噢,差不多了吧!”江岛的双眼闪闪发光。 慎介拼了命挣扎,然而身体却无法像之前一样使力,他感觉天旋地转、恶心想 吐、头痛耳鸣。 “你别太激动,没事的!不会太痛苦的,做个梦就到那个世界去啰!” 正当江岛准备注射时,有物体在慎介的视野一隅动了起来。 壁橱的门开启了,有一道黑色影子爬了出来,慎介立即就知道那人影的真正身 份。 瑠璃子缓缓起身,头发蓬乱,脸色苍白。 “搞什么鬼啊!这女人……刚刚是躲在什么地方?”江岛听到声音而转过身去, 看见女人伫立在那里之后瞪大双眼。 “是……你吗?”瑠璃子说。 “什么?” “是你吧!是你杀了我,是你开车从后面撞上当时骑脚踏车的我吧?” “你在说什么?脑袋坏掉了吗?”江岛频频挥手,做出驱赶苍蝇的动作,但他 的身体却一点一点地往后缩,明显流露出对瑠璃子的恐惧。 “不能饶恕。”她一边低喃,一边靠近江岛。“绝对不能饶恕。” 江岛捡起龙舌兰的瓶子,朝着瑠璃子扔了过去。瓶子击中瑠璃子的脸,但她的 表情丝毫未变,依旧缓缓朝着江岛逼近。 “不要过来!”江岛高声怒吼。 瑠璃子的额头流出了血,刚才的瓶子打到她时,割破了她的额头,暗红色的血 从她的太阳穴流到脸颊,然后又流到了下颚。 “不要接近我!”江岛竭尽全力朝瑠璃子冲撞过去,她的身体被撞飞到窗户边。 瑠璃子好一阵子没有动作,只听得到江岛紊乱的呼吸声,不久她又慢慢站了起 来,然后像是想到了什么,她解开窗锁,打开窗户。 就在江岛和慎介盯着她看的时候,瑠璃子来到阳台,接着面对着房间的方向, 背靠栏杆站着。 “杀了我!”瑠璃子尖叫着,“然后这一次不要再忘记你曾经杀了我,不要忘 记你杀死的女人的脸,以及她的双眼。” 她的眼直勾勾地攫住江岛,用那双数次操控慎介心思的眼眸。 江岛朝着她靠近,慎介不知道江岛究竟是按照自身的意志前进,或是被瑠璃子 发出的某种力量操控。 江岛来到了阳台,站在瑠璃子面前,双手放在她脖子上。 瑠璃子没有抵抗,仍旧凝视着他。 江岛忽然发出叫声,声音近似于野兽的咆哮,随着声音响起,他的双臂一鼓作 气地把她举了起来。 慎介看见江岛双手大拇指嵌入瑠璃子纤细的脖子,眼前的景象只维持了数秒钟, 随后瑠璃子的身体立刻消失在栏杆的另一侧,下方传来物体撞击地板的闷响。 慎介想确认瑠璃子怎么了,但是身体无法动弹,意识也逐渐远离。 江岛背对着慎介,呆立当场。尽管下面有人发出尖叫,随后传来一大群人急奔 而至的声音,他却是一动也不动。 慎介在逐渐模糊的意识中,听到警笛声越来越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