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一直等到凌晨三点。 我之后完全没睡,一直在想,为什么是由香?为什么她要来? 这么想或许很笨。为了要找出自杀案的设计者,我特别以桐生枝梨子的遗书作 为诱饵,诱使对方现身。结果她中了圈套,她不就是凶手吗? 当然有动机,就是为了高显先生的遗产不被别人夺去。 只是有一点我无法释怀。那个由香,她胆敢做这种无法无天的事吗? 不,或许我想太多了,人不可貌相。她天生就是千金小姐,虽然长得漂亮,并 不代表她没有俗不可耐的贪欲。 我有些犹疑,但还是爬出了被窝。不管怎样,我没法这样等到天明。除了偷遗 书之外,由香一定和那起遭人设局的自杀案有什么牵连。 我有办法让她招供。她现在应该还在睡觉吧?我要把她的手脚绑起来,问她为 何要偷遗书。说不定凶手另有其人,只是唆使她去偷的。虽然这样有点可怜,但即 便这样我也要让她死。 共犯与主嫌一样都要接受惩罚,这是当初我决定复仇时,就想好了的。 为了绑住由香的手脚,我拿了两条腰带放在怀里,再从袋子里取出备份钥匙。 这个备份钥匙和旅馆里的万用钥匙一样,拿起书原来是高显先生的,几年前寄放在 我这里,结果一直由我保管着。 为了不留下指纹,我两手戴上白色手套。我不是怕警察,但被捕之前,我还有 很多事要做。是否要变装?我犹豫了一下。我有点想让对方看看我的真面目,但最 后还是决定以老太婆的装扮不出房间。只许成功、不许失败。以这身装扮出去,万 一发生任何意外,临时改变计划还来得及。 馆内一片寂静、鸦雀无声,灯光也调到最暗。寂静当中,我走进回廊。为了不 发出声音,我没穿拖鞋,只穿了一双很厚的袜子。 我确定由香住哪一个房间。晚餐后她曾说过自己跟起火当天一样,住在“叶之 叁”。 在长长的回廊上走了一会儿,不久,我来到“叶之叁”的门前。瞧了瞧四周, 确定四下无人,我屏气凝神地把钥匙插进钥匙孔内。 “咔嚓”的清脆声响,在深夜里清晰到我的心脏都快停止了。我再看了看周遭, 打开门溜了进去。以防万一,我得先把门锁上。 一双拖鞋整齐地排放着。我小心翼翼地不发出任何声音,慢慢地拉开纸门。 房内点了盏小夜灯,整个空间笼罩在黯淡的灯光下。微光之中,隐约可以看见 棉被。鼓起的棉被里,显然有人。 我集中注意力聆听,应该听得到呼吸声才对,但我只听到外面的风声。她睡着 了吗?还是醒着却假装按兵不动呢?不管那么多了,我决定踏进屋内。踩在榻榻米 上发出的吱嘎响声,更让我的心脏紧紧揪成一团。 我看见嘿嘿的头,敌人就潜在棉被里。我静悄悄地走近她,在她身边弯下腰。 我觉得她大概是睡着了。若是醒着,一定会感觉到有人进来,不可能没有任何 反应。 接下来怎么办? 先确定脸。我应该不会弄错,只怕万一。我掀起棉被的一边,慢慢打开。 没错,就是一原由香的脸孔。 但她的眼睛是张开的。她趴在床上,歪着颈子,脸对着我。 看到这种情形,我该如何反应呢?我看着她,她看着我,双方却都没作声,也 没变脸。时间仿佛停格一般。 我觉得她现在就要大叫了。为了阻止她,我用两手抓住了她细细的颈子,然后 勒住,闭上眼睛死命地勒紧。 过了一会儿,我却感觉相当奇怪。就算颈子被我勒住了,由香却完全不抵抗, 像个人偶般动都不动。她的颈子像人偶一般冰冷,也不够柔软。 我战战兢兢地睁开眼,与她四目相望。我吓了一跳,接下来的瞬间是更大的冲 击。 我慌张地松开手,身体失去平衡,赶紧往后返,然后一屁股坐在地上,发出 “咚”的一声。 她表情依然没变,两眼空洞。我咽了咽口水,嘴里异常干燥。 由香死了。 不是我杀的。我勒她脖子的时候,她就已经死了。我掀开棉被,忍不住发出一 小声惊叹。 由香的腹部沾满了血,腋下插了一把刀。她真的被杀了。 怎么会这样?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我脑海里一片混乱。该怎么办?我已经完全无法冷静思考了。 我眼前能想到的,就是赶快收回刚才那份遗书。我跌跌撞撞地起身,旅行袋里、 衣服口袋里、洗脸盆旁边,我一一查看,但就是找不到遗书。 接着我才发现,室内一片杂乱。在我搜查之前,已经有人搜过了。 所以,遗书已经不在这里,是杀死由香的凶手拿走了。这么说来,由香并非是 设计自杀案的凶手啰?那由香为何要偷遗书呢? 我不能再这里呆立不动。其他的事以后再说,现在得赶快离开这儿。我迅速地 看了看周遭,确定自己没留下任何痕迹。不能让人知道我进来过。 我正要把棉被归为时,发现榻榻米上有由香的血迹。仔细一看,好像是她用左 手写下的字。 那个字看起来像英文字母“N ”的反字“И”。 这是临终留言吗?难道这个字暗示着凶手真正的身份? 我记住这个字型后,从由香身上拔出刀,用刀的尖端在“И”上乱涂一通。等 符号被涂得无法辨识后,我再把刀放回棉被里。如此一来,就只有我知道由香的留 言了。 我的手放在门把上,正要步出房门。外面有声音传来,是对面开门的声音,就 是“叶之壹”直之的房间。 这种时间,直之在做什么? 等了一会儿,我听到轻微的脚步声,但却旋即消失。他该不会在门外吧?他到 底在做什么?我开始焦躁不安。随便闯出去,一定会和他撞个正着。 事不宜迟。我回到房内,打开另一边的玻璃窗。那里放有一双室外用的木屐, 但我现在可不能穿。我穿着袜子直接踩在土上,只想着先逃出去,此时一点也不觉 得冷。 乌云遮月,朦胧的照明灯此刻对我来说简直奇亮无比。我弯着腰小跑步,生怕 被人发现,不知不觉间更加快了脚步。 跑到一半碰上水池,若要过桥还得绕一大圈,更要冒着被灯光照到的风险。放 眼望去,池面曲曲折折,最窄的地方大约两公尺宽。我鼓起勇气用跳远的方式一跃 而过,而且我跳得比想象中还远。这得感谢常让我上健身房的高显先生,因为他常 说工作就是要锻炼体力。 我就这样继续朝着“路”栋的方向跑,最后终于抵达“居”栋。刚才把玻璃窗 的锁打开是对的。一进房间,我就累得瘫倒在棉被上。 嘈杂声四起时,我还在房里。为了七七四十九的法事,我正在穿丧服。当然, 我早就知道这件丧服是用不上的。 有人用力敲我的房门,是直之。他也穿着丧服,但没打领带。 “不得了啦!”他满眼血丝地说:“由香……死了。” “什么……” 这一刻的表情,我练习了好久。两眼失焦、呆若木鸡地张口不动,然后再慢慢 地摇摇头说:“不会吧?” “是真的,我不是开玩笑的,看来是被人杀害了。” “被杀?”我两眼睁得大大的问:“被谁杀的?” 他摇头说:“还不清楚,可能是强盗杀人……纪代美去房间叫她,没人应门, 房门也上锁了。她从后面院子进去,发现由香死在棉被里。现在我哥正在报警。” “怎么会发生这种事……”我闭着眼、两手放在脸颊上,假装调整呼吸说: “真不敢相信!” “我也是,感觉很不真实,但实际上就是发生了。本间夫人,不好意思,麻烦 您马上到大厅去。法事的准备就取消了,虽然对高显大哥很过意不去,不过谁知道 七七四十九这天会发生这种事!” “就是说啊!好,我这就去。” 关上门后我全身虚脱。好险没问题,演得不错,直之好像并未起疑。 我补了一点妆后前往大厅。一原家族的人几乎全都到了,连女主人小林真穗也 来了,其中只有一原纪代美不在。 我坐在最前面的一张桌子,没人理我,大家都一脸沉痛,沉陷于各自哀伤的思 绪中。连一向活泼的加奈江,都坐在角落里低声啜泣着,身边的健彦也两手抱头。 “就是啊!总之出事了,法事也暂停了,我们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去。对, 是啊!警察还没来,应该快来了。好,我会小心。” 曜子的声音分外刺耳。公共电话另一头的,大概是她丈夫。原本预定今天要来 的,应该是叫他不用来了。 “请问一下,由香小姐的情况如何?”唯恐干扰别人,我小声地问直之。 “听说是肚子上被人刺了一刀。因为其他地方没沾血,可能是睡在棉被里时遭 到攻击。” “唉……”我皱着眉,假装过于悲痛,声音哽咽。 “由香的房间,有一个玻璃窗没锁,房间也被翻得乱七八糟,应该是小偷干的。” 过了一会儿,苍介出现了。他也身着丧服,后面还跟着一位身材瘦削的中年警 官。“刑警应该快到了,你们在这里等一下。”苍介一脸疲惫地说。 “全员到齐了吗?”警官看了看大家后,开口问苍介。 “不,由香的妈妈在房间里,她在休息,大概是打击太大了。” “原来如此,说得也是。”警官点点头表示赞同,接着说:“请各位不要离开。 一定要离席的话,请先跟我说一声。哦,要上厕所的可以自行前往。” 他刚说完,曜子和加奈江便起身去上厕所,其他人则好像没听到警官的话。 不久,大批的搜查警察透过县警的通报来到现场,有穿制服的警官,还有一些 便衣刑警。 他们进进出出,看起来毫无秩序,但其实他们一定是依照平常的训练程序,各 自采取行动。 穿着制服的年轻警官过来,表明说要采集每个人的指纹,大家的脸上泛起了紧 张的神色。 为了缓和大家的情绪,直之开口说:“这是消去法。从由香房里的指纹,消去 相关人员的之后,剩下来的就是凶手的指纹。” 很有效的一句话,大家都松了口气。 一位名叫矢崎的警部,似乎就是案发现场负责人。他的模样看起来来不到五十 岁,体型修长,戴着一副金边眼镜,给人的第一印象颇有绅士风度;不过镜片后面 的眼神,锐利得让人害怕,给人的感觉与其说是外表威严,毋宁说具有学者般的冷 静头脑。他看起来是个强敌——令我感到不安。 “昨晚有没有人听到什么声音?譬如说话的声音?” 矢崎询问大家,但没人回答。 接着他换了一种方式问:“那么,半夜有没有人醒过来?不管几点都没关系。” 还是没人回答。 我斜眼看看直之。真奇怪,昨晚他房间里明明就有声音。 直至开口问:“凶案发生时大约几点?” “确切时间要等解剖结果出来才知道,大概在半夜一点到三点之间。” 或许不是什么侦查机密,矢崎警部爽快地回答道。 “当时我可是睡得很熟。”曜子喃喃自语着。 “我也是。”加奈江模仿妈妈的语气说:“那种时间,当然是在睡觉了。” 说完警部点点头,继而转向小林真穗。“最近,这附近是否看过可疑人物出现? 或听到什么谣传呢?” 回廊亭的女主人犹豫了一下说:“可疑倒是没有。”接着说:“偶尔有外人会 把车靠边停,盯着旅馆看。这家旅馆的造型特殊,常被杂志介绍,所以有些人会过 来凑热闹。” “这两、三天也有这种事吗?” “可能有,我没注意。” “那些人,目前为止有带来什么麻烦吗?” “他们那样做就是带给我们麻烦,对我们的房客倒是没有危险。” “昨晚住在这里的人好像全是被害者的亲戚,那其他客人呢?” “不,其实……”苍介赶紧代小林真穗解释,说目前这家旅馆暂停营业。矢崎 警部也发现这里没有其他员工,才恍然大悟。 “哦,对了,”真穗开口说:“昨天白天,突然有一位客人过来,他大概不知 道我们暂停营业了,还说要住宿,不过等我解释过后他就走了。” “那个人的长相,等会儿要请您再跟外面说清楚一点。” 矢崎警部指示年轻刑警,谨慎地将小林真穗的话记在笔记本上。她没问那位客 人的名字,只记得容貌和体型。 “昨天各位是一起到的吗?”听完真穗的说明,警部问大家。 “除了本间夫人之外,”苍介回答,“我们先集合,再分三辆车过来,所以几 乎是同时间抵达。” “跟由香小姐同车的是哪位?” “我和加奈江。”健彦说。 警部转向他。“路上有没有碰到什么奇怪的事?譬如说碰到谁?或由香小姐的 样子很奇怪之类的?” “嗯,我没注意。”健彦沉着一张脸看着加奈江,加奈江也摇摇头。 “没什么特别。” “这样啊!” “请问,”曜子战战兢兢地说:“由香不可能是自杀的吗?” “不可能,”警部立刻否定了这个看法。“被认定是凶器的刀柄上,没有由香 小姐的指纹。那把刀,是断气之后被人拔出来的。还有件事更奇怪,由香小姐的脖 子上有被人勒过的痕迹,是她断气之后被人勒的。” 我的心脏狂跳了一下。由香的身上竟然还有我的勒痕? “用刀刺杀,再勒脖子……凶手为什么要这样?”直之问警部。 “不知道,我们也想厘清。” 除了我之外,应该没人答得出来。现场气氛又再度凝结。就算是刺杀由香的凶 手,现在听到警部的话也会毛骨悚然吧? “昨晚,最后见过由香的是谁?” “加奈江吧!”苍介说:“你们不都一直在一起吗?” “可是泡完汤,我们就各自回房间了。”加奈江回答。 “从澡堂出来是几点?” “十一点左右。” “之后就没人跟由香小姐说过话了吗?” 对于警部的问题,众人又陷入了一阵沉默,然后直之才有所顾忌地说:“应该 就是我了,她十一点半左右来我房间。” “为什么?” “她拿了一瓶白酒和开瓶器过来,叫我帮她开酒。” “葡萄酒吗?” 好像听到意外的事,警部一脸困惑。 “哦,对。”小林真穗说:“之前她来厨房,问我有没有酒,我就拿了瓶白酒 和杯子给她。” “还有开瓶器吧?”一旁的曜子说。 小林真穗点头说:“我问她要不要帮她开,她说她自己会开,拿了开瓶器就走 了。” “结果打不开,才去找直之。”苍介一个人自言自语着。 “那时候由香小姐的样子如何?”警部看着直之。 “我觉得跟平常没什么两样。” “你们说了些什么?” “没说什么。我倒了点酒,她就出去了。” “原来如此。待会儿如果还想到什么请随时告诉我。” 此时另一位刑警进来,交给矢崎警部一张看似相片的东西。他瞥了一眼后放在 桌上,并对大家说:“由香小姐的腹部插了一把刀,这应该是一把登山刀,有没有 哪位看过?” 大家都凑上前看。那是一张拍立得相片,照片里有把蓝色刀柄的短刀,刀刃上 沾满血淋淋的黑色血迹。 “没有吗?”矢崎警部再问了一次。 “没见过。”直之说。 “这里没有人爬山吧?不过听说高显大哥以前有一阵子会去。”苍介说。 “当然没见过啰!这应该是凶手带进来的呀!”曜子一副很不满的口吻。她大 概想到警方可能在暗示,凶手是内部的人。 “凶手不一定一开始就持有凶器,我只是想确认一下。” 大概不想刺激相关人等,矢崎警部很快地就收起了相片。 “听说房间被翻乱了。请问有东西遗失了吗?”苍介问。 “这点还不清楚。我们原本想请妈妈到房间清点由香小姐的行李,不过看来现 在是没办法了。我们大致检查过,并没有发现遗留钱包之类值钱的东西。” 果真如此,几个人点点头。 “那……”健彦犹豫了一下开口问。 警部看看他说:“有什么事吗?” “由香除了被刺之外,有没有其他伤口呢?我说的不是割伤,是……” 大家都知道他想要问什么,矢崎警部也了解似地点头说:“没有被强暴的迹象, 至少遗体看来没有那种痕迹。” 能在相关人士前明快地说出这种事,真不愧是老经验的刑警。健彦听了立刻松 了口气,但随即又保着头。他大概觉得人都死了,是否被强暴也无关紧要了。 一位制服警官走进来,在矢崎警部耳边低语。之后警部对苍介说:“有位叫做 古木先生的人来了。” 每个人都抬起头来。 “他是家兄聘的律师,”苍介代表回答,“请让他进来。 矢崎点头,对旁边的制服警官使了个眼色,警官随即走出大厅。 “家族旅行竟然有律师参与,这是怎么回事?”警部满脸狐疑,似乎在怪大家 并未说出实情。苍介惶恐地连忙解释宫部遗嘱等相关事宜,这位现场最高负责警官 闻言随即脸色剧变。大概是多年办案的经验,让他觉得这件事颇有蹊跷。 刚才出去的警官,带进来两位男士。走在前面的是瘦得像鸡骨头似的老人,他 是古木律师。我不禁伸直了背脊。 “一原先生,这究竟是怎么……”老律师走到苍介旁边,以炯炯有神的两眼看 着大家。 “我也不知道。”苍介无力地回答。 “由香怎么会碰到这种事?” “古木先生,专程把您请来真是不好意思,不过今天大概不适合公开遗嘱了。” 直之似乎有点惋惜地说。 “我想也是啊!” “您是古木先生吧?”一旁的矢崎看了看站在古木律师身后的人,插口道: “可以请教您吗?这位是……” “我是骖泽弘美,古木律师的助理。” 他不但说话口齿清晰,还长了一副五官端正的脸蛋,再配上年轻的肌肤,让旁 边的加奈江直嘀咕说:“好俊美喔!” “原来如此,那么请两位一起,这边请。” 矢崎警部带着古木律师和骖泽弘美往餐厅的方向走去。 他们的身影消失后,四周郁闷的气氛比刚才还教人难受。带古木律师他们去别 间问话,让大家的心情更加沉重。遗嘱公开的前一晚,其中之一的关系人被杀—— 这可能是巧合吗?矢崎不至于那么愚蠢吧? 受不了现场气氛的凝重,小林真穗起身说:“各位,早餐呢?” 就连这种时候,她也会注意客人的胃口。然而没人回答,大家都对所发生的事 感到悲痛。终于,直之开口说:“我不需要,待会儿可能会像喝东西,不过现在我 什么都吃不下。” “我也不用。”苍介说。其他人则是连应一声都没有。无可奈何的小林真穗只 好挺了挺背脊,重新坐直。我冷眼旁观众人的样子。 究竟是谁? 我一个个的分析者杀害由香的可能人选。一原纪代美是当事者的母亲,应该可 以剔除。深爱着由香的健彦好像也可以消掉,只是不知道男女之间发生了什么事。 苍介和曜子呢?感情不怎么好的亲戚,甚至可以说关系冷淡,如果有某种动机,杀 害由香也不是不可能,当然直之也一样。加奈江呢?看起来天真单纯的小姐,说不 定城府很深。小林真穗呢?仅以血缘关系这点来说,她会嫉妒即将继承庞大财产的 由香吗?但继承遗产的又不是只有由香一个人。 重点是,由香偷了那份遗书,这件事与她被杀害应该有所关连。这次的凶案, 一定不是单纯的强盗杀人。 较有可能的是,杀害由香的凶手也想要偷那份遗书。因为看到由香先偷走了, 才慌张地杀了她,抢走遗书。 按照我的推理,杀害由香的凶手,应该就是想把我和里中二郎烧死的人。这么 说来,我一定要比警方快一步找到那个人,以泄我心中只恨。 而那个人,一定就在这个家族里。 古木律师他们接受询问的时间,感觉特别漫长。矢崎警部究竟问了些什么?又 如何跟这整件事牵扯在一起? 郁闷的空气中,寂静持续蔓延,气氛紧绷得让人连呼吸都小心翼翼起来。搜查 警察偶尔忙进忙出,但他们也紧闭着双唇,不发一语。 我思考由香留下的“И”字。这是俄文,由香应该不懂才对。 单纯来看,难道会是“N ”是误写吗?如果是N ,就是NAOYUK——直之。不过, 虽然是临死之前,但把英文字母反写似乎也不太合理。还有一件怪事,昨天晚上直 之房间的门确实打开了,可是他却隐瞒这件事,究竟是何居心? 我又想了一下关于“И”这个字,寻找其他的可能性。横着看呢?如果是“Z ” 的话也是反的,所以也不会是“Z ”。 但若是“S ”就有可能了。“S ”的话就是SOSUKE——苍介。 其他,还有希腊数字“VI”——代表6.但为何要用希腊数字呢? 正当我想着这些时,突然回廊里传来野兽般怒吼的声音。我朝声音的来源望去, 只见纪代美手舞足蹈地冲进大厅,眼睛四周的妆和泪水糊成一团,头发像刮风过境 般杂乱。 所有人这时都不知该说些什么。在众人的注目之下,纪代美跑向曜子。“还给 我。”纪代美抽抽噎噎地说:“把由香还给我,我知道是你杀了她。” “你说什么?”曜子一脸惊讶地说:“我为什么要杀由香?” “别装傻了,我早就知道了,你不希望由香继承遗产所以把她杀了,对吧?” “拜托,纪代美!”曜子拉高嗓音,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直之抢先一步挡住了曜子并对她说:“姊,你冷静点。” “你让开啦!被人这么说,我冷静得下来吗?” “由香死了,她一时精神错乱,搞不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啦!” “我很清楚!”纪代美扯开喉咙嘶哑地吼着,“是这个女人杀的!因为她需要 钱。她和那家建设公司欠人钱,想多继承点遗产,就把由香给……” “你给我住口!”尽管苍介从后面压制,纪代美还在奋力挣扎。 这时加奈江站起来,在间不容发之际,“啪”地一声打了纪代美一巴掌。 “你干什么!”纪代美越来越激动。 这时候,矢崎警部和刑警属下进来了。 “你们在做什么?快住手。”警部怒斥道,吩咐刑警们将激动的纪代美带往别 的房间。她一离开,曜子多少恢复了些镇定地坐在椅子上,但还是满脸愠红。 “究竟是怎么回事?”矢崎警部问苍介。苍介稍作犹豫,心不甘、情不愿地揭 示了刚才发生的事。因为听过古木律师对遗产继承事项的说明,警部一点也不惊讶。 “原来如此。遗产越多,这种纷争就越多啊!” “也不是什么纷争啦……”苍介欲言又止。 “才不是纷争哩!根本就是她发疯了。”大概尚未完全恢复平静,曜子的声音 有点颤抖,“我怎么会做那种事嘛!” 矢崎警部挥挥手,想缓和气氛,接着说:“我们要麻烦各位一件事。从现在起, 我们要个别问话。” 大家异口同声地表示不满,但警部好像没听到似地继续说:“看情况,或许会 问得很深入。为了查出真相,请各位多多配合。在调查结束以前,我想需要一段相 当长的时间。各位,有人有急事需要立刻离开的吗?” 看了看四周,没人举手。 “没有吗?好,那现在开始。侦讯结束后,请不要回自己的房间,留在大厅待 命。如果一定要回房间的话,请知会我们当中的任何一位搜查警察。” “等一下。请问这是什么意思?”直之忍不住问:“有什么要问的,不能直接 在这里问吗?这样也比较不会记错,也能早点结束。” “话是没错,只是有些话可能不方便当着大家的面说。” “可是……” “直之先生,”矢崎警部说:“有关办案的过程,请务必遵照我们的指示,麻 烦您了。” 平稳的声音,带着不容分说的果决。直至似乎也慑于这种压迫感,不再坚持。 警部决定做个别侦讯,一定是听了古木律师的证词,再加上刚才的骚动。他或 许已经开始偷偷地描绘,一张与庞大遗产继承有关的内部人员行凶图。 “古木先生,警察问了你们什么?”律师和助理回来了,等待侦讯的苍介开口 问。 “警方先间接地问了我昨晚到今天早上的行动,应该是要确定我有不在场证明 吧!” 古木律师说话时的眼神不太对劲,他应该认为每个人都涉嫌重大。 “幸好我们有不在场证明,因为昨天我们再事务所工作到很晚。问其他同事也 应该知道,我们两个人半夜不可能跑到这家旅馆来。” 也就是说,古木律师和骖泽弘美不可能是杀由香的凶手。 “还有呢?”苍介催促着,一副不想听他废话的表情。 “主要是继承问题。”老律师回答。“他们当然不知道遗嘱里的内容,只说依 照常理来分的话,各自会继承多少等等这类事情。” “那您怎么回答?” “我向他们说明,单纯按照法律来分的话,由香小姐和苍介先生各得全部的三 分之一,曜子小姐和直之先生各得全部的六分之一。” “由香的爸爸、苍介,和已故的高显先生是同一父母所生,曜子和直之是高显 先生同父异母的弟妹,所以继承分数减半。”骖泽弘美在一旁补充道。 但他们好像已经知道了,所以曜子和直之不动声色,反而是加奈江质疑地说: “哎呀,由香也是继承人啊?不是纪代美伯母呀?” “因为由香的父亲已经过世,所以由后代继承,配偶不得继承。”弘美滔滔不 绝地回答。 “这么说来,由香死了,伯母也不能继承遗产了?” “由法定继承来看就是这样。因此,苍介得全部的二分之一,曜子和直之得全 部的四分之一。” “这样啊!”加奈江的嘴巴张得好大,眼球咕噜咕噜地转,仿佛在窥视其他人 的表情。 “因为问了这些事,警部先生就会怀疑我们这些人吗?” 曜子满脸不悦地说:“他们一定会想,由香死了对谁最有利。想也知道,一定 是我们这些亲戚。” “怎么会?”直之说:“我才不会为了多继承一点而杀人。这种事警察应该懂 吧?” “谁知道啊!分母的大小还是差很多吧?” 由香死后,法定继承权从三分之一升格为二分之一的苍介愁容满面地说。郁闷 的空气在大家四周蔓延开来。 不一会儿大家依序点名,轮流进入作为临时侦讯室的办公室。第一个是苍介, 接着是曜子,目前纪代美似乎还无法接受侦讯。 如同警部先前的预告,侦讯化了很长一段时间,苍介和曜子都被问了将近三十 分钟。 “下一个是你。”曜子回来后对直之说到。他用一副引颈企盼的表情站起来, 从口袋里拿出手帕。这是,一条黑色领带掉了出来。 “你的东西掉了。”我捡起来。那条领带上别了一个珍珠领带夹,那应该是新 的,白金的座台上没有一点刮痕。 “哎呀!你不是很讨厌别领带夹吗?”眼尖的曜子问。 直之把领带塞回口袋里说:“人家送的。”说完便走出了大厅。 “妈妈,他们问你什么?”加奈江担心地问曜子。 “没什么特别的啦!同样的事一直问,烦死了。”曜子回到座位后一副不耐烦 的表情继续说:“问由香有没有异状啦!昨晚跟她聊了些什么……这类的问题。哦, 对了,还问到本间夫人手上的遗书。” 她看着我说话,让我吓了一跳。 “连那件事情警部都知道了吗?” “是啊!好像是我哥说的。他连我的推理都说了,害警察一直用奇怪的眼光看 我。” 我有些不悦地看着苍介。他大概是被套出来的吧? 看看旁边,古木律师那一张衰老的脸正抽着烟,他大概做梦也没想到会发生这 种事吧?骖泽弘美也铁青着一张脸坐在旁边。 古木律师察觉到我的视线,边在烟灰缸里熄灭烟蒂、边摇头说:“真伤脑筋, 偏偏在一原先生七七四十九天的时候发生这种事。” “您把遗嘱带来了吗?” “当然。”古木律师拍了拍放在膝上的黑皮包。 “他们想看遗嘱内容,但我拒绝了,毕竟不能违反高显先生的遗嘱,但若事情 继续拖下去,那个警部会说话的,最后他可能会强制命令打开遗嘱。”语毕,老律 师咳了一声,清了清喉咙。 “刚才听加奈江小姐说了,真想不到,原来桐生小姐有份遗书。这是我第一次 听到。” “我好像带了个麻烦的东西来呢!” “不、不,请别介意。话说回来……” 古木频频看我,我心中立刻窜起一股不祥的预感,微微低下了头。果然,他说 :“本间夫人,我们是第一次见面吗?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好像不是第一次。不 好意思,我们在哪见过吗?” “我参加了一原先生的告别式。” “是吗?那应该就是当时见过面了。”古木朦胧的双眼看着我苦笑道:“抱歉, 我记性太差了。年纪大了真不管用。” “彼此、彼此。”我赶紧缓颊,同时与对面的骖泽弘美四目相望,但这时我又 吓了一跳。 他表现出若无其事的样子,却在冷眼旁观我的言行举止,而另一边的古木律师 又提起我最讨厌的话题。除非必要,最好还是别接近这两位。 个别侦讯一个接着一个的进行。直之完后是健彦,之后是加奈江。最后加奈江 一脸不高兴地回来后,看着我说道:“下一个是伯母。” 走进办公室,矢崎警部闭着眼、两手交叉在胸前。旁边有位年轻刑警负责记录, 并示意我坐下。 警部张开眼说:“真不好意思,有劳您了。”他先道歉。“我们尽快结束。请 让我冒昧先简单问几个问题。” 大概和长辈说话他都是这种态度吧!用字遣词很多礼,感觉不错。 我先说自己的姓名、地址,接着说明这次来旅馆的原因,也就顺势提到了一原 高显与本间重太郎之间的关系。警部应该已经知道高显先生遗嘱的事,对这方面他 倒没问什么。 “您和一原由香小姐,是第一次见面吗?” “是的,昨天介绍认识的。” “不过,您参加了高显先生的告别式?” “是的,可是那时候人多,不可能和所有亲戚打招呼。” “了解。”警部点点头。 尽管如此,我仍无法从他的眼神判断出他是否把我这个老太婆排除在嫌犯之外。 他似乎还在怀疑我,也就是本间菊代是否真的是第一次见到由香。 接着警部问我昨晚每个人的状况,尤其对由香有没有特别的感觉。 “我们想听您的真心话,”他缓缓地说:“因为您与一原家族没有直接关系, 您的意见应该比较客观?” 我驼着背,歪着头说:“嗯,怎么说呢?没什么特别奇怪的地方。” “小事也可以。麻烦再想想看,有没有呢?” 矢崎警部都尖锐的眼神盯着我,好像要说有一点不自然的反应,就会立刻被他 抓住把柄。 我微笑着摇摇头说:“您这么说,我一时也想不出来啊……” “是吗?那么您要是想到什么,随时都可以告诉我们。对了,那您和由香说过 话吗?” “说过一下子。” “说了些什么呢?” “大都是闲聊,不太记得了。” 我偷瞄了警部一眼。我知道他期待怎样的答案。 不能说太多,但过于隐瞒也会招来顾虑,于是我决定说出之前和由香谈殉情案 的事。 “就是那次的火灾嘛!我也知道那件事。” “那,为什么会谈到?”矢崎警部佯装无知地问,我只好说出遗书的事。他事 前已经知道了,听到我的证词时也不惊讶,不过我还是当作他不知道一样地叙述我 和由香谈话的过程。 “所以,谈到那份遗书时有提到殉情事件可能是遭人陷害的?” “是的,可是我没想到会发展成这样。” “我想也是。那么,您现在有那份遗书吗?” “在房间里,我去拿来。” “好的,麻烦您了。高野……”警部叫了旁边的年轻刑警。“跟本间夫人一起 去,把那封信拿来。” 名叫高野的刑警轻快地应答后便站起身来。 我们通过长长的回廊,朝“居之壹”走去。矢崎叫高野陪我一起,大概是怕我 把遗书藏起来吧!看来警部应该相当重视这次凶案和我手上遗书的关联性。 到了房门口,高野刑警伸出右手,示意我给他钥匙。我默默地把钥匙递给他, 他有点紧张地将钥匙插进去。 我走进房间,他马上跟了进来。这样最好,如此他才能证明我没时间动手脚。 “那封信在哪里?”他站在入口处问。 “我应该放在这里才对。”我先看了看桌上,确定没有后,坐下来假装歪着头 想。 “怎么了?”高野刑警焦急地问。他此刻一定心想,碰到老年人真麻烦。 我故意用慢动作翻着皮包。“真是怪了。” “没有吗?”高野瞄着我的皮包,我觉得他看到摄录机了,但似乎没特别注意, 大概是因为最近带着摄录机旅行的人越来越多了吧?就算看到底片也没关系,因为 昨天回房之后,我全部洗掉了。 “这里也没有……咦?放到哪里去了?” 我再坐下,假装思考。高野一下看看洗脸台、一下翻翻垃圾筒。 “啊,”我抓紧时机发言,“昨晚睡前,我放在枕头旁边。” “枕头边吗?”说完高野打开放棉被的壁橱。 我摇摇头说:“没有。有的话,我折棉被的时候应该会看见。” “好,稍等一下。”高野抓起话筒,按下0 ,另一头接电话的应该是矢崎,高 野好像传达了这里的状况,他应该神经很紧绷,声音听起来微微亢奋。 挂上电话,高野看着说说:“警部马上过来,请等一下。” “是,好的……只是那个信封,究竟跑到哪儿去了呢?” 高野别过脸,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如果警察都是这种人,事情就好办了。 不久,外头传来急促的脚步身,但还没听见敲门声,门就开了。矢崎双手戴着 手套问高野说:“没乱动东西吧?” “几乎没动,除了本间夫人看了一下自己的皮包。” “很好。” 矢崎看了看房间,站在我跟前说:“听说遗书不见了?” “对不起。”我道歉。 警部挥挥手:“不是您的责任。不过,可否请您再看看皮包,会不会是看错了?” “哦,好的。” 我准备再查看一次皮包,警部才放心。 “没有吗?” “是,确实没有……” 我开始担心会不会要搜身;要是让女警检查我的内衣的话,我的身份一定会穿 帮的。 还好,矢崎警部此时并未采取强硬手段。 “昨晚就寝之前,真的在枕头边吗?” “对,”我回答,“我怕今天忘记,所以故意放在枕头边。” “可是现在却不见了。”他摸着满嘴胡髭的下巴说:“请问您昨晚几点睡的?” “应该是刚过十一点。” “半夜醒来过吗?” “没有。” “那早上几点起床呢?” 连珠炮似的发问,可能是他一贯的行事作风。我吸了口气说:“六点左右。” 其实我一夜没睡。 “那么,您今天早上起床时,觉得房间里有什么不一样吗?譬如说东西的位置 不对等等?” “不清楚耶!我没注意。”我摇头。 “你刚才进来时,房间是锁上的吗?” 这应该是在问高野,年轻刑警给了一个肯定的答案。 矢崎再转向我问道:“那请问昨晚呢?您把门上锁了吗?” “嗯,好像锁了……但也有可能忘了锁呀!” “今天早上呢?房门是锁住的吗?” 我佯装绞尽脑汁的样子,最后说着:“对不起,记不得了。”还装出一副很遗 憾似的表情。矢崎无奈地点头,与另一位刑警不知在耳语什么,但我听见他们说道 万用钥匙。刑警简短应答后,又走出了房间。 “本间夫人,”矢崎再度放低姿态对我说:“我们必须搜查这个房间,方便吗?” “好的。请问,我应该待在哪里比较好呢?” “请先在大厅等,我想稍后还会有两、三个问题请教您。高野,带本间夫人去 大厅。” 年轻刑警带我回到大厅,所有的人都和刚才一样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只有纪代 美不在。 “发生什么事了吗?”我一坐下,直之随即开口问道,高野则若无其事地走向 回廊。警方并没要我保密,而且我想大家总会知道的,于是便告诉他们遗书不见了。 这时候,不单是直之,所有的人都朝向我这边看。 “我看大概是被偷了吧!”曜子说。 “不晓得。有可能吧!先在刑警正在搜我的房间。” “到底是谁,又为什么要偷啊?”苍介自言自语。 “难道杀由香的强盗也进了本间夫人的房间吗?”加奈江一脸惊恐。 “不会吧!强盗偷遗书干嘛?”健彦的语气听起来有些瞧不起加奈江的意见, 加奈江又是一脸不悦。 “那你敢说这和由香的死无关吗?哪会有那么巧的事?我觉得一定有关系啦!” 没人答腔。当然,如果那人的目的是艺术,那一定就是内部的人。 话题已经接不下去了,众人又陷入一片沉默,谁都不敢随便出声。 “反正,”苍介开口了,“至少警方认为有关。昨晚曜子半开玩笑的那个想法, 警方可能已开始认真考虑。他们应该正朝着殉情案遭人设局的方向进行调查。” “你是在怪我吗?”曜子说话的同时,眼神突然变得凶狠起来。 “我没这个意思。既然桐生小姐的遗书被偷了,警方迟早会这么想。” “所以你是说杀害桐生小姐,将它伪装成殉情案的凶手,这次也把由香给杀了?” 直之似乎不同意,摇摇头说:“除了事情都发生在这家旅馆之外,两者之间根 本没有任何的共通点呀!” “不对,动机是一样的。”曜子大胆假设。 “动机?是吗?” “是呀!目标就是遗产呀!刚才古木先生也说了,由香死了,其他人的继承份 数就会增加。桐生小姐方面,你不是也说过吗?大哥曾经考虑要跟她结婚,如果婚 事成了,大部分的财产就归她所有。我想凶手可能担心那件事会成真,才会故意设 计殉情案,杀害桐生小姐。” 与其说是警方的想法,不如说这只是曜子一时逞口舌之快,径自陈述自己的推 理。 “如果动机是遗产的话,凶手就是我们内部的人啰?” 苍介表情有些难看,随后问众人说:“有人向警察说大哥考虑要和桐生小姐结 婚的事吗?” 加奈江低调地微微举起手。“我说了。是不是不太好啊?” “不,无所谓啦!”直之一脸失落。“反正早晚会知道的。” “警方怎么想我不知道,但那应该就是杀人动机吧?” 苍介显得有些无奈。“先不谈由香的部分。假如大哥跟桐生小姐求婚,她也不 一定会接受呀!毕竟她有男朋友了。” “哎呀,不过那时候殉情案以后,大家猜知道的,不是吗?所以凶手当时应该 不知道才对。再进一步想的话……”曜子突然压低噪音,“那个叫里中的男人,真 的是桐生小姐的男友吗?如果是单纯自杀也很奇怪,搞不好是凶手随便从哪里弄来 的人,设计了这一切。再想远一点,那个男的被杀也是有理由的。” 她最后的一句话,让我大吃一惊。 “你也跳得太快了吧?如果真是那样,桐生小姐应该会说呀!当时就会说她根 本不认识那个男的啦!”直之用强势的语气反驳。 “所以她可能在遗书里才会提到。令人不解的是那个叫里中的男人,那么年轻, 光看相片就觉得是个美男子。相较之下,这么说有点失礼,但桐生小姐根本就没什 么女人味,年龄又大男方那么多,说两个人是恋爱中的情侣,我觉得根本不可能。” 曜子那张伶牙俐齿的嘴,在我眼里俨然是两片不停蠕动的红色生物。比起被男 人批评,同为女人的她却如此贬抑我的外貌姿色,令我感觉更不舒服。 直之叹了口气,说:“所以,姊,你认为凶手是我们内部的人?” “不是啦!我只是客观地推理罢了。” “你想太多了。现在找出杀由香的凶手才重要,我相信是小偷干的,跟遗书的 消失无关。” “我也不想怀疑自己人呀!” 在这不愉快的气氛下,大家都噤口不语,我这个外人也不方便插嘴。 “看来,我真的带了个没用的东西来了呀!”我有所顾忌地开口说:“昨晚要 是干脆一点打开来看,就不会发生这种事了……” “不,本间夫人您不用在意。”直之慌张地说:“您做的事是理所当然的。” “这……可是……”我看了看在场所有人,但每个人都低着头逃避我的视线。 对他们而言,我这局外人,现在又更加疏远了。 每个人都沉陷在各自的思绪中,我则反刍着刚才曜子说过的话。自杀案若是遭 人设局陷害,凶手要杀的就不只有我一人,应该也想杀里中二郎。为什么呢?假如 我做了高显先生的妻子,只不过继承了四分之三的遗产,但若二郎活着,所有财产 将归他所有。 里中二郎——他是一原高显先生真正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