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听到手机铃声,宏美睁开了眼睛。 她并没有睡着,只是闭着双眼躺在床上而已,她早已估计到今晚也会像昨夜一 样彻夜难眠,她有义孝以前给她的安眠药,但她不敢吃。 她抬起了沉重的身体,感到有些头痛,她连伸手拿手机都嫌累。这么晚了,谁 打来的呢?看看表,快十点了。 但当她看到屏幕上显示的名字,她便如同被人泼了桶冷水般地清醒过来,是绫 音,她赶紧按下接听健。 “喂?我是宏美。”她的声音有些嘶哑。 “啊,抱歉,是我,你已经睡了?” “还没,只是躺着罢了,那个……今天早上实在是抱歉了,没能到您那边去。” “没事,身体感觉好点了吗?” “我没事了,老师您一定很累了吧?”宏美嘴上这么问,心里却在想着其他事 情,她担心那些刑警已经把她和义孝的婚外情告诉了绫音。 “确实有点累,也不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我直到现在都无法相信这是现实 中发生的事。” 这一点,宏美也是一样,感觉就像是在不停地做恶梦,她简短地回答了一句 “我能理解”。 “宏美,你的身体真的已经没事了?有没有哪儿不舒服?” “我没事,估计明天就能上班了。” “上班的事不着急,我现在能见见你吗?” “您是说……现在吗?”不安在她心里骤然蔓延开来,“您有什么事吗?” “我有点事想当面跟你谈谈,不会占用你太多时间,如果你觉得太累,我去找 你也行。” 宏美把电话贴在耳朵上,摇了摇头:“不,还是我上您家去吧。我这就准备, 估计一个小时后到。” “我现在住在酒店。” “啊……这样啊?” “因为警方说要再调查一下家里,所以我决定今晚先在酒店住一晚,只是换了 几件从礼幌带回来的行李箱里的衣服而已。” 绫音住的是一家位于品川站旁的酒店。宏美说了句“我立刻出发”之后,就挂 断了电话,在收拾准备出门的时候,她心中一直在猜测绫音找她到底有什么事。绫 音嘴上说得好像很关心宏美身体似的,但语气却恨不得马上杀到。她只能认为她是 着急要事,急得不容拖延。 在乘坐电车前往品川的路上,宏美满脑子都在猜测绫音要谈的内容。难道刑警 已经把自己和义孝的关系告诉她了?虽然在刚才电话里感觉不到她语气里面的凶狠, 但或许她只是在强忍着心中的感情,没有爆发出来而已。 宏美实在想象不出,如果绫音知道了丈夫和弟子之间有私情,她会作何反应, 宏美之前从没见过她大发雷霆的样子,但可以肯定的是,她不可能没有愤怒这种情 感。 宏美根本无法想象平常娴静文雅,从不把激烈情感表露在外的绫音,究竟会以 怎样的一副面孔面对一个与她丈夫有染的女人。而正是因为无法想象,令宏美感到 无比的惧怕和惊恐。但她早已下定决心,一旦受到质问,就不要蹩脚的隐瞒。她只 有诚心诚意地道歉。绫音可能不会原谅她,甚至还有可能把她逐出师门,但这也是 没有办法的事情,她觉得自己如今必须做个了断。 到酒店后,她打电话给绫音,绫音让她直接上房间里来。 绫音换了一身驼色的家庭服在等着她。“抱歉,这么累还把你叫出来。” “没事,您要和我说的是……” “好了,先作下吧。”绫音示意她在屋里摆放的两只单人沙发的其中一只坐下。 宏美坐了下来,环视了一下室内,这是一间双人房,床边放着一只打开的行李 箱,就她所见,里边像是塞了相当多的衣服。或许绫音早已做好了在这里长住的心 理准备了。 “喝点什么吗?” “不,不必了。” “我还是先给你倒一杯,想喝的时候再喝吧。”绫音往两只玻璃杯里倒上了从 冰箱里拿出来的乌龙茶。 宏美低声点头道谢,立刻伸手拿起了杯子,其实她早已觉得口干舌燥。 “那些刑警找你问了些什么?”绫音用和往常毫无区别的温柔语词开口问。 宏美放下杯子,舔舔了舔嘴唇:“问我发现真柴先生时候的情形,还有就是问 我知不知道什么线索。” “你是怎么回答他们线索这个问题的呢?” 宏美在胸前摆了摆手,说:“我不知道什么线索,当时我也是这么跟刑警说的。” “是吗,除此之外,他们还问过些什么?” “其他的倒没问过什么……就只问了这些。”宏美低着头,她实在无法把他们 问过她和义孝两人共饮咖啡的事说出来。 绫音点点头,拿起杯子喝了一口乌龙茶后,把杯子贴在脸颊上,看起来就像是 在给有些发热的脸降温一样。 “宏美,”绫音叫了她的名字。“我有些话要和你说。” 宏美一惊,抬起头来,目光和绫音对上了。开始她感觉绫音是在瞪着她,但紧 接着变成另外一种感觉。绫音眼中并没有憎恶和愤怒,而是一种悲伤与空虚交织的 感觉,看她嘴角含着浅笑,那种感觉越发强烈了。 “他跟我说,要和我分手。”绫音的语词没有抑扬。 宏美垂下了眼睛,或许她应该表现出惊讶,但她没有这份心力。她连看看绫音 的表情都做不到。 “是周五那天,猪饲先生他们到家里来之前,他在房间里宣告的。说是跟个不 会生孩子的女人结婚,一点意思都没有。” 宏美只能垂着头听她讲。虽然她知道义孝已经向绫音提出离婚,但没想到他竟 然是这么说的。 “还有,他说他已经找到人了,不过他没告诉我名字,只说是一个我不认识的 人。” 宏美一阵心悸,感觉绫音并非是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对自己说这番话的,感觉 她正打算用淡然的述说来对自己苦苦相逼。 “但我觉得他是在撒谎。对方应该是我认识的女性,而且还很熟,正因为如此, 他才不能告诉我对方的名字,你说呢?” 听着绫音的述说,宏美心中越来越苦闷。她终于忍不住了,抬起了头,双眼溢 满泪水。 绫音看到她这副样子,并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惊讶,她依旧浮起充斥着虚无感的 笑容,面不改色地说道:“宏美,那个人就是你吧?”语气就如同是在温柔地责问 一个干了坏事的孩子一样。 宏美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为了强忍住呜咽,她紧紧地抿着嘴唇,任凭泪水顺 脸颊流下。 “那个人……就是你吧?” 这种情况之下,已经无法否认,宏美轻轻点了点头。 绫音重重地叹了口气,说:“果然。” “老师,我……” “嗯,我知道,你什么都不用说了,在他宣告分手的时候,我就猜到了,应该 说,稍早之前我就有所察觉更贴切吧。只不过我不想承认罢了……我每天都在他身 边,会察觉到也是理所当然,而且,先不说你,他那人其实并不像他自己想象的那 么擅长撒谎和做戏。” “老师,你生我气了吧?” 绫音歪着头说:“怎么说呢。大概是生气了吧。我猜是他主动引诱你的,可我 想不通你为什么不拒绝。但是我并不觉得是你把我丈夫给夺走的,真的。因为他并 没有花心。我认为,首先是他对我的感情冷却了,之后他才把目光转移到你身上去 的,我甚至有点恨自己,恨自己为什么没能把他的心牢牢拴住。” “对不起,我知道自己不该这么做,可最终还是没能经受住真柴先生的再三诱 惑……” “别再说下去了。”绫音说,声音和刚才不同,令人感觉到尖锐和冷漠。“再 听你说下去,我会记恨你的。你是怎样被他勾引的,你觉得我会想听吗?” 她说的很对,宏美耷拉着脑袋摇了摇头。 “我们结婚时曾约定过,”绫音的语词再次恢复了温柔,“一年后,如果不能 有孩子的话,就再考虑一下我们的婚姻。我们两人都已经不怎么年轻了,对吧,所 以我们并未考虑接受耗时费力的不孕不育治疗。虽然你就是他的新欢这一点,说实 话,让我大受打击,但在他来说,或许只是感觉行了婚前约定罢了。” “这件事我听他说过几次。”宏美低着头说。 她在周六和义孝见面是也听他这么说过,他当时用了“游戏规则”这个词,他 说因为游戏规则就是这样的,所以绫音会答应的——她记得他是这么说的。当时觉 得无法理解,但听了绫音刚才的那一番话,她感觉实际上绫音是想得很开的。 “我这次回礼幌,为的就是收拾自己的心情,已经被宣告分手了,还继续在那 个家里住下去,感觉也实在太悲惨了,我把钥匙交给你保管,为的就是切断对他的 思念,我已经估计到,我不在家的时候,你们俩一定会见面。反正你们都会见面, 不如干脆把钥匙交给你,我自己也落得一身轻松。” 回忆起她把钥匙交给自己时的情景,当时根本没有想到她下了这么大的决心, 反而为自己深受她的信任而感到沾沾自喜。一想到当时绫音不知是抱着怎样的心情, 看着自己不疑有他地接过钥匙的,她就越感到无地自容了。 “你和那些警察说过你们之间的事吗?” 宏美轻轻点了点头:“他们已经有所察觉,我只能告诉他们实话。” “这样啊,不过说来也是。你当时因为担心他的安危而跑到家里去,这一点不 论怎么想,感觉都不自然,这么说,那些刑警其实已经知道你和他之间的关系了, 他们一个字也没告诉我。” “是吗?” “他们大概是打算佯装不知,暗中观察我吧,他们可能已经怀疑上我了。” “哎?”宏美惊讶地望着绫音,“怀疑……老师您?” “照一般人的想法,我是有动机的不是?我有遭到丈夫背叛的这一杀人动机。” 的确如此,但宏美丝毫没有怀疑过,因为义孝被杀害的时候绫音人在礼幌,而 且她对义孝说的他们已经顺利分手的话也深信不疑。 “不过就算被警察怀疑也无所谓,这种事没什么大不了的。”绫音把手提包拖 到身旁,从包里拿出了手帕。她用手帕擦了擦眼睛下方,“重要的是,究竟发生了 什么事,他为什么会遇上这种事……宏美,你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吗?你最后一次见 他是什么时候?” “昨天早上,当时我和他一起喝过咖啡,所以刑警就这一点问了我很多问题。” “是吗?”绫音歪着头沉思了一会儿后又望着宏美说,“你没对刑警隐瞒什么 吧?你已经把你所知道的全部告诉他们了吧?” “应该是全部告诉他们了。” “那就好,如果你有什么遗漏的话,最好和他们说清楚,或许他们也会怀疑你 的。” “或许他们早就已经怀疑我了,毕竟周六周日两天和真柴先生见过面的人,目 前只有我一个。” “这样啊,警察都是从这些地方开始怀疑上的。” “那个……我是不是也该把今天来见您的事告诉警察呢?” 听了宏美的问题,绫音把手贴在额头上说:“这个嘛……这也没什么可隐瞒的。 我是无所谓。欲盖弥彰,只会加深他们的猜疑。” “好的。” 绫音舒了口气,嘴角松弛下来,她说:“说来也真是奇怪呢,一个被丈夫甩掉 的女人,竟然会和丈夫的情妇坐在同一间屋交谈,两人之间还没有争执,只是都感 觉走投无路,我们俩之所以没掐起来,可能是因为他已经死了吧。” 宏美没搭腔,但她的想法是一样的。对她来说,如果义孝能够死而复生,她甘 愿接受绫音的任何责骂。她也确信当时当刻的丧失感,绫音恐怕比她大得多,至于 她这确信的依据,此刻她实在无法说出口。 真柴绫音的娘家位于一片规划得极为干净漂亮的住宅区内,楼房建造得方方正 正,玄关在楼梯的上方。一楼是停车场,但住户拿它作地下层。也就是说,虽然外 表看来是栋三层的楼房,但产权证上是写的却是地上两层加地下一层。 “这样的人家在这附近很多的。”三田和宣切着煎饼说,“一到冬天,这里的 积雪很厚,所以不能把玄关造在靠近地面的地方。” “原来如此。”草薙点点头,伸手拿起茶碗,端茶来的人是绫音的母亲登纪子, 此刻她跪坐在和宣身旁,膝上放着她端来的茶盘。 “话说回来,这次可真是吓了我们一跳,没想到真柴居然会遇上这种事,听说 既不是事故也不是生病啥的,我就觉得纳闷了,果然没一会儿,警察就到家里搜查 了。”和宣把略显花白的眉毛皱成了八字形。 “目前还无法断定是他杀。”草薙这样告诉他们。 和宣皱着眉头,或许也因为消瘦的缘故,皱纹显得更深了。 “看来他生前树敌太多,精明能干的经营者,大都差不了多少,但是,也不能 因此就说是哪里的哪个家伙做出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情。” 听说直到五年前,和宣一直都在本地的一家信用金库工作,估计见过不少经营 者。 “请问……”登纪子抬起头,“绫音她怎么样啊?电话里她倒是说自己没事… …” 身为母亲,果然还是关心自己的女儿。 “您女儿她很好,当然,打击是不小,但她还是很好地协助了我们的搜查行动。” “是吗?那我就放心了。”说是这么说,但不安的神色却没有在她脸上消失。 “听说,绫音太太是周六回来的,说是因为父亲身体不适,”草薙望着和宣的 脸,切入正正题。和宣虽然消瘦且脸色不好,但也不像是整天受病痛折磨的样子。 “我的胰腺不太好。三年前患过胰腺炎,从那以后,情况就一直不乐观。一会 儿发烧,一会儿肚子痛背痛得动弹不得,如今也就是过一天算一天吧。” “这次倒也未必让绫音太太回来帮忙不可吧?” “嗯,也没什么特别的——是吧?”和宣向登纪子征求同意。 “周五傍晚,那孩子忽然打电话过来,说明天来这边,还说很担心她爸的病, 结婚之后还一次都没回来过什么的。” “除此之外,您是否还听她说过什么其他原因呢?” “没再说什么其他原因。” “她说过打算在这里待多久吗?” “这倒没具体说……我问她打算什么时候回东京,她只说还没决定。” 从他们两人所说的情况看,绫音似乎并不需要火速回乡,那她为什么要赶回娘 家呢? 已婚女性采取这种行动,最大的可能就是与丈夫发生了什么矛盾。 “呃,刑警先生,”和宣略带犹豫地开口,“您似乎挺关心绫音回家这件事的, 是不是有啥问题啊?” 虽说他已经退休了,但他毕竟曾经与各种各样的人打过交道筌过合同,有关这 位从东京过来的刑警的目的,他无疑在脑子里进行过多种想象。 “如果此次的事件确属他杀的话,凶手很有可能就是瞅准了绫音太太回娘家的 时候下手的。”草薙用一种缓慢的语调说道,“这样,问题就转到凶手是怎样得知 绫音太太的行踪的。所以,接下来我特向两位了解一些细节,失礼之处请多原谅, 这也是搜查的一个环节,还请见谅。” “原来如此,是这么回事啊。”不清楚和宣心里是否真的理解,但他还是点头 了。 “绫音太太那几天在这边是怎样度过的呢?”草薙轮流看了看这对老夫妇的脸, 问道。 “刚回来那天,她一直待在家里。晚上我们三个人去了附近的一家寿司店。那 孩子以前就很喜欢去那家店。”登纪子回答。 “请问店名叫什么?” 草薙一问,登纪子的脸上便浮出讶异的表情,和宣也是一样。 “不好意思,不知道今后哪个线索会变得重要起来,所以我希望确定所有的细 节,请放心,我们不会总这样来打扰的。” 登纪子虽然一脸难以释然的表情,但还是告诉了那家寿司店的店名,说是叫做 “福寿司”。 “听说周日的时候,她和朋友去了温泉,是吧?” “那是她上中学起就认识的朋友,名叫‘佐贵’。她的娘家离这儿很近,走路 过去五分钟。如今她已经嫁了人,搬到南区去了,周六晚上,绫音好像给她打了个 电话,约好一起去定山溪。” 草薙看着手册,点了点头,间宫之前已经从绫音口中打听到,这位朋友叫元冈 佐贵子。内海薰去完定山溪温泉,会去拜访这位女士。 “绫音太太她这次据说还是婚后头一次回娘家,她有没有跟您二位谈起过真柴 先生呢?” 登纪子侧着头回忆说:“倒是说过他工作依旧很忙,但又整天跑去打高尔夫球 之类的。” “也就是说,当时她并没有提起家里发生了什么事吗?” “没提过,说起来,那孩子问的更多的还是我们的情况,什么爸爸身体还好吗, 弟弟还好吗之类的,啊,她还有个弟弟,现在因为工作关系,被派到美国去了。” “既然绫音太太她之前从未回过娘家,那您二位估计也没见过真柴先生几次吧?” “是的,他们俩结婚前一阵子,我们去过一次真柴家,但从那之后就一直没机 会好好和他谈谈了。真柴先生倒也说过随时欢迎我们过去,但我们家这口子身体不 大好,结果后来就一次都没去过了。” “我们大概就只见过他四次吧?”和宣回忆道。 “听说好像是闪电结婚啊。” “就是啊,当时绫音也已经三十了,也是时候找个人了,我们这头正为这事闹 心呢,她就突然打电话回来说她准备结婚了。”登纪子嘟着嘴说道。 听这对老夫妇说,绫音是在八年前离开家到东京去的。但在此之前,她也并非 一直就待在礼幌。大专毕业之后,她还到英国去留学了一段时间。拚布是她高中就 有的爱好,从那时起就曾经在许多比赛上获得过很高的评价。而知名度的一下提高, 据说因为从英国留学归来之后出版的一本书在拚布迷中间获得了非常高的评价。 “当时她整天就知道工作,问她打算啥时候结婚,她也只会说她没工夫做别人 太太,她自己倒还想找个太太来帮忙呢。” “是这样啊。”草薙听了登纪子的话,感到有些意外,“不过我看她倒是挺擅 长做家务的。” 听他这么一说,和宣撅起下唇,摆了摆手:“她是擅长手工艺,但并不说明也 会做其它家务事,她还住这儿的时候,从来没帮家里做过一桩家务。她在东京独居 的那阵子,听说连个菜都烧不好。” “咦?真的吗?” “那是。”登纪子说道,“我们曾经去那孩子住的地方看过几次的,根本就不 像自己做饭的样儿,她好像是要么出去外边吃,要么就是上便利店买便当,整天就 吃那些玩意儿。” “可我听真柴先生的朋友说,他们频频举办家庭派对,而且都是由绫音太太下 厨……” “我们也听绫音说过这事。她在结婚之前跑去上了个厨艺培训班,手艺好像长 进了不少。我们当时还说,为了能让心爱的人吃上自己亲手烧的菜,那孩子倒也挺 努力的呢。” “而如今她那宝贝夫婿却遇上了这种事,估计她情绪也很低落吧。”和宣再次 想到了女儿现在的心境,一脸心痛地垂下了眼睛。 “请问,我们可以去见见那孩子吗?我们也想帮帮她的忙,把丧事给办了。” “这当然没问题,但我们无法准确地告知家属,何时能交还遗体。” “这样啊。” “过会儿你给绫音打个电话吧。”和宣对妻子说道。 目的大致已经达成,草薙决定起身告辞。在玄关穿鞋的时候,他发现衣帽架上 挂着一件用拚布做成的上衣。下摆很长,寻常的成年人穿上的话,都可以把膝头给 盖住了。 “这衣服是那孩子几年前给做的。”登纪子说,“说是冬天出门拿报纸和邮件 的时候,让她爸给披上。” “我觉得她没必要做得这么花里胡哨的。”和宣虽然这么说,看起来还是蛮开 心的。 “他娘冬天出门去的时候滑过一跤,结果就把腰给摔折了。绫音看来还记得那 件事,所以还专门在衣服的腰部给垫上了软垫呢。”登纪子一边把上衣内侧翻出来 给草薙看,一边说道。 草薙心想,这很像她,心思细密。 离开三田家之后,他去了“福寿司”,门口挂着“准备中”的牌子,大厨正在 里面忙着准备做菜用的食材。这位约莫年近五十、剃了个板寸的大厨还记得绫音一 家。 “很久没见小绫了,所以我也是使出了浑身的本事。他们那天大概是十点钟左 右回去的吧。怎么,有什么问题吗?出啥事了吗?” 草薙不可能告诉他人详情,所以敷衍了两句就离开了这家店。 他和内海薰约好在礼幌站旁的一家宾馆的大堂汇合。 到达时,她正在写东西“有收获吗?”草薙在她对面的位子上坐下来问道。 “绫音太太确实到定山溪的旅馆住了一晚,我也问过女招待了当时她和朋友玩 得挺开心的。” “她的那个朋友元冈佐贵子那里……” “见过了。” “她说的和绫音的口供有什么不吻合的地方吗?” 内海薰垂了垂眼皮,摇头道:“没有,与绫音的口供基本吻合。” “想来也是。我这边也一样,她当时根本没有到东京跑个来回的时间。” “元冈女士说,从周日上午起就和真柴太太在一起了,而且到深夜真柴太太才 发现手机有未接来电,这一点似乎也属实。” “那就完美了。”草薙往椅背上一靠,看着后辈女刑警的脸说道,“真柴绫音 不是凶手。不可能是,你心里可能还很不服气,但你总要看看客观事实吧。” 内海薰想透透气,就把目光移开了,接着她再次用她的大眼睛看着草薙说道: “元冈太太的话里,有几处值得注意的地方。” “怎么?” “元冈太太似乎已经很久没有和真柴太太见面了,说是至少结婚之后就一直没 见过。” “她父母是这么说的。” “说是感觉她变了。听说她以前更活泼一些的,但这次感觉成熟了不少,看上 去也没精打采的。” “那又怎样?”草薙说,“已经察觉到丈夫搞婚外恋的可能性确实很高,而且 这次回乡或许是她的一场伤心之旅。但是那又怎么样?股长不不也跟你说过吗,我 们这趟的目的就是确认她的不在场证明是否属实。而现在我们也已经确认这一点毫 无疑问,完美无缺,这不就行了吗?” “还有一点。”内海薰面不改色地说道,“说是看到绫音太太当时曾经多次开 手机,每次开机都看是否有短信和未接来电,看完之后,她就又立刻把手机给关掉。” “是为了节约电吧,这也不算稀罕啊。” “当真如此吗?” “除此之后还有什么可能?” “或许她当时早就知道有人会联系她吧。但她想要避免直接接听电话。先靠录 音来预先掌握情况之后,再由自己主动联系。这就是她把手机给关掉的原因。” 草薙摇摇头,他觉得眼前这名年轻刑警虽然脑袋挺灵光的,但却似乎有意气用 事的毛病。 他看了看表,站起来说道:“走吧,要赶不上飞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