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和雪笹香织分别之后,我并不能像她那样立刻回公寓,而是去了趟赤坂的酒店, 在一楼的休息室里与穗高的父亲和哥哥碰面。据说他父亲以前是出租车司机,退休 后由长子夫妇来照顾。而那个长子,也就是穗高的哥哥,在当地的信用金库里工作。 作为穗高的家人,他们却出人意料地脚踏实地,我着实吃了一惊。 两人的老伴都健在,但今天都休息在家。他们俩今天清晨一大早驾着私家车去 了茨城。据说他们本打算婚宴之后,在这儿住一晚,明天再去一次东京迪斯尼就从 高速公路回家。穗高哥嫂俩有一个上幼儿园的女儿,本来在婚宴进行到高潮时充当 为新郎新娘献花的重要角色。为此,夫妻俩还特意放弃了给自己买新衣服,而给女 儿穿上了高档的服装。告诉我这些事情的,不是别人,正是穗高。 我必须跟他们交待的,都是关于穗高葬礼的事情,什么时候办,在哪里办,何 种档次,和谁怎么联系,需要作决定的东西一大堆。就像人们讲的那样,为了没有 心思悲痛才产生了称之为葬礼的仪式,一点儿都没错。 虽说如此,让原本到东京来出席儿子和弟弟婚礼的他们,一下子改为参加他的 葬礼,真是有些勉为其难。毕竟我们除了把白领带结了下来之外,其余装扮都与婚 礼时一模一样。 他父亲比起今天早上开碰头会的时候简直一下子老了10岁,我不管和他说什么, 他给人的感觉就像脑子完全不听使唤一样。他哥哥倒是勉强有些意识自己应该做些 什么,但思维好像也不能完全跟上,我不得不把同样的内容跟他们重复好几遍,同 一个问题回答几次,而最后的结果却是:所有的东西都由我来做决定。 葬礼在茨城举行,我明天需要联系殡仪馆,让他们帮我做几个形式的费用预估 之后,由穗高的家人决定办哪种档次的葬礼,以及明天我还要跟警察打听如何拿回 遗体——把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办妥差不多就要两个小时。说是商谈,但其实只是 我一个劲儿地说上两小时而已。 “真是给你添了不少麻烦,毕竟我弟弟生活上的事情我一无所知啊。”我们商 量差不多完毕后,穗高的哥哥道彦,充满歉意地说。据他所说,穗高这两年基本上 连过新年都不回茨城。“没什么,只要有我能帮上忙的事,你们尽管提出来好了。” 我说着违心话。我打算,适当地铺好条路,接下来瞅准时机就撒手统统移交给他们 爷俩。要是被迫帮穗高企划公司的偿还债务的话,我可就惨了。 “人这一生可真是什么吉凶难测啊,偏偏赶在婚礼这天遇到这种事。他以前身 体可好着呢,竟然会心脏麻痹,让人难以置信!”穗高道彦面带痛苦的表情说道。 从他的话语中,我能够察觉警方并未向他们透露他杀的可能性,心脏麻痹应该 是他们随口编的死因。 “请问,她叫什么来着?就是,即将成为他妻子的人。”之前一直沉默的父亲 说话有些不连贯。是叫美和子吧,经他儿子这么一提醒,他接下去说道:“噢,对 了,美和子。那孩子怎么办呢?入籍了吗?” “不,还没有入籍。”我回答。 “啊,那就好,否则还需要办各种麻烦的手续呢。”道彦的表情像是松了口气。 所谓复杂的手续是什么呢,难不成是让神林美和子留下离婚的记录他们心里过 意不去?没多久,我便想到了继承的事,原来如此啊,入籍之后,包括石神井公园 的住宅在内,穗高所有的财产都归美和子所有了。我再次看了看道彦那张朴实无华 的脸庞,或许他的人品并不像外表所表现得那么淳朴。 “我本来还祈祷他能够和这次的妻子白头到老呢。”年迈的父亲眼角布满了皱 纹,颇有感慨地说。 等我回到练马的公寓,已经过了11点了。尽管今天算是相当凉爽的一天,可我 白衬衫的腋下部位已经完全湿透了。脸上油光光的,刘海贴在额头上,相当不愉快。 把礼服的上装往肩上一搭,正要从玄关进房间的时候,看到装有自动锁的门前 站着两个男人。一个人穿着茶色的西服,另外一个则身着米色的裤子和深蓝色的夹 克。两人看上去都30多岁,体格也差不多,穿茶色西服的那个更高瘦一点。 两人一见我,立刻走了过来,他们的反应在我的意料之中。其实我在看到这两 人的同时马上猜到了他们的身份,就像通常所说的,这些家伙真的具备特有的气质。 “您是骏河先生吧?我们是搜查一课的。”穿西服的向我出示了警察工作证, 说道。他名叫土井,另一个穿蓝色夹克的叫中川。 还有什么疑问吗?我问道,这冷淡的口气是我故意装出来的。 “又出现了一些新问题想要请教你,有时间吗?”土井问。 即便我说没时间,这些家伙也绝不会乖乖回去,并且我对警方目前掌握了何种 情报颇有兴趣,便说道:“那里面请吧。”用钥匙打开门锁。 我的房间勉强算是两居室,但这里还兼作穗高企划的事务所,再加上最近穗高 总是带进一些奇怪的纸箱,搞得我的房间就像家电商店的仓库一般。其实纸箱里的 东西我大致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无非是些暗示着穗高前一次婚姻的各种生活物品。 即使他再木讷,也清楚不该让新娘看到与前妻的情侣T 恤、结婚照这些东西。 纸箱里还有他前妻快递给他的东西,听穗高说,她再婚的时候,那些会勾起她 过去结婚生活的回忆的东西对她来说实在是种负担,所以招呼也没打便送到了他家。 离了婚就是会这样呢——我回忆起穗高边苦笑边说出的这句话。 房间过于脏乱,连两个刑警也不禁露出了吃惊的神色。我一边提醒他们小心绊 倒,一边把他们带到餐桌边坐了下来。录音电话的指示灯的闪烁暗示着有新留言, 但我暂时先不予理会,说不定那是雪笹香织一时疏忽留下的。 莎莉从纸箱的背后走了出来,对突来的客人有些警惕,但还是迈着步子向他们 走来。我把她抱了起来。 “这猫咪真可爱,是什么品种?”土井刑警问。我回答,俄罗斯玛瑙。他似懂 非懂地点点头,估计对猫的品种一无所知吧。 “作家去世了之后,这间事务所该怎么办呢?”穿着蓝色夹克的中川,环顾着 室内问道。 “只能关门歇业了。”我回答,“那还用说么?” 两名刑警对视了一眼,明显表现出对这件事很感兴趣的样子。大概他们把作家 随意想象成了既赚钱又轻松的职业,而莫名产生了嫉妒心理吧。 “那么,要问我的事情是?”我催促他们提问,因为非常疲倦,所以没闲工夫 和他们闲聊。 “事实上,我们从神林贵弘那里听说了一些事。”土井刑警开门见山地说,口 气很生硬,“据说昨天穗高家里来了很多人呢,为了筹备今天的婚礼。” 是的,我点点头,同时已经预料到了这位刑警想说什么。 “他说那时在庭院里出现一个女人。”土井接着说。 不出所料,果然是这件事。我再次颔首,脸上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嗯,的确有这么一回事。” “那个女人是何许人也?据神林所说,您和她似乎进行了非常亲密的谈话。” 神林贵弘这个男人倒是该看的都看到了啊!此事我还是不要有所欺瞒为妙。 我冲着刑警们叹了口气,并轻轻地摇头。 “名字是浪冈准子,是兽医院的副手。” “兽医院?” “就是经常带这小家伙去的那个兽医院。”说着我把莎莉放开,她朝窗台的方 向跑去。 “也就是说,她是你的熟人?”土井问。 “本来是。” “此话怎讲?”土井满脸好奇之色,中川也探出了身子。 “她说自己非常崇拜穗高,于是我便把她向穗高介绍认识了。两个人便以此为 契机开始交往了。” “交往?可穗高今天和其他女人举行了婚礼啊!” “是啊,也就是说,嗯……”我分别看看两名刑警,耸耸肩说道,“她被穗高 抛弃了。” “这段故事我倒想听你详细叙述一下。”土井重新做回凳子,也许是想静下心 来聆听的意思。 “这倒是无所谓,不过你们还是听她亲口讲述比较好。她住得离这里非常近。” “哦,是这样啊。” “嗯,”我点头,“就在这幢楼里。” 两人几乎同时瞪大眼睛。 “这……纯属偶然吗?”土井问。 “与其说偶然,还不如说正是因为我和她同住一栋楼才熟识起来的。” “原来是这样,她住几楼几室?” “303 室。” 中川迅速记了下来,他已经准备从凳子上起身。 “昨天你和浪冈小姐说了什么话呢?”土井问。 “说是谈话,其实是我在劝她。她情绪非常激动,说了要见见穗高的结婚对象 之类的话。” “呵,然后呢?” “先回家了,仅此而已。” 土井头部垂直点了两下之后,站了起来。 “正如你所说,确实听她本人说会更好一些。” “出了电梯第一间就是303 室。” 谢谢,土井道了声谢,此时中川已经穿上了鞋子。 警察离开后,我从冰箱里取出一瓶350ml 罐装的百威啤酒,墙上的时钟指向了 11点28分。 警察到11点半一定会开始喧嚷,在那之前,先细细品味几口啤酒再说。 时钟的指针转到了12点半,尽管日期已经变了,但对我而言称之为‘今天’的 这一天似乎还没有要结束的迹象。正如我早上预感得那样,这的确成了极其漫长的 一天。 “再确认一遍,按你的说法,昨天浪冈准子虽然来到了穗高家的庭院,但没有 进入房间内部,是吗?”渡边警部摆出一副严厉的面孔问道。 “据我所知,确实如此。”我回答得非常谨慎。 问话是在我房间进行的,而两层楼之下,还如火如荼地进行着现场取证。我有 点同情与准子住同层的人们,取证应该给他们带来诸多不便。尽管窗户紧闭听不见 外面声响,但公寓附近来凑热闹的人一定已经喧哗一片了吧。刚才从楼上望了一眼, 五辆警车周围挤满了附近的居民。 我本来的计划是,伺机主动向警察介绍有个名叫浪冈准子的女人遭到穗高抛弃, 不料今天晚上却已经发现了尸体,不过从另外个角度来看,确实也省了我不少事。 约11点33分时,土井刑警脸色骤变地回到我房间,那时,那瓶百威啤酒我连一 半都没喝完。 然后土井带我到了303 室,给我看了那具尸体,还问我这是不是浪冈准子,我 回答:“没错,就是她。”不用说,那时我露出的对事态的惊讶以及看到尸体的恐 惧都只是演技而已。 土井叫我在自己房间待命,貌似是案发现场负责人的渡步刑警走了过来,开始 询问起关于浪冈准子和穗高诚之间的关系来。而我除了自己搬运准子尸体一事只字 未提之外,其他的都实话实说,连准子怀上了穗高的孩子也和盘托出。 “根据你所说,我们认为浪冈准子应该非常憎恨穗高,这点没错吧?”渡边观 察着我的神情问道。 “憎恨可能会有,但是”我望着这个国字脸警部,认准他一定没认真考虑过女 性的心理,说道“她依然是爱穗高的,直到到最后一刻。” 渡边警部带着复杂的表情点点头,我的后一句话应该对搜查而言没任何价值。 警察离开后,已经过了凌晨一点。我用一碗泡面打发了饥饿的肚子。作为这漫 长一天的结尾,这顿饭未免有些可悲。 吃完后,我准备淋把浴。把从清晨就一直穿着的礼服脱下一扔,为了防止起皱, 把裤子沿着折痕叠好挂在衣架上,以备明天或是后天举行的葬礼上穿。 走出浴室,突然想起了电话录音还没听,按下了播放钮。令我吃惊的是,里面 竟有13条未读信息。全部都是报刊记者打来的,希望我就穗高之死能够接受他们的 采访,到了明天肯定攻势会更加猛烈。光是想到怎么应付他们,就令我头痛不已。 穗高的猝死是中午12点左右,所以傍晚后的新闻节目里一定会播报这个消息。 当前时点,应该所有的日本人都知道了吧。 我打开电视看了看,但毕竟已将近午夜两点,没有一个台在播送新闻类节目。 然后是报纸,可今天是周日,没有晚报。不,即便有,这事应该还来不及写成 报道。 想到这儿,我意识到自己还没有取星期天的早报,尽管并没有特别想看的报道, 但我还是决定下楼一趟,一方面想看看警察的调查究竟进行到什么程度,另一方面 还有别的目的。 我没坐电梯而是走了楼梯,为的是看看三楼有什么动静。然而从逃生梯上望去, 303 房间门紧闭着,丝毫感觉不到搜查人员走动的迹象。我本以为发生这种案件门 口会派一个警察站岗,没想到人影全无。 我在三楼乘了电梯来到了底楼,自动锁大门的左边便并排着各户人家的邮箱。 那里站着一个男人,身着接近黑色的墨绿西服,身高似乎接近一米八十。肩膀 非常宽,让人一看就觉得是运动员出身。 那男子面朝邮箱的方向,时不时弯下腰朝里张望。当发现他看的是303 室的邮 箱后,我有些紧张,他是警察? 我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走近我的信箱,这种信箱在拨号盘上拨3 位密码后就可 以打开。而我在拨密码的时候瞥见高个儿男人正望着我,我感觉他一定是有话要说。 “您是骏河先生吧?”不出所料,那声音低沉又响亮。 嗯,是的,我回答,“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房间的门牌上写着呢。”男子说,晒成小麦色的皮肤,轮廓分明。年龄大约 30多岁。 “请问您是?”我问他。 那男子鞠了一躬,“我是练马警署的加贺。” “加贺?” “加贺百万石的加贺。” “阿~ ”这名字很罕见,“您在这里做什么呢?” “我想开邮箱,”加贺抓着303 室的拨号盘,“看看有没有什么办法打开它。” 我吃惊地看着这个男人。 “这可不行啊,就算是刑警,也不能干这事儿吧?” “的确是不行。”加贺微笑着说,又朝邮箱里张望起来。“可有件东西我无论 如何都想拿出来呢。” “是什么?” “你到这里来看。”加贺向我招手,同时指着邮箱的投入口。“你瞅瞅里面, 有一张家里没人时快递配送的联系单据对吧?” “嗯,”里面确实有东西,可光线太暗,看不清上面写了什么。“那又怎么了?” “我看到上面写的是下午3 点30分哦!”加贺再次张望起来,说道。 “有什么不对吗?” “要是这张联络单是3 点半放进来的话,也就表明那时浪冈并不在家;但据你 所说,浪冈是1 点过后从穗高家离开的,这个时段从石神井公园出发,最晚2 个小 时之后肯定就能回到这儿。那么浪冈到底是中途去了哪儿呢?”加贺口齿清晰地说。 我一下子怔住了,说起星期六下午3 点半,浪冈准子当然在穗高住处的庭院里。 那是在她自杀之前,用手机跟我通着话。 “她未必就不在房间哦。”我说,加贺不解地歪起头,我看着他接着说:“我 的意思是,说不定那时她已经死了。” 按说这种可能性并非不存在,可这位练马警署的刑警依然是一副无法释然的表 情。“有什么疑问吗?”我问他。 加贺看看我,说: “楼下的人听到了脚步声。” “楼下的人?” “203 室的人,在星期六的傍晚,天差不多已经暗了,所以应该是六点的样子 吧。她确实说听到了楼上有人在走路的脚步声。要放在平时是绝对不会注意到这声 音的,但那天感冒了,一直躺在床上,无意间听到的。” “噢……” 就是那个时候!我回想起来。我和穗高两人把尸体搬进屋里时,那时候确实没 闲工夫留心自己的脚步声。 “所以说,浪冈小姐去世绝对是在那以后,否则就太奇怪了。”加贺说,“当 然,那脚步声如果是别人发出来的就另当别论了。” “这样的话嘛,”我把报纸夹在腋下,准备上楼。“离开穗高家之后,可能去 哪里溜达了一会儿吧。既然想到要自杀,那精神一定是不太正常的。” “那倒是。不过,她究竟去了哪儿呢?” 后半句话听起来包含了特殊意思,所以我回头看了他一眼。可他的神情却完全 看不出说了什么特别的话。 我打开大门往里走,加贺也跟了上来,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似乎准备同我一 块儿搭乘电梯。 “你们接下去着手调查什么呢?”进入电梯后,我按下了‘3 ’和‘5 ’的按 钮,问道。 “不,我只是负责坚守现场,处理一些琐事。” 加贺说着,但丝毫不像在贬低自己这个辖区的刑警,嘴角微微露着笑容,透出 一种不明原因的自信,我不免有些胆战心惊。 电梯停在了3 楼。 “那我就告辞了,今天您实在太辛苦了,一定累了吧?请好好休息。”说完, 加贺走下电梯。 “刑警您也辛苦了,再见。”我按下了‘关门’按钮。 就在门要关上的一刹那,加贺突然伸出右手把门硬生生推了回去。我禁不住往 后退了一小步。 “我最后再问您个问题可以吗?” “请便。”控制着轻微的不安,我回答。 “骏河先生您也与去世的浪冈比较熟吧?” “嗯,算是吧。”他要问什么呢,我心里一惊。 “那据您了解,浪冈是个什么样性格的女生呢?是属于细腻一类的性格呢?还 是不拘小节、大大咧咧的呢?” 这男人问的问题真是莫名其妙,究竟目的何在? “属于细腻的,否则也无法胜任照料小动物的工作嘛。” 听了我的回答,加贺一个劲点头。 “您是指她在兽医院工作的事吧?” “是的。” “穿着打扮什么的还算入时吗?” “应该算,当然还不至于穿得怪模怪样的。”“是吗,这就奇怪了呢。” “怎么了?”我有些焦躁不安。这个男人究竟要把电梯的门顶到什么时候? 然后加贺指指附近的一扇门,正是303 室。 “你听说留有遗书这回事吗?” “嗯,听说了。” “写在宣传单背面,美容沙龙的广告。” “哎?”我装出头一回听说的样子。 “你不觉得奇怪吗?自己留下的最后讯息,为何偏偏写在宣传单反面呢?房间 里面找找没用过的便笺和白纸可多的是啊,而且那张广告单的边缘部分还被撕掉了。” 这点还是引起警方注意了啊,我有点无奈,毕竟也是做好了心理准备的。 “这个嘛……既然她脑子里都是自杀的念头,一定就会失去理智了吧。” “可看这个情况不像是出于一时冲动的自杀呢。” “那么,”我耸耸肩,叹口气说道:“我就不得而知了,毕竟没有自杀的经验。” “嗯,当然我也没有。”加贺露出皓齿,不过立刻又闭上嘴,微微斜起了脑袋。 “可我还是有一点想不明白。” “什么事?” “就是杂草。” “杂草?” “是啊,浪冈头发上粘着的一根枯萎的杂草。我就纳闷怎么会粘上去的,要是 没在公园里睡过午觉的话,按理是不会粘上。” 我沉默着,更贴切地说,是无话可说。 “骏河先生。”刑警对我说。 “穗高家的庭院种有草坪吗?” 我没法子,只好点点头,“有。” “是嘛。”加贺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我,使人很想移开目光,但我也直盯盯地看 着他。 他终于放开了摁住电梯门的手。 “不好意思,耽误你休息时间了。” “那我先失陪了。”等门完全闭合后,我终于松了口气。 回到自己房间后,我喝了大量水,喉咙一阵阵干渴。 关于浪冈准子房间的钥匙,并非没放在心上,既然没有备用钥匙,所以从外面 上锁是不可能的,在房内没钥匙与门没锁这两件不自然的事中,我选择了后者。 没关系,这点不自然的程度,不至于暴露真相。只要一口咬定说什么都不知道 就行。 只是—— 练马警署的加贺,这个男人还是提防一点为妙,在准子头发上残留了杂草就是 一大疏忽。话说回来,依靠辖区刑警一个人的力量也做不出什么惊人之举。 原本睡在餐桌上的莎莉竖起身子,伸了个懒腰。我抓起她两爪将它抱起,走到 玻璃窗户跟前。像这样凝视自己与猫咪的倒影,也是我每天的乐趣之一。 “请你每天都像这么抚摸它,对于这些小家伙们来说,感觉就如同被母亲舔舐 一般。”浪冈准子一边说这话一边抚摸莎莉背脊的侧脸又重新浮现于我眼前。 这漫长的一日终于落下了帷幕。 我心里并没有罪恶感。我只是做了我该做的事。 窗户上反射出的猫咪的脸与浪冈准子的脸合二为一,同时我在心里默念。 准子,我帮你报仇了! 我替你把穗高诚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