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安生拓马俯卧在肌耐力训练器材的长椅上,弯曲着双脚锻炼膝关节。在这里, 这样的健身机器有数十台,到了假日更是人满为患。一楼的游泳池跟饮料吧,还有 这一层楼的健身房,都会稍微超过原本适合容纳的人数。虽然说健身的风潮使会员 增加,但拓马评估人数应该不会再增加多少了。支付高额的入会费,多半是有钱人 展现优越感的方法之一。像现在人一多,想用什么器材就得排队,那些高姿态的客 人就会出走。 若是客人数目没变的话,一定要提升附加价值来增加客人消费的次数。而拓马 思考的附加价值就是扩充医疗美容的部分,最近连日在事务所加班到深夜,也是希 望这个计划可以实现。 这个健身俱乐部的社长芦田善一,是拓马妻子惠美子的父亲。拓马曾是全日本 举重冠军,当时透过恩师的介绍认识了芦田父女。芦田先生相当喜欢拓马,给了他 不少好处,此外,拓马也被芦田先生的真性情感动,同时还深受惠美子的吸引。她 并不是所谓的美女,但聪明机灵又细腻,还很有自己的主见。拓马也觉得要挑对象 的话,这个女孩是再好不过了。 如美梦成真一般,拓马的期望实现了,原来她也喜欢拓马。拓马结束了选手生 涯后,两年前的秋天他们便结婚,同时,他也顺理成章地在芦田先生的手下工作。 为了不辜负岳父的期盼,拓马努力学习、吸收,并且学以致用。“懂事”这个 头衔,不只是因为社长女婿的身份,拓马对公司确实也有相当的贡献。 拓马也感受得到,芦田有意将公司交给自己。如果顺利的话,应该会是这样吧 …… 真庆幸这一路走来一帆风顺。现在和惠美子有了孩子,生活上应该也没有什么 不安才对。 除了那件事…… 拓马停下脚步,闭上双眼。那一夜的大火,还有仙堂的死,都在他脑海中重演。 他不懂自己为什么事到如今还感觉这么真实。事情都过去了,却还是苦苦纠缠 着他。 拓马仰起脸,伸出双手。虽然现在的状况已大不如前,但这双手曾经替他拿下 世界冠军。而这双臂肌肉的秘密,绝对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应该说,绝对不能让自 己尊敬的岳父和挚爱的妻子知道,否则以他们父女严谨的性格,一定会看不起他的。 不管付出什么代价都一定要隐瞒到底——拓马注视着天花板上的白色日光灯, 对自己说。 下一秒,日光灯突然熄灭。 他吓了一跳,倏地起身。拓马并没有接到停电的通知。 眼睛尚未适应黑暗,他便站起身,穿过运动机器之间的空隙,小心翼翼地前进。 微弱的光线从窗外泻入,模糊之中,还是可以看到周围的样子。 走到室内慢跑机时,他才松了一口气,接下来就算闭着眼睛,也能从这里走到 出口。 当这么想着时,拓马往前踏出第一步就听到一声微弱的“叩”。他吓得全身僵 直。 “谁?” 他直觉有人潜入这里。 拓马屏息凝神,环顾如黑色岩石般陈列的健身器材,总觉得有人躲在屋内。 如果真的有人,便不做第二人选,一定就是那个女生——“毒蜘蛛”。 想到这里,拓马整个人动弹不得,这一切来得比他预想的还要早。一方面还算 值得庆幸,这表示她并没有落入警察手里。而她的第一个目标是自己,这也让拓马 觉得幸运,他可以直接解决她,便不会有其他受害者。 拓马用眼角余光瞄到有黑影晃动。 他考虑要不要去开灯,动作快一点的话,只要几秒钟就可以到门口,但他不确 定开灯对自己是否有利。这个房间的东西他最清楚,就算有点暗还是可以移动。再 者对方身上有枪,暗一点也比较容易藏身。 好,就这样吧!拓马决定之后,躲在健身器材旁边的暗处。 他屏住气,竖起耳朵,留意空气中些微的震动。他听得见布料摩擦的声音,以 及微弱的呼吸声。 拓马压低身子开始移动。这时候他的眼睛已适应黑暗,可以清楚地看见健身器 材的样子。 突然传来“铿——”一声,这巨大的声响是从右边传来的。拓马朝声音的来源 匍匐前进,并从器材的阴暗处缓缓地探出头。那个地方是用来做等张收缩训练的, 就是最土法炼钢、使用杠铃来锻炼肌肉的训练方式。 拓马看到一个哑铃滚落在长椅旁边,刚刚的声音可能就是哑铃掉下来造成的。 那么,对方在哪里? 想到这里,拓马突然感觉头顶上有东西。抬头一看,有黑色不明物体在天花板 上拉着健身用的绳索垂吊着。只见这个黑色身影张开四肢一跃而下,拓马闪避不及, 对方跳上他的背,双脚钳住他的身体,双手勒住头部。拓马拼命抵抗,抓住敌人的 手腕试图拨开她。然而这一瞬间拓马心想,好棒的肌肉,光是抓住手腕他就知道了。 对方接下来的举动更证实了拓马的论点,她猛力勒住拓马的脖子,这样的力道,要 是一般男人早就昏过去了。拓马使出全力,终于把对方的手和自己的脖子分开。正 想反击时,拓马感到右耳一阵剧痛,原来是对方咬了他一口。剧烈的疼痛让拓马忍 不住松开手,同时对手也从他身上跳开。 拓马一回头,看见身后站着一个比他还高的女生,她身上的肌肉不但结实,还 微微反光。对方把手放入胸口拿出黑色的东西。拓马还没意识到那是手枪之前,身 体率先反应往旁边跳开。随后枪口迸出火花,枪声响起。 少女追了过来,再度举起枪。拓马躲进运动器材旁边的阴暗处。这次她没有开 枪,一方面因为四周太暗,一方面或许也因为她对枪支的使用不够熟练,如果不能 保证在确切的距离内能够射中,她就不打算开枪,更何况枪里的子弹有限。 拓马静悄悄地移动。他摸了摸自己的右耳,触感相当湿润,应该流了不少血。 疼痛如海浪般袭来,拓马环顾四周,试着分散注意力减轻疼痛,也一面寻找可以用 来自卫的东西。凳子上方有一根用来架着哑铃的横杆,拓马拾起横杆,藏身在柱子 的阴暗处。 他知道这女的正在接近他。她穿着运动鞋,但仍隐约可听到鞋子踩在地毯上的 声音。 少女从右侧出现了!拓马从柱子阴暗处跳了出来,将手中的横杆往下奋力一挥, 漂亮地击落少女手上的枪,接着朝对方的脸挥过去。然而握着横杆的手被少女抓住 了,并从他手中夺走横杆。拓马看着对方的脸,似乎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事。 黑暗中看得不是很清楚,但大略可以看见对方是个轮廓深邃、下巴瘦削的女生。 这确实不是正统的日本人长相。 两人激战的结果,横杆从双方的手中脱落,滚到地上。拓马推开少女的身体, 朝手枪飞扑过去。当他回头准备反击,少女已不见踪影。 这下他在明,敌方在暗了。 他举着手枪,绷紧神经,谨慎地观察周围的动静。少女一定会伺机扭转情势, 所以拓马决心在她出手之前就要杀了她。处理尸体的问题之后再慢慢想,反正一定 要就此一了百了。 黑暗让他很难感受到对方的动静,于是他再次考虑是不是要开灯。至少手里拿 着枪,明亮一点对自己比较有利。 他一边观察四周,一边走到入口处。墙壁上有一排开关。 拓马望着室内,右手牢牢地握着扳机,左手放在电灯开关上。开灯之后,对方 一定会慌了手脚,想必会有所反击,所以在这之前一定得开枪击倒她才行。 他调整呼吸,手指触碰电灯开关。 同时,拓马感觉背后有人。 还来不及回头,瞬间,拓马的后脑勺就遭到重重一击,全身瘫痪,一时失去意 识。 然后他发现自己已经躺在地上。周围依然一片漆黑,头部感觉很沉重,无法再 站起来。即便如此,他知道有个身影俯视着自己,是那个女生——毒蜘蛛。从下面 往上看,她的身型显得更加巨大。 完了——拓马在嘴里念着。 他刚才还拿在手上的枪,如今在少女手里迸出火花。 九月十三日,星期日。刚过下午一点,紫藤陪同山科在成城署的会议室里。 “一定是这样没错。” 警视厅搜查一课的绀野警视看着从鉴识课来的报告书,说:“都是从吉村巡查 的枪发射出来的子弹。” “果真是这样吗?” 山科苦恼的表情,双手交叉在胸前。紫藤也是同样的心境,刚才前来的路上, 他还一边祈祷事情不会演变成这样,然而最糟糕的情况还是发生了。 “这么说的话,犯人总共击出三颗子弹了。也就是说还剩下两颗子弹啰?” 来自神奈川县警的日下警官说道。他有一头白发,还有一副学者的长相。被偷 走的枪是新南部左轮式手枪,可以填装五颗子弹。 “可以说只剩下两颗子弹,也可以说还有两颗子弹。非得在紧要关头,这两颗 子弹应该不会再任意使用。”绀野警视的发言代表了所有人的意见,这应该也是凶 手接下来所要担心的。 就报案的顺序来说,警方先知道的是健身俱乐部的杀人案。 首先是路人发现卧倒在停车场的守卫,接着在建筑物内发现被枪杀的尸体。这 大约是今天早上七点左右的事。 守卫没有死,只是头盖骨凹陷,身受重伤到目前为止还意识不清。推测凶器是 掉落在一旁的钢制手电筒。 遭射杀的死者身份,查明是健身俱乐部的董事,同时也是健身俱乐部社长的女 婿安生拓马。警方判断,心脏那一枪是致命的一击。室内有打斗的痕迹,地上还留 有几滴血,看来可能是安生被咬伤的右耳所流的血。 从事件发生后不久,成城署立刻成立搜查总部。由警视厅绀野警视为首,以及 小寺警部领军的十人小组加上搜查队员十五人。 一发生枪击案,警方首先认为和黑道有关。但警视立刻联想到山梨警官遭杀害 的案子,便联络山梨县警,请他们送来吉村巡查所持枪支的相关资料。所有警察配 枪的试射弹与试射弹匣都有纪录存档。 接获联络,紫藤和金井带着资料北上。虽然不能确定这名凶手与杀害吉村的是 不是同一个人,但命案现场是健身俱乐部,不免让人和那间诡异的体能训练室有所 联想。 然而在紫藤他们出发之前,又有新消息传来,这次是来自神奈川县警的情报。 座间市的材料放置场发现有尸体遭人枪杀,于是提出子弹鉴识比对的申请。 神奈川也有两个被害人,而且两个都被杀了。在疑似两人乘坐的Land Cruiser 旁发现一人遭勒毙,另一人在距离两百公尺外的废弃轮胎区遭人枪杀。 会发生这两起事件绝非巧合,于是山科也陪同紫藤等人前往。 鉴识结果如同绀野警视所述,是最糟糕的状况,也就是说,这两起案子都是杀 害吉村的凶手所为。 针对三起命案,警方都分别成立搜查总部,但实质上是以联合搜查的形式进行。 对于十号发生火灾事件以来的情势概况,山科已向警视厅跟神奈川县警的搜查员警 做了说明。 “很难想像这是一般人做得出来的事。” 绀野警视叹了一口气说:“凶手在一个晚上杀了三个人,还有另一个受重伤。 其中,安生拓马并不是一般人……凶手居然这样也能轻松办到,而且还是个女儿身。” “如果以为她是普通的女生,那就错了。再怎么说,她可是靠自行车逃亡的家 伙。” 山科说道。 “犯人的目标是什么?该不会是无目的杀人……” 成城署刑事课课长说道。 “不,应该不是这样。” 绀野警视断然否定:“若只是单纯想开枪,应该四个人都会被射杀,想想对方 有什么动机比较妥当。就像山科他们说的,可能跟仙堂的死有很大的关系。” “姑且不论健身俱乐部的事,我们这里处理的杀人案还在进展当中。” 神奈川县警的日下警官发言:“经过调查得知,昨天晚上八点之后,被害人在 本厚木车站周围开车闲晃,一直到半路都还和他们在一起的同伴已经证实了这一点。 他们的同伴还表示,命案现场是他们在车上搭讪女生成功之后会去的地方,到那里 去的目的就更不用说了。” 所以说被杀的这两个人,先前曾经跟这个巨人般的少女搭讪吗?另一名刑警似 乎跟紫藤想着同样的事情,说: “搭讪怪物,不要命了。” 他半开玩笑地说着,但没有人笑得出来。 “好难想象她究竟长什么样子。到底是什么样的女生啊?” 看着绀野困扰的模样,山科说: “现在我们正在针对仙堂进行详细的调查,希望借此揭开她的真面目。” 山科用强劲的口吻说道。 讨论完接下来的搜查方向之后,山科与金井前往座间署,紫藤则与两位准备向 安生太太问话的搜查员警一同前往,一位是成城署的田代刑警,另一个从本厅来的 根岸警官。田代刑事是个中年男子,不苟言笑,给人高阶军官的感觉。相较之下, 根岸警官感觉较聪明机敏,给人青年实业家的感觉。他们两个似乎不是第一次合作 了。 据他们说,应在更早之前就要跟安生的妻子问话了。然而安生太太在知道丈夫 的死后,不堪打击昏倒过去,所以才耽搁了一些时间。 “安生家那里的住宅区规划得好漂亮,都是有钱人在住的。”田代有些妒忌地 说。 安生惠美子在家。她的双眼又红又肿,应该哭得很惨吧……家里来了很多人, 所以她带刑警们到会客室去。 “我完全没有任何头绪。” 当根岸问起犯案动机时,惠美子挺直背脊毅然地如此回答。她似乎也很意外警 察居然会问她这种问题,她瞪着三位员警的模样,实在不像是不堪打击而昏倒的妻 子。原来千金小姐也会有这种表情,这真是让紫藤开了眼界。 “那您先生最近有没有比较奇怪的举动呢?” 根岸继续问道。 “最近他很忙,回到家也很晚了,看起来很累,但是也没什么特别的地方。” “是这样的,昨天先生在俱乐部加班的事,请问您是否和谁提过呢?” “并没有……” 惠美子正要否定时,突然又“啊!”了一声,说:“昨天很晚的时候,我接到 一通电话,那时刚过十二点。对方问我先生在不在,我回她说在工作还没回家。问 起她的名字,对方就突然挂电话了……真是的,我怎么到现在才想起来。” 她像是犯下什么大错一样,沮丧地用手捣住双颊猛摇头。 三位刑事彼此交换眼神,点点头。 这证实了凶手没有到安生家,而是直接去了健身俱乐部。 “那是怎样的声音呢?” 田代询问。 “是个女生的声音,有点沙哑……而且总觉得口音有点不一样,感觉像是外国 人在讲话。” “外国人?” 紫藤忍不住附和道。这倒不令他感到意外,他之前多少就猜到了。毕竟身高一 百八十、一百九十几公分的日本女生的确是相当罕见。 “只有那通电话吗?” 根岸问道。惠美子优雅地点点头,接着说: “不过,在那之后我还接到我先生的电话,他说他运动一下再回来,要我先睡。” “当时是否和您先生提到这通电话的事情呢?” “是,我跟他说了。” “那他怎么说?” “他说怎么这么晚还有人打来,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之后,您先生一直到早上都没有回家,您不觉得奇怪吗?” “是觉得有一点怪……但他之前也会在事务所过夜,所以我也没想到他会……” 惠美子欲言又止。她紧咬嘴唇,眼眶泛红,然而还是努力地不让众人看见她落 泪。 之后根岸询问安生拓马的交友状况。惠美子说,她先生在工作上跟私生活都没 有得罪什么人。 一边听着他们的谈话内容,紫藤一边看着陈列在架上的奖杯与奖牌。他刚在成 城署得知,安生拓马是名举重选手。 “你有什么想问的吗?” 结束自己的部分后,根岸询问紫藤。紫藤端正了自己的姿势,开口问道: “您知道仙堂这个名字吗?仙堂之则,先生向您提过吗?” “仙堂……” 惠美子在口中复诵了一次后,摇摇头说:“没有。” “那么还有一个问题,这个月的九号、十号,您先生是不是出门了?” “九号、十号是星期三和星期四吧?” 惠美子脑海中回忆着那天的行程,想了一会儿,回答说:“对,他出门去了, 和客户去伊豆打高尔夫球。” “您知道对方的联络方式吗?” “知道,请稍等一下。” 惠美子一边感到疑惑,一边走出会客室。确定门关上后,田代看向紫藤,说: “你的看法是仙堂的死跟安生有关系吗?” “不敢确定,但总觉得有可能。” “的确可以这么想。这样的话,这次的事件是为了替仙堂报仇。” 看来根岸已经了解紫藤的想法。 惠美子回到会客室,给了他们那天和安生拓马去打高尔夫球的中小企业社长的 联络方式。 “我不知道为什么你们要问这个,不过请麻烦不要造成对方的困扰。” 她紧皱双眉叮咛着。 “好的,我们会注意。” 一边回答惠美子,紫藤一边抄笔记。 惠美子不了解九号、十号不在场证明的意义。或许她从新闻得知山中湖事件, 但没想到会跟自己丈夫的死有关。如果她知道紫藤问这个问题的目的,肯定会暴跳 如雷。 离开安生家,紫藤和根岸一伙人回到成城署。与刑事课长和绀野警视打过招呼 后,紫藤便动身回到山梨。 接到润也的电话,有介才知道拓马出事了。接到电话时已经过了傍晚五点,有 介从早上就一直把自己关在工作的房间里,还没时间看电视。 润也说话的声音在颤抖。平时,润也比有介来得沉稳,在重要的比赛也能完全 发挥实力。然而面对这样的事情,润也似乎也浮躁了起来。 有介握着电话,全身僵硬动弹不得,脑袋一片空白,无法思考。 “你和翔子联络了吗?” 隔了好一阵子有介才勉强挤出这句话。他觉得喉咙干得要命,连声音都很难发 得出来。 “刚刚打过电话,可是她不在。我已经在语音信箱留言了。” “不在……是在工作吧!” 不祥的预感闪过有介的脑海。 “应该吧!今天是星期天,她应该会去录六点半的体育新闻。” “噢,对喔……” “你要过来吗?我想开个作战会议。” “好。” 有介看了一下手表,说:“那看完六点半的新闻之后就过去找你。” 润也立刻明白有介的意思,很快地答应了。 “也对,这样比较放心。” 有介挂上电话后走出工作室,小夜子正在厨房准备晚餐。他告诉小夜子晚点要 去润也家。 “喔,最近满常去的嘛……” 听起来小夜子并没有起疑心。她大概无法想象自己的丈夫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事。 拿起晚报看看电视节目表,很不巧当时并没有播放新闻节目。有介原本打算问 小夜子知不知道拓马被杀的事件,后来想想还是作罢。小夜子并不知道有介跟拓马 的关系,要是弄不好,让她担心起疑就糟了。 有介站在玻璃窗边,视线越过窗台向下眺望。外头还不是很暗,马路上有几辆 车在等红绿灯,路面很宽,停在路上的车子也很多。提着购物袋的妇女从旁边走过 去。 他试着将威胁着他的黑色身影放在这样的日常生活景象中。那个打算来杀他的 巨大身影,怎么看都与眼前的现实格格不入。然而事实上已经有一个同伴被杀了。 听润也说,健身俱乐部的守卫身受重伤。看来“毒蜘蛛”为达目的会不择手段, 所以无论如何都不能连累小夜子。 “尽量不要外出比较好。” 有介忍不住说出这句话。 “咦?怎么了?” 正在餐桌摆餐具的小夜子,停下手上的动作问道。 “没有啦,因为……我担心你的身体啊。第三个月是最危险的时期,不是吗?” “别担心啦,我很小心的。但还是要做点运动才行啊!” 不知道是不是丈夫的担心让她觉得窝心,小夜子一边哼着歌,一边走进厨房。 看着小夜子的身影,有介想到,就算是待在家里也可能出事。这个犯人杀人并没有 缜密的计划,难保她不会强行入侵家里。吃晚餐的时候,正好六点半,有介打开电 视转到体育新闻台。节目刚开始,荧幕上出现的是男主播,接着镜头一转,将助理 主播佐仓翔子带进画面。 有介这才松了一口气。 “今天日本各地都有各式各样的体育活动。不过在这之前,先为您报道一则悲 剧。事件的发生是,前日本举重冠军选手安生拓马先生,昨夜遭不明人士开枪射杀 身亡……” 男主播开始报导案件摘要。有介停下拿着筷子的手,凝视着电视画面,这和他 从润也那边听到的一样。但接下来,主播的报导更令他震惊。 “事实上在神奈川座间市,也有两名年轻人惨遭杀害。经警方初步的调查结果 发现,凶嫌很有可能是同一人,手法相当残忍。” 这些年轻人是谁?为何会跟这个女的有关系?想追杀过来的女人到底是怎样的 人?有介开始沉思这几个问题。 “在这个节目还是第一次播报这样的新闻。被害人是体育界的人士,所以才会 报的吧!” 小夜子说。和毫无食欲的有介完全相反,她的筷子一直没停过。 “应该是吧!” “佐仓翔子看起来好像也没什么精神。” 被妻子这么一说,有介再次专注地看着电视画面。 一年前开始,翔子开始频频在荧光幕上曝光。体操选手的身份加上完美的脸蛋, 很早以前她就已是体坛的宠儿;去年又受邀担任体育节目记者,人气更是一飞冲天。 现在除了体育相关的节目以外,她偶尔也在其他类型的节目中露脸。 电视里的翔子就如小夜子说的,有些心不在焉,而且脸色苍白。 有介来到润也的公寓,看到他正在打包行李,把东西塞到旅行箱跟运动背包里。 “你要去旅行啊?” 有介问他,还一边避开凌乱的衣物,一边走进房间。 “我要暂时过去住宿舍。刚刚跟教练通过电话,我跟他说想和选手一起调整作 息之类的,随便找个理由,结果他很快就答应了。” 说完,润也将堆积如山的内衣裤折也不折地就塞入背包当中。 “有空房间吗?” “正好有一间三人房只住两个人,这阵子就住那里吧。对那些选手来说可能有 点困难,但留在这里可是会没命的。” 润也隶属于桂化学工业公司,所属部门是业务部的劳务课,但实际上是被聘用 为田径队的教练。他只需要每周一的上午出现在劳务课就可以了。 田径队的宿舍在八王子,旁边就是运动场,方便选手随时可以练习。润也则是 每天都坐车通勤到八王子。 “所以……你是要逃走啰?” 有介问道。润也没有回答,持续着收行李的动作。告一段落后,他扣上背包, 说: “没错,”润也看着有介,“我要逃走。” “可是她会追过来。” “或许吧!但至少可以多争取一些时间,祈祷在这段时间,警察可以逮捕到那 只毒蜘蛛。” “你忘了拓马说过的吗?如果那家伙被逮捕,我们也完蛋了。” “那你说怎么办?要像拓马说的,正面迎击那个女人?你自己看看,当初信誓 旦旦的拓马现在怎么样了?” 润也猛摇头急着否认,向后退了几步。润也继续说: “我可不干。要打赢那个杀了拓马的怪物是不可能的。我跟拓马不一样,一开 始就不打算正面对抗。” “你已经做好事迹败露的心理准备了吗?” 有介问,润也点了点头。 “算是吧。就算东窗事发,我们的人生也不一定会完蛋。毕竟不能确定那个女 怪物是不是真的持有我们的资料,就算真的有,我们也可以打马虎眼蒙混过去,毕 竟那个杀人魔说的话,警察应该不会照单全收。况且……” 他屏住气,淡淡地笑着继续说:“若是没办法了,就认罪吧!我跟拓马不一样, 并不会有多大的损失。就算不能在田径队混口饭吃,还是可以做些其他事情。有介, 你不也是这样吗?这个时代,连入狱服刑的人都能出书,搞不好结果会不错咧!” 润也最后的那段话让有介有些不悦,但他并没有反驳。 “杀仙堂的事情怎么办?” 有介丢出了一个难题。润也盘腿而坐,身体靠向有介,压低声音地说: “关于这件事,我要先说清楚。” “什么?” “仙堂的死,我们完全没有动手,杀人的是翔子。” 有介睁大眼睛。润也有些面目狰狞地接着说:“这可不是做好人的时候啊!翔 子杀了仙堂,是我们完全预料之外的事。强调这一点对我们会有帮助的。” “不帮翔子吗?” “怎么帮啊?她是杀人犯耶!” 润也呲牙咧嘴的同时,玄关的门铃响了。两人之间的空气瞬间凝结。 “是翔子。” 润也站起来才刚要面向玄关,随即回头,弯下身,食指靠在嘴唇上对有介说: “绝对不要告诉翔子。” 来的果然是翔子。她穿着一条长裤,像平常一样戴着墨镜,脸上表情比电视上 看到的更僵硬。 “你要逃啊?” 看到旅行皮箱跟背包,翔子立刻问道。 “我要改变守备范围。有介最近刚搬家,你也因为工作的关系四处游走,敌人 比较不容易掌握行踪。但我可是长年住在这里。” “我也没那么常出门啊。改变了防备范围又如何呢?” “我也不晓得,总之就用拖延战术,把握时间想一下对策。当然,消灭毒蜘蛛 这点是不会改变的。对吧……?” 对于润也的征询,有介只能无奈地微微点头。 杀了安生拓马之后,她并没有随即离开现场。她知道必须赶快逃走,但在这之 间,她想先做一件事。 她想冲个澡。运动俱乐部里到处都有淋浴间,她想先冲洗一下身上的汗水跟污 垢。 褪去衣物淋浴之后,再度穿上已经渗透汗水的黑色紧身衣跟深蓝色赛车短裤。 她很喜欢这件短裤。接着,所幸穿上袜子跟运动鞋。 往出口走去的时候,她的视线停留在角落的运动用品专卖区,里头陈列着崭新 的运动衣和运动鞋。她把所有商品巡视一遍,先取下陈列柜里的一双袜子。她把袜 子穿上,黝黑的肌肤让袜子显得更加洁白。接着又套上鞋子,把脱下的旧袜子丢到 附近的垃圾桶。 接着,她从衣架上挑了一件黑色式的防风外衣,背后印着美国有名排球校队的 校名。尺寸是LL,穿上后还是有点小。不过她还是穿着,再次往出口方向走去。 骑上自行车,踩着脚踏板往东走,她觉得如果就这样一直前进,应该会抵达东 京的市中心,其他就没有想太多。路上,她把之前穿戴的外套和红色的帽子丢弃在 路边的垃圾桶里。 走了不到三十分钟,她确信自己已经来到东京都中心。这里不仅高楼林立,而 且即便是深夜,路上行人还是很多,还有很多有点奇怪的场所。她心想,或许正在 举行什么嘉年华会吧!走在路上的大都是还在读国中的小孩子,不过日本人看起来 本来就比较年轻,或许他们都已经上高中了吧。 在她看来,那些孩子净是漫无目的地闲晃,还有不少人蹲在路旁。她完全想不 透他们为什么不回家,从他们的打扮看来,怎么看都不觉得是无家可归,因为每个 人穿的衣服看起来很新,质料又好。不过他们看起来似乎也乐在其中。 她还看到一些年轻人开车过来和年轻的女孩打招呼,问她要不要上车,而那个 看起来不到十五岁的少女也毫不犹豫地踏进车内。她想起当初向她搭讪的那两个开 着轿车的人,她可以想象那些男生会带着女孩到某处去,做出同样的事情吧! 她牵着自行车走着,刚才那几个男生望向她,不过并没有特别注意。他们的目 光纯粹只是一时受到她独特的高大体格吸引,很快地,他们立刻回到自己的世界专 注于眼前的女人。至少目前看来,这里并没有人对她这个外国人感到有兴趣。 又走了一段距离,她来到一个气氛不同的地方,四处都有奇怪装饰的建筑物, 还有不知从哪里来的一对男女走进其中一间。再走一段路,她看见好几个穿着清凉 暴露的女生站在路边。仔细一看,不只是东方人,也有白人跟黑人掺杂其中。她跨 上自行车快速通过,那些女子不友善地盯着她看。 在附近稍微转了一下,眼前出现类似车站的巨大建筑物。她看了一眼建筑物上 SHIBUYA (涩谷)的字样,但她没听过这个名字。 然后她看到地铁的入口,于是她把自行车放在外面走了下去。这个时间地铁应 该没有开,也没有人在站内走动,但不是完全没有人烟。通道的角落都是铺着报纸、 蹲坐而寝的男子。他们穿的衣服非常脏,整个人看起来好像被丢弃的垃圾一样,她 敢肯定这样的人才真的是无家可归。那么刚刚的年轻人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她不 明白这两者之间的关联。 她走近墙壁,靠在那里蹲坐下来,旁边正好有个满身污垢的男子横躺在地上, 背上还铺盖着一张报纸。那男子察觉身旁有人,转头看着她。男子的脸和衣服一样 脏。 两人眼神交会之际,他的表情变得胆怯。于是他站起身提心吊胆地离开现场, 手上那两个破烂不堪的纸袋就是他的行李。 男子遗留一捆报纸。她拿了起来,像男子一样把报纸盖在背上。然后,她觉得 身体就像盖上毛毯一样变得温暖。于是她将外露的脚也用报纸裹住。 终于,睡意向她袭来。 等到被嘈杂声吵醒时,周围已经人潮汹涌。她走出车站,很多人来来往往,跟 昨天晚上的样子迥然不同。阳光很刺眼,她戴起了运动墨镜。 自行车已经不见了。不知道是被偷了,还是被拖走。但不管怎样,她倒不觉得 可惜。为了躲避警察的视线,也是时候该处理掉这辆自行车了。 她从口袋里拿出字条。四个人的名字当中,安生拓马的部分已经撕掉。 丹羽润也 JUNYA NIWA 杉并区高圆寺北…… 她接下来打算找这个人,JUNYA NIWA. 但后面写的地址要怎么去呢?她毫无头 绪,地址读法也不是很清楚。 首先想到的是搭计程车。只要把地址给计程车司机看,叫他开到这个地方就可 以了。但即使如此,还是有必要知道自己现在所在的位置,还有要前往哪个方向, 要走多久等等。况且要采取行动的话,还是等晚上比较好。 她走到车站附近,看到一间书店,入口处陈列的书看起来很像地图。她踏入书 店,混入日本人当中仰望着书架。 她想找日本东京的详细地图。然而率先吸引她眼光的是用红色写着CANADA的书。 她拿在手里翻阅,这并不是地图,是一本介绍加拿大的书。当中也有重要地标的地 图,还有风景照。 QUEBEC PROVINCE ——她找到魁北克省的字样,然后发现这一页里面记载的是 魁北克市的旧街道以及蒙特利尔一带。她想找的是GASPE 这个地名,可是这本书里 没有,却有圣劳伦斯河的相片。相片中的圣劳伦斯河清澈恬静地流着,这与她所知 道的那条深海般的大河,印象截然不同。 她把书放回架上,继续找东京的地图。这一类的书很多。 “您在找东京的地图吗?” 突然有人向她搭话。转头一看,一个娇小的女生正在对她微笑,应该是这间店 的店员。她沉默不语,娇小的女孩脸上浮出不安的神情,问道: “请问……您会说日文吗?” 她点点头,表示没问题。店员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您在找东京地图吗?” 这次她试着放慢语调问她。她再度点点头,并给女孩看她正在找的那三个人的 地址。 “您想去这些地方吗?” 她点头。 “这样的话,”女店员望着书架,说:“我想这个应该不错。”接着抽出一本 薄薄的书。她拿起来翻了一下,便了解店员替她选这本书的理由,上面主要的地名 都用罗马拼音表记。 她对女店员点了点头,从夹克口袋中拿出三张钞票跟数枚铜板。 “好的,总共一千五百元。” 女店员从她手上拿走刚好的数目后,带着地图去柜台装袋,再一起拿着收据回 来。 “谢谢您。”看到店员的微笑,她嘴唇的线条也柔和许多。 她走出书店,马上进了附近的咖啡厅,一边吃着意大利面和汉堡,一边看着手 上的地图。地图中的东京,越看越是觉得错综复杂,地铁也纠结成网。 首先,她确认了涩谷的位置,然后花了一点时间,靠着字的形状找到了杉并区 这个文字,接着发现高圆寺就在旁边。 稍微算了一下地图上的距离,到目的地大约有八公里,她判断是走得到的距离。 她继续在地图上搜寻另外两个人的地址。 日浦有介 YUSUKE HIURA 武藏野市吉祥寺南町…… 佐仓翔子 SYOKO SAKURA 品川区北品川…… “武藏野”这三个字不好懂,看了几次,对于文字形状还是没有把握。她不时 把手指伸进墨镜里压一压眼角。 尽管如此,一个小时后她总算认出两个人的所在位置。日浦大概跟丹羽同样的 方向,但稍微远一点,佐仓则是从这里往南大概六公里左右。 走出咖啡厅,她思考了几秒之后往南的方向走去。她选择先前往比较近的目的 地。 过了中午她已经来到品川,但她花了点时间才找到佐仓的住处。 佐仓住的地方是一栋电梯公寓,在这里有好几栋这样的建筑。她找到的是外墙 贴有淡褐色瓷砖的六层楼建筑。 她先在外面的电话亭打电话确认是否有人在家。可是电话响了五声后,听筒那 端传来机械切换的声音,然后…… “您好,我是佐仓,现在正好外出不在家。非常抱歉,请您在‘哔’声之后留 下姓名与联络事项。” 在听见“哔”的声音之后,她挂上电话。是电话答录机,不过听起来确定是那 天夜里入侵的那个女生。 所以佐仓应该不在家。 她走出电话亭,从玄关入口进入一栋大厅。如果要再往里面走,就得再通过一 扇玻璃门,不过好像设置了保全系统。门旁边是个有按键的面板,斜上方装有监视 器。 她还呆站在那里的时候,一名年轻女子从她身后走了进来,按了面板上的按键。 玻璃门静静地打开,那名女子就走了进去。 大厅一隅有电梯。少女进了电梯,发现原来这是通往地下停车场的。 到了停车场,她环顾四周。这里停了很多车子,但不知道佐仓的是哪一部。也 许佐仓出去了,那现在她的车子也不会在这里。 她从距离自己最近的车子,依序扳动每部车的门把,不过每部都牢牢地锁着。 到第十几部日本轿车的时候,终于开了。她毫不犹豫地进入车内,这个角度正好可 以直接看到电梯。 如果佐仓开车出去,回来的时候一定会经过这里。不是的话,要用车也一定会 下来,她完全没想到佐仓可能没有车。她认为日本人都很有钱,每个人应该都会有 车。 就这样,她在车内度过了几个小时,这段时间眼睛一刻也没离开过电梯。在她 眼前,已经有八组人搭乘电梯上楼,下来的有四组人。然而,迟迟不见佐仓的踪影。 比起饥饿,她身上出现了更难以压抑的生理现象。她暂时下了车,但并不打算 离开停车场,所幸蹲在车子跟墙壁之间解决了。因为她穿着紧身连身衣,所以小解 时脱到几近全裸。万一这时佐仓出现了,她也打算就这样直接飞扑上去。 庆幸的是没有任何人出现。她再度回到车内,就这样又过了几小时。有几部车 开进来,搭电梯上去,可是就是等不到她想等的人。 车上的时钟显示已经超过十点了。眼前一对男女经过,男生发现了她,显得一 脸惊讶…… 付了计程车钱时,翔子看了一下手表,时针指在快十点的位置。 她下了车,从玄关大门进入了公寓。 回到房间里,放下包包,倒在床上。看了一下语音留言,没讯息进来。 今天,是第二次回到这个房间。第一次是体育新闻播放完毕,送新闻局的人回 去后回来。她平常都是开停车场的红色GTO 去新闻局的,但今天有其他节目的关系 没有开车去。 那时候,她在电话语音听到丹羽润也的留言,说要谈安生拓马的事情。所以翔 子马上穿了简单朴素的衣服,搭电车过去润也的公寓。之所以不开车,是觉得自己 的高级跑车停在路边显得太招摇了。 到了之后,日浦有介已经在润也的家了。比起润也,有介一向冷静,是不任意 表露出自己内心情感的那种人。但面对拓马的死,他仍无法隐藏内心的震惊。 润也准备逃走。他虽然表现出一副会奋战到底的态度,但在翔子看来却不是这 个样子。问他要怎么解决那个人证,润也只是模棱两可地敷衍。 他站起来的时候,也顺便问了有介打算怎么办。有介回答: “不知道。” 停顿了一会儿,又说:“不过我不想杀人。” 翔子心想,这答案果然是有介的风格。拓马当时打算杀了毒蜘蛛,而润也决定 要逃走,这两种完全不同的做法,也代表了两个人各自拥有不一样的主张。然而有 介不是这样,他考虑的并不只是自己,还有很多——必须顾及妻子以及老家的父母, 当然润也跟翔子的事也要考虑。这是他体贴的地方,但同时也是柔弱的一面。翔子 心想,如果有介没有这柔弱的一面,他俩的未来会更不一样;这样一来有介一定会 和自己结婚,而不会娶小夜子那个做作的女人。 不过,她也因此走出了自己的路。翔子自己也觉得,与其做个平凡的家庭主妇, 当个媒体宠儿在演艺圈闯荡还是比较适合她。她也期许自己要朝更高的目标,飞上 一般人无法到达的境界。 因此,翔子不管怎样都会排除万难,好不容易走到这个地步,可不想因为这些 无聊的事情搞砸一切。 “毒蜘蛛……” 坐在床上,翔子嘴里低语着。当年那个小女孩,已化身为毒蜘蛛了。她回想起 十年前的情景:如野生动物般的敏捷,如机械般精准完美,她逐一完成每个高难度 的机械体操,翔子知道那就是仙堂开始培养的新体操选手。当时仙堂是这样跟翔子 说的: “这只不过是最单纯的练习而已。” 也就是说,少女的目标一定在更高的层次吧!而拥有这样能力的少女即将现身, 前来夺取自己的性命…… 翔子起身,到厨房喝了杯水。有点铁锈味的温水,充满都会的味道。 没有食欲,但还是得吃点什么,明天一早还得录影。不想下厨,就和平常一样 外食好了。这阵子,她连去买调理包的时间都没有。还好,她颇喜欢工作满档的感 觉。 拿起刚刚放下的包包与桌上的钥匙,翔子穿上鞋子。她选了一双方便开车的低 跟鞋。她大概都固定会去某一家店吃,到那边得开车,还好停车场满大的。 走出房间到一楼去,按下大厅电梯的按钮,准备前往地下停车场。 电梯门一开,一对男女刚好走了出来。翔子别过脸,退到一旁与那对男女擦身 而过时,听到他们片段的对话: “这样还是很奇怪啊,那个女的白天就在了吧?” “对啊,她应该不会在车上待了好几个小时吧?又不是警察在埋伏……” “就是嘛!”女生笑了。 翔子一时有点在意那两人的谈话,不过也没想太多。她进入电梯,按下地下室 的按钮,门随即关上,电梯下降。 数秒后电梯到了地下室,门打开了。翔子向前踏出一步。 这时,背部感到一股寒气逼近。她不自觉地把脚缩回来。 刚刚听到的那对男女的对话,突然在耳边响起。 难道说…… 或许是自己想太多了,但她无论如何也无法忽视那一丝可能性。 她没有走出电梯,随即又按下一楼的按钮。几分钟后,她回到房间里,已经没 有食欲了。她脱下衣服,只穿着内衣裤把自己裹在被窝里。 这时翔子突然想到,其实还有一件事让她觉得有点奇怪,就是今天的语音留言。 在润也留言之前,还有一通没有出声的留言。 隔天早上,翔子没有一个人去停车场,改在大厅等着其他人来。 马上有位中年男子来了,她随后一同进入电梯。 到了停车场,她快步朝自己的车走去。来到平常红色GTO 停放的地方,她一边 环顾着四周,一边把车钥匙插入钥匙孔。 打开车门准备上车时,她听到后面有人在说话: “你看,很夸张吧。” “哎唷,真的耶。” 回头一看,一位高大男子和公寓管理员站在墙边,似乎在观察什么。 “可能是小狗吧!”高大男子说。 “喔……但是这个地方从来没有小狗进来过啊!” “所以会是人吗?”像是这儿住户的男子苦笑着说:“谁会在这里小便啊?” “说的也是。”管理员一脸困惑,不过还是歪着头,好声好气地说:“总之, 我会先把这里清一清的。” “谢谢,麻烦您了。” 这名男子走向旁边的轿车,作势找钥匙,但一看到车门就惊呼:“啊!完了, 又忘记锁了。” 翔子看着这男子没使用钥匙就打开车门,坐进车内。见状,她自己也上了车。 她想起昨天晚上那对男女的谈话。埋伏的警察…… 翔子没有发动引擎,眼神望向远方。 回过神来,她发现自己的身子微微地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