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店铺不大,柱子却多得要命。我还是小孩子的时候,觉得这些相当碍事,自 以为是地认为客人也会不喜欢这些。有一次,我看到了有趣的一幕。” 单纯兴趣盎然的静奈目不转睛地望着行成。 “有对年轻情侣来用餐。那天,我在柜台前吃着晚饭,不经意间视线投向那对 情侣,看到男的不知为何开始动来动去。仔细一看,才发现他好像把一只小盒子藏 在桌下。没多久,他慌张地四处张望一番,慢慢把它拿到桌上。那是只戒盒。” 脑海中想象着这画面,静奈点点头。电视剧里经常出现的桥段。 “其实,当时从我的位置看不清他的脸,因为中间隔着柱子。所以,他至始至 终没有注意到我。如果没有那根柱子,他想必会意识到我的视线,也许就没有这么 浪漫的举动了。这时,我明白了柱子的作用。” “真是不错的经历。” “当时‘户神亭’有很多柱子只是因为原封不动继承了之前的店内装修。资金 不足也没钱撤去柱子。可以说是歪打正着。但是,于我而言,这段插曲难以忘怀。 自己接手店的时候,也一直考虑着要让情侣在不受他人注视的情况下交换礼物。” 望着鼻子一翕一张说着这些的行成,静奈不由叹道:这个男人是由衷喜欢这份 工作啊。不,由衷喜欢让人们在洋食餐厅度过一段美好时光。脑海中满是这些。看 到什么,听到什么,必然都会联想到这个吧。这样没有邪念单纯生活着的人,真让 她羡慕啊。 有个工作人员走近,在行成耳边低语一番。行成收起笑容,简单交代几句后望 向静奈。 “不好意思,稍微失陪一下。” “请随意。”静奈回答道。 注视着行成和工作人员指着平摊的设计图讨论着,片刻后,静奈再次打量着店 内,想象着完工后的模样、顾客光临时的模样。虽然还不清楚室内装饰、照明究竟 会如何处理,她自行设计了一番,在脑海中描绘出蓝图。行成想要创造出能让情侣 轻松光临的店。那么,怎么样的氛围为好呢? 沿着墙壁信步走着,她思考着该挂怎样的画作装饰。庄严肃穆的画不作考虑, 还是看到后会心情舒畅的画比较好…… 想到这里,静奈停下了脚步。 “我究竟在干些什么!”她责问自己。不知道这家店会如何,但行成经营失败 的话,不是好事一桩嘛。现在应该考虑的不是这些。 功一完美重现“户神亭”也就是“有明”的牛肉丁盖浇饭后,三人商量了今后 的计划。 “总之,要找到证据。”功一说。 “案发那晚,泰辅目击到的那男人99% 是户神政行。但是,仅仅长得相似,警 察不会有所行动。必须找到那家伙就是犯人的证据。” “但是,那家伙应该偷了‘有明’的食谱,不是吗?把那个作为证据不就行了?” 面对泰辅的质问,功一摇摇头。 “并没有偷走,不可能偷走了。” “为什么?” “记着食谱的东西,正是我拿着的笔记本。独一无二。猜得没错的话,户神应 该是直接问爸爸‘有明’的牛肉丁盖浇饭的做法。” “这也可能,那么,户神政行和爸爸应该是认识的。那个男人就是我亲眼目击 的凶手,这点还不够吗?” 但是,功一没有点头。 “就算牛肉丁盖浇饭的味道相似,我们也没证据证明他们认识。用那瓶酱油, 也可能被狡辩成只是巧合。” “有这样的巧合?而且味道不是相似,是一模一样!” “我也觉得没这么巧,但是,只有这些,警察不会逮捕他的。” “证明户神是犯人的证据,比如说是什么?”静奈问功一。 功一在胸前抱着双手,低语道: “明说吧,现在要找证据相当困难。不管怎么说,都过了14年。想要调查不在 场证明也没折。就算找到户神没有不在场证明,也不能一口咬定他是凶手。再加上, 警察没有找的任何犯人的指纹、遗留物品。” “那么,就举手投降?”泰辅声音变得尖锐。 “并没有放弃,肯定会有办法的。总之,先调查14年前户神政行的所作所为。 正如刚刚你说的,户神肯定和‘有明’有关联。首先,瞄准这点突破。”说着,功 一目光锐利地望着静奈,“这一切,都要靠静了。” 静奈默默点头。不用说,她是三人中最接近户神政行的人。 “要是找到证据了,怎么办?”泰辅问,“交给警察?” 对于这个提问,功一没有立即作答。他皱着眉,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哥哥……” “看内容而定。”功一说,“看找到的证据再定。如果是让人一目了然犯人就 是户神政行的证据,我们寄匿名信给警察就好了。” “如果找不到呢?”静奈问,“如果不是决定性的证据呢?也告诉警察?” “只能这么办吧——对吧。”泰辅征询着哥哥的同意。 “不是决定性的证据,不知道警察会不会有所行动。就算行动了,可能反而打 草惊蛇。” “我们再进一步调查不就好了?” “不,不能这样。” “为什么?” 功一来回望了望泰辅和静奈。 “警察接到密报的时候,我们必须从户神的周围抽身离开。用脑子想想就知道 了吧。警察肯定会追查报密者的身份。推测那人在户神政行的周围。然后就会怀疑 最近出现在他儿子行成身边的那个年轻女子了。” “这个很糟糕?” 泰辅话音刚落,功一呆然地叹了口气。 “使用假名字接近行成的女性,警察会怎么想?还有假的宝石商。” “我们是受害者的孩子啊!为了抓住户神的小辫子接近他们的。” “那问你为什么会注意到户神?” “这个,总有办法的。” “好好回答。准备怎么跟警察说明?” 面对功一的诘问,泰辅垂头丧气地沉默了。功一继续说道: “不要忘记我们是欺诈师!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被警察盯上。我们究竟为什么要 在玄关的门上装警告灯,不知道吗?” “我都知道。那么,究竟怎么办才好。找不到户神就是犯人的决定性证据的话 ……” “那个时候……只能用暗招了。”功一用几不可辨的声音说道。 “暗招?”静奈问,“那是什么?” “现在还不能说。这是最后一招,现阶段不想用到。总之,现在只要考虑找证 据的事。” 随后,功一盯着两人。 “再跟你们重申一下,计划全面改变了。猎物不是户神行成,而是他父亲政行。 目标也不是那一千万,而是有明夫妇遇害事件的证据。不用说,这是目前为止最大 的猎物。A 等级,不,超A 等级。只许成功!” 功一高声宣誓的声音至今还残留在静奈的耳畔。沉积了14年的仇恨终于有望得 以昭雪了。 “首先要调查的是户神政行和‘有明’的关系。”功一建议道,“只要彻查14 年前的事,肯定会找到他和‘有明’的关联。” 静奈重新调整了心情。不能顺着行成的步调了。如果忘我地和他谈这些,我们 该怎么办? 和工作人员商量完后,行成回来了,嘴角洋溢着笑容。 “久等了。柜台的材料好像和指定的不太一样。” “那不是很糟?” “没办法。谁都会犯错的。重要的是不要再三犯错。对吧?” 望着露齿微笑的行成,静奈的心中漂浮着一股莫名的情绪。究竟是什么呢?她 也不知道。 从装修中的“户神亭”麻布十番店走出时,天色已经渐渐转暗。沿着道路走着, 行成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转向静奈。 “说起来,你说过要听父亲的轶事吧。父亲最初开店时的轶事。” 静奈露出了苦笑。 “嗯。本来说边参观新店边听你说的。” 行成挠挠后脑勺,望了望天。 “对不起,完全忘记了。脑海中只想着自己的事情……实在不好意思。” “不用道歉啦。不过,我对那些还是很有兴趣。” “我会知无不言的。那么,我们回店里吧。”行成转身,开始拾级盘旋而上。 “那个……要回去吗?” “因为约好要边参观店内边聊这些啊。” “但是,店内已经相当仔细地看过了。” “啊,好像是呢。”行成停下了步伐,又挠了挠后脑勺,“那么,怎么办?” 望着束手无策的行成,静奈忍不住笑了。换作平时的话,她肯定会焦躁不安, 不知为何,今天完全没有这种迹象。 这人真的很迟钝啊。她再次感慨道。工作方面如鱼得水,除此之外,他完全不 知该如何建立人际关系。 自己主导局面了。静奈判断道。 “那个,我觉得边吃饭边聊天也不错。” “吃饭?啊,对啊,听起来不赖。什么时候好呢?” “这个……”(囧) “嗯……让我想想我这周的安排。”行成眉头皱紧,一脸若有所思的样子。 “户神先生,今晚还有什么安排吗?” “今晚嘛,没,没什么特别……”说着,他好像注意到什么似的,看看了手表, “对啊,我们可以现在去吃饭。只是,你有空吗?” “嗯。” “那找家店吃饭吧,时间也差不多了。” “好的。” “那就这么决定了。哪家店比较好呢?” 走下楼梯的行成边考虑着边向前走,望着行成的背影,静奈暗想:真是个给人 添麻烦的好人啊,然而,她的心里没有一丝不快。 行成选了家麻布十番站附近的意大利餐厅。从头到脚都相当平民的店。桌上铺 着方格花布的桌布,这家店最有名的就是自制的面包。 “听说这是经过长时间发酵而成的。看,撕开面包,可以闻到一股海石花的香 气。这也是它的特征之一。”说着,行成撕了片面包塞进嘴里。一提到食物,他又 变得精神奕奕了。 “也调查过附近的店了?”静奈问道。 “当然啦。既是竞争对手,又是战友嘛。” “战友?” “你想,如果顾客要走进我们店,首先必须来到这条街。要是客人打算去银座、 六本木用餐的话,根本无法各凭本事竞争。就算他们最初打算去其他店也好,重要 的是来到这条街。胜负从那时才开始。” 行成的话里含着客人只要光顾一次就绝对会满意而归的自信。 “户神先生用来决胜负的武器是那个牛肉丁盖浇饭吗?” 他心满意足地点点头。 “我们店成功与否全靠这牛肉丁盖浇饭。啊,说起来,这些话对你而言意义深 长吧。” “抱歉,说了些奇怪的话。” “呀,不,我很有兴趣呢。居然有家店和我家店的牛肉丁盖浇饭味道相似,吓 了一跳呢。据父亲说,这是他苦思冥想独创的。” 看来接近问题核心了。静奈盯着行成。 “最初的‘户神亭’就有这牛肉丁盖浇饭了?” “嗯,刚刚也说过。有很多柱子的店。” “当时,店内的主打料理就是牛肉丁盖浇饭?” “嗯。牛肉丁盖浇饭得到了一致好评,然后电视、杂志争相前来报道,造成了 客至云来的景象。但是,并非最初就如此一帆风顺。刚开张那会儿可谓门可罗雀。 两年后,客人才开始纷至沓来的。” “契机是什么?” “因为重新整顿成功了。” “重新整顿?” “也不是全面重整,就是改了下菜单,增加了牛肉丁盖浇饭的相关套餐。没想 到居然歪打正着了。白天,不管是工薪族还是白领都前来吃牛肉丁盖浇饭。渐渐地, 店前排起了长队。说实话,我至今仍觉得不可思议。只是稍微改动了菜单,竟会有 这么大的变化。” 听着这些,静奈心里揣测:是不是因为牛肉丁盖浇饭的味道变了呢。虽然详细 原委尚不清楚,不过应该是户神政行得到了“有明”的牛肉丁盖浇饭的食谱,然后 在自己店内供应,赢得顾客的青睐。这种推测怎么看都很合乎逻辑。 但是,如何能够证明呢—— “那个牛肉丁盖浇饭,真的很好吃呢。”静奈说,“用什么秘制调味的呢?放 了难以察觉的少量佐料?” 听罢,行成停止了喝浓菜汤,抿嘴一笑。 “有很多秘密呢。很可惜,这些不能告诉你。” “汤汁中含着独特的香味。用完后,口中残留余香。” 行成睁大双眼,佩服地望着她,点了点头。 “真感动,居然有客人如此用心品味我家的牛肉丁盖浇饭。那时,你不是才吃 过一小口吗?” “那个香味的秘密……”静奈思索片刻后说道,“酱油,是酱油吧。” 行成目瞪口呆。 “为什么?” “只是直觉。觉得是用酱油调出的香味……不对吗?” “不,不是,只是吓了一跳。”他放下调羹,伸手拿起装有白葡萄酒的酒杯品 了一口,然后吐了口气。“正如你所说的。加了少许酱油调味。凭着香味就判断出 这个的,你还是第一个。就连美食家也没这本事。你好厉害。” “没这回事,只是凑巧。” “凑巧也没这么巧的。你对料理相当了解啊。” “不是的。坦白说,是朋友告诉我的。” “朋友?” “之前提到的,那个双亲意外身亡的朋友。那个人告诉我‘我家店的牛肉丁盖 浇饭有用少量酱油调味。’我试着蒙了一下,没想到居然说中了。” 行成心领神会地点点头。 “原来如此啊。确实加些酱油调味也并非少见。关键是我家用了特殊的酱油。” “诶,好有趣。是什么酱油呢?” “这个,就点到为止。”行成摇了摇食指。“抱歉,这些是不准外泄的秘密, 不能告诉你。” “啊……对哦。如此重要的事,怎么可以和无关者说呢。问了奇怪的问题,抱 歉。” “没必要道歉啦。我个人觉得不需要隐瞒,就算知道材料,也做不出我家的味 道。单单做牛肉丁盖浇饭,也相当费功夫呢。” 看来,功一在名古屋调查的情报没错。静奈确信道。为了烹饪牛肉丁盖浇饭, “户神亭”进购了那牌子的酱油。 主食上来了,静奈选了长臂虾,行成选了羊小排。 “你父亲是怎么研究出现在的这种口味的?知不知道当时的内情呢?” 切着羊小排的行成停了下来,目光飘向远方。 “事实上,详细情况我也不太清楚。以前,我也试着问过,他说是歪打正着的。” “这是‘户神亭’开张前的事?” “当然。牛肉丁盖浇饭从开张那天就在菜单上了。” 但是,她无法得知最初的牛肉丁盖浇饭和现在的是否味道一致。于是,静奈试 着就此提出问题。 “那么,你在‘户神亭’开张前就吃过这个牛肉丁盖浇饭?” “应该是吧。”行成含糊其辞道。 “应该……这怎么说?” “其实,我不太记得了。”他害羞地笑了笑,“孩提时代,我对这些漠不关心, 甚至可以说讨厌父亲是个厨师。所以,小时候不愿意吃父亲做的料理。那时,大多 数都是吃妈妈做的料理。周围的朋友相当羡慕我家是开洋食屋的,但是我每天闻着 Demi-glacesauce (炖煮酱汁)的味道,都厌烦了。” 静奈点点头,和当初的自己正好截然相反。小时候,从学校回到家,一闻到从 厨房里飘出炖肉的香味,总莫名觉得高兴。她喜欢吃爸爸做的料理。 或许,会心生这种想法也是因为她年纪尚小的关系。如果连着好几年都闻着同 样的味道,也许她会和行成一样。 先不管这些,从现在听到的内容来看,行成似乎不记得“户神亭”开张之际的 牛肉丁盖浇饭的味道了。 据功一的调查,“户神亭”开始走俏的时间和“有明”的入室杀人事件发生时 间几乎同时。实在难以想象这一点和两家店的牛肉丁盖浇饭味道几乎一样这点毫无 关联。 有个想法不经意地闪过脑中,静奈不由自主地倒吸一口凉气。 莫非户神政行为了得到牛肉丁盖浇饭的食谱,那晚闯进了有明家。他不知从何 处得知那本笔记本的存在,在盗取的时候,被有明夫妇撞见,然后错手杀了他们。 但是,静奈很快发现这个推理中存在很多矛盾。那本笔记本并没有被盗,在功 一那儿。犯人也没闲工夫在案发现场复印。更何况,“有明”并没有复印机。 而且,再怎么无与伦比的料理,也不至于构成杀人动机。这是最大的疑点。 “怎么了?”行成问道,“又觉得不舒服了?” “没,没什么。稍微想起了点事。抱歉。” 看着行成爽朗的笑容,静奈想:看来要想找到证据,就不得不接近户神政行。 吃完甜点,她借口起身去厕所,确认了下手机。泰辅发了条短信,上面写着: 事态紧急,马上联络。她立马拨通电话,电话那端传来“现在在哪里?”的询问声, 言语中带着几分怒气。 “十番的某个餐厅。” 电话那头传来了咂舌的声音。 “为什么不告诉我。不知道地点,我怎么跟着。” “抱歉,忘了。” “这算什么嘛。一点都不像你。不要忘了,为了以防万一,我要一刻不离地监 视着的。” “知道啦。但是,我一个人也不要紧。” “为什么会这么说。犯错的话,可没有重新来过的机会。” “都说我知道了。他会起疑的,我挂了。”没等泰辅回答,静奈就挂了电话, 而且连电板都拿了出来。 “烦死了。”她边抱怨边陷入了反思,确实,这样一点都不像我。 待到行成回到目黑的家里,已是十点多。和高峰佐绪里谈得起劲了,用完甜点 后,他们又喝了杯咖啡,在餐厅坐了很久。 不,正确来说并不是谈得起劲,而是他想尽可能地和她多处一会,拼命找话题 不停地说。幸好佐绪里对饮食店的经营、对“户神亭”很有兴趣。基本上,都在聊 这些。 坦白说,从餐厅出来,他还想邀她去走走。只是话在心口难开。提议一起用餐 的也是佐绪里,所以,他不想弄得自己好像投机分子。想要主动邀她的话,应该像 约会那样正式邀约比较好。 话虽如此,行成心中仍免不了几分后悔。她的话语中没有下次再约的痕迹。请 她参加了谢恩会、带她参观了装修中的麻布十番店。下次该怎么邀才好呢?虽然可 以请她参加麻布十番店的开张,但这太遥远了。而且,就算那天她来了,行成自己 也忙得团团转,根本没时间好好聊天。 怀着疙疙瘩瘩的心情,行成走进了自家玄关,政行的黑色皮靴已经放在那儿。 政行正坐在起居室里看着什么文件。想来应该是各店的营业额吧。行成觉得最 近的父亲比起厨师更像一名商人。 妈妈贵美子从厨房走了出来。 “回来啦。在外面吃过晚饭了?” “嗯,因为和朋友见碰了个面。” 贵美子皱起眉头,嘴角撅成了“へ”形。 “那应该通知一下家里嘛。帮你留了份生鱼片。” 行成从文件中抬起头。 “让外人看过麻布十番店了?” “这没关系吧,没必要遮遮掩掩的。那个人对我而言是很好的意见者,爸爸也 见过哦,就是高峰佐绪里小姐。” “啊,那位小姐啊。”一脸恍然的政行望向行成,“最近你们常见面嘛。” “也没有经常。今天她联系我。之前提过,前几天的谢恩会上,我送突然身体 不适的客人回家。事实上,那位客人就是她。为了感谢我上次送她回家,送了份礼 物给我。” “嗯,这样啊。”这么搭腔着的政行似乎还有话没说的样子。 “相当有礼貌的小姐嘛。是怎么样的人?”贵美子问道。 糟了,行成暗自想着。早知道就瞒着和佐绪里见面的事。从以前开始,只要行 成一提到女性,贵美子就会问东问西,即使是和行成八竿子打不到一起的人。 “红酒聚会上认识的。学生。此外,一概不知。” “都一起吃饭了,还一无所知?” “为了新店,想要征询年轻女性的意见。所以没必要向她刨根问底吧。如果这 样做,不是很失礼吗?” “这样吗?”贵美子一脸狐疑地陷入了沉思。 “不追问这些也没什么。”政行说,“新店的事,我全权交给他了。怎么做都 是他的自由。也有必要问问年轻女性的意见吧。” 既然丈夫都这么说了,贵美子只好心不甘情不愿地点点头。 “嘛,我是希望你能交到女朋友嘛,有对象了记得要好好介绍给我们认识。” “都说了,没有这样的人。”行成苦笑道。 她“哼”着转身回到厨房。 行成脱了外套,坐在沙发上。 “那位,高峰小姐,对吧?觉得麻布十番店怎样?”政行问道。 “相当喜欢呢。她说那里是情侣的天堂。多放点那柱子的点子,她也相当满意。” “不是客套话吧。” 行成摇摇头。 “她不是这样的人。本来征询她的意见的契机就是她提出了‘户神亭’的缺点。 她提过常客太张扬的店会让他人不愿踏入。” “广尾店的问题吧。这的确是忠言逆耳。” “直言无讳提意见的人相当罕见哎,年轻女性中就更稀少了。所以,必须要好 好和她相处。” 政行点点头,视线抽回文件中。 “不需要跟我说这些借口,我又不是贵美子。你和谁交往是你的自由。” 行成忍着冲动,没有脱口而出“这才不是借口。”这样反而有种欲盖弥彰之味。 “她……高峰小姐对那牛肉丁盖浇饭也相当满意。她觉得非常好吃。不过,这 个对她来说意义不同,只信一半就好。” “意义不同?”政行从老花眼镜的缝隙中瞟了眼行成。 “好像和以前在朋友家的洋食屋吃过的牛肉丁盖浇饭味道很像。” “什么店?” “没提店名,是朋友的父母开的店……好像,店开在横须贺。” “横须贺?”政行的目光突然变得有些可怕,“没听错吧?” “没错啊,她是这么说的。怎么,爸爸,你有些眉目?” “呀,没这回事……”政行从儿子的脸上抽回视线,彷徨地投向空中。没多久, 他再次望向行成,“关于那个店,还听说了些什么?” “只知道牛肉丁盖浇饭的味道相似。而且,可能也是她的错觉。毕竟是孩提时 代的事了。” “长大后没去过那家店?” “没去过吧。”回答着,行成记起些重要的事,“对了,那家店现在已经不在 了。” “不在了?为什么?” “父母出了意外去世了。” “去世了……”政行吃了一惊。他缄口不言,胸口上下起伏着。“事故,是怎 么回事?” “她就说了这些。” “这样啊。”低语着,政行再次目光游离。 “怎么了,爸,你知道那家店?” 听到行成的提问,政行好像回魂似的,叹了口气,摇摇头。 “相反地,不知道。” “相反?” “同行的事情倒是听说过不少。所以,刚刚回想了一下有没有你提到的店。但 是,没听说过,是我不知道的店。” 嗯,行成点点头。这时,贵美子端着盘子从厨房走出。 “放久了怕变坏,所以全都切了。要全部吃掉哦。” 盘子里装着洋梨。朋友送的礼物,她把剩下的洋梨都切好了,所以量相当多。 “我开动了。”说着,行成用叉子戳了块放在口中,好甜。 “和我家的牛肉丁盖浇饭味道相似,这肯定是骗人的。”贵美子说。她似乎听 到了他们的对话。 “为什么?”行成问道。 “这种事是不可能的。你可能不记得了,为了做出这个味道,你爸爸是多么辛 苦啊——对吧?”她征询着政行的同意。 “这个话题到此为止。” “不要。这次行成接手的店,这个牛肉丁盖浇饭是主打对吧?那么,他有必要 知道你是多么不容易才独创出这种味道的。” “不要说这些扫兴的话了。”行成转头说道。 “是你自己先说味道相似的。” “不是我说的。我只是原封不动转述高峰小姐的话。” “这样是不对的。没道理会这样的啊。你爸爸的牛肉丁盖浇饭是独一无二的。 谁都做不出这味道。你知道这些的话,应该可以马上看穿她的谎话。” “不要一口咬定是谎话啊,你也不知道实情。” 然而,贵美子没有让步的样子,用力摇摇头。 “都说了不可能的!肯定是谎话。只是为了引起你的注意,才这么说的!” “引起我注意?怎么可能。” “肯定是这样的。今天也是她打电话给你的吧,随便找个理由,其实想成为你 的恋人。你当心点。” 往嘴里送了块小心切好的洋梨,行成把叉子放回原位。 “吃饱了。”他斜了眼母亲,站了起来。 “怎么,不吃了?” “她不是这种人。”说着,他走出起居室。 回到自己的房间,他把外套挂进壁橱,从内侧口袋拿出个包裹。佐绪里送他的 Sommelier 侍酒刀。他紧紧握着礼物,不由自主地笑了。 他咂摸着贵美子的话。“想成为你的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