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功一说的没错。仅仅这样面对面,她就怒火中烧,有种想要大声叫喊的冲动。 静奈垂下眼睑,尽量不去看政行。 “说起来,行成为了新店,给你添了不少麻烦。” “我也没出多少力……”她低着头摇摇头,“没什么大不了的。” “事实上,前几天让她试吃了麻布十番店的牛肉丁盖浇饭。”行成说。 “噢。那么,怎么评价的?” “称赞我们充分发挥了材料的原味。她吃出了我们想要强调的地方,让我安心 不少。” “这样啊。不过,你没说客套话吧,高峰小姐。” “没,我有什么说什么。” “那太好了。我也觉得那个味道很有竞争力。——对了,高峰小姐。” 听到他叫自己,她不得不抬起头。静奈调整了呼吸,挺直背望向对方:“嗯。” “听行成说,你在其他洋食屋吃到过和我们家元祖牛肉丁盖浇饭味道一样的牛 肉丁盖浇饭?” 静奈的心脏剧烈跳动着,挺直的上半身似乎就要颤抖。 感觉到自己的脸颊变得僵硬了,她努力扯出笑容。 “不清楚是不是一模一样。毕竟是小时候吃的。” “这点我也问过,她记不真切了。”行成在旁帮腔,“只记得店名是洋文。” 嗯,静奈点点头。 “洋文……吗?关于那个店,还有什么其他印象吗?比如牛肉丁盖浇饭以外的 料理好吃吗?” “牛肉丁盖浇饭以外吗?” “为什么问这些。”行成抗议地质问政行,“以前提到那个店,你都没什么兴 趣。” “不,那时我也觉得挺有趣的。只是觉得刨根问底有些失礼。” “今天她是来参观的!不是来陪你闲谈的。” “是啊。”政行点点头望向静奈,“让你为难了,抱歉。” “没关系。”静奈维持着笑容说道,“小时候的事记不太清了。牛肉丁盖浇饭 的味道相似也可能是心理作用。说了些让你们困扰的话,我才该抱歉呢。” “记住味道是挺难的。”坐在最旁边认真听着对话的贵美子调解道。 “不,不。”政行摆摆手。 “小时候根深蒂固的记忆特别精准。所以,我们才都会对妈妈的味噌汤啦饭团 啦念念不忘。如果想起些什么,请告诉行成。可以供我们参考参考。”说着,他起 身站了起来,“我先离开了。请慢慢参观,并不是什么气派的屋子。” 政行走出后,静奈内心的波澜仍然没有平息。她想不通为何他会突然问这些。 “呐,我有东西想送给高峰小姐。”贵美子一脸雀跃地对行成说。 “什么啊?” “那个呀。”说着,她拿出一个四角形的盒子。上面印着香奈儿的LOGO. 静奈 立刻猜到里面是什么了。 “这瓶香水不是去年去巴黎时候买的吗?” “对啊,回来后我觉得跟我不太称。太华丽、太清爽了。” “一言以蔽之,你买了和年龄不符的东西。”行成偷笑道。 “不是我的类型啦。我一见到高峰小姐就觉得它肯定很配你。高兴的话,可以 收下吗?”贵美子打开盒子,取出中间的瓶子递到静奈面前。 “这么贵的东西……”静奈边接过瓶子边望向行成。 “我留着也用不到,太浪费了。不过香水的话,每个人偏好不同。试着闻闻香 味。” 静奈在左手手腕上喷了一下,靠近鼻子闻了闻。清爽的柑橘味,香气中带点甜。 这味道确实更适合年轻女性。 “好好闻。”她不由自主地说道。 “不错吧。可以收下吗?” “真的可以吗?” “嗯。老实说,没见你之前,我还没这打算。突然提出要参观家里,只觉得你 是个奇怪的姑娘。不过见到你后,总觉得很欢喜。没想到是位如此优秀的女性。行 成挑异性的眼光看来没扔掉嘛。” “什么嘛。”行成皱着脸。 “所以,如果你喜欢的话,别多虑。就是这个意思。” “非常感谢。既然你这么说,我就收下了。我会好好用的。” 捏着香水瓶,静奈低下头。这并不是装出来的。事实上,她正拼命忍着不让眼 泪滑落。为什么会这样,她自己也不清楚。想来是因为贵美子真诚的肺腑之言吧, 它动摇了静奈的心。 “从哪里开始参观呢?”贵美子问行成。 “会客室吧。我觉得那间房间最有参考价值。随后是藏书阁和日光室。” “那结束后叫我吧。” “嗯——那么,走吧。” 听到行成的话,静奈答道:“嗯。”声音略微有些喑哑。 会客室位于玄关大厅的旁边。一踏进房间,静奈就明白行成口中的“这间房间 最具有参考价值。”屋内的构造实在非常奇妙。 眼前是桌子和沙发,墙壁前摆放着构造简单的碗橱。地上铺着地板,而房间内 侧有十来公分的高度差,那儿有三块榻榻米大小。可以一目了然便知道它的具体面 积是因为那儿铺着三块榻榻米。 “本来这间房全都铺着地板。那里面摆放着一张古旧的床。不过,日本人还是 想要个可以伸直双腿舒服休息的住处吧?而且有对榻榻米情有独钟。因此,爸爸试 着改建成这样。” 在高出的那段,行成一屁股坐了下来,用手触摸着榻榻米的表面。 静奈也在旁坐下。 “这就是日西合璧吧。” “我觉得这个布局不错呢。对原本以为只是长年经营着洋食屋的爸爸刮目相看 了。要说洋食不也是日西合璧的产物嘛。”行成站在榻榻米上,在小小的衬垫缝隙 前随意坐下。那儿摆放着茶器作为装饰。“铺着地板的地方摆饰了些英国古董家具, 这儿相应摆饰着具有日本独特风味的物品,这点也算是爸爸的坚持。” 静奈也走了上来,在他的身旁规规矩矩地坐下。 “这些茶碗也是令尊选的?” “应该是的。听说是相当有名的陶艺家的作品。” “我可以看一下吗?” 听到静奈的话,行成意外得张大双眼。 “对陶艺也有兴趣?” “一点都不懂,就是喜欢品鉴。以前稍微学习过些茶道的皮毛。” “原来如此,是你的话或许理所当然如此吧。表千家?” “里千家。泡茶有泡沫的那个流派。”静奈笑答着,打开包,从中取出白色的 手套带上。 行成吃惊地摆摆手。 “不用这么郑重其事。请就这么光这手拿起来看吧。” “不这么做我过意不去。不想让指纹啦手上的油脂啦残留在茶碗上。”说着, 静奈伸手拿起茶碗。 对于陶器,她自然一无所知。至于茶道,也是以前为了骗某个男人而看书学习 了些皮毛。提出想要看茶碗也只是为了自然地戴上手套的借口罢了。 “真想见见高峰小姐的父母啊。” “为什么?” “没什么特别的意思。只是在想究竟是怎样的父母能培育出你这般优秀的女性。 如此心思细腻的人,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而且你的一举一动毫无造作之意,相当自 然。这点最令我佩服。” “这个……太过奖了。我会害羞的,手都要打滑了。”静奈把茶碗放回原处。 “是吗,我真心这么认为的。” “好了,请别说了。”静奈走下榻榻米,戴着手套取过包,“可以带我参观下 一个房间吗?” “啊,那么,日光室吧。”行成也起了身。 跟在行成身后,静奈心绪复杂。她想这个男人真没眼光。这么理所当然地接受 了戴手套的借口,把高峰佐绪里想得完美无瑕。看到她的动作,觉得非常自然这句 评价也相当滑稽。自己内心还提心吊胆,担心自己演得太做作。 然而另一方面,他的褒奖让静奈心情愉悦。就算是假的自己也好,那个时刻, 他对自己赞不绝口。——想起这个,她心中就小鹿乱撞。 这种心情在收到贵美子的香水时也出现过。和她见面的机会,今天恐怕是第一 次也是最后一次。坦白说,她毫不介意自己和她合不合。然而,听到她那句“见到 你后,总觉得心里欢喜。”时,她由心底感激涕零。自己被生下户神行成的女性接 纳了。 日光室和起居室相邻,中间隔着扇推拉门。拿走推拉门,起居室就有四十多叠 榻榻米这么大。日光室三面皆是落地窗,也有通往庭院的门。 “以前好像是画室。”行成说。 “以前的主人喜欢画画。他想在自然光下画画,充分享受阳光的沐浴。” 透过西南窗户斜斜洒进的阳光铺在地板上。站在地板上的静奈不由地喃喃自语 :“好暖。” 室内几乎空无一物,她被角落的台阶吸引了目光。那儿似乎是阁楼,约有两块 榻榻米大。 “你猜猜那是什么。”注意到她的视线,行成兴趣盎然地问道。 “不知道。难道不是阁楼吗?” “上去看看就知道了。”行成阔步跨到台阶处,走上第一级台阶后回头,“别 顾虑,请过来吧。” 静奈犹豫着走近。稍微走在前面的行成伸出手。静奈交出戴着手套的左手。 透过手套,她感受到他的体温,两人走上楼梯。上面摆放着小桌子和一架天文 望远镜。 抬头仰望天花板,静奈立刻就明了,上面有扇大大的天窗。 “地方虽小,可以看到广袤的夜空哦。”行成说。 “喜欢观察星象吗?” “受爸爸的影响。他很早以前就喜欢天文观测。我还是个孩子时,他总带上我。 这房间也是爸爸的点子。不过,最近他好久没上来了。大概因为上了年纪爬楼梯太 累了吧。”说着,他看了看静奈,歪着头,“女性对星星不太感兴趣吧。虽然好像 很热衷星相占卜。” 听到星星,往事浮现,静奈不假思索地开口。 “以前去看过狮子座流星雨。” 行成半开嘴巴。 “诶,这样啊。” “中学时代。而且,更早之前,去看过英仙座流星雨。” 行成佩服地望着她,点点头。 “和你谈话总是充满了意外。居然连对星星都造诣颇深。” “没这回事。我一点都不了解星星。当时朋友邀请一无所知的我一同前往观看 的。” “真好啊。那么,看到了吗?” “没,很遗憾,下雨了。几年后,同一群人前去看了狮子座流星雨。” 事实上,下雨前静奈就已沉沉进入梦乡。醒来时,她置身于全然陌生的地方。 不久后,她得知自己的父母遇害。 噩梦般的经历又历历在目浮现在脑海,静奈拼命把它甩出脑袋。现在不是考虑 这些事情的时候。 对她的痛苦毫不知情的行成带着爽朗的笑容仰望天空。 “流星啊。孩提时代,我也经常看呢。有时大半夜爬起来,坐在柜台独自数着 星星。还在本子上记下了这个结果。说起来最近都没空看呢。对了,明天夏天一起 看吧。”高兴地说完后,他马上露出糟糕的表情,“啊,不可能了呢。” 静奈笑着点点头,她知道自己的表情肯定有些寂寞。这,并不是演技。 “加拿大肯定可以看到更多星星。”行成恢复了笑颜,“那么,下去吧。小心 脚下。” “下了楼,接着想带你参观藏书阁。”行成说。 “以前是佣人的房间。他家好像请了包食宿的佣人。不过,我家不需要这些, 就把它当作藏书阁了。” 回到玄关大厅,经过会客室,穿过宽阔的走廊,左边有扇门。行成打开门,眼 前是条稍稍狭窄的走廊。 “这扇门以前是墙壁,这样就不能从屋内直接进入佣人房间。不过对于藏书阁 实在太不方便。” 穿过走廊,右边有扇推拉门。行成推开门,点上屋内的灯。 踏入屋内的瞬间,静奈目瞪口呆。 房间约有八块榻榻米大小,两堵墙壁前几乎全都是书架。而且,书架上塞得满 满当当。书籍、资料等不留缝隙地塞满书架。 “好厉害。”她不由自主地叹道。 “墙上全都是书架呢。” “呀,不是的。”行成说,“这个架子原本就有。以前似乎是给佣人放些生活 用品、衣物的。现在看起来像壁橱吧。稍加加工后当作书架用。内侧处处都不尽相 同也是因为这个。不过,用起来挺方便。我和爸爸都挺满意的。” 静奈点着头走近,环顾着整个书架。她的脑海中已经酝酿了一个想法。 “收藏颇丰嘛。特别是和料理相关的。” “有些是我的,不过大多数都是爸爸年轻时收集的。也许他集齐了世界各地料 理的资料呢。虽然收齐了也不代表能随随便便做出。”行成苦笑道。 走出藏书阁,行成带静奈参观了盥洗室和浴室。配合外国人建造的格局,随后 稍稍加以变动改造成更符合日本人的习惯,他热心地介绍着这些。然而,静奈早已 心不在焉。她一心等着机会到来。 走出浴室回到走廊,贵美子从另一端走来。 “还要参观一会吗?”她问道。 “不,基本上结束了。” “那么喝杯茶吗?高峰小姐也有些累了吧。” “是啊——那我们走吧。”行成望向静奈。 “那个,我想借用一下厕所。” “啊,请随意,知道在哪里吗?” “没关系,你们请先过去吧。” 行成点点头,和贵美子一起穿过走廊。 确认他们的身影消失后,静奈转身推开身旁的门,蹑手蹑脚地穿过狭小的走廊, 推开推拉门,走进藏书阁。 她从包中拿出包着塑料袋的一本笔记本。用戴着手套的手小心翼翼地取出后, 她环顾了一番书架。 藏匿处之前已经决定了。就在书架最底层的地方。脚边本来就是视线最大的盲 点。 瞄准《世界的家庭料理》这本书,相当厚的一本书。她把笔记本塞在一旁,深 到粗粗一扫完全看不见。 她身手敏捷地从藏书阁出来,刚准备回到刚刚的走廊时,和行成碰了个正着。 “啊,为什么……” “抱歉,我果然还是迷路了。” 哈哈哈,行成笑道。 “我就知道会这样,厕所在那里。” 紧随行成身后,静奈悄悄把塑料袋塞回包中。 在起居室喝完日本茶后,她拒绝了说着“机会难得,留下来吃完饭吧。”的贵 美子热情的邀请,准备离开。行成把她送到了门外。他叫的出租车正停在门外等着。 “抱歉,妈妈提了无理的要求。” “怎么会,我才应该抱歉。稍后没有要事就好了。” “妈妈好像很喜欢你呢。请你务必再来造访,可以的话,希望是去加拿大之前。” 望着行成认真的表情,静奈默默点点头。 “再联络。”他说。 嗯,静奈说着钻进出租车。告诉司机地点后,她朝车外的行成低下头。直到车 子发动,她都一直维持着这个姿势。因为看到他的脸会感到痛苦。 取出电话,打给泰辅。 “怎么样?”泰辅担心地问道。 “很顺利。有间藏书阁,藏在那儿了。不会被发现的。” 电话那端传来泰辅松了一口气的声音。 “太好了。这下都结束了。” “嗯,结束了,什么都结束了。” “去喝酒庆祝吧,早点回来。” “嗯。” 挂上电话,静奈深深呼吸,闭上了眼睛。 注:表千家、里千家:茶道的流派之一。相传日本茶道的祖师爷是室町时代的 村田珠光,他传给武野绍鸥,至千利休为集大成者。千利休将禅的精神引入泡茶, 将修道的形式与泡茶的方式合为一体,创造出“茶道”这一特别的修行法。以“简 素静寂”为本体的“侘茶”是其主流。利休的子孙氛围“表千家”、“里千家”和 “武者小路千家”三个流派,传承至今。 从泰辅那得知作战成功后,功一长长地松了口气。那本笔记本藏在户神家的藏 书阁。地点非常理想,他想。 “真不愧是静啊。本来还担心她会因为行成而犹豫,还是出色办到了啊。我去 接静一起回来,然后我们三人久违地去喝一杯吧。”泰辅的声音中充满了兴奋。 “回来路上小心。”功一说着挂上电话,坐在电脑前双手怀抱在胸前。 剩下的问题就是如何让警察发现那本笔记本。 笔记本里面记载了那个食谱。离开生他养他的那个家时,功一把他当作爸爸的 象征带走了。那铭刻在泰辅和静奈心中的这个世界上独一无二的做法记载在这本笔 记本中。 功一思忖着警察发现这本笔记本后能不能作为逮捕户神政行的确凿证据。户神 自然会矢口否认,一口咬定没见过。然而情况对他很不利,因为证实这本笔记本属 于有明幸博相当简单。而且也能很快查清“户神亭”的有名料理牛肉丁盖浇饭正是 按照上面的记载内容做成的。 如何搞到那本笔记本的呢?警察必然紧咬这点不放。户神政行无法回答。他自 己也云里雾里。然而,警察不会追究这点。他从犯案现场偷出是最合情合理的解释。 那只金表上的指纹也能成为佐证之一。 户神政行肯定觉得自己被摆了一道吧。藏了十四年的罪行为何现在才大白天下, 而且自己还一头雾水。就算他意识到被人陷害也束手无策。 因此,很难想象他会爽爽气气地认罪。就算证据确凿,户神也必然矢口否认, 甚至可能提出上诉。 剩下的就看警察了,功一想。他们已经铺好了路,现在唯有祈祷他们找到证物。 他的脑海中突然浮现出柏原的身影。 正在这时,眼前的手机响了。看了下液晶画面,他吓了一跳。居然是柏原打来 的。 他接通电话,回答了声:“喂。” “功一君吗?是我,柏原。” “嗯。有进展了?”受到刚刚思绪的影响,他不由自主地问道。 “正是这事,我想跟你谈谈。现在在家?” “是啊。” “那可以见个面吗?只要十分钟。” “可以啊。去哪儿碰头?” “不,我过来。事实上,我现在就在你家附近。” “诶……”功一不禁冒出冷汗。 “正好到这附近查其他案子。我现在就在你住的大厦旁。你住在305 对吧。” 功一起身,透过窗户俯视下面,然而没有柏原的身影。 “呀,那个,房间里乱七八糟的,非常脏乱。” 柏原轻笑道。 “反正是我,不需要这么拘束。还是你讨厌警察进你房间?” “没这回事。那么,我等你。” 切断电话后,他火速打给泰辅。然而他的手机不在服务区,那端传来了电话录 音。 他刚准备留言时,门铃响了,随即传来敲门声。“是我。”柏原的声音。 功一吓了一跳。他哪是在大厦附近,根本就是在公寓附近打的电话。 没时间和泰辅他们联系了。功一打开壁橱,取出为了这种情况准备的PRADA 包 扔在床上,把里面的化妆品和小东西随意洒落。 接着,他从玄关的鞋柜拿出女用凉鞋,藏好泰辅的运动鞋。 敲门声再次响起。“喂,功一君。” 功一按下隐藏在鞋柜里的按钮后打开门。 哟,柏原轻轻挥了挥手,他穿着茶色的外套。 “突然造访,抱歉呐。” “没事,不过屋子里很乱哦。” “不要紧。我又不是来视察你的生活态度。”说着,柏原走了进来,他的视线 投向玄关上的凉鞋。然而对此他一言不发,直到看到屋内摆放的两张床时,他问道 :“不是一个人住?” “也没有同居。”功一说,“只是偶尔会过来住。” “为此特意多买了张床?” “本来就有两张。一开始和朋友两人借的房子,可以分摊房租嘛。” “那个朋友呢?” “结婚后搬出去了。买了双人床,这张就扔这儿了。”说着,功一开始收拾床 上洒落的化妆品、小东西,把它们塞进PRADA 包中。“随便坐。不好意思,房间很 小。” 柏原环顾四周后,在小矮桌旁随意坐下。 “不和那个女性结婚吗?” 功一苦笑着摇摇头。 “先不说我,对方大概都没考虑过这些吧。” “对方多大?” “二十三……不对,二十四吧。认识才半年左右。”功一从冰箱中取出瓶乌龙 茶倒在两个玻璃杯中。 “这样啊,谈婚论嫁或许还为时过早。”柏原继续环顾着屋子。 这间房间没有任何泰辅住过的痕迹。从事欺诈以来,他们就一直谨小慎微。这 样的话,即使警察来追捕泰辅,功一也可以谎称不知道弟弟的行踪。 功一向柏原隐瞒了和泰辅同居、和静奈频繁见面的事实。他由始至终都不想他 们两人和警察有交集。 “说起来,有什么事?”功一问道,把装着乌龙茶的玻璃杯放到桌上。 “谢谢。”柏原说着喝了一口。 “后来和弟弟取得联系了吗?” 果然是为这事而来啊,功一想。 “还没。虽然我有心找他,不过还是没有音讯。” “不知道有没有好好生活啊。” “谁知道呢。”功一说。 “那家伙老是吊儿郎当的,不觉得他会认真工作。为此责备过他好几次,他一 气之下就断了音讯。大概担心见面又会挨训吧。” “因为你从小就是他们的保护人啊。”柏原慨叹道。 “需要他的证词吗?”功一问道。 “或许吧。现在还不好说。” “前几天听说调查似乎有点进展。后来怎么样?” 柏原皱着脸,低语道:“嗯……” “线索确实发现了不少,我们围绕着这些在搜查。不过怎么也找不到关键的证 物。毕竟都过了十四年呐。” “有可疑者了没?” 柏原没有干脆地点头。 “还不好断言,只是参考阶段。还没找到他和‘有明’的关系。老实说,无计 可施哎。” “如果有这样一个人,为何不试着搜屋子呢?” “搜屋子?”柏原眼神顿时变得严肃,“为什么?” “可能他偷偷藏着和案子相关的证物。找到这个不久好办了吗?” 柏原锐利的目光紧紧盯着功一。随后,他很快眯起眼睛,缓缓开口。 “案发之后还说得过去,都现在这时候了,我不觉得犯人还会留着证物。恐怕 早就处理掉了。” “如果无法处理呢?比如对犯人而言有价值的东西。” “价值?钱、金饰之类吗?” “不止这些……物品的价值不是因人而异吗?对其他人而言一文不值的东西, 或许某些人视如珍宝。因此犯人偷走这个也并非不可能。” 然而,柏原仍然欲言又止。“到底怎样呢。”他左思右想着。 功一有些焦急,搜查工作似乎真的停摆了。唯有警察积极调查,才有可能找到 这些证物。 功一深深呼吸后开口道。 “上次见面时,你问我知不知道‘户神亭’。” 柏原抬起头,“想起些什么了?” “不是。那之后,我有些在意那家店,自行调查了一番。” “喂,喂,饶了我吧。那时也关照过吧。还不清楚是否和那店有关呢,不要产 生奇怪的心情,交给警察吧。”柏原的话中满含对功一做了多余的事的责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