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那街区根本就听都没听说过。说是街区,其实根本就不是住宅区、办公区的 那种区,完全就是郊区。真是的,这种时候总会让人感觉东京真是大。实在是太大 了,结果闹得我们非得这么深更半夜地跑到这种离都内一个多小时地方来。看看, 都快十二点了。” 副驾驶座上的草薙连珠炮似的不停地说着,看来心情很糟。难得今天能够早点 下班,可就在他打算出门去逛逛夜市的时候电话就响了,也难怪他心里不爽。正打 算放松一下的时候被电话骚扰的人也并非只有你一个,我也一样,内海熏心想。她 本来也打算一边品尝红酒,一边看DVD. “这也是没办法的啦。因为这事可不仅仅只是纵火,还有杀人的嫌疑。” “这我知道。正因为如此,这事才不能完全交给所辖署的人去办,非得有总厅 的人出面。这也没什么,可问题是,为啥偏偏要让我们上啊?不,你就认命吧,你 是新来的。倒霉的差事肯定轮到你,我可不一样啊。” 熏肚子里也有气,忍不住想回敬他一句:“要不你也尝尝深更半夜被叫出来开 车,而且还整天被当新人欺压的滋味?” “光派新人去的话,感觉有点不放心嘛。” “谁不放心?不就是那老头吗?不就是间宫老头吗?他就是打算先派我们来打 头阵,等听过我们的报告后,明天早上再慢悠悠地过来。啊,真是气人。还以为今 晚终于可以悠闲地喝上一杯了呢。”草薙挺了挺靠在座椅上的背,“对了,你刚才 说什么?你怎么知道是纵火?” “因为从烧毁的废墟中发现了尸体。” “不是也有因为起火而被烧死的可能吗?” “事情可没这么简单。现场发现的尸体是被人拿刀杀死的。听说是亏得灭火得 及时,尸体才没有收到太大损伤。” “是这样啊。那么不管怎么看,这都是蓄意杀人。” 熏从眼角捕捉到草薙垂头丧气的样子。 “麻烦了啊。要是把搜查本部给设到这种乡下地方来的话,我们可就没法行动 了。这鬼地方看来连家咖啡馆都没有啊。” 他说的一点没错,越往前走路就越黑暗。光靠头灯感觉不踏实,于是熏把防雾 灯也打开了。 不久,前方骤然明亮起来。光亮的来源,就是前方停着许多消防车了。 不知是因为夜太深的缘故,还是因为附近原本就没多少人居住,火灾现场并没 有看到预想中的凑热闹人群。 现场虽然耸立着几栋房屋,但却完全看不到划分地界的围墙。房屋的左侧聚集 着一群人,消防员和警察正在用塑料布和袋子把周围给围起来。 一名身材瘦小的男子跑到了两人身旁,听过草薙的自我介绍之后,对方显露出 有些紧张的模样,他自称是所辖署的搜查员,姓小井土。 “死亡人员只有一名吗?”草薙问道。 “只有一名。遗体已经送往警署去了,解剖估计要等到明天。” “说得也是。”草薙扭头望了望熏。 “现场查证是否已经结束?”熏试探着问道。 “还没有,今晚光是灭火就够呛的了。天色黑暗,恐怕还要下雨,消防那边的 人也说要等到明天才能开始进行详细的现场查证。” 也对,这判断还算稳妥,但这样一来,他们俩又是为了什么这么深更半夜地赶 来呢? “烧毁的是间怎样的房屋?”草薙问道。 小井土立正站好之后,就掏出了随身手册,“是一户姓友永的人家。据说烧毁 的是他家的别屋。” “别屋?那就是说——”草薙抬头望了望右首的大屋子,“这边的就是主屋了?” “是的。”小井土点了点头。 据说被害者名叫友永邦宏,独自一人居住在别屋中。 “主屋里住的是谁?” “呃,这个……”小井土看了看手册,“是被害人的父亲和……呃,这算是什 么关系呢?说是她女儿又……感觉不太对。” “怎么?”草薙问。 “这个嘛,其中的关系有点复杂。是被害人的父亲和他父亲的私生女,今晚还 有他父亲的三名学生。不对,应该是四名。似乎是因为聚会而来。” 熏从“学生”这个词判断这位父亲的职业可能是教师。 “他们现在还在主屋里吗?”草薙问道。 “不,四名学生学生中三人已经回去了,说是明天一大早还得上班,今晚无论 如何也得赶回家去,要是再耽搁下去,就赶不上末班电车。” “其他人呢?” “正在待命。” “可以找他们问问情况吗?” “我想应该没问题。” “那我们就先去找他们问一下情况好了。麻烦你带一下路吧。” “是,好的。请走这边。” 熏和草薙跟着小井土去了主屋。 主屋的玄关前,挂着一块写着“友永”二字的门牌。尽管是一间木结构日式房 屋,大门却是西式的。小井土按下门旁的对讲门铃,和屋里人说了两句。 没过多久,房门打开了,一个年约二十五六岁、瘦瘦高高的女子出现在门口。 她把一头长发在脑后扎成一束。 小井土向她介绍了一下草薙和熏。 “能请你像刚才那样向他们二位再讲述一遍情况吗?” “嗯,好的。那就请几位先进屋吧。”这女子一脸严肃地望着熏和草薙说。 草薙说了句“打扰了”,便开始脱鞋子,熏跟着照做。小井土说他还有事要和 消防人员商量,没进屋就直接离开了。 在往里走的路上,草薙向这名女子请教姓名。她停下脚步,自我介绍说名叫新 藤奈美惠。当她拨起垂下的额发时,左手上的戒指随之一闪。 “我是母亲带过来的,她大约十年前就过世了。” “啊,是这么回事啊。但您的姓似乎和您父亲不同?”草薙说道。 “母亲河我是在二十三年前到这个家里来的,但父亲和母亲却一直没有正式结 婚,所以我和母亲都一直姓新藤,尽管母亲对外自称姓友永。” “原来是这么回事啊。呃,有个问题我也不知道该不该问:你们两位后来为什 么一直都没有入籍呢?” 奈美惠听了,微微一笑,看看草薙,又看看熏,然后说:“原因很简单,我们 没法入籍,因为父亲的户籍上已经娶妻了。” “啊……原来如此。”说着,草薙把背一挺,点头道,“明白了。那么,能麻 烦您带我们去见一下另外的几位吗?” “好的,请走这边。”奈美惠再次迈开了步。 草薙悄悄瞟了熏一眼,那眼神说明他已经嗅到了些什么。熏似乎也有同样的感 觉,一言不发地对他轻轻点点头。 在越有二十叠大的起居室里等待他们的是一家之主友永幸正,友永坐在轮椅上, 一脸的沉痛。 “深夜打搅,十分抱歉。”草薙低头行了一礼,“虽然估计您刚才应该也已经 跟这边的警察和消防员说过了,但我们还想请您再跟我们复述一下当时的情况。就 请您先从当时目击到的情况说起吧。” “啊,这个嘛,其实我并没有目击到起火的那一瞬间。”友永说道。 “当时父亲他感觉有点累,正在卧室里休息。”奈美惠从旁补充道。 “就在我昏昏欲睡的时候,周围突然变得嘈杂起来,我这才想到去看看窗外, 于是就看到别屋那里已经烧起来了。” “当时您在哪里呢?”草薙问奈美惠。 “我当时和几位客人在这里,突然之间就听到外面传来了响声。” “响声?什么响声?” “我想应该是玻璃破碎的声音吧。当时几位客人也是这么说的。” “当时是几点呢?” “记得应该是八点多吧。” “你们现在跑来问案发时间,有什么意义吗?”背后冷不防响起说话声,而且 还是熏听到过的声音。 转头一看,原来是一位熟得不能再熟的人了,之见他今晚穿了一身平日极少穿 的西服。 “汤川老师。”熏低声说道。 “汤川,你怎么会在这儿?”草薙略显狼狈地来回望了望汤川和友永。 “你们认识?”友永向汤川问道。 “他也是帝都大学出身,只不过是社会学系的。当时我和他都参加了羽毛球部。” 说着,汤川在友永身旁坐了下来。 “是吗,这可还真是够巧合的啊。汤川,看来这位刑警先生并不知道你在这里 呀。” “我还真是不知道,真是太巧了。”草薙说着直勾勾地盯着汤川的脸。 “每次出现这样的巧合,我首先都会习惯性地去怀疑这样的偶然中是否潜藏着 什么必然。但是惟独这一次,看来是没有这个必要了。”汤川把目光从草薙脸上移 到了熏脸上,轻轻地点了下头,熏也回以点头致意。 “呃,如此看来,友永先生您应该也是大学里的老师吧?” 面对草薙的询问,友永点了点头,说:“曾经是。我以前的帝都大学理工学院 的助理教授。”他又补充说,“是万年助理教授。”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啊。”草薙恍然大悟似的说道,接着又看了汤川一眼,问 他,“刚才你说我问案发时间毫无意义,这话到底什么意思?” 汤川耸一耸肩,回答说:“因为相关情况应该早已经记录在案了。当时我的几 位朋友目击到了火灾发生的那一瞬间,之后立刻就报了案。也就是说,你只要去查 消防局和警方的记录,你就不会只得到八点多之类的含糊答案,而是能够掌握到更 为精确的案发时间。保险起见,我已经向打电话报警的那位朋友问过了他手机上记 录的通话时间,当时是八点十三分。” “我知道了。我会参考你的建议。”草薙板着脸说。 熏把八点十三分这一数字记到了手册上。 “你当时并没有目击到吧?”草薙问。 “我到这里的时候,灭火行动正好结束,而之前暂时出门避难的友永老师他们 也已经回到了这里。因为当时我的几位朋友还在,所以我就向他们询问了一下详细 情况。因此呢——”汤川跷起了二郎腿,抬头望着草薙和熏,“今晚的事你们就来 问我好了。偶尔有警察来找我听取情况,感觉倒也不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