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我的视线离开那部书,抬头望向天下一并说道:“喂,这个、你……” “就是了。”天下一点了头,双眼发光的说道,“杀人是按照歌谣实行的。今 次的事件,是所谓童谣杀人。” 也不知“童谣杀人”这个词语是否恰当,但在古今的推理小说中,有一些便是 这种模式的东西。这种模式其实是按照童谣、歌诀或诗句等的内容而模仿实行,在 某些场合中,也有被称为模仿杀人。 “在日本,著名的作品有《恶魔的XX歌》。”天下一脱离了主角的表情说。 “在那部作品中所使用的歌,是作者自己创作的哩。所以想来只须要迎合故事 需要而创作出来便行了,最难的还是使用早已存在的歌谣那种场合,同是那名作者 的《狱X 岛》便是这样的了。” “在某位闻名于世的女作家的作品中,则使用了鹅妈妈的童谣。聚集于岛上的 十个人,按照歌谣上相同的模样被杀害,到最后谁也不剩了……” “嗯,说起来那首鹅妈妈歌谣,与这次的摇篮曲非常相似。” “注意到了?”天下一窃笑着说道,“总之,作者大概是抄袭吧。” “怎么嘛、那家伙。”我露出了一副泄气的神情,缓缓摇着头。 “然而,今次的事件是童谣杀人,我真的吃了一惊。” “喔,这个设定会使日后的说明变得困难。” “是在说为什么要按照歌谣中的内容去杀人这一点吧。对于作者来说,认为那 样可以让情节变得丰富起来,但既然构思那样的小玩意,便不得不附设理论的说明。” “过去的作品又有怎么样的理由呢?” “假如杀人动机是对多个人复仇的话,使用这种手段可以令以后的对手感到害 怕。那首歌谣对于凶手和被害者来说,应该有着重要意义,纵然毫无关连的人可能 不会明白,但这个安排对于被害者们来说,应该清楚为什么会成为袭击的目标。另 外,也可以利用它来诬蔑别人为嫌犯,把与歌谣有密切关系的人陷害成凶手。” “原来如此。如果是这些理由,也还可以说得上是合理的。”我双手抱臂、点 了一下头,然后抚着颚前的髭说道,“但是也很辛苦啊。” “是很辛苦。”天下一也同意道,“要按照歌词去杀人,尸体的处理真不容易。 一个不小心,便会从而遗留线索,单是这个已有危险,对凶手来说,所得到的好处 太过少了吧。明确的说,我认为那是多余的辛劳。” “那样说是过于坦白了些。”我搔着头说道,“那么,今次又是怎么回事?有 可以让读者接受的理由吗?” “那个嘛……”关于这点,天下一显露出不太期待的表情并说道,“总之,肯 定的是接下来还会不断地发生杀人事件,因为怎也好今次的摇篮曲是一直数到十。” “那是说,还再要死多八个人?” 在童谣杀人的场合中有一个缺点,那便是可以根据那首歌谣数到什么数字,来 推断出被害者的数目。 “真长气的讨论!”我们互相对望,然后点头说道。 正如我与天下一离开小说世界后讨论的一样,其后接续的发生了杀人事件。 首先是名叫大矶砂彦的摄影师,被刺杀的尸体因浮出了海面而从一艘小艇中发 现,这也与前述歌谣的第三段吻合。然后叫滨冈栗子的主妇,被人以斧头劈开头部 的方法杀害,而歌谣的第四段如下。 七个小孩童砍劈薪柴,一个斩掉头剩下六个。 接下来的是叫港川水一郎的男人,给注射入毒药致死。下一位则是叫高波涡子 的女性,抱着六法全书被推下山崖。歌谣的第五、六段如下: 六个小孩童玩弄蜂巢,一个被刺倒剩下五个。 五个小孩童进修法律,一个离去了剩下四个。 大概已没有必要再把之后的事件逐个写出来吧。以同样的形式,出现了第七个、 第八个被害者。在这期间,作为警方代表的我在干着什么呢?当然是仍然重覆着没 收获的搜查。由于找出真凶并不是我在这部小说中的任务,所以那也没法了。 但天下一的处境还是不妙。纵使是有名侦探的标题,但出现了八名被害者却还 无法解决事件……不,正确来说是他还不可以解决。在这时候便把凶手逮捕了,作 者预备好的歌谣最后部份就会变得没有意思。 那样说来不单是童谣杀人,一般处理连续杀人事件的本格推理都会出现这种情 况,因为假如太早便把事情解决的话,情节便无法丰富起来。 尽管那样,但歌谣一直数到第十个人也实在太多了些,担任侦探的虽然可以稍 为落后一点,有两三个人被杀的程度还可以容忍,但去到七、八个人则…… 在每次事件出现的时候,天下一都说句什么“呀,又被凶手抢先一步。”但这 台词很快便被听成只是废话。 然而,这个困境好像已到尾声,天下一终于有所行动。我们警方并不知道那究 竟是什么样的行动,若然在最初便请他对我们说出自己的推理,想来可以进行较有 效率的搜查而能够更快把事件解决,但没有那样做的原因,是在这类小说中有侦探 角色的存在。 在他消失到不知哪里去的期间,终于出现了第九名被害者。在睡着的时候被淋 上汽油然后给点火烧死。关于歌谣的第九段大概已没有必要再刻意的介绍出来吧, 请读者诸君随意想像好了。 “唉,那到底是怎么回事!今次的事件,就连我也已束手无策。”望着焦黑的 尸体被运走之后,我说出惯例的台词。 “唉!唉!唉!怎么搞的!在我当村长的期间发生这种惨剧,真倒霉!真倒霉!” 鲸冢跪在地上揪着头发。 四周的旁观者也在众说纷纭。 “已经有九个人被杀。” “是连续的事件哩。” “而且全部都是奇怪的杀害方法。” “真的啊,每个人都各自死于不同的杀人方法,全然没有规则性。”听到这里, 我望向在看热闹的人群那边。 “什么,你们没有注意到吗?” “什么?”一个年轻男子像是作为代表的问道。 “今次的杀人,全部是按照流传于这个岛上的摇篮曲来实行,我还以为这事情 早已传遍了哩。”给我那样一说,群众尽皆哗然。 “摇篮曲?说起来也是真有这东西。” “摇篮曲么?原来如此。是那样,就是那样了。” “对啊!” “已经实行到了歌谣的第九段哩。” “剩下来的还有一个么?” 接下来他们的行动变得奇怪,谁也再不说话,然后就这样各自散去。 天下一回来的时候,便是在那天的晚上。 “你在这之前去了哪儿?”我焦燥的心情在语气中表现了出来。 天下一却像是意味深长的窃笑着道:“有各式各样的事情要到东京那边去调查。” “东京?调查什么?” “那就是接下来要说的事情。”那样说完后的天下一四下张望,然后接着说道, “对了,鱼泽家和蛸田家的全部人都在哪里?” “好像聚集在蛸田家,为了明天的结婚仪式作最后商讨。” “那样正好了。大河原君,我们现在也前去吧。”天下一不待回应便匆忙的举 步,而我也只得连忙追在后面。 一来到蛸田家,那个佣人便走了出来,以强硬的语气说,各人现正在商讨之中, 若然是关于搜查上的质问,希望押后进行。 “既然如此,那就请对大家转达,已经查到了凶手,特意来通知大家。”天下 一的话令那个中年佣人脸色一变,我也同样吃了一惊的望向侦探的侧脸。 看着那人说了句“请等待一会儿”便返回屋内之后,我对天下一说道,“喂, 是真的吗?已经知道了凶手?” “嗯!”天下一充满自信的点了头。 我环顾四周,然后凑近他耳边听声问道,“关于凶手利用摇篮曲的理由也没问 题么?” “那当然了。” “也可以为读者所接受?”我再听声问道。 “那个,”天下一皱着眉说道,“也不怎么样。” “喂喂……”当我正打算说话的时候,那个佣人回来说道:“请进入里面。” 态度与刚才截然不同。 我们给带路到大厅中,蛸田父女和鱼泽母子、还有作为媒人的鲸冢夫妇,正坐 在样子高级的沙发上来招待我们。 “已查出了凶手么。”蛸田八郎以沉重的声线问道。 “已经查出了。”天下一向前踏进一步。一口深呼吸之后,便开始缓缓的说。 “今次事件的谜团其实是很难解开的,即使是曾经遇过了好几宗奇怪事件的我, 要解开那么复杂地纠缠在一起的线也毫不轻松,假如没有坚持下去的调查、丝毫矛 盾也不放过的观察力、再加上洞察力和直感力、还有少许的运气的话,要解开是绝 不可能的。总而言之,解谜必须要平衡的融合各项要素……”虽然名侦探的讲座还 在不断地继续下去,但看来读者也太辛苦了,所以把它省略掉。即使是在听着的我 们,要忍住不打呵欠也很辛苦。 “那么,从第一宗事件开始说明好了。那天晚上,被害人贝本为了与某人会面 而前往庙宇,会面的理由则是谈一项交易。” “交易?那是什么?”我问道。 天下一先望向蛸田八郎,然后把视线移向他的隔邻。 “要守着女儿的秘密就付钱来吧——虽然不知道确实的字句,但贝本说的话应 该便是那个意思。” “胡说!”蛸田八郎瞪大眼说道,“那不简直就像说是我与贝本会面吗?” “就是那样。是你与贝本会面,然后杀了他。” “无聊!有什么证据?”蛸田的脸像章鱼般发红。 “从你放烟草的袋中掉落的纸条便是证据。我后来拾起来重新拼凑,在那纸上 写上了数字,是电话号码?不、不对。根据调查的结果,那是银行的帐户号码,而 且登记名字是贝本。为什么你拿有这东西?答案很明显,你被他命令把钱存放入这 个帐户中,藉此交换海苔子的秘密。”虽然蛸田像是想说些什么,但终于还是说不 出话来。脸色红红的,相对之下,海苔子的脸在发青。 “那么,所谓海苔子的秘密又是什么?”鲸冢战战兢兢的问道。 “那是,在以前海苔子到东京的时候,曾与贝本发生了关系。不、不仅如此, 还曾经打掉腹中的孩子,我也查问过当时的妇产科医生。” “呀!”开口的是鱼泽鳍子。 “胡说八道!”蛸田像呻吟般道。 “不要!不要!不要!”海苔子哭着叫起来,可是仔细看却也不见有眼泪掉出 来。 “但在第二宗事件上,蛸田却有不在场证明啊。”我望着手帐说道。 “那当然了。”天下一说道,“因为第二宗事件的凶手并不是蛸田。” “说什么?” “这第二名凶手在知道了第一宗事件的时候,想出了一个计划,那便是乘顺风 车、把对自己有防碍的人杀掉。可是为了要让搜查人员误认为凶手是同一人的缘故, 这二宗事件最好是存在共通点,而给利用的就是那首摇篮曲。第二名凶手在贝本的 尸体被发现的随后、在围观的人群还没聚集前的期间做了手脚,把馒头塞进尸体的 口中。” “原来如此,难怪目击者说在发现尸体时口中没有馒头。”我拍打双手、用力 点头然后对天下一说道,“那么,这第二名凶手是?” “便是这人。”侦探指着的,是鱼泽鳍子。 鳍子发呆了一会儿后,瞪大了眼,“呵呵呵”的大声笑了出来。 “怎么回事?怎么说是我呀?真是奇怪了。” “装傻也没用,在那之后你杀了海老原,因为她知道了锅男的秘密。” “什么?又有秘密?”我不禁惊得倒仰起来。 “是一些特殊的癖好。” “癖好?” “虽然很难说出口,但无奈也只得说了。”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一边呼出来 一边说道,“锅男对女童抱有强烈的关怀。不、若然只是关怀还好,那、那、那个 可以说是凌辱。” “女童癖?”我大声问道。 直到现在还安静地坐在母亲旁边的锅男,像哭着脸的说道:“妈妈……”发出 了可怜的叫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