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尽管房子周围被高高的围墙围得严严实实,翻起来却并不费力。男子是开着车 来的,是那种家用轻型卡车。他踩着卡车的货箱,轻而易举就攀上了围墙,然后不 做停留,直接进入了院子。 院子很宽敞,房子也很高大。他并不清楚房间的详细布局,只知道礼美的房间 在哪里。但知道这一点就足够了。 房里的灯光全都熄灭了,只有夜明灯还淡淡地照着院落。他尽量避开微弱的灯 光,慢慢移动,来到房子的南侧。这边也有院子,草坪的一角支着用来练习高尔夫 球的球网。看来房子的主人很喜欢打高尔夫球。房子的主人就是礼美的父亲。 一间库房紧挨着墙。库房很高,即使是滑雪板这样的大件也应该能轻松地放进 去。 他站在库房旁边,抬头望着房子,头顶就是阳台,到了阳台上,就能见到礼美 了。 他两手搭在库房的房檐上,用引体向上的动作上了房顶。有金属咯吱咯吱的声 音发出,不过幸好不大。 站在库房顶上,阳台近在咫尺,他感觉到了内心的激动。窗内,礼美在做什么 呢? 他扒着阳台的栏杆,像猴子一样吊起来,又蹬着雨水管的金属零件,攀上了阳 台,几年前曾练过的器械体操现在派上了用场。 他朝房间走去,那窗帘拉得严严实实。 他把手伸向落地窗,轻轻向两边用力,拉开了窗子。他放心地松了一口气。礼 美你果然在等着我呢……窗户打开几十厘米后,他脱掉鞋,钻进屋里。脚踩地毯的 感觉通过袜子传递给他,仅仅如此就让他十分感动。终于来到礼美的房间了! 他环视着房间,面积大概有十个榻榻米左右,书架、书桌、立式钢琴等物品在 黑暗中隐约可见。 接下来,他的目光被一张双人床吸引住了。那张床上,他梦寐以求的姑娘,正 裹在柔软舒适的被子里香甜地睡着。 不,“他想,”谁知她是不是真的睡着了呢?没准她已经察觉了我的到来,故 意装出一副熟睡的样子。“ 他一步步向床边靠近。周围飘着阵阵花香,令他心神荡漾,一股奇妙的感觉在 心中涌起,那是一种与高贵的存在相伴的感觉。 礼美闭着眼睛,美丽至极。即便在黑暗之中,仍能清清楚楚感受到她的美丽, 他感到了内心的震撼他伸出右手,想去触摸她的脸颊。他相信这样一来,所有的故 事都将上演。她会睁开双眼,看着他莞尔一笑,对他说:“你终子来了!” 就在他的指尖马上要碰到礼美的脸颊时,他觉察到了空气的沉动,他猛然回头, 门开了,门口站着一个人。 “离礼美远点!”一个声音严厉地说。 那个人手里以乎拿着什么东西。一只泛着黑光的长枪筒闯入他的视线。 他慌忙离开了床边。他清楚地看到,对方端着枪。 他起身跃出阳台。朝库房跳下去,几乎同时,枪响了,他身后的窗玻璃碎了一 地。 淋着玻璃碎片,他在心中呐喊:礼美,这是为什么?! 草薙俊介叼起一支烟,点燃。他正准备把烧亮的火柴梗丢进烟灰缸中,忽然停 下手来。烟灰缸里还有一支没吸完的烟,大概只燃了1 厘米。他想起来,这是1 分 钟前自己刚刚放进去的。 坐在旁边的牧田偷偷笑着。 “草薙,看来最近你够累的。” 草薙搓灭了烟灰缸里的那支烟。 “身体倒没那么累,只是,怎么说呢,提不起精神,总在想,我到底在做什么, 有没有做点有意义的事。” “我也是啊,”牧田把咖啡杯倾斜着,“不过,反思也是工作的一部分。” “真有你的,类似于‘人总在成长’这种台词我可说不出来。” “是吗?” “来,我告诉你,”草薙把脸凑向牧田,“人能够成长,那是在刚成为刑警后 不久。等这行干久了,人就逐渐变坏了。你看看咱们股长就知道了。” 牧田忍不住噗哧笑了出来。 “这么说,草薙你早就变坏了?” “嗯,变坏了,不早点给我调工作的话,我就不能重返社会了。” 这时候,服务员从身边经过,草薙让她再加一杯水,服务员脸上流露出一丝惊 讶的表情,可能是因为他根本没有喝咖啡,每次都只要求加水的缘故吧。 只要杯里还有东西,在咖啡店里坐多久也不会被赶出来——这是他的老调子。 不过由于马上要来一个人,他想,或许有必要再加一份咖啡了。 “啊,是不是那个人?”牧田指着咖啡店门口问。 一个穿着开领短袖衬衫和牛仔裤的男子走了进来,腋下夹着一个包。可能是因 为留着三七分的发型的原因,只有27岁的他看起来却很稳重。 男子的目光在店里巡视一周,定格在草薙他们身上,因为没有其他坐在一起的 顾客比他俩更像刑警,其他的都是一家人、情侣或成群的高中生什么的。 “您是中本先生吗?”草薙问走近的男子。 “对。”男子点头。可能因为觉得对方是刑警,他看起来有些紧张。 “我是给您打电话的草薙,这位是我的同事牧田。休息的日子还麻烦您跑一趟, 真不好意思。”今天是周六。 “不用客气,外出顺便而已。”中本坐下来。一个服务员走了过来,中本点了 一杯咖啡。 “您打高尔夫球吗?” 听草薙这么一问,中本露出一副毫无准备的吃惊表情。 “你是怎么知道的?” “您的左手告诉我的。您的右手被晒得很黑,左手却几乎没有被晒的痕迹,所 以我推测您没少练习。” “原来如此。我妹妹已经说这只手很难看了。”中本把左手放在桌子底下,露 出难为情的关。看得出,他的紧张已经缓解了不少。 “您和家人说过要和我们见面吗?” “没有。我怕万一告诉他们我以前的同学出了事,要我去见刑警,他们会胡思 乱想的。” “是啊,”草薙点点头,“电话里也和您说过了,我们绝对不会给您添麻烦, 我们只想看看我们说的那东西。” “我明白,已经带来了。”中本把包放在膝盖上,从里面拿出一本毕业纪念册, “请过目,在您提到的那个地方,我夹了便签。” “多谢了,那就请允许我们看看吧。”草薙把纪念册拿到手里。 这真是一本年代久远的纪念册,外表是花格子的硬质封皮。虽然草薙对别的内 容也有些兴趣,不过她还是先打开了夹着黄色便签的那一页。 他不由自主地发出了惊叹声:“好漂亮的画啊!” “那个家伙很擅长画画。”中本说。 那是用彩色铅笔画的一个娃娃,少女模样,栗色的头发,蓝色的眼睛看起来像 是外国娃娃。她穿着一件红色的连衣裙,白色的下摆随风飘舞。鞋也是红色的,袜 子是白色的。 娃娃旁边用签名笔写着“上中学后也请多多关照!——坂本信彦”。但最能引 起草薙注意的,是画在一角的一把小伞,伞下并排写着“坂本信彦”和“森崎礼美” 的名字。 “看来确实有,”草薙把纪念册放到桌子上展开,指着画着伞的部位说,“在 这儿。” “是吧?”中本笑着回应,笑容有些复杂。 “中本先生,您有没有问过他,这个名字的主人是谁?” “他说是他未来的恋人,不管谁问,他都只会这么回答。周围没有叫这个名字 的女孩,甚至‘森崎’这个姓我们都没听说过。因此,我们认为那是他胡乱编出来 的名字。” “您确定这是小学六年级的时候写的吗?” “是的,这是我毕业之前让班上所有的同学写的。” “后来这个纪念册被放在了什么地方?” “一直放在壁橱的纸壳箱里。翻这个的时候,让我有机会顺便把壁橱整理了一 下。” 服务员端来了咖啡,中本没加糖,津津有味地啜了一口。 “您是只有那个时候和嫌疑人坂木的关系比较亲密吗?” “也说不上亲密,只是在小学五年级和六年级时是同班同学。中学一直也没有 同班过,高中不在一个学校,中学毕业后就再也没有见过面了。” “有这两年的记忆就足够了。他那时是一个什么样的孩子?” “这就记不大清楚了。不过有意思的是,唯独他说过的关于未来恋人的话,我 倒是记得很清楚。简单说来,他是个奇怪的人。他不怎么和大家玩,我也没有在学 校之外的地方碰到过他。” “那他是不是受气包或者有自闭倾向?” “怎么说呢,”中本苦笑着说,“按现在的说法,有可能是吧,不过当时并没 有意识到这些。” 中本一直用着不确定的口吻。 草薙看看牧田,用眼神问他有没有问题要问。后辈刑警摇了摇头,用眼神回答 道:这种局面还有什么可问的? “请问,”中本开口了,“我在报纸上看到的事是真的吗——坂木侵入的那户 人家姓森崎,那家的女儿叫……” “请等一下,”草薙伸手打断了中本,“我想,您肯定有很多问题要问,但在 真相大白之前,我们不能透漏关于搜查的任何信息,这是规定。” “啊……是吗?”中本挠挠头。 “这个可以由我们暂时保管吗?”合上纪念册草薙问他。 “噢,当然可以。” “不好意思,等鉴定结束后马上还您。” “不用着急,反正也不是什么贵重物品。”中本又啜了一口咖啡。 出了咖啡店,草薙把纪念册递给牧田。 “你拿这个,先回搜查本部。不是有一些从坂本家搜出来的他小时候的记事本 和笔记什么的吗,和那些笔迹对照一下。估计这个就算我不说,别人也会教你这么 做的。” “那你要去哪里?” “我顺便去个地方。” “顺便去个地方?股长又要发牢骚了。”牧田窃笑着说。 “你就告诉他,我去伽利略那里了,这样他就不会发牢骚了。” “啊,原来是去汤川老师那里啊。”牧田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我明白了。” “又要被他嘲笑是理科白痴了,我都要受不了了。” “替我对他说,我们都对他充满期待。” 牧田说完朝车站走去。 那是一周前的事了,警视厅接到通知,在世田谷发生一起交通肇事逃逸案件, 但是经过详细调查,警察断定这不单单是一起交通事故,犯人在这之前还侵入了离 交通事故现场步行几分钟远的一户人家。 那户人家姓森崎,户主是进出口贸易会社社长森崎敏夫,他夫人叫由美子,他 惟一的女儿礼美正在上女子高中,一家三口生活在一起。不过事情发生当晚森崎敏 夫因公赴新加坡出差了。 根据由美子的证言,深夜两点左右,她听到有动静,醒了过来,她竖起耳朵仔 细听,发现有人在阳台上,那个阳台连着二楼的三个居间,在她们夫妇卧室的隔壁, 是礼美的房间。 她听到玻璃窗被打开的声音后,马上意识到有人准备进入女儿的房间,于是她 没有犹豫,把手伸到了床底下。 床底下藏着一把猎枪。 这枪是森崎敏夫的,他上大学时曾参加过射击队,毕业以后仍然喜欢打猎。 当然,枪并不是一直放在床底下的,这只是由美子在敏失长期出差时的习惯。 为了可以在危急关头防身,丈夫教给了她最基本的操作方法。 她端着枪走进了礼美的房间,看到一个男的站在床边,正要对礼美做些什么, 她马上叫了起来,那男子听到叫声,慌忙逃了出去,她扣动了扳机,那男子已经跳 下了阳台。 那人是开着轻型卡车来的,他在开车逃跑的路上,撞倒了附近的居民。 犯人很快就被逮捕了,是一名住在江东区名叫坂本信彦的27岁的男子,家里是 开电工商店的。轻型卡车是家里的经营工具。 这两个多月,坂本一直在纠缠森崎礼美,所以,当警察问礼美有没有线索时, 礼美马上就说出了他的名字。坂本的住址也马上查清楚了,他曾经给礼美写过很多 封信,上面清楚地写着地址。几乎所有的信件都被礼美扔掉了,幸好她还留着一封, 帮了搜查人员的大忙。 搜查人员马上朝坂本家出发。坂本一直龟缩在家中,或许已经听天由命了,当 搜查人员审讯他时,他痛痛快快地招认了。 很简单的一个案件——这个时候所有的人都这么想。 和牧田分开30分钟后,草薙开着自己的车,穿过了帝都大学的大门。他把车停 在最里面的停车场里,走进了古老的校舍。这是理工学院物理系的校舍,第13研究 室在3 楼。 上了楼梯,走近房间,他听到了口号声好像是拔河比赛时的“一二、一二”声, 而且像是从第13研究室传出来的。 草薙歪着头敲了敲门,里面没有任何反应。或者说,敲门声被里面的声音淹没 了他推开门,眼前的景象让他难以置信。桌子和椅子全都堆在墙角,中间是很多学 生正在拔河,两边的学生加起来超过了20人。 汤川就在旁边,穿着白大褂坐在椅子上,看着学生们。 在草薙的观看下,右边的队伍赢了。看来所有人都累了,有人弯着腰,不停地 喘着粗气。 草薙拍了拍汤川的肩膀。年轻的副教授回过头露出洁白的牙齿:“是你啊。” “你们在干什么?” “你不是看到了吗?拔河。” “这我知道。为什么要拔河?” “做一个简单的物理实验,名字叫拔河必胜技。” “啊?” “好啦,”汤川拍着手站了起来,“有客人来了,我们再来一次,大家拿好绳 子。” 啊?还要来一次——学生们嘟囔着拿起了绳子,各自就位。 汤川看着草薙:“你难得来一次,就来做个游戏吧,猜猜哪边能赢。” “啊,这可很难说啊。” “凭你的直觉和经验来猜。” “也好,”草薙对比着两边的队伍,体格看起来都差不多。他想起刚才的比赛 结果,指了指右边这一队,“就这边啦。” “OK,要是这边赢了,我请所有人喝果汁,不然你请另外一边的人喝果汁。” “好吧。” “你对他们有什么建议吗?” “建议?” “对,比如说,把脚张开,身体向后仰,等等。” “你说的也是。”草薙看着学生们思考起来,他想起以前参加运动会拔河比赛 时指导老师说过的话:“首先最重要的是,要把腰沉下去。” “哦。还要把腰沉下去啊。”汤川抱着胳膊用佩服似的语气说。 “对,把腰沉下去,叉开双腿,用力站稳,这一点非常关键,挺直了身子是使 不上劲的。” “原来如此。你能不能示范一下,到底腰弯下去多少合适呢?” “弯下去多少?这个嘛,尽量弯下去就是了。 草薙做出了拔河的姿势,将腰尽可能地向下沉,屁股几乎都挨到了地面。 “各位同学,你们看明白了吗?要按他刚才示范的动作来拔,一定不要无视他 的建议。好了,把腰沉下去,拿起绳子。” 听了汤川的吩咐,右边选手们苦笑着按要求去做了,不过看起来总给人一种垂 头丧气的感觉。 “对另外一边有建议吗?”汤川问。 “没什么特别的建议,随便怎么来吧。” “那我就让他们用刚才你说的那些不正确的姿势来拔了。” 汤川让左边队员们将腰稍稍向上抬起。在草薙看来,这种姿势很不稳定。他觉 得胜负已经一目了然了。 “好,下面比赛开始,两边都摆好姿势预备……一、二、三,开始!” 在汤川的加油声中,比赛开始了,两边队伍都在拼命地拔着,不过令草薙意外 的是,右边的队伍开始被哧哧地拖着向前滑动了。 “把腰沉下去,沉下去!”草薙大声指挥。 不过他的声援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右边的队伍还是输了个干净利落。 汤川回过头笑:“别忘了请大家喝果汁啊。” “这都是你指示他们故意输的吧。” “你觉得是那样吗?” “难道不是吗?” “那我想问你一个问题,为什么说腰沉下去好?” “当然是因为那样比较稳,稳就客易叉开腿用上劲。” 但是汤川摇了摇头。 “错!拔河的时候,将腰的位置抬高,更容易站牢。” “不会吧?” “你想一想,比起拉一个位于高处的东西,拉一个位于低处的东西时,脚与地 面的作用力更大吧?甩专业术语来说,就是垂直抵抗力增强,最大摩擦力也增强, 也就是说,脚的蹬力能发挥最大的作用。如果对方不改变高度的话,只要将自己这 边的重心提高就行了。” “明白了吧?”汤川又问。 草薙在头脑中反复品味着他的话,结果想得有些轻微头痛。他晃了晃脑袋: “反正我又不用参加运动会。” 汤川不出声地笑了,他拍着草薙的肩转向学生们:“大家把屋子收拾一下,我 再给他补一节物理课。” “其实也算不上什么大案,犯人已经抓到了,他也供认了犯罪事实,我们掌握 的证据也确凿无误。总之,必要的东西已经俱全了。”草薙靠着楼顶上的铁丝网说。 “那不是很好吗?这很少见啊,尽情享受这种幸运就行了。” 汤川拿起放在墙角的软式网球和球拍,对着墙打了起来,由于他以前就是羽毛 球队的高手,所以他把球拍控制得很好,球几乎每次都能击中同样的位置。 “只是有一件事情我搞不明白。”草薙说。 “什么?” “动机。” “动机?”汤川放下球拍,从墙上弹回来的球就那样滚走了,“有什么不明白 的?动机会出什么问题呢?犯人的目的,就是奸淫,这不就足够了吗?” “话虽如此,但是问题在于,犯人为什么偏偏要瞄准那个女孩呢?首先交代一 下那个女孩的名字叫森崎礼美。” “我对名字不感兴趣。” “不,在这起案件中名字非常关键。听说犯人坂本信彦这两个月以来一直在缠 着森崎礼美,起因就在于她的名字。” “是因为和甩了他的前女友同名同姓吗?” “你的想象力倒是不错,不过稍有不同。犯人坂本信彦是这么说的——他和她 命中注定要在一起,这是17年前就决定了的——” 听了草薙的话,汤川哈哈大笑。 “这种老套的话,很早以前就有了,说什么你我命中注定要在一起,天意不能 违背,等等。想不到到现在还有人编这种老套的故事啊!” “最初我们也当成是玩笑,但是听着听着我们就笑不出来了。”草薙从口袋中 取出一张照片,递到汤川面前。 “这是什么?”汤川看着照片,眉头拧到了一起,“这好像是作文的一部分吧。” “这好像是坂本在小学四年级时写的作文,题目叫《我的梦》,写的是他做梦 梦到了将来和自己结婚的女孩子。而且女孩子的名字就叫礼美。你仔细看照片,上 面用片假名写着”モリサキレミ“森崎礼美的片假名写法——译者注)。 “确实是那么读啊。”汤川点点头,笑容消失了。 “和他家人也确认过,他本人确实说过这些话。据他家人说,坂本从小时候起 就一直称自己将来要和一个叫森崎礼美的女孩子结婚。除了这篇作文,还有很多东 西可以证明。刚才我还见了坂本的小学同学,他也证实了坂本没有撒谎。” 草薙把刚才纪念册的事情向汤川讲述了一遍。汤川抱起了胳膊,手里还拿着球 拍。 “都27岁了,还继续抱着这样的梦,这的确不太正常。也没想到,还真出现了 同名同姓的女孩。” “好像在一次很偶然的机会中,他知道了有森崎礼美这样一个女高中生,从那 以后他就没完了,又是打电话,又是写信,还守在礼美放学的路上,听说森崎礼美 很害怕,最近都不敢外出了。” “原来他有跟踪癖啊。” “那种人意识不到自己招人烦,所以落了这么个结果。据坂本自己讲,因为对 方还是孩子,所以他打算一直守护着她,直至她长大成人。” “天哪,”汤川摇着头,“对他们两个来说,这真是一个不幸的偶然啊。” “问题就出在这里。其实,你觉得存在这种偶然吗?” “你是说,和小时候梦见过的人在17年后相遇?” “嗯。” “应该有可能吧,”汤川淡淡地说,“事实上,不是已经发生了吗?这是没办 浩的事。” “但是,真的是森崎礼美呀,要是叫山本良子之类的名字,当然可以看成是偶 然。但是叫森崎礼美——这有可能是偶然吗?” “不是偶然又是什么呢?” “不知道,所以我正苦恼着呢。” “你该不会打算让我帮你解开这个谜团吧?” “猜对了,我就是这么想的,”草薙把手放在汤川肩上,用他最真诚的眼神看 着汤川,“我们刑警对这种事不拿手,拜托了,把你的智慧借给我们一些吧。” “可是这方面我也不擅长啊。” “你以前不是揭开过灵魂脱体之谜吗?发挥你那时的水平就行了。” “那是物理现象,这次是心理问题,超出了我的专业领域。” “那就是说,你相信预知梦和灵梦这种事喽?这和你的风格可不相符。”“我 没说我相信那些,我只是说,这是一个单纯的偶然。” “要是偶然的话,就有点太离谱了。” “怎么,解释成偶然不行吗?” “倒不是说不行,只不过,是否将这件事定性为偶然,牵扯到问题的关键。” “此话怎讲?” “首先是媒体很烦人。这件事肯定会成为他们编造托梦、轮回等无聊话题的引 子。说实话,媒体已经嗅出一些味道了,最近有可能要在电视上大做文章。” “我倒想看看呢。”说这句话时汤川并没有露出相应的感兴趣的表情。 “其次,是关于审判。按现在这种情况,那个家伙的辩护律师肯定会主张他精 神异常。” “应该会吧,”汤川点头,“我是律师的话也会这么说。并且从目前的情况看 我觉得他确实不正常。” “不过能不能设想其中有什么诡计呢?或许不能单纯地按精神不正常来对待。” “诡计?你指的是……” “所以希望你能帮我考虑考虑。” 听了草薙的话,汤川露出一副苦笑,像是要发球一样高高地轮起了球拍,之后 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看着草薙. “如果不是偶然的话,那就是必然了。就是说,坂 本在17年前就知道森崎礼美这个名字,那时就见过她。” “我们做刑警的也这么想过,不过后来觉得这不可能。森崎礼美现在才16岁, 当时还没有出生呢。另外,坂本和森崎家也没有任何联系,当时只有10岁的坂本不 可能去过世田谷吧?” “如果这种可能性也被你否定了的话,我就真的束手无策了。”汤川拿着球拍 做出了投降的动作。 “如果连你也这么说,那就真没办法了。”草薙挠着头,“看来还是偶然吧, 那家伙就是个妄想狂,想必那封邀请信也是他编出来的。” “邀请信?什么东西?” “坂本说,他那天晚上是应礼美的邀请过去的,据他交代,他收到了一封信, 大致内容是礼美会在房间里等着他。当然,礼美否认曾写过这封信。” 汤川走近了铁丝网,目不转睛地眺望着远处的风景,虽然他看似是在望风景, 实际上脑子里在不断地做着各种思考。 他终于回过头来,对草薙说:“你先让我看看那本画着伞的纪念册吧。” “我这就联系股长。”草薙答道。 合上纪念册,汤川叹了一口气。他用右手托着腮,左手食指不停地敲着会议桌。 他面前摆着坂本的记事本、作文、笔记等物品,每个上面都至少出现了一次森崎礼 美的名字。 这是世田谷警察署里的个房间,里面放着和坂本信彦的“预知梦”相关的资料。 平时出入这个房间的只有草薙和牧田,其他接查人员都认为事情已经解决了,并且 他们一开始就对预知梦毫不关心,所以把民间人士汤川带进来倒不费劲。 “你怎么认为?”草薙问。 “不可思议。”汤川答道,“除了不可思议,我实在找不到别的形容词。” “还是觉得是个偶然?” “不,我觉得不是。越看资料,越觉得不是偶然,对一个虚构的人物如此执着 的人,本身就很少见,况且还存在同名同姓的人,这就更离奇了。” “但是你也无法解释吧?” “现在,”汤川又扫了一眼桌上的东西,“我想问你一个问题,森崎礼美这个 名字是怎么来的?” “不是已经告诉过你吗,坂本小时候梦见的。” “我问的不是这个,是现实中的那个礼美,这个名字是她父亲起的吗?” “不,是她母亲起的。” “你确定?” “确定。从坂本那里听了预知梦这件事之后,我马上就去森崎家打听了情况, 也就是在那时,我问了她名字的由来。” 草薙拜访森崎家的时候,一家之主森崎敏夫也在家中。据说他知道家里出事之 后,就急急忙忙回国了。敏夫看起来始终很冷酷,一直要求对犯人处以极刑。 草薙对森崎夫妇讲了坂本的预知梦,问他们有没有想起来什么。惯怒得满脸通 红的敏夫理所当然地全部加以了否定。 “说什么预知梦,谁相信这种鬼话!还做梦和礼美结婚?真是恬不知耻。也不 知道掂量掂量自己,只知道痴人说梦!说什么他以前的笔记本上写着礼美的名字, 这种事情你们也当真?!那肯定是他认识礼美之后才写上去的。” 敏夫的言论显然站不住脚。种种事实都证明坂本确实在17年前就知道森崎礼美 这个名字了,中学的纪念册就是证据之一。 草薙问森崎夫妇,礼美这个名字是谁起的,为什么会起这个名字。 这次由美子回答说:“是我在医院的床临时想出来的,因为以前觉得肯定会生 个男孩,所以没准备女孩的名字。” 由美子瘦瘦的,典型的目本人脸型,言谈举止都很优雅,甚至有几分柔弱,让 人很难想象出她端着猎枪的样子。 ‘您起名字的时候,参考过什么吗?比如说起名的书之类的。“ 听了草薙的提问,由美子摇了摇头。 “我没看过那些东西。只是希望她成为一个有礼貌的孩子,所以起名叫礼美。” “您和谁商量过吗?” “没有……当时丈夫把这件事全交给我了。” “礼美,这难道不是一个很好的名字吗?我很喜欢。”敏夫坚定地说。 草薙还征求了礼美的意见。与由美子不同,礼美面庞轮廓很有立体感,眼睛大 大的,一看就是个美人坯子。 “我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总之觉得很恶心……幸好事情发生的时候我一直 在睡觉,一想到我如果那时醒来,看到那个男的站在我床边,我就……浑身都起鸡 皮疙瘩!”她确实非常害怕,从她微微的颤抖中就能看出来。她母亲始终紧紧地握 着她的手。 “那小子不是在逃跑途中还轧死人了吗?足够判死刑了。”敏夫又重复了一遍。 “哦,原来案发当时,她在熟睡啊?”听完草薙的话,汤川说道。 “她的母亲由美子端起猎枪射击,打碎了窗玻璃,她这才被惊醒。听她说当时 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汤川抱着胳膊,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这时,牧田进来了,端着一个托盘,上 面战着三个盛着咖啡的纸杯。 “来一杯吧。”牧田笑嘻嘻地说。 “这次伽利略先生好像也一筹莫展了。”草薙拿了两杯咖啡,将其中一杯放到 汤川面前。 “你能给我看看那封邀请倍吗?”汤川问,“就是犯人说的从礼美那里收到的 那封信。” “啊,没有原件,不过这里有一份复印件。”草薙从杂乱的资料中拿出一份文 件,在汤川面前打开,“就是这个。” “是电脑打出来的啊。” “坂本说,这是出事前一天寄过来的。信封还留着,邮票上还盖有印戳,收件 人和发件人一栏的字也都是机打的。没有任何证据证明,这是森崎礼美寄出的。不 知是坂本自编自演的呢,还是某个人知道坂本对礼美的这份感情,导演了这样一个 恶作剧。” “恶作剧倒是不难理解,但是坂本有理由给自己寄这封信吗?。” “这就不清楚了,不过那个家伙也不是不可能做出这种事来。” 汤川歪着头,把目光再次投到信上。 信是这么写的: 坂本彦先生: 感谢您一直守护在我身边。由于我不能报答您的苦心,我很痛苦。 我想和您好好见上一面,不过在外面恐怕不行。 请您来我的房间吧。明天晚上,我打开房间的窗户,静候您的到来。您爬上库 房,就能轻而易举地进入我的房间了。 请您一定要偷偷地进来。我父亲出差了,我母亲还在家。 礼美 汤川抬起头来:“坂本说他把这封信当真了,所以才悄悄地潜入了礼美的房间。” “是啊,实在是荒唐。” 汤川一言不发,喝了口纸杯里的咖啡。他的双眼一直透过眼镜片凝视着空中的 某一点。 随后他的目光对准了草薙,“你说过他在江东区,是吧?” “什么?” “坂本的家,是在江东区吧?” “是的,怎么了?” “好,”汤川站了起来,“我去走一趟。” “什么?去坂本家里吗?现在就去?” “我们坐在这里再怎么苦恼,也得不到任何答案。答案应该就藏在坂本的孩提 时代,”他盯着草薙的脸,“是不是不允许我这样的外行和嫌疑犯家属见面?要是 那样的话,我这就回去了,我还有好多事情要忙呢。” 凭以往的经验,草薙知道,当汤川用这种语气说话时,他一定是掌握了什么线 索。于是草雉点了点头。 “明白了,我会跟上面打招呼的。牧田帮我把车开到警署门口。” “1914年的一天,巴尔干半岛的一位牧师做了一个梦,”汤川坐在副驾驶位子 上说道,“梦见自己书房里有一封黑边的讣告信,是奥匈帝国大公送来的,说自己 和妻子在萨拉热窝成了政治犯罪的牺牲品。第二天,牧师就听到了大公夫妇在萨拉 热窝被暗杀的消息。” 坐在后排的牧田发出了惊叹声:“这是真的吗?” “据传是真的,具体细节我就不清楚了。总之关于预知梦的传说,很早以前就 不胜其数。很多是出于偶然,不过也有很多不能完全归于偶然,而是大体上能做出 充分解释的。例如刚才讲的牧师的事,是不是可以这么解释:当时社会动乱不安, 牧师平时一直在担心大公夫妇,在内心深处忧虑有一天他们会被暗杀,于是潜在的 想法就出现在梦境中了。” “哦,这样解释就能理解了。” “你的意思是,坂本梦到森崎礼美这个名字,也有一定的理由了?”草薙问。 “没错。” “不过,即使弄清了这一点,又对案子有什么帮助呢?” “这一点明白了,案子就有希望告破了吧。”汤川说,“我想,那会是和现在 完全不一样的结局。” “什么意思?” “这个嘛,咱们走着瞧。” 坂本家在一条叫葛西桥大街的主干道上,是一座三层的小楼,一层是店铺兼库 房,现在百叶窗关得严严实实。 草薙他们和坂本信彦的母亲富子在事务所的一个角落里相对而坐。坂本的父亲 在事情发生后马上就病倒了,听说现在还在床上躺着。信彦的亲姐姐香奈子现在过 来帮忙。 “我们也真的不清楚,他为什么会说出那样的话,”富子一边用手绢擦眼泪, 一边说,“我们想反正这样也不会给大家添麻烦,总比他被奇怪的女人迷得神魂颠 倒要强,就没管他,谁知事情会变成这样……我真不知该说什么好……” “听说您儿子是从小学四年级开始提到森崎礼美这个名字的,那时候有没有什 么奇怪的事情发生?”汤川问。他已经将自己的大学老师身份向坂本母女作了介绍, 对自己研究过的很多不可思议的现象也作了说明。 “这个……好像没什么特别的。”富子歪着头说。 “那你有没有听到过森崎礼美这个名字?比如,从邻居、顾客那里听到。” “完全没听说过,我们家的顾客中也没有,我记得附近住户中也没有。所以对 于信彦为什么对这个名字念念不忘,我也觉得不可意议。” “当时您儿子经常去什么地方玩?您还记不记得他经常去的店铺或者人家?” 对于汤川的提问,富子只是皱着眉头,一副百思不得其解的样子。与其说是想 不起来,倒不如说是她现在的精神状态不适合回忆过去吧。 “这里有没有能帮助我们了解您儿子当时生活的物品,比如日记相册什么的?” 听到汤川的问题,坐在稍远位置的香奈子接过了话茬:“有一个相册。” “能给我们看看吗?” “您稍等一下。”香奈子转身上了楼。 富子在膝盖上小心地叠起手绢,手绢已经湿透了。 “请问信彦要被判多久呢?”富子低头问。 “还不太清楚,”草薙说,“如果只是私闯民宅还好说,可他又肇事逃逸……” “啊——”富子发出了一声绝望的叹息,“这个孩子为什么会做出那样的事来 ……他可是一个很善良的孩子啊!” 草薙本想说“犯人家属都会这么说”,不过他还是把这句到嘴边的话给咽了下 去。 香奈子下来了,手里面掌着一本蓝色封皮的相册:“就是这个。” 汤川接过相册,放在膝盖上翻开,草薙在旁边斜着眼看。最初一页是个男婴, 光着身子坐在椅子上。 “小学四年级时的照片大概在什么位置?”汤川边翻边问。 “我记得这里面好像什么时候的照片都有。”香奈子说。 的确如此,在每张照片旁边,都有“信彦幼儿园毕业典礼”之类的注解。汤川 打开了写着“信彦小学四年级”那一页,上面贴着几张运动会和郊游的照片。 “好像没发现什么特别有价值的照片。”草薙说。 汤川脸色阴郁地点头。 “当时最了解他的人,还是他的朋友吧?”草薙交替地看着富子和香奈子的脸。 “嗯……不过,我觉得他没有一直都很亲密的朋友。”富子回答道。 “是吗?” “对,他喜欢一个人玩。” 原来如此,草薙点着头。 这时,汤川捅着草薙的腰部:“喂,看这个!” “什么?” “这张照片,”汤川指着一张照片,旁边写着“信彦小学二年级”。 “这是小学二年级的呀。” “别管那个,赶紧看啊。” 草薙看着汤川指的那张照片,年幼的信彦正站在路边,怀里抱着一个布娃娃。 看到这个,草薙眼睛一亮:“啊,这不是?” “想起来了吗?” “当然想起来了,是那个娃娃。” 毫无疑问,正是画在那本纪念册上的娃娃,原来那是属于坂本信彦的。不过一 个男孩子有布娃娃倒是蛮稀奇的。 “这是什么纪念品吗?”汤川问旁边的母女俩。 “啊,这个啊,”香奈子好像想起了什么,“信彦小时候拿回来的,说是别人 送给他的。妈妈,您也有印象吧?” “这个东西,好像是有吧。”富子仍然心不在焉。 “现在还有吗?”汤川问。 “没有了,”香奈子肯定地回答,“妈妈说不吉利,把它扔掉了。” “好像是这么回事。” “为什么说不吉利。”汤川接着问。 “这附近有个女孩子被车轧死了这娃娃是那女孩生前的宝贝。听信彦说,他以 前经常和那个女孩在公园玩,女孩的父亲就把这个给了他。” 富子像是突然想起来似的点点头:“你这么一说,我也想起来了,还真有那么 回事。” “您知道那个女孩的名字吗?” 香奈子摇头:“想不起来了,也说不定,他根本就没有告诉过我们。” 汤川点点头,一时陷入了沉思,草薙想象不到此时此刻他脑中在翻腾着什么。 过一会儿,汤川终于抬起头,对母女俩说:“你们的话很有参考价值,多谢了。” 他又催草薙:“我们走吧。” “我很想找到那个娃娃的主人,一回到车上,汤川说,”有没有什么办法能找 到呢?“ “想找的话,不会找不到吧,查查以前的交通事故记录就行了。不过你得跟我 说说这是怎么一回事。” “现在还不能下断言,不过我想,那个娃娃很可能和坂本的预知梦有关系。” “比如说,死去女孩子的灵魂附在了那个娃娃的身上?”牧田从后面插话。 一向不相信这类说法的汤川严肃地点了点头:“对,有可能是这么回事。” “喂,你能不能认真一点啊。” “我当然是认真的。” “没有正当理由的话,我们是没法行动的。查交通事故记录必须有相应的说明。” 听了草薙的话,汤川面对着正前方,大口地做着深呼吸。 “那你们不必勉强,我无所谓,我才不管预知梦的谜底能不能解开呢。” “你在威胁我们吗?” “我可没那么想,我只是告诉你,现在还无法下任何定论。” 草薙叹了口气,他知道如果这个男人甩手走开的话,自己就无计可施了。 “我知道了,我会想办法调查的。” “包括那个父亲的情况。” “哪个父亲?” “刚才不是说了吗,给坂本信彦娃娃的,在事故中去世的女孩子的父亲。” “是。” 草薙开动了车子。如果听到有灵魂附在娃娃身上这样的事,上司会有什么样的 表情呢?想到这些,他既感到几分恐怖又抱有几分期待。 两天后,草薙给汤川打电话。 “娃娃的主人找到了。” “干得不错,想夸奖你一下呢,不过想想这也是你们份内的工作,还是算了。” “这个工作可不那么简单啊,对上级解释费尽了周折,调查以前的事故记录也 很不容易啊。” “这么做不也是为你们自己吗。那么结果如何呢?” “从结论来看,恐怕你的希望要落空了。” “是吗,此话怎讲?” “女孩名叫樱井真子,既不是森崎,也不是礼美。” “这样啊,太遗憾了。”汤川的语气难掩失落。 “不过也没什么可遗憾的。” “我的信念是不抱没有根据的期待。对了,你调查那个父亲的情况了吗?” “调查了。事故当时,他住在坂本家附近,现在好像已经搬走了,并且改行做 了设计师。” “设计师?服装设计师吗?” “不,好像是插图和书籍装帧。” “那他是在家里工作了?” “这个嘛,倒没调查……怎么了?” 汤川没有回答,在电话那边陷入了沉思。 “喂,汤川!喂,怎么不说话……”草薙焦急地呼叫着。 “我看清了!” “什么?什么意思?” “我看清了整个事件的轮廓!从现在起,草薙刑警大人有一件事要做。” “什么事?” “调查一下事故发生时的情况,尽量把女孩子父亲当时的生活状况调查清楚, 这样一来,森崎礼美这个名字就肯定会出现。” 由于只是单方面地被吩咐,草薙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好了好了,不要总是你一个人明白,把你大致弄明白的轮廓也讲给我听听吧。 这是我代表警方的命令。” “你这也太较真了吧。”汤川嗤嗤地窃笑着。 “不过偶尔听听你这种蛮横的话也算是一种调剂。好吧,我们找个地方慢慢谈 吧。听完之后你再决定是否行动也不迟。”汤川又回到了认真的口吻。 “如果我的推理正确的话,整个事件就要颠倒过来了。” “口气不小啊,有那么让人吃惊吗?” “我想你会吃惊的,至少有那么一点点。”话是玩笑话,但是声音却很严肃。 几十分钟后,草薙和汤川在帝都大学旁边的咖啡店见了面。在最里面那张桌子 旁,物理学家向刑警披露了自己的推理。 他的话的确令人震惊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