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凯丽·霍夫斯并不想睡觉,但她的意识却不受控制地进入了睡眠状态。最近一 百年,她常常会无端陷入梦魇,这是否预示着什么变化将发生? 梦开始的时候,她和村庄中的兄弟姐妹共同生活,一场瘟疫过后,全村只剩下 她一个人。为了离开瘟疫降临的故乡,她闯入了起伏的群山。那时候的大山是猛兽 的时代,但她却生存了下来,狼的坚韧、熊的力量、虎的尊严,都是有益的经验。 她每天向着太阳最早升起的山峰走,最终她从大山中来到平原。这一次旅程,也不 知道过了多久,但日复一日,小溪中她的倒影,却依然年轻美丽。也许仅仅过了一 年?两年? 大山外的世界,风起云涌。部落和村庄不再是世界的主题,一座座城市开始拔 地而起。第一个出现在凯丽·霍夫斯面前的军队,是亚历山大大帝的军队,这支无 敌之师刚刚征服了希腊,正饥渴地寻找对手。她第一次经历战争,就疯狂地爱上了 战斗。当大帝的长剑向东挥去,勇士们就一路向东,一路杀伐。她一个女子,在长 达十年的东征中,如战神般冲锋在千军万马的最前方。亚历山大决战波斯大军,是 她最钟爱的时代。而另一个奇迹,也让她忐忑不已,这十年的东征中,和她并肩作 战的勇士相继出现了白发,而她丝毫不见衰老。这是十年的梦幻之旅,旅程的终结 是因为被誉为" 巴比伦及世界四方之王" 的亚历山大忽然去世。 和大帝比起来,之后的凯撒、安东尼、汉尼拔,都只能算杰出,而称不上伟大 啊。睡梦中的凯丽·霍夫斯露出了微笑,她的生命不会终止,在战争中受的伤,会 很快愈合。这个恐怖的奇迹,对一个女人来说过于残忍。如果生命是一个轮回的过 程,何不让我带着记忆轮回呢?那绝对好过孤独地活在这漫长的岁月中。女人需要 的是被人爱,而不是看着自己所爱的人一个个离去,而不是一个人孤独地走向时间 的尽头。 数百年的岁月匆匆而过,直到她遇到了他。那个带着记忆轮回的来自东方的男 子,一个苦修行者。当时她正带着五千人的大军攻城略地,而他一个人站在队伍的 前面。" 万人敌" 这个古老传说,第一次变得清晰起来,而那个有以一敌万能力的 人,却对她说不要战争。 有人说女人是难以理喻的动物,男人又何尝不是?越是聪明的人,越是难以理 解。这个叫火石的男人,就是一个非常奇怪的人,他记得他的前世,他记得他每一 个妻子,每一个儿子,甚至每一匹马。但每一世他和她重逢,他却都不记得她。凯 丽·霍夫斯觉得火石是故意的,他每一次都是故意要忘记自己,越是如此,她就越 要遇见他,缠住他,这似乎比战争还要有趣。 两个人一个是不停地轮回,每七十三年一次,另一个则是长生不死。就这样纠 缠了七百年,他们一起经历了很多的事情,做过情人,做过师徒,做过仇敌,做过 姐弟,就是不曾做过夫妻。直到三百年前火石再一次死去后,凯丽·霍夫斯就再没 遇到他。三百年并不算短,但并不足以让她忘记这个男子。 在大航海时代,凯丽·霍夫斯会想念他,在拿破仑时代,她会想念他,在轰轰 烈烈的二战中,她还是会想念他。爱一个人,到底能爱多久,恨一个人,又会恨到 什么时候?凯丽·霍夫斯空有数千年的生命,却还是无法明白。自己能活多久?自 己会想他多久?这对她来说是两个没有答案的命题。 忽然飞机剧烈一晃,所有的乘客一片惊呼,凯丽·霍夫斯也再次睁开了美丽的 眼睛。她伸手扶住了表情痛苦的项禅音,低声道:" 亲爱的,放轻松。我一直在你 身边。" 项禅音喘息了几下,痛苦道:" 我要生了。" 凯丽·霍夫斯探入项禅音的衣服,摇头道:" 还不够。" " 但是……" 项禅音非常焦虑,飞机居然在大幅度晃动。 广播里传来端木笙的声音:" 飞机遇到乱流,请大家不要慌乱。" " 啊!" 项禅音大喊一声,痛苦异常。 丁奇赶忙冲了过来,说道:" 让我看一下,我是医生。" 凯丽·霍夫斯的手掌搭在丁奇的肩头,微笑道:" 不用担心,我也是医生。请 问,您是什么医生?我想由我来照顾我的朋友最好。" 丁奇极有风度地笑了笑道:" 这里条件不好,多一个人照顾比较好。" 他话音刚落,就听不远处有人叫道:" 天啊!谁是医生?这里有孕妇需要帮助。 " 凯丽·霍夫斯对丁奇眨了眨眼,柔声道:" 放心把这里交给我,去帮那个人吧。 " 说着望了望一直在观察她的诸葛羽,瞪了他一眼。 诸葛羽耸了耸肩,轻轻一拍边上的飞云·罗可,低声道:" 飞云兄弟,这次乱 流过去后,跟我来下好么?" 飞云·罗可一身黑衣,个子不高大约一米七十不到,典型的东南亚人身材,相 貌颇为英俊,带着几分狂野的傲气。他抬头看了看诸葛羽,问道:"E科还是国际刑 警?" 诸葛羽笑道:"E科,诸葛羽。" " 乱流怕什么?" 飞云·罗可摇摇晃晃地站起就走。 唐飞在酒吧找到比尔·克罗斯的时候,正是乱流来袭之时。 黑榜第五的杀手看到唐飞,晃了晃酒杯道:" 真是死缠烂打的年轻人啊。你以 为跟着我,就能知道那么多异能者在这架飞机的目的了么?" " 我并不想知道这些。" 唐飞笑了笑," 我只是想看着你。" " 你暗恋我?" 比尔·克罗斯做出恶心的表情,摆手道:" 死远点,我可不喜 欢男人。" " 靠,你满脑子都是什么啊。" 唐飞也做出恶心的表情,摇头道:" 老大让我 来调查你此行的目的。但那并不是我擅长的,我所能做的只是监视你的行动,不管 你要做什么都不会离开我的视线。" " 这你错了。" 比尔·克罗斯微笑道," 首先我此行的目的并非不可告人,第 二,无论如何我比较欣赏你的坦白,所以只要你能做到我要求的事情,我就告诉你, 为什么那么多异能者会出现在同一架飞机上。" 这时飞机又猛地晃了一下,唐飞却并不受影响,两脚仿佛吸在了地板上,他侧 头想了想,淡淡道:" 你要我做什么?" " 把项禅音肚里的孩子交给我。" 比尔·克罗斯将杯中的威士忌一口倒下,咧 嘴笑道。 唐飞敲了敲联络器,做出思考的神态,其实是等待网络另一端的命令。几秒钟 后,诸葛羽那熟悉而自信的话语传来:" 答应他。" 唐飞深吸口气,看着比尔·克 罗斯道:" 没有问题。" 比尔·克罗斯将一个酒杯平平地飞了给他,笑道:" 坐下喝一杯,那孩子还有 一小时才会出世。" 他若无其事地看了眼酒吧角落里的魔法水晶,换了个坐姿。 在经济舱边的E 科房间如今被结界一分为二,成了两个独立的审讯室。 诸葛羽和端木笙先进入的是飞云·罗可在的一间,山口拓海在另一边可以看到 他们的审讯,但是听不到声音。 " 飞云兄弟,这次去伦敦的目的是什么?" 端木笙坐在飞云·罗可的对面,笑 吟吟地问。 " 伦敦有个新客人,跟我们罗可家谈生意。族长让我去看看他们的实力,再决 定是否和他们长期合作。" 飞云面无表情道。 " 比尔·克罗斯说,你们来这里的目的是这个女人。" 端木笙把凯丽·霍夫斯 的照片放在了飞云的面前。 飞云摇头道:" 我不是。之前从没见过。我也不知道为何恶魔比尔在这里。" 诸葛羽笑了笑,靠近飞云·罗可道:" 我知道你在东南亚黑道上的地位。我也 知道你的确有很强的功夫。但是,不要企图骗我。你之前一定认识这个女人,你是 为了她坐这次航班的对不对?" 飞云眼神不变,缓缓道:" 我不认识她。" " 你大哥孟虎身体好么?我和他已经有二十年不见了。" 端木笙忽然道," 我 姓端木。" 飞云·罗可吃惊地张开了嘴,看着眼前那美丽的女子,眼中第一次露出温暖之 色,而这些都落在另一边的山口拓海的眼中。 端木笙走到隔离两个审讯室的结界旁,将帘子缓缓拉上,山口拓海所在的房间 一片漆黑。 异现场调查科的人会怎么对付飞云,又会怎么对付自己?飞云似乎认识对方, 他会不会动摇?绝大多数的人在黑暗中都会胡思乱想,尤其是当身处危险的时候, 很少有人会不自言自语,即便是异能者也不例外。山口拓海连着拟定了三套脱身方 案,但又很快将它们否决。A380飞机虽大,却也毕竟是在天上,即便离开审讯室, 又能去到哪里?而自己的目标是凯丽·霍夫斯,如果让她平安地下了飞机,之后茫 茫人海又到何处寻她。静龙社的山口静仁老大点名要这女人的人头,如果自己完成 不了任务,就无法再在社里和加藤信长那老家伙争雄。离开这里,杀死那个女人, 只要能活着下飞机,英国警察即便抓了自己,还是有机会脱身。前提是,必须离开 异现场调查科那些家伙的包围,必须要完成任务。 他正想着,房内的灯光忽然亮起,诸葛羽目光冰冷地盯着山口拓海,道:" 轮 到你了。你只有一次机会。因为我什么都已知道。" 山口拓海冷笑道:" 你什么都知道?那还问什么?" 他看了看审讯室的门口, 心中又升起疑问,这家伙什么时候进来的?难道是我走神了?这不可能! 诸葛羽笑了笑,缓缓道:" 为了公平。你和飞云都有一个开口的机会。" " 这么说,他都告诉你了?" 山口拓海不屑道。 "No 。" 诸葛羽拉开了遮挡结界的帘子,淡淡道:" 是你告诉我的。" 审讯室的另一边赫然还站着一个诸葛羽,山口拓海和飞云·罗可同时愣住。 " 你们此次行动的代号是X ,目的是那个登记名字是凯丽·霍夫斯的女人。你 们并不确定这个女子的身份,之所以决定对付她,是因为三个月前静龙社的社长山 口静仁在东京见到了她。而你们山口老大其实已经追踪了她很多年。是不是?" 诸 葛羽语速飞快地说道。 山口拓海脸色冰冷,抬头看了看飞云·罗可,用手重重地砸了砸自己脑袋,摇 头道:" 我都糊涂了。究竟是谁告诉你这些?这都不是真的。" 诸葛羽手指一弹,在端木笙身旁的" 诸葛羽" 摇了摇头,一阵光影浮动,身着 空姐服饰的苏七七出现在众人面前。诸葛羽重新望向山口拓海,好整以暇道:" 从 一开始,我的主攻目标就是你。但你不用对自己生气,除了苦修士,没有人能在独 囚的时候守住自己的心。而我的心灵倾听在这种条件下,更是从不失败。只要你和 飞云在未铸成大错之前收手,我就既往不咎!" 山口拓海捏着拳头,愤然戟指飞云·罗可,怒吼道:" 我早说了,越早解决掉 那女人越好!你却总是优柔寡断!" 飞云·罗可毫不示弱地跨上一步,冷笑道:" 还不是你这个白痴被人偷窥了思 想,却把责任推给我?" " 我先杀了你!" 山口拓海腾身而起,重重一脚踢向飞云·罗可,而飞云也同 时出手,两个人的拳脚同时击打在结界上。轰的一声,房间发出一声闷响,但那看 似普通的结界却纹丝不动。 山口拓海和飞云·罗可同时变色,什么样的魔法结界可以抵挡住他们两人的攻 击? 一旁的诸葛羽冷笑道:" 早料到你们会这么做。" " 我们上海E 科可有着全球最好最可爱的魔法师。" 端木笙长发飘飘,妩媚一 笑。 飞云·罗可深吸口气,手掌中聚拢朵朵白云,那白云化作长长的鞭子,呼啸着 卷向端木笙的脖子。端木笙手指作莲花状,在云鞭上扫过,人化作一道光影贴近罗 可。罗可抬起左臂,肘上突现一面白色的云盾,正拦住端木的攻击。 两个人各自一晃,端木笙眼中闪过一丝银芒,冷笑道:" 黑榜第七?" 她长发 飘扬起来,那难以置信的美丽带起疾风暴雨的攻击! 罗可吃惊地看着对手,这个女人到底是哪里冒出来的?美得惊人,更强得离谱! 他手中的长鞭化作一个又一个圆圈,并不是直接攻击对手,而是将端木笙移动的空 间一点一点地挤压起来。 而另一边,山口拓海双臂化作两柄利剑,寒光闪闪扑向诸葛羽。诸葛羽并不着 急进攻,轻松闪过对手的第一轮攻击,摇头笑了," 这个天下到底怎么了?你这种 身手居然能进入黑榜前二十,笑话啊笑话。" 山口拓海面色铁青,他出道三年,在日本击败过很多异能者,但从来没有被人 如此轻视过。在家族里的地位更是直逼天下第三的加藤信长,这地位不是靠溜须拍 马得来的,而是他一步一步用对手的性命堆积起来的!他大吼一声,剑锋加长了半 米,挥剑的速度陡然提高了几倍,猛刺诸葛羽的胸膛。 " 执迷不悟。" 诸葛羽一动不动看着刺来的剑锋,在剑尖几乎穿透衣服的时候, 忽然伸手一弹! 当!只是一声清脆的响声,山口拓海两柄利剑居然同时断了。诸葛羽重重一脚 踢在山口拓海的胸口,将那桀骜不驯的年轻人踹飞出去很远!" 罗可先生,你可以 不用打了。我不在乎人多欺负人少。我们是警察。" 诸葛羽平稳地穿过结界,站在 了端木笙和飞云·罗可的中间。 飞云·罗可看了隔壁被铐起来的山口拓海一眼,缓缓道:" 很久以前我就听说, 异现场调查科有个很强的探员叫诸葛羽。只是没想到你会厉害到这个程度,一个照 面就撂倒山口拓海,我肯定做不到。" " 你连我都奈何不得,当然比不了我们诸葛。" 端木笙笑道,她眼中的杀气逐 渐消失,把掉落在地上的空姐帽子重新戴好。 " 但是。" 飞云·罗可话锋一转," 行走江湖,无论对手是谁,我都不会不战 而走。" 端木笙缓缓后退,把空间让给了诸葛羽,低声在联络器中道:" 山口和罗可已 经不是问题。其他人看好各自的目标。" 诸葛羽耸耸肩,跨前一步伸出手,缓缓道:" 请。" 罗可手中的长鞭慢慢变短,化作一柄晚霞颜色的弯刀,身上则覆盖上了一层薄 薄的铠甲。他变身的时候,飞机同时开始抖动。苏七七在网络中道:" 老大!外面 有云层聚拢过来!很厚的云层!" 诸葛羽一扬眉,身形一动瞬间切入罗可的近身。罗可却并不防守,重重一刀砍 向诸葛的脖子。诸葛羽左手伸出两根手指夹住刀锋,右手重重摁在罗可的肩膀上, 两个人身形交错而过。 罗可肩头的云甲发生龟裂,他冷冷一笑,那甲胄上的裂痕居然自动修复。诸葛 羽深吸口气,踏起一种奇怪的步伐,说也奇怪,从他开始迈起这奇怪的步点,飞机 居然不再晃动。而他眯着眼睛,整个人显出一种奇特的安静。 " 飞机已经飞出云层。" 苏七七报告。 诸葛羽双腿旋风而起,罗可硬受两脚,一刀劈在诸葛的胸口。诸葛羽动作奇快, 人在半空一个转身,瞬间拿下对方的刀锋,紧接着贴向罗可,双手搭在对方肩头, 就是个背摔。罗可被摔得晕头转向,刚想站起就觉得胸口一阵剧痛,竟然无法站起, 那两脚的伤害远超出他的想象,而胸口碎裂的云甲也无法再生。 " 你有两大优势。一是云甲,二是空中飘浮术。这里是机舱,你不能飞着和我 打,只能和我硬碰硬,所以你不是对手。" 诸葛羽拿出能量手铐将罗可铐了起来, 他胸口的刀伤并不深,但还是有血滴落在地上。 端木笙心疼地看着诸葛的伤口,恨不得帮他挨那一刀,抱怨道:" 你何苦要受 这一刀,多打两个回合一样能赢。" " 我怕这飞机熬不住。" 诸葛羽苦笑道。 这时候,丁奇也回到了E 科房间,他一面替诸葛包扎,一面道:" 项禅音羊水 已经破了,随时会生。" " 你照顾的那个呢?" 诸葛羽问。 " 那女孩是未婚妈妈,还有一个月才是预产期。刚才只是突发阵痛。" 丁奇托 了下眼镜," 只要飞机不出现状况,她不会有事情。" " 你觉得另一个有问题?" 端木笙问诸葛羽。 " 也不是。" 诸葛羽摇头道," 说不清。项禅音肚里的孩子如果是活佛转世, 除了恶魔比尔目的不明,其他危机已经基本解决。现在有那么多人为他的出生护驾, 怎么都不会出事。而一旦飞机有问题,另一个孕妇就变成了这次航班处境最危险的 人。" " 七七,给一下另一个孕妇的资料。" 端木笙在网络上道。 " 姓名秦菲。职业是驻外记者,单身。目前处于休假状态。没有感情方面的资 料。她是个不错的记者,智力测试表现优秀,工作能力很强。但总体来说,和异能 者没有任何关系。而且她没有宗教信仰。" 普通人么?诸葛羽老觉得不太对劲,他抬头道:" 清一块场地,让那两个孕妇 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