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季宛宁的第一个男人在她二十一岁时侵入她的身体。那是季宛宁的初恋。他比 季宛宁年长七岁,一直是季宛宁的“大哥哥”,但在一次沉痛的失恋后,察觉到季 宛宁这个小妹妹对他的依恋,为了促使自己从痛苦中脱身,便投入一次新的恋爱之 中。 季宛宁知道,在自己之前,他的身边是一位风情万种。 魁力四射的成熟女人。那个成熟女人将他引入一个高潮迭起的领域,又轻松地 将他抛开了。他的热情和活力很长时间内难以恢复,即使季宛宁毫无矫饰地付出全 部真情,也无法抚平他所受的伤害。季宛宁清楚这一点,却不知该如何使他真正摆 脱旧日阴影。后来,她以一个二十一岁女孩子的单纯方式,找到了自己解决问题的 途径。 季宛宁把自己年轻的身体交给了他。本来她打算将这一夜一直保留到嫁给他的 那天,但这种原本固执的想法,却被他在他们亲吻过程中表现出的痛苦改变了。他 狂乱地吻她,粗鲁地搓揉她,眼睛血红,呼吸急促,像是一头快要发狂的公牛,喃 喃地低唤她的名字,发誓一定要娶她……年轻的季宛宁被他的表现打动了,她相信 男人就是这样向女人表达爱情的。她撤回了自己的防线,这种退让立刻被他察觉了。 战战兢兢的季宛宁,羞涩地被他除去了衣衫,惊慌失措地躺在床上,脑海中充 满着和牺牲、奉献有关的想像。她一动不动、像受惊的兔子一样躺着,赤裸的身体 微微颤抖,双臂紧紧抱在胸前,似乎要以此保护自己的处女之身。她隐隐盼着他能 温柔地待她,轻轻地、慢慢地打开她体内那道枷锁,让她能够从容地迎接他……然 而这种想像很快被他的举动打破了,他直接地、霸道地向她进犯,瞬间撕裂了她, 使她感到无法容忍的、剧烈的疼痛,并因这种剧痛产生了深深的惧怕……他继续着 自己的冲撞,激烈地,粗鲁地,不带一点柔情地……她失去了抵抗的能力,蔓延于 周身的疼痛控制着她,时间如同凝固了般漫长…… 季宛宁生命中第一个男人,就是以这种方式打破了季宛宁对性爱的美好期望。 他们后来的分手,似乎与季宛宁第一次痛苦的性体验无关。因为从那些能够被 读到的文学作品来看,季宛宁隐约明白,女人的第一次都是充满疼痛的。由于这个 原因,季宛宁迫使自己原谅了他的粗暴,当然,也因为季宛宁所受的传统教育使她 认为,贞操始终是女人不可轻易放弃的堡垒,一个女人无论到了什么年代,还是应 该想方设法从一而终的。所以在那痛苦的一夜之后,季宛宁又和他发生过数次性关 系。 较之第一次,痛感确实一次次减弱,然而快乐却从没有降临。 也许,性,只是为男人提供快乐的行为吧? 季宛宁这样暗自猜想。虽然她已经是成年女性了,却发现这个问题对她而言是 如此陌生,全无答案。她隐隐觉得自己需要与人交流,身边却找不出一个这样的人 来。渐渐地,这种意识深入到她头脑深处,直至变成了她自己意识的一部分。因此, 后来对他的容忍,更是理所当然了。 他们的性爱大多是匆匆的。每一次,他在她身体上发起攻势之后,便疲倦地从 阵地上撤出,若无其事地穿衣服,语气平淡地订好下一次约会,然后转身离开,仿 佛刚才什么事情也没发生过。偶尔他们可以多躺一会儿时,他便翻过身去,一言不 发地入睡。在克服了最初的羞怯之情后,季宛宁逐渐对这种状况感到不满了。 “你不能跟我说说话么?”有一次,当他又一次自顾自翻身睡去时,季宛宁摇 醒了他问道。 “说什么?”他睡眼惺松、漫不经心地反问。 这个问题几乎难住了她。她想了想,其实自己很想听他说说刚才经历的快感, 描述一下那种让他达到高潮的感觉究竟是怎样的。可这是一个令人害羞的话题,季 宛宁没有勇气说出口。 她只得税:“随便说点儿什么都行……反正别像这样,一完了就翻身各睡各的。” 他像是刚刚完成一次马拉松赛跑,语气困倦,但似乎隐隐流露出因雄性特权而 带来的得意之情:“你不知道,这种事情男人是非常耗体力、非常辛苦的。完了只 想睡觉,由不得自己了。” 季宛宁有些不甘心:“都是这样么?” 他斩钉截铁地回答:“都是这样!” 季宛宁不说话了。她明显感到内心涌起的失望。到此为止,性没有给她带来丝 毫的快感,甚至因为他的莽撞,身体还时常体验到痛苦。难道事后连一丝精神上的 补偿都不能得到么?难道这就是女人在性这个问题上必须面对的现实么? “如果真是这样,我宁愿永远不做爱。”季宛宁小声地嘀咕。 他听见了,不屑一顾地笑她:“那你这辈子可就没男人要了。” 这话像一盆冰水,自季宛宁头上浇下。她心里挣扎着,勉强问了一句:“你要 我,不会就是为了这个吧?” 等了好一会儿都没听见回答。季宛宁撑起身子转头看他,发现他的嘴微微张着, 已经睡着了。那张面孔显得如此陌生。 那天的事情之后,季宛宁第一次排除情感方面的因素去思考自己和他的关系, 最后悲哀地意识到,也许这种肉体上的结合,并不意味着他们彼此相爱,而只是一 种原始的需要。 他需要用她的身体来填补那个成熟女人的离开带来的失落,她则需要用自己身 体的奉献来满足一直以来对爱情的想往。 如果这是真的,那就说明在他们之间,其实从未萌发过真正的爱。 季宛宁问自己:没有爱,又无法从中获得快乐,那么性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 呢?它还有存在的必要么? 在提出这个问题后不久,他们之间的关系便出现了紧张局势。季宛宁开始拒绝 和他做爱,而他在屡次遭受身心两方面的挫败后,向季宛宁表达了隐隐的威胁。 “女人不应该拿身体做筹码、”他仿佛在对季宛宁循循善诱,“那样男人会失 去耐心的。要知道,世界上并不只有一两个女人。” 季宛宁冷冷地看他,沉默半晌,问:“这就是你从那个女人身上学来的知识?” 他被季宛宁的活激怒了,那个女人,始终是他心头一块不能碰触的伤疤,提醒 着他作为一个男人遭遇的失败。他用挖苦的语气说:“你以为男人会把纯洁看得多 了不起?告诉你,你应该学习怎么做一个了解男人需要的女人,而不是一个自恃清 高的小姑娘!” 这一次,季宛宁真正看出了他作为一个男人的内心需要,也明白了自己在他心 目中的真实地位。他只需要一个能够满足他需要的女人,而季宛宁对他来说,并不 能很好地完成这个任务。 他们没有再争吵,安静地分手了。这种安静并非因为双方心平气和,而是两人 都意识到,他们之间的距离是从骨子里产生的。无论如何,季宛宁很长一段时间里 都为此痛苦不堪,因为毕竟她曾将全部的情感倾注于此,以为这会是自己终生的爱, 渴望着不久后能和他建立一个家庭,过快乐平静的生活。而现在这一切都被那个可 恶的“性”打破了。 这之后,季宛宁很快遭遇了她生命中第二个男人。 准确地说,这个季宛宁的同龄人还只能算做一个大男孩儿。他们在同一所大学 上学,季宛宁很早就察觉到他对自己的好感,但一直没有做过回应。当她遭受了初 恋的挫折后,他的热情和执着便给她带来了无形的慰藉。 他对季宛宁非常好,以一个男孩儿所有的想像力去获取季宛宁的欢心,并且这 些行为都单纯得无需回应。在他们即将毕业时,季宛宁终于被他感动了,正式答应 接受他的感情。 为此他们想方设法分到了同一所城市的两个单位,新的两人世界似乎就要在眼 前展开了。 季宛宁没想到,问题仍然出在性上。 也许因为初次恋爱中所受的伤害,这一次,季宛宁小心地呵护着自己的身体, 迟迟不肯放松那一道防线。小伙子血气方刚,对季宛宁充满爱恋和神往。季宛宁清 楚这一点,她允许自己和他接吻,允许稍稍亲近的触摸。他常常在这种亲密的接触 中冲动起来,试图突破季宛宁的防线,到达一个新的境界。和初恋中不同的,也许 因为知道他深爱着自己,也许因为他稚嫩、单纯而温柔,那些亲吻、触摸,也给季 宛宁的身体带来了奇妙的感觉。这种感觉无疑是令人愉悦的,季宛宁已经成熟了的 身体能够体验到这一点。为此,她喜欢与他接吻,喜欢被他爱怜地抚摸,充分享受 着这些亲呢带来的愉快感觉。可她还是牢牢地守着那道防线,不愿逾越雷池半步, 直到他们的关系发展到已经来到婚姻的殿堂前时,才决定接纳他的进军。 他们从各自的单位开好介绍信,准备过两天就去领证,之后以旅游结婚的形式 开始他们的新生活。那天晚上,他们像平时一样在他的单人宿舍,吃简单的晚餐, 看书,然后坐在一起看电视。他身材高大,伸出手臂楼她时显得十分轻松。 电视上播放着一个美国影片,屏幕上不时出现男女亲热的镜头。他们受了感染, 在屏幕前接起了吻。因为季宛宁明白他们就要成为夫妻了,便没有像往常一样阻止 他在她身上进一步的探索。 他的吻很热烈,但丝毫没有弄疼她。当他从她的顺从中领悟到她的让步时,身 体越发冲动起来,男人的器官坚硬地兀立着,隔着衣服,扎实地顶着她柔软的躯体。 她克服了自己的羞涩,温柔地触摸他,刺激得他的喉头发出轻微的“咯咯”声,而 她也感觉到自己的湿润,一种异样的快感从体内涌出。 “给我好吗?宛宁,给我好吗,我要你……”他气喘吁吁,已经克制不住了。 她妩媚地笑着,没有说话,只是用自己的手悄悄引导着他的行动。在这样的引 导之下,他忙乱地脱去了她的衣服,又急不可耐地脱光了自己,赤裸裸地昂扬着身 体,然后把她压在身下,准备长驱直入了。 鉴于从前的经验,季宛宁在被压倒后,贴近他的耳朵轻声提醒他慢慢来,不要 鲁莽。同时,她体贴地帮助他,耐心地引导他。她觉得身体深处有种轻微的麻酥酥 的感觉萌发了,热情地迎接着他的入侵……他像是猛地陷入一个滑腻、柔软、温暖 的沼泽,膨胀的身体突然被神秘地包围,快感突然从天而降……她承接着他的入侵, 那种深处的麻酥感觉得到了安慰,一种淡淡的舒适隐隐传来,使她情不自禁轻轻蠕 动着身体,想要捕捉到更清晰的体验…… 可是突然间!突然间,他的身体失去控制似地紧抽两下,随着一声压抑的呻吟, 所有的动作便突然终止了…… 那天晚上,季宛宁安慰自己,这是他的第一次,他太缺乏性经验了,对她渴望 得太久了,对身体的欲望实在太强烈了……如果不是因为来得太快,他们的感觉不 是挺好么?她不是没有像以前那样感到痛苦、而是察觉到了发自体内的欲望么?当 他刚刚开始动作时,她不是甚至体验到了一种隐隐的快意么? 季宛宁想,自己应该给他练习的机会,让他能够尽快适应真正的性生活,以便 他既能享受这种男人特殊的权利,也能对她行使一个丈夫应当行使的职责。不过实 事求是地说,在那个年龄,季宛宁以自己的简单阅历和幼稚思维,还没有真正意识 到,性,无论对男人还是对女人来说,都意味着双重的含义:既权利和职责。当时 的季宛宁虽然对性怀有渴望,但她仍然像她从初恋的性生活中获取的经验那样认为, 性更主要的是男人的权利,男人的享受和男人的快乐。因此,季宛宁对现在这个他, 只是希望自己能够给他以女人的帮助,完善他作为男人的生活。 接下来的数天里,季宛宁的确按照所想的那样去做了。 她像是突然间对性产生了兴趣,表现出前所未有的热情,一有机会就拉着他腻 在那个空间窄小、空气滞浊的单人宿舍,极其温柔、也极其妩媚地展示女人的魁力, 和他亲呢地说悄悄话,含羞地开一些大有深意的玩笑,热烈地亲吻他、抚摸他…… 果然,这些女人的心思在她的努力下起到了显著的作用,他几乎要融化在她如此的 甜蜜之中了…… 突然间! 每一次都是在这样的突然间,他都如同变成石像般中止动作,悬在她身体上方, 脸上交织着愉悦和痛苦的表情,直到疲软的身体从那片饥渴的、热气腾腾的沼泽地 褪出,然后瘫软在她的身旁…… 这些“突然间”一次次到来,在一次次的重复中变得日益残酷。当季宛宁一次 次僵在他的身下、体内那种对隐约快意的寻觅捕捉县然而止时,都清晰地感觉到一 种无声的嘲讽。 她不知道是谁在嘲讽自己,但渐渐意识到那种嘲讽的内容:谁让你满怀希望去 追求性的快乐呢?那不是你的权利,那不是一个女人的权利啊!在这种嘲讽中,季 宛宁仿佛被赤身裸体置于光天化日之下,体验到了深深的羞耻之情。 季宛宁从来没有真正弄清楚过,那时的他心里有什么样的想法。她只是看到他 僵在她的上方,然后疲软地褪出,颓然瘫倒在她身旁,不一会儿便传来响亮的鼾声。 她从未听到关于此事他对自己说过一些什么,哪怕只是一些委婉的安慰,或是一些 不必负责的欠疚……他那样突如其来地僵化、褪出、瘫软,心安理得地在她身旁睡 着,仿佛这一切都是男人命中注定应该行使的权利,不必多加任何的说明…… 也许是太年轻了。虽然体内那些欲望一次次被终止,羞耻之情一次次降临,但 季宛宁却始终没有面对面与他谈论过这个话题。只有在他们性爱的过程中,当他们 都一丝不挂。 成为两个与社会无关的独立人时,季宛宁才有谈论此事的勇气。可是那个过程 太短暂了,短暂得几乎稍纵即逝,季宛宁根本来不及表达。而当他瘫软在她身边之 后,她所体验的羞耻,他发出的鼾声,又成为她与他谈论此事的双重屏障。等这一 切都过去,他们衣冠楚楚地恢复成社会人,他能够体面严肃地与她交流时,季宛宁 却再也没办法张口了。 真的,季宛宁从来不清楚他心中对于他们两人的性爱的真实想法。他满意么? 他享受么?他自豪么?他愧疚么?他幸福么?他……季宛宁只能在心里做着种种猜 测,却无法通过他印证答案的正确与否。 季宛宁想像不出,一个受过高等教育、尚未进入婚姻的女孩子(虽然她的身体 已完全成熟了,但毕竟只有二十二岁的年龄),如果开口对他说:“我们做爱时你 坚持的时间太短了,我没办法从中获得快感和高潮……”他脸上会出现什么样的表 情,心里会有什么样的想法,他们之间会出现什么样的局面……季宛宁没办法说出 这句话,她说不出口。虽然她甚至在私下演练了无数遍,假装他就在面前而自己能 坦然说出那句话,可最终,季宛宁还是没把那句话说出口。 他若无其事地催她去领证。按照计划,他们应该已经顿好结婚证,然后从各自 的单位请好婚假,一起去云南旅游了。 他表现得很平静,对他们去领证的事既没有过分的热情,也不令人感到冷淡, 似乎他们已经是在一起很久的夫妻,要共同去完成一项理所当然的工作。他们领证 的事情是被季宛宁耽误了,有一次是她身体不舒服,有一次是她单位突然有事走不 开,有一次……总之一次次地,季宛宁用各种各样的理由推迟了真正进入婚姻的时 间,因为在那些一次次的戛然而止之后,季宛宁对这个即将到来的、她原以为会是 一个全新领域的婚姻充满了失望。而一旦意识到这个失望是在婚姻尚未开始便出现 的,这种失望使演化成季宛宁对婚姻的恐惧。 季宛宁在即将开始这次婚姻之前,在双方家庭、朋友。 同事都已得知了这个即将到来的婚姻之前,做出了和他分手的决定。 可以想见这个决定引起的波澜吧。季宛宁和他是大学同学,用大家习惯的眼光 来评判,属于门当户对、郎才女貌。 天作之合的那一类情侣,双方以此状态进入婚姻再恰当不过。 更何况在众人眼里,他们感情融洽,关系亲密,两人都不存在外来干扰……季 宛宁凭什么在一切准备工作都已就绪的情况下,突然提出终止这段关系呢? 季宛宁对所有的外人(就是那些你本可以不必理会、却又不能全然不加理会的 人们,比如单位的小领导,办公室的同事,家里的远亲)的关切都抱以恰如其分的 感激,并淡淡地以一句“一言难尽”来阻止他们更深入的关切。对双方的父母,季 宛宁的解释是司空见惯的“性格不合”,虽然缺乏足够的说服力,却也算是一个交 待。只有面对着宛如遭受晴空霹雳的他时,季宛宁的态度才最耐人寻味。 “我的理由你自己知道。”季宛宁坦然注视着他的眼睛,非常平静地说。她如 此的平静足可以显示,在这件事情上,她绝不是在无理取闹,更不是无事生非。 “你肯定知道的,对吧?” 他凝视季宛宁,目光里交织着种种复杂的情绪。伤心、不舍、悲愤、自尊、羞 愧、痛苦、乞求……所有的内容都搅在一起挣扎,逼迫着他说出什么关键的话来。 而他在这样的挣扎中,目光渐渐颤抖、瑟缩、软弱起来。 季宛宁逼视着他,心里渴望他能说出一句她期待的话来——她并不确切地知道 那句话的内容,但一定是与她所想的那个问题有关,哪怕只是沾上“性”字这个边 儿——她就愿意改变自己的决定,将心里所有的苦闷都告诉他,并且愿意帮助他、 也是帮助他们自己,去面对、解决那个问题!可是,当季宛宁看到他的目光变得越 来越颤抖、瑟缩、软弱的时候,她知道,他们已经没有希望了。 果然,他的嘴唇微微抖动着,低声地呼儒着:“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 不知道……” 季宛宁凄婉地笑了,眼泪从她眼眶里滚出来。她垂下眼睛,仿佛在喃喃自语: “好吧,好吧,好吧……无论如何,我祝福你……再见。” 第二次恋爱就这样彻底结束了。 从那以后,季宛宁没有再正式恋爱过。八年的时间过去了,在这八年里,季宛 宁继续接触着形形色色的男人,有过或深或浅的一些交往。但这些交往无论多深, 都没有上升到正式恋爱的地步。坦白地说,季宛宁在第二次恋爱失败之后,并没有 停止她对性爱的探索、想往和追求,虽然这些探索。 想往和追求已经从头脑的表层退缩到意识深处。正是在这八年的时间里,各式 各样的阅历丰富了季宛宁的思想,一次又一次的碰壁、挫折,使得她自然而然地成 熟起来。季宛宁有一天忽然明白了,几年前,当她和那个大男孩儿恋爱时,关于性, 有一个道理其实自己弄错了。 性,无论对于男人还是女人,其实应该是平等的,应该是同时包含了权利和义 务的。不管男人还是女人,在尽情享受性快乐的权利时,也有尽可能给予对方同样 享受的义务。 如果男女中的任何一方不能从他们的性爱中体验到快乐,就说明他们的性爱是 失败的,理应由双方来想办法改善。如果这种改善无法奏效,就意味着这种关系应 当结束。 因此,季宛宁无论和她生命中第一个“大哥哥”式的男人,还是第二个“大男 孩儿”式的男人,他们之间的性关系都是失败的,他们关系的结束也就显示出了必 然性。这一点,是季宛宁关于“性”这个问题的纯粹的考虑,是在她经历了两次沉 痛的失败之后,在她后来经历了数次看似无关痛痒的失败之后,她终于悟出来的道 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