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左轮手枪 十一月九日,星期二,下午三点 " 妈妈的脾气很古怪," 我们又回到起居室后,格林立刻就向我们道歉," 总是抱怨她溺爱的子女。下一步又该怎么办?" 马克汉似乎陷入了沉思之中,回答他的是万斯。 " 我们去看看佣人们,听他们怎么说--就从史普特开始吧。" 马克汉回过神点了点头,格林起身拉了拱门边一条丝制的铃绳。一分钟后管 家出现了,顺从地紧靠门边直立。马克汉有点茫然不知所措,好像对接下来的调 查不怎么感兴趣,于是万斯担起指挥的工作。 " 请坐,史普特,尽可能简短地告诉我们,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史普特眼睛看着地板,慢慢往前走到桌前,并没有坐下的意思。 " 先生,我正在房间阅读马提雅尔译注:Martial ,古罗马诗人,现代警句 诗的鼻祖。的诗," 他开口说,轻轻抬起视线," 然后好像听到了一声低沉的枪 响。但我并不怎么有把握,因为有时街上的汽车引擎发生逆火现象时,也会发出 很大的声音;但是最后我还是跟我自己说,最好起来看一下。先生,我想你也知 道,那时我衣着不整,所以我迅速穿上睡袍后下楼来。我不知道之前的声响来自 何处,但是当我走到楼梯中途时,又听到了另一声枪响,而这一次听起来好像来 自艾达小姐的房间。所以我立刻往那儿去,试着推门。门没上锁,我往里头瞧, 就看到艾达小姐躺在地板上--先生,一个让人很难过的景象。我喊醒契斯特先生 一起把这可怜的小姐抬到床上。接下来,我就打电话给冯布朗医生。" 万斯仔细观察他。 " 午夜时分竟敢在漆黑的大厅中寻找枪声的来源,史普特,你非常勇敢。" " 谢谢你,先生," 他非常谦逊地回答," 我会为格林家的人鞠躬尽瘁,我 跟随他们已经--" " 史普特,我们都知道。" 万斯出其不意地打断他," 我听说,当你打开门 时,艾达小姐房里的灯是亮着的。" " 是的,先生。" " 你没看到人或听到任何声音?例如,没听到关门声?" " 没有,先生。" " 所以你在那儿的同时,开枪的人一定还在客厅中的某个地方。" " 我想也是,先生。" " 他很可能也想给你一枪。" " 说得也是,先生," 史普特好像一点也不在乎他曾经面临的险境," 可是 该发生的总要发生,先生--请你原谅我这样说话。我已经是个老人了--" " 去,去!你应该还能活很久--只是我,当然,说不准你还能活多久。" " 的确,先生," 史普特的眼睛木然往前凝视," 没有人了解生死的奥秘。 " " 我懂你的意思,你有你自己的人生哲学。" 万斯冷冰冰地作了注解,又说, " 你打电话给冯布朗医生时,他在吗?" " 不在,先生。夜班护士告诉我,他可能随时都会回去,只要医生一回去她 就会请他过来。他不到半个小时就来了。" 万斯点头。" 就这样吧,谢谢你,史普特。--现在请你差遣厨子到我这儿来。 " " 是的,先生。" 老管家说罢拖着脚离开起居室。 万斯的眼光一直跟着他,直到他在眼前消失。 " 巧言令色。" 他低声地说。 格林哼着鼻子说:" 还好你不必和他一起过日子。就算你用互龙语译注:印 欧语系罗马语族。或沃拉卜克语译注:一八七九年一位德国传教士构拟的一种人 造语言,世界语出现前曾被广为学习。跟他说话,他也一定会说' 是的,先生' 。 一个一天二十四小时不停绕着房子窥探、甜言蜜语的家伙!" 厨子是个大约四十五岁、肥胖迟钝的德国女人,名叫贾杜·曼韩,进来后, 就在靠近入口处的椅子椅缘上坐下。敏锐地审视了她一番,万斯问: " 曼韩太太,你是在美国出生的吗?" " 我在巴登出生," 她以平板而粗嘎的声音回答," 十二岁时来到美国。" " 我想,你以前并不是个厨师。" 万斯的声音、语气,都和讯问史普特时不 大一样。 曼韩并没有立刻回答。 " 是的,先生," 但她终于还是说了," 我先生过世后,我才开始当厨师。 " " 你怎么会刚好来到格林家?" 这个问题,让她又犹豫了一会儿。" 我来找托拜亚斯·格林,他认得我先生, 我先生死的时候没有留下什么钱,我想起格林先生,所以--" " 我了解。" 万斯忽然停顿下来,怔怔地茫然直视。" 昨晚在这儿发生的事, 你都没听到什么?" " 没有,先生。在契斯特先生召集全家的人,要我们穿好衣服下楼来以前, 我什么也不知道。" 万斯站起来,转身走向窗户眺望东河。 " 就这样了,曼韩太太。麻烦你请那个年纪较长的女佣--好像叫何敏是不是? --到这儿来。" 厨子一声不吭地走了出去,而她的位置,不久就被一位高大、邋遢的女人给 坐了。她有张精明、做作的脸孔和一头梳理简洁的头发。她穿黑白连衣裙、平底 鞋,那副厚镜片的眼镜更强调了她朴素严谨的外表。 " 何敏,我听说," 万斯在壁炉前坐下,说," 昨晚你都没听到枪声,只在 格林先生召唤你以后才知道有这桩悲剧。" 她用力地连点了好几个头。 " 我是没听到," 她的声音既尖锐又刺耳," 但这桩--就像你刚用的词儿-- 悲剧,迟早都要发生。假如你问我,我会说这是不可抗拒的天灾。" " 这个嘛,何敏,我们没准备问你这个,但是能得到你的意见我们还是很高 兴。你的意思是,上帝也参与了这桩枪杀案件?" " 根本就是她杀的!" 这女士以强烈的宗教热忱说," 格林家,是违反神旨 的邪恶家族。" 她挑衅地斜睨契斯特·格林,而他笑得很不自在。" 我必兴起攻 击他们,主耶和华说--将巴比伦的名号和所剩余的人译注:基督教《圣经》中表 示以色列是人民里的圣洁种子。、儿子、女儿和外甥一并剪除--只是这里没有外 甥--' 而我要用灭亡的扫帚扫尽他们' ,这是主耶和华说的。" 万斯深沉地注视她。 " 我发觉你错读了《以赛亚书》,关于谁被上帝拣选为扫帚的化身,你有任 何来自天国的消息吗?" 何敏紧闭她的双唇。" 谁晓得?" " 啊! 说得也是,谁会晓得?……言归正传:我猜想你对昨晚发生的事一点 都不感到讶异?" " 我永远不会为上帝神奇的力量感到讶异。" 万斯叹息着表示:" 何敏,你可以回去念经文了。只是,我希望你能途中停 一下,告诉巴登我们请她到这里来。" 何敏走出房间的笔直姿态像根生气勃勃的通条。 巴登进来时显得很惊惶,但程度显然还不足以完全压倒她卖弄风情的本能。 她望向我们的眼神中,交杂着忧心、忸怩作态的神色,还习惯性地把红棕色的头 发往后捋平过耳。 万斯调整一下他的单眼镜。 " 巴登,你真该穿紫蓝的衣服," 他认真地提供意见," 会比樱桃色更适宜 你黄褐的皮肤。" 这句话缓和了女孩的疑惧,她迷惑而风情万种地看了万斯一眼。 " 我们之所以特别要你到这儿来," 他继续道," 是想问你:格林先生有没 有亲过你。" " 哪个--格林先生?" 她结结巴巴,完全的手足无措。 契斯特因万斯的问题而在椅子上猛地坐直起来,差点儿气急败坏地提出异议。 但是他说不出话来,最后只好以无法用语言表达的愤慨转向马克汉。 万斯的嘴角抽动着," 巴登,这没什么大不了的。" 他很快地说。 " 你不是要问我--昨晚发生的事情?" 女孩带着明显的失望问。 " 哦!你知道任何和昨晚有关的事情吗?" " 呃,没有," 她承认," 我睡着了--" " 我猜也是。因此,我不会用任何问题来麻烦你。" 他说,亲切地送走她。 " 马克汉,我他妈的抗议!"巴登一离开,契斯特就大叫起来," 我对这个-- 这位先生的轻率、糟透的品味--我不咒骂他才有鬼!" 马克汉也因为万斯问了很没意义的事而不怎么舒服。 " 我看不出来,问这种没意义的东西,会有什么好结果。" 他说,努力控制 他的愤怒。 " 那是因为你坚持窃贼杀人的理论," 万斯答道," 依照格林先生的想法, 昨晚的罪行应该另有一番解释;那么,我们了解一下当前的种种就有必要了。同 时,我们也不应该引起佣人们的怀疑。好吧,往后我不再这样就是。我只是想估 算一下必须对付多少种人性,而且我认为我做得非常好,好几个相当有趣的可能 性,已经显现出来了。" 马克汉还没回答,只见史普特穿过拱门,打开前门,对某人充满敬意地打招 呼。格林马上走进门厅。 " 嗨,医生," 我们听到他说," 我想你会很快就到这儿来。检察官和他的 随从也在这里,他们很想和艾达说几句话。我告诉他们,你说今天下午可以。" " 要等看过艾达之后,我才能更明确地答复你。" 医生回答,然后匆匆走过, 我们听到了他上楼的声音。 " 是冯布朗," 格林转回起居室通报," 他立刻就会让我们知道艾达的状况。 " 他的声音里那种冷酷无情的声调,此时此地很让人不解。 " 你认识冯布朗医生有多久了?" 万斯问。 " 多久?" 格林看起来很诧异的样子。" 怎么说呢?大半辈子吧。我和他一 起就读古老的毕克曼公立学校。所有后来的格林家族,都由他的父亲--佛瑞诺斯 ·冯布朗老医生--接生的;多年以来,家庭医生、精神顾问,和所有诸如此类的 事,都是老冯布朗医生的事。当老冯布朗死后,我们也理所当然地接受他的儿子。 而年轻的亚瑟·冯布朗老弟也很机灵。熟习老冯布朗的药典,接受老冯布朗的教 诲,在德国完成医学教育。" 万斯无所谓地点着头。 " 在我们等冯布朗医生的同时,我们或许可以和希蓓拉小姐、雷克斯先生闲 聊一下。你觉得怎么样--你弟弟先来好吗?" 格林询问地看了一眼马克汉,摇铃唤来史普特。 一经传唤,雷克斯立即到来。 " 唔!现在你们又要怎样?" 他问,极紧张不安地察看我们的表情。他带着 怒气,几乎是哼着发出的说话声,仿佛存在着某种弦外之音,让人忍不住想起格 林夫人烦躁的抱怨声。 " 我们只是想问一下昨天晚上的事," 万斯抚慰地回答他," 我们认为,也 许你愿意帮助我们。" " 我能给你们什么帮助呢?" 雷克斯赌气地问,猛地倒坐在椅子上。他对他 的哥哥投以讥讽的眼光。" 契斯特是惟一一个到现场的人,他好像永远都醒着。 " 雷克斯·格林是一个矮小、灰黄肤色、有着前倾窄肩的年轻人,异乎寻常的 大头骑在颈上,脸色几乎可以用" 憔悴" 来形容。 一大堆浓密的直发垂下来覆盖住他那凸出的前额,而且他有个习惯性的动作 --不断往后甩头。硕大的玳瑁边眼镜,掩盖了他那细小、好像永远骨碌碌转个不 停的贼眼;而他的薄唇也不断抽搐,仿佛是因三叉神经痛而产生的不自觉的反应。 他不是个让人感到愉快的人,而且这人身上有某种气势--也许是过度的好学--给 人潜能无限的印象。我曾经看过西洋棋的神童也有同样的颅形结构和脸部形象。 万斯不发一语,看起来好像正陷入沉思之中;但我知道他其实是全神贯注在 此人显出来的每一个细节上。终于他搁下烟,眼神呆滞地集中在桌灯上。 " 昨晚悲剧发生的整个过程中,你说你都在睡觉。那么你怎么解释,其中一 声枪响就来自你隔壁的房间的事实?" 雷克斯猛将身子往前移到椅子的边缘,头往左右两边摆了摆,小心地避开了 我们的眼光。 " 我还没想到我得解释这件事," 他带着强烈的厌恶回嘴,摆出一副紧张不 安的防御姿态,然后他赶忙接口," 不管怎么说,家里的墙都很厚,而且街上也 经常传来吵闹声……说不定,那时候我的头正好埋在被窝里。" " 假如你听到了枪声,你当然会把头埋在被窝里," 契斯特讽刺地说,一点 也不掩饰他对这个弟弟的蔑视。雷克斯蓦然转身,但他还没来得及反驳这项指控, 万斯已经提出了下一个问题。 " 格林先生,对这个案子你有什么看法?你已经听过了每一个细节,也很清 楚这里的状况。" " 我以为,警方已经将目标锁定在破门而入的窃贼身上。" 这位年轻人的目 光,锐利地落在希兹身上。" 那不是你的结论吗?" " 以前是,现在我也还是这样想," 警官说。从刚才到现在,他都维持着一 种让人不舒服的沉默。" 可是你哥哥好像不这么想。" " 原来是契斯特不这么想。" 雷克斯带着厌恶的眼光看着他的哥哥," 也许 契斯特知道昨晚是怎么回事。" 他话里的暗示,每个人都听得出来。 万斯再度于紧要关头挺身而出。 " 你哥哥已经告诉我们每一件他所知道的事。目前我们感兴趣的是,你知道 多少?" 他脸上严峻的神态,使得雷克斯缩回椅子里。他的嘴唇抽动得更猛烈, 而且开始不安地拨弄晨袍上编结的布青蛙。这时我才第一次注意到,他有着一双 罹患佝偻病的短手,变粗的指骨,弯曲成弓形。 " 你真的没听到枪声吗?" 万斯若有所感地继续追问。 " 我已经说过上百次了,没有听到!" 他的声音已经提高到假声状态了,双 手紧紧抓住椅把。 " 冷静点,雷克斯," 契斯特告诫他," 你会再发病的。" " 你们都去死吧!" 年轻人继续叫嚷," 我还要告诉你们多少次,这件事我 一无所知?" " 我们只是想针对每个疑点再三确认," 万斯安抚他," 我想你一定不希望, 因为我们的怠忽职守而让你姐姐死得不明不白吧。" 雷克斯稍稍放松紧绷的情绪,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 哦,我会据我所知告诉你们每一件事," 他说,舌头滑过燥热的嘴唇。" 但只要是这房子里发生一件事,我就永远都只有挨骂的份--问题就在这儿,艾达 和我都一样。至于替朱丽亚的死报仇呢,那是远远比不上严惩射杀艾达的禽兽来 得有意思。平日里,她在这儿的日子就已经够难受的了。妈妈把艾达留在家里服 侍她,简直把她当成了佣人。" 万斯谅解地点点头,站起身来,深表同情地把手搭在雷克斯肩上。这完全不 像他平日的举动,让我相当吃惊。尽管他是个根深蒂固的人道主义者,但万斯总 是羞于表露任何情感,甚至已习惯于刻意抑制。 " 格林先生,别让这桩悲剧太困扰你," 他以和蔼的声音说," 你可以相信 我,我们会尽一切所能找到并严惩射伤艾达小姐的凶手--现在,我们不会再烦扰 你了。" 雷克斯很激动地站起来,努力挺直身子。 " 哦,那就好。" 带着对他哥哥偷偷的得意一瞥,他离开了房间。 " 雷克斯是个古怪的家伙," 一段短暂的沉默之后,契斯特说," 他大部分 的时间都花在阅读、计算、解决深奥难懂的数学和天文学问题上。他想在阁楼屋 顶架设望远镜,但是妈妈反对。他也是一个不健康的家伙。我说他需要更多的新 鲜空气,但是你瞧他对我的态度。就因为我打高尔夫球,他便认定我低能。" " 你所谓的' 发病' 是怎么回事?" 万斯问," 看起来,你弟弟好像有癫痫 症。" " 哦,不,不是那回事,虽然我看过他在盛怒时会引发强烈的痉挛。他很容 易激动,也很容易失去控制,但冯布朗说那是神经衰弱--管他到底是什么。只要 他一激动,一张脸就会变得像死人一样苍白,也会突然就颤抖起来。事情过后, 他会说些抱歉的话。不过那都不是啥严重的事,他需要的是运动--在农场待个一 年半载,因陋就简地生活一阵子,完全忘掉那该死的书本、圆规和丁字尺。" " 我想,他多少都会博得你母亲的宠爱。"(万斯的话,提醒我从雷克斯的言 谈里隐约感受到存在于两人脾气之中的相像之处。) " 或多或少," 契斯特沉重地点头," 他是妈妈除了她自己以外最爱的人。 反正呢,她骂雷克斯的时候一定没有骂我们的时候多就是了。" 万斯再度走向东河之上的大窗户,伫立着向外眺望。一会儿,他蓦然转身。 " 顺便问一下,格林先生,找到你的左轮手枪了吗?" 他的语气已经变了, 沉思默想的神态已无影无踪。 契斯特猛地一惊,迅速地看了希兹一眼,这时的希兹,刚好也正聚精会神地 看着他。 " 没有,天哪,还没," 他坦承,伸手到口袋里摸索烟盒。" 那把枪,也真 是奇怪。我一直都收在桌子抽屉里--这位先生提起手枪时,我就是这么告诉他的, "-- 他拿着烟盒指着希兹,就好像其他人都是无生命的物体--" 我不记得到底几 年前还看过它。但是,就算不见了,又能够跑到哪里呢?天杀的,真是古怪。家 里头没有人会乱动这把枪。女佣清理房间时,是不会到我桌子那边去的--假如她 们肯整理床铺、掸掸家具上的灰尘,我就觉得很幸运了。会变成这样子,真是他 妈的古怪。" " 你真的仔细找过了吗?" 希兹说,他伸长脑袋,一副好斗的样子。只要他 还坚信他的窃贼理论,他就会采取不顾一切的方式强行。那是我没办法想像的个 性。无论何时,就算感到无限苦恼,希兹也还是积极的希兹;而调查中任何未解 决的部分,都会让他深感苦恼。 " 我当然找过了。" 契斯特桀骜不逊、愤慨地答道," 我找遍了屋里的每个 房间、衣橱和抽屉,但是都没有这把枪的踪影……也许在某次的年度大清扫时, 已经不小心丢掉了。" " 那倒有可能。" 万斯点点头说," 是哪一型的左轮手枪?" " 老式的点三二史密斯和威尔森。" 看来,契斯特得很努力才想得起来这把 枪的种种," 珍珠贝的枪柄、枪管上雕着某种漩涡花纹--我记不大清楚了。十五 年前买的--也许更久--某年夏天我去野营时曾经拿来打靶。后来我对手枪没兴趣 了,就把它丢一边去,放在抽屉里一堆过时的已付讫的支票后面。" " 那时,手枪的状况还良好吗?" " 好像没什么问题。事实上,我刚拿到这把枪时,扳机很紧、很费力气,所 以我锉低击发阻铁,让它几乎变得一触即发,稍稍地扣一下扳机就能发射。这样 子,比较适合拿来打靶。" " 你还记不记得,当你把它放一边时,手枪里头有没有子弹?" " 我说不上来,有可能有,都过了这么久了--" " 你抽屉里还有这把枪的子弹吗?" " 这个我可以很肯定的回答你:我这里连一颗零散的子弹也没有。" 万斯又坐了下来。 " 那么,格林先生,假如你碰巧又发现了这把左轮,你一定会让马克汉先生 或希兹警官知道吧?" " 哦,那当然。我很乐意这么做。" 契斯特说,而且特别以一种宽宏大度的 神态,来表达他个人的保证。 万斯瞄了一下手表。 " 现在,由于冯布朗医生还在病人那里,我很想知道,我们能不能见一下希 蓓拉小姐。" 契斯特站起来,显然恨不得马上摆脱左轮手枪的话题,立刻快步走向拱廊旁 的铃绳。就在他的手伸出去要拉绳的当儿,却停了下来。 " 我亲自去请她来。" 他说,很快就走出房间。 马克汉带着微笑转向万斯。 " 你说关于那把枪不会再出现的预言,我发现已经暂时得到了证实。" " 恐怕那把一触即发的别致武器永远都不会出现了--至少,不会在这悲惨的 戏码落幕之前出现。" 万斯的神态是少见的严肃,惯常的轻率此刻已离他远去。 不久之后,他便又嘲弄地扬起眉毛,给了希兹一个逗趣的表情。 " 说不定是我们警官口中那位生性就爱掠夺的大盗偷走了左轮手枪--也许是 受到漩涡螺纹的致命吸引力,也或许是深深地爱上了那珍珠贝的枪柄。" " 这把左轮手枪,很有可能如格林说的不见了," 马克汉说," 不管怎么样, 我认为你没必要太强调这件事。" " 马克汉先生,他真的过于在乎这把手枪了点," 希兹气冲冲地说," 而且, 我也看不出来所有他与这家子人那样耍嘴皮子又能有多少进展。昨晚枪案发生后 没多久,我就已经和他们全都谈过话了;我告诉你,他们根本什么也不知道。这 位艾达·格林,是整屋子里我惟一想面谈的人。这是个机会,她可以提供我们一 点消息。如果小偷闯进她房间时灯是亮着的,她可能已经看清楚了他的长相。" " 警官," 万斯说,故做痛苦状地摇了摇头," 你子虚乌有的闯空门理论, 越来越无可救药了。" 马克汉若有所思地审视他的雪茄尾端。 " 不,万斯。我比较同意警官的说法。在我看来,你才是那个无可救药的幻 想家。我太轻易地就被你诱骗介入这个调查,这也是我一直把自己摆在幕后,让 你发言的主要原因。艾达·格林,是我们惟一的希望所在。" " 哦,那是因为你有一颗信任别人、坦率的心!" 万斯叹了一口气,焦躁不 安地变换坐姿。" 我说啊,我们那位通灵的契斯特先生,接个希蓓拉来也未免花 了太多的时间。" 就在此刻,大理石阶梯上传来一阵脚步声;几秒钟过后,在契斯特伴随下, 希蓓拉·格林终于出现在拱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