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波谲云诡 罗拔开着他的康达700 ,一溜烟地向Z 县开去。钻大街小巷,摩托车当然方便 得多。 康达好似红色的闪电,在高速公路上飞掠。 罗拔以吴文海作为第一个调查对象,是因为吴文海最符合五项条件中的最后一 项,家住在G市的附近。罗拔认为,在五项条件中,第一,四,五项是可以查出来 的,二,三项则无法得知。 如果某个人参与了高力勒索案, 他一定不会告诉别 人他熟知警方破案的一般知识, 更不会让人家知道他会熟练使用电脑和打印机。 有些问题可以通过正常渠道调查,有些问题就只能从非正常渠道去获得结果;警方 这次就高力勒索案所展开的调查,未免太过局限于正常渠道,因此结果令人失望。 不过也很难怪,警员中不少人本来就是得过且过,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打工赚米 饭钱而已,根本谈不上职业道德,又怎样会全心全意地将工作做好。罗拔之所以成 功,之所以做事的成绩有口皆碑,和他的热爱有关;他热爱他的事业,才会全力以 赴,不计得失。 罗拔这次打算从什么渠道去了解吴文海呢? 夏天的阳光下,一切景物看起来都很明朗,公路两边是高大挺拔的树木,一望 无际的是田野同山丘,远远近近构成了一层一层有浓有淡的绿色底色。在绿色底色 的空间里,一道红色的闪电掠过,会是多么有活力多么富于动感的一幅图画。 罗拔感觉到了这幅图画,他的灵魂在空中的某个地方欣赏着这幅图画,欣赏着 图画中驾驭闪电的自己。这种感觉真是妙极了。 不是人人都有这种感觉的。 罗拔也不是时时都有这种感觉,不过每当他有这种感觉,他就知道他的对手要 倒霉了。 这是绝对不会错的。 罗拔到了Z县城。 Z县虽然比不上G市大,但人口似乎比G市还要多,无论一年中的任何一天, 这里的街道上都是人头涌涌。或者所谓经济发达,就是以此为象征吧。除了人流之 外,就是大街上五光十色的各种各样的广告牌,诸如什么“驰名杏仁饼",”穗士 糖"之类,让人一看就有模仿洋货的味道。至于那些"追风透骨丸"和"跌打万花 油",就会令喜欢武侠小说的古龙迷金庸迷缅怀起古代的武功和暗器。只是现在再 也见不到清风中极飘逸极神韵地挑出一方酒旗,更不闻小阁中牙板轻敲琵琶幽抚的 低吟浅唱;现在流行的是五彩霓虹灯闪烁的华丽,以及够劲够刺激的新潮音乐。 罗拔放慢了车速,让摩托车缓缓地滑动。他的车装了消声器,开起来好像一条 鱼在水里游一样无声无息。在驶过一片街心花园时,他见到几个小童在随意地玩耍, 几张长椅上坐着几对夫妇模样的人。当摩托车滑过其中一张长椅旁边时,一对男女 说了几句话,声音不大,刚好被罗拔听见。与此同时,一个小童也经过罗拔身边。 面庞随意一扬,露出一个灿烂而纯真的笑容。 罗拔让车轻轻地滑过去,略略一拨车头,围住街心花园兜了一个大圈,又循着 刚才的来路转了回来。刚才的那个小童仍然在说话,但罗拔的车好像突然出了故障, 再也控制不住,慢慢地向那个小童滑过去。那小童尚不知觉,旁边的几个小童却已 惊呼起来;罗拔的额头淌着汗,手忙脚乱地怎么也控制不住摩托车。只听一声尖叫, 长椅上的一个人风一样地冲过来,扑向那个尚在玩坦克车的小童。 尖叫的是女人,扑过来的却是男人,那男人的一扑极快极快,快得超出了人的 极限! 但这一扑再快也已经迟了,摩托车已经撞上了小童;车轮撞上小童的屁股,小 童向前一扑,扑在地下。与此同时,摩托车刹住了,那个飞扑过来的人也一把抱住 了小童。 好险!如果摩托车再向前一冲,压上小童的身体,那后果不堪设想! 罗拔整个人像是吓呆了,脸色苍白,满头大汗定格在那里一动不动。扑过来的 男人抱起小童,仔细检查小童有没受伤;刚才发出的尖叫的女人也扑了过来,急切 地问: "有受伤吗?没受伤吧?“ 那小童本来懵诧诧茫茫然,看见两个大人惊慌失措的状态,怔了一怔,才哇地 一声哭将起来。那男人拍着小童的后背,细声细气哄道: "不要哭,不要哭,痛不痛?“ 小童例行公事地哭了两声道:"不痛,我好怕!“ 旁边一个老伯说:"他是慢慢摔下去的,应该没受伤。不过年轻人开车要稳着 点,不要傲气十足横冲直撞,好像你这种开车法,终有一天要惹祸的。 到时你哭 都哭不及啰!“ 他后面的一句话显然是对罗拔说的,罗拔还没回过神来,尖叫的女人就一步跳 过来,气势汹汹地大叫道: "喂,先生,你有没搞错呀!将车对着小孩子开,撞死人你赔得起吗!“ 这女人很年轻,相貌也不错,要求不是太高的话,她都算是靓女一名。只是她 现在十分激动,激动得脸都变了形,一张娇嫩的脸便有些恐怖。罗拔对着这张脸, 实在想不到女人会凶到这种程度,也想不出说些什么话,只能够点头哈腰地道: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女人的火气仍然很猛:"对不起,一声对不起就行啦?如果你撞伤了我儿子, 我会和你拚命!“ 罗拔一连声地说:"幸好小朋友没受伤,我都给吓得半死,出了事我就麻烦大 了。“ 那女人还想骂,被那个男人拉住了。男人说:"算啦算啦,他也不想撞人的。 既然没受伤,就放他一马吧。" 围观的人都以为这场热闹要收场了,谁知罗拔竟然说:“我载你们去医院检查 一下,看小朋友有没有受内伤。” 那个男人说:"别麻烦啦,这么轻轻地摔下去,不会有事的。“ 罗拔却一本正经地道:"不是麻烦不麻烦的事,凡事小心不为多。小朋友骨头 嫩,内脏也嫩,一不小心就会摔坏。刚才虽然轻轻跌一下,表面上看没什么伤,谁 又能保证他身体里面不会有暗伤?有了暗伤不及时医治,将来麻烦多多,而且治起 来就难了。“ 几句话讲得那对男女心里七上八下,旁边围观的人当中却有些几乎要骂罗拔是 天字第一号的蠢猪。人家已经放你一马,你就应该脚板底抹油溜之大吉,又会蠢到 如此地步,居然要去医院检查,那岂不是无事聊蜂叮,捉虫入屁股! 罗拔说:"去医院检查是麻烦些,却保险,我都不嫌麻烦,你们反而嫌麻烦? 快点,你抱着小朋友坐后面,我开车,放心,我会慢慢开的。“ 说话间已经将头盔戴到那男人的头上,那男人不再犹豫,抱着儿子坐到摩托车 后面。那女人叮嘱道: "先生,你开车开慢些,不要急呀!“ 罗拔更无多话,将车循来路开转回头。他记得来时曾经过一家医院,门面甚为 堂皇,想来应是Z县数一数二的大医院,罗拔又挂号又排队,在医生的建议下为小 朋友照了X光。本来看病的人非常多,照X光也要排到明天,不过罗拔将两条好烟 往医生怀里一塞,就令那医生优先为小朋友仔细检查,亲自带孩子进X光室找人拍 片,最后还开了一大堆有病吃得好没病吃得补的药。 看完看罢证实小朋友确实没事,罗拔就将两个人送回家去,当然不会忘记半路 上再买十斤荔枝。 罗拔的尽心尽力连那男人也不好意思起来,他一连声地说麻烦说多谢,说好像 罗拔这种好心人实在不多见。罗拔笑笑,一声拜拜就开车走了,心里面其实非常之 欢喜。 那男人的住家门牌正是山凤街一百五十四号之一。 那个小朋友的名字正是叫高力。 罗拔的头脑转得的确快。 当他的摩托车驶过街心花园的一张长椅旁边时,有一对男女说了几句话,被罗 拔听见的那一句就是: "如果力仔是我们亲生的就好啰!“ 这一句话平淡无奇,罗拔也没在意。但当一个小童经过罗拔身边,面庞随意一 扬,露出一个灿烂而又纯真的笑容时,罗拔就知道机会来了。这小童正是罗拔在照 片上看了无数次并紧记在心的高力! 罗拔并不认识这对男女,但那句"如果力仔是我们亲生的就好啰“已经足够。 他当机立断,将摩托车兜一个大圈开回头,故意做出突然出了故障控制不住的样子, 往小童身上撞过去。罗拔的车技早已出神入化,能够得心应手地控制在毫厘之间, 计算好这一撞可以刚好将小朋友碰倒而决不致于受伤。接下来的事就好办了,面色 苍白啦,满头大汗啦,鼓动去医院检查啦。那么罗拔就轻而易举地从病历卡上证实 了小朋友确实是高力,也证实了那对男女就住在山凤街一百五十四号之一,男的是 高俊华的表弟,名叫吴文海。 高家提供的亲友名单,罗拔早就记熟了。用撞车的办法来结识吴文海,真是再 巧妙不过,再自然不过。花了少少钱,罗拔不在乎,九牛一毛而已。就算要花很多 钱,罗拔也不在乎,只要目的可以达到。 罗拔做人的原则是:只要目的达到,手段是可以不择的。 吃完晚饭冲完凉, 吴文海。 吴小红和高力在客厅一边看电视一边玩。吴小 红说: "亚海,想不到今天开车那个人又是个好心人,主动带力仔去检查,还买了这 么多荔枝来。他这样一花就花了不少钱啦。“ 吴文海说:"我看他出手阔绰,一定是个有钱人。他很会做人,送烟给医生, 又开了一大堆药,光是京都念慈庵川贝枇杷膏都开了五瓶。哇,放进冰箱冰冻了吃, 味道好极了!“ 吴小红说:"只可惜好像他这样的好人已经越来越少了。“ 吴文海说:"答错了!不是好人越来越少,而是好到这种程度的人越来越少! “ 吴小红说:"你才答错了!我不是说好人越来越少,而是说好像他这样的好人 越来越少。‘好像他这样的好人’和‘好到这种程度的人’是相同意思的。" 吴文海说:"当然不同。‘好像他这样的好人’指的是人,而‘好到这种程度 的人’重点是指好,侧重点不同。" 吴小红说;"你不过读了两年中文函授,就学人掉书袋,都不怕笑甩人下巴! 语言要通俗易懂,要大众都可以接受,好像你这样的转弯抹角撬口撬舌咬文嚼字的, 叫做钻牛角尖!“ 吴文海还想反驳,门铃响了起来。他拉开门,见到一个笑容满面的人,正是那 个撞了高力又送去医院检查的出手阔绰的人。 罗拔说:"不好意思打扰你,我来看看小朋友。 “ 面对着这样一个笑容诚恳的人,吴文海绝对不好意思拒绝。他拉开防盗门,将 来客请进来,才发现来客手中提了两个大塑料袋。不用说也可以猜到,此人又阔绰 地出手了。 罗拔说:"高先生高太太,你们好!吃了晚饭没有?“ 吴小红听得一头雾水:"高先生高太太?我们不姓高。姓吴,口天吴。“ 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她立刻想到是来客带高力去医院检查时在病历卡上见到 高力的名字,顺理成章地想高力的父母就是高先生高太太。她在心里骂自已反应迟 钝,脸上却依然甜甜地笑道: "请坐先生,请问你贵姓?“ 罗拔坐下道:"我姓罗。为什么小朋友叫高力,你们叫吴先生吴太太呢?“ 吴小红眼珠一转,已经想好了应付的办法,用软软的声音说:"我有三个答案 随你挑选:第一,小朋友叫吴高力,我们两公婆姓吴;第二,小朋友跟他的奶奶姓 或者跟他的婆婆姓,这样的例子也不算太少,第三,这个小朋友不是我们的孩子, 是亲戚放在这里寄养的。三个答案中只有一个是正确的,你可以一次就选中吗?选 中了我就点头,选不中我就不作声了。“ 罗拔觉得这个女人真聪明,列出三个答案来其实就是想塞住人家的嘴,让人不 再去追问高力的来路。可以预料,不管罗拔选哪一个答案,她都会不作声。于是罗 拔说: "我这人不会用脑,干脆不选。“ 吴小红问:"罗先生喝些什么呢?“ 罗拔说:"最好就是白开水。“ 吴小红倒了一杯水,送到罗拔面前道:"罗先生你心地真是好,我刚刚和我老 公说起你,说你为人负责任。哈!你就进来啦。“ 罗拔说:"做人是应该这样的。凡事都设身处地想一想,自己处在当时的环境 会怎么样。如果我有个三四岁大的孩子在街上被车撞了,就算表面上没有受伤,我 都会带他去医院检查的。对自己的孩子既然如此,对人家的孩子也应该如此,正所 谓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 吴文海总算找到机会说话了:“哇,罗先生,你的文学功底满好的耶!" 罗拔问:"怎么叫做满好?" 吴文海说:"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这句话不是人人都 会说的。必定要读过一定的书,而且记得很熟,才可以运用自如。" 罗拔笑了笑。他说出这句并非人人会说的话并非随口而出,而是为了试探一下 吴文海和吴小红。如果他们两公婆读过一定的书,有一定的文化水平,就会明白这 句话的意思;如果他们听了以后毫无反应,就说明他们文化一般。罗拔一说出这句 话,就紧紧盯着他们,观察他们的表情。果然,吴文海有了反应,而且反应不俗, 恰恰就是罗拔所需要的那种。罗拔的目的达到了。 出师顺利, 罗拔很开心,相信这样将话题扯下去,会得到很多有用的信息。 罗拔打开带来的两个塑料袋,将里面的东西拿出来道: "一点心意,不成敬意。“ 东西确是不多,不过两袋吕宋芒果,两袋加州提子,两袋新奇士橙,加上一只 和高力差不多大的玩具叮当,价值大约是吴小红一个月的薪水。吴文海和吴小红看 得眼愣愣,不知这个非亲非故三不识七的罗先生为什么要这样来花钱,莫非他的钱 多到发霉吗? 他们简直有点受宠若惊了。 罗拔第一眼见到粱姨,就知道这个女人并不简单。 罗拔对自已己的判断力有十足的信心。 一般人见到粱姨,注意力都会集中到她的身材上去。她是肥婆中的肥婆,是肥 婆中的巨无霸,到任何地方都会成为目光注视的焦点。罗拔却从粱姨硕大无朋的身 材中看出她的特点,她的身体架构大,但各部份的比例匀称,肥得不臃肿;她的衣 着质地并不十分考究,款式却很好,搭配又得当。尤其是她的眼睛,一看就是一双 善于思考的眼睛,不知不觉间就流露出智慧的光芒。这样的眼睛生在她的脸庞上, 是否因为她是个巨型肥婆呢? 一个人在某一方面有了缺陷,通常就会在另一方面有所长,以作为缺陷的补充。 跛子的手孔武有力,盲人的耳朵特别聪敏,聋哑人的眼光特别锐利,就是这个道理, 女人的天生本钱就是容貌,面容姣好的女人,总可以在日常生活中得到很多数不清 的方便,因此就算思想苍白兼大脑空洞的女人只要风姿绰约就一样不必操心前途和 命运。相反,一些天生没本钱的女人就必然从其他途经去发掘自己的聪明才智,以 补充相貌的不足。古往今来,才女多丑陋,恐怕就是这个道理。粱姨虽然不丑陋, 但也绝对不是靓,尤其她那巨型身材,总会令一般男子不敢亲近。那么想来她的思 考与智慧便集中到眼睛去了。 果然,粱姨一开口就不同凡响;她娓娓动听地说:"说起吴文海的事,我都是 逐步才了解的。他结婚几年都没有生育,当初并不介意,慢慢就发现有些不妥当。 发现不妥当也不要紧,我们这里有个大名鼎鼎的医生,专医不育症的,叫黄绿医生, 口碑非常好,北方人穿州过省都来找他看病。吴文海生不出孩子。就去找黄绿医生 检查, 他老婆吴小红就去Z县医院就是本县最大设备最齐全的医院检查。检查结 果是,吴小红正常,吴文海患不育症,精索静脉曲张,疝气,精子数量不足,精虫 畸形。“ 听到这里,罗拔的脸上露出了奇怪的表情。梁姨问:"你是不是奇怪我怎么会 知道得这么清楚?" 罗拔道:"我是奇怪,却不是奇怪你你知道得太清楚,居委会主任又会有什么 事不知道的; 我只是奇怪为什么那个名医偏偏叫做黄绿,为什么吴文海去找黄绿 医生检查而吴小红却又去县医院检查?" 粱姨说:"没错, 居委会本来就是三八聚集的地方,我是三八中的大哥大, 又会有什么事避得过我的耳目。你的第一个奇怪我不必答你, 第二个奇怪的答案, 就是黄绿医生不为女人看病,他只治男性不育。“ 罗拔点点头:"原来如此。“ 粱姨继续道:"经过一段时间的治疗,吴文海有了起色,只是凡事有个过程, 不可能一蹴而就。就在这个时候,高力来了。“ 罗拔问:"高力是几时来的?“ 粱姨说:"具体时间我也不清楚,因为我当时不会怀疑他。人家家里来了个小 孩子,是一件很平常的事,亲戚间走动走动,再平常不过了!“ 罗拔听见粱姨讲出"怀疑“两个字,就知道有精彩的下文了。他不动声色,平 心静气地听下去。 粱姨说:"初时我以为吴文海家里来了亲戚朋友,带小孩子来玩;但突然间发 觉只有小孩子没有大人,觉得奇怪,就旁敲侧击地问一问。吴小红说,小孩子是吴 文海的表侄,因为小孩子的妈咪有病住院,家里照顾不过来,将小孩子暂时寄住几 天。这个回答合情合理,我就相信了。 "但是过了几天,我却在无意之中发现了一个天大的秘密!那几天我们几个人 去茶楼喝早茶,坐在雅座套间里,同去的小孩子调皮,将一件衣服丢到窗外的花园 里。没办法,我就走出去拣衣服;衣服被风吹到隔壁套间的窗下面,我又走到隔壁 套间的窗下。哈,真是巧,我听见两个人在说话,说一些很吓人的话。 "一个人说:“这个小孩子能卖得多少钱呢?‘ "另一个说:“几千块吧。' "我一听这两句话,当场一怔,几乎透不过气来。小孩子拿去卖?卖几千块? 我忍不住偷偷向里面望望,看到一个认识的,就是吴文海,另一个完全陌生,没见 过。 “我立刻蹲下,假装在草地找东西,竖起耳朵听他们说话。这件是大事,虽然 偷听人家讲话不道德,但情急之下也顾不得太多了。 "吴文海说:“有没搞错呀,几千块?现在只准生一个,男孩很珍贵,才卖几 千块?起码都要过万啦。‘ "陌生人说:“那你就有所不知啰,现时全中国男多女少,极不平衡。尤其是 农村,一生出来见是女的就立刻丢到脚盆浸死,因此男人多过女人。根椐专家计算, 如果任由这种情形继续下去,再过几十年就会有一大批男人娶不到老婆,搞得社会 不稳定。所以男孩的价钱跌了。” "吴文海说:'你骗鬼吃豆腐嘞,几十年后的事,和今天一点不相干。男孩总 归值钱。' "陌生人说:'你真是人大无脑,头大长草,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明白。专家 的理论在报纸上一发表,就会影响无数的人。男孩子的价格就这样一直下跌!' "吴文海说:'几千元我才不卖,我可以留着等买家,又不是一定要卖给你! ‘ "陌生人说:'你想要挟我?你不卖我随你,不过高家找得正急,你万一走漏 风声,就人财两空啰。' "他们两个人越说声音越小,我听不清楚,又不敢走得太近。后来两个人结账 走了,我兜个弯走出去一看,已经无影无踪了。 "我想,在吴文海家的小孩子就叫高力,那个陌生人又说‘高家找得正急’; 那就是说,吴文海拐了人家的小孩子要去卖,怕有人怀疑,就说是表侄。罗先生, 你看我的想法对吗?“ 罗拔听得入了神,想不到竟然轻而易举地得到了高力勒索案的原因。不过如果 真是这样的话,又如何解释歹徒取走那包钱呢?听见粱姨的问话,他说: ‘非常好。不过还有另外一种可能,就是吴文海拐了自己的表侄去卖。" "什么话?“粱姨瞪大了眼睛:"他将自己的亲戚拐去卖?他居然狼心狗肺, 不怕雷劈?” 罗拔缓缓地道:"为了钱,人还有什么事做不出来?有了钱,人又有什么事不 敢做?“ 一个钱字,实在包含了太多太多的哲理。 钱当然不是万能的。 但没钱的话却万万不能。 罗拔对这一点感受尤深。 其实何止是感受尤深,简直是刻骨铭心。 罗拔问:"后来呢?“ 粱姨说:"后来我一直盯住吴文海,要在他将高力卖出时制止他。但是高力一 直好好的,看来吴文海要待价而沽,等一个合适的买主。“ 罗拔问:"近一段时间内,吴文海或者吴小红有没有离开过Z县?我指的是高 力来到之后直到现在为止。“ 粱姨说:"没有。“ 罗拔问:"你可以百分之百地肯定?“ 粱姨想了想说:"晚上我不敢肯定,其他时间我敢百分之百保证。“ 罗拔觉得很迷惘,粱姨提供的情况将他原先的设想打得粉碎。可以肯定,高力 是吴文海拐来的,并想转手卖出去赚一笔钱。高家有这么一门亲戚,超级倒霉。但 勒索高家十万元的人呢?是吴文海的同伙吗? 不知道为什么,罗拔总觉得自己原来的设想是有道理的,尽管粱姨提供的情况 已经将这个设想打得粉碎。 罗拔想:只是有一个结,一个看不见摸不着却感觉得到的结,缠结着所有的线 索。只要解开这个结,一切都会顺理成章。 但此刻这个结在哪里呢? 粱姨笑了,笑得好妩媚,好有女人味。她说:"如果你要多些了解吴文海的情 况,你就要去找黄绿医生。" 罗拔记得黄绿医生就是医治吴文海不育症的那个医生。 粱姨说:“听说黄绿医生同吴文海好FRIEND,你去找他一定有收获。" 粱姨的笑容实在甜,甜到罗拔不能拒绝她的好意,于是罗拔就去找黄绿医生。 黄绿医生也有一本正经的时候。 此刻他坐在罗拔的对面,非常严肃地看着罗拔,令罗拔感到他太过紧张。罗拔 正想说一句合适的话叫他放松一下,他却先说道: "你一定叫我放松一些,不要太紧张,是吗?你放心,我绝对不是紧张,我只 是严肃,我遇到一些重要的问题,我就会严肃。严肃对待,就不会出错,就可以使 问题完满解决,这和紧张是两码事。紧张是幼稚的表现,是经验不足,是临阵生怯, 只属于雏哥,不属于我。“ 他这样一说,罗拔反而轻松了。 黄绿医生说的确实有道理。 黄绿医生说:"我和吴文海认识了好几年,当初不过是街坊邻里,见面时觉得 面熟熟而已。到他结婚后没生育,找我给他治病,两人才渐渐熟络起来。一来二往, 就成了无话不谈的知己,有什么事大家都可以互相倾诉一下,商量一下。他的不育 症很严重,治了很长时间效果都不够明显;我虽然有把握将他治好,但对要用多少 时间才能治好这个问题就不确切。吴文海很心急,想尽量快些治好,尽量快生孩子, 而且叫我帮他生个男孩。我想这种心情是可以理解的,中国人的传统观念就是传宗 接代,生儿育女,时至今日大多数人仍然是重男轻女,不足为奇。 "不过他说得太多了我就嫌他长气冗气。我说: " '文海你有没搞错,现在这个时代你还重男轻女!我道行再高,也只是包你 能生育,却不能包你生儿不生女。‘ "他说: '你尽力而为啦,生儿子对我来说是一件很重要的事!‘ "我问: '重要到什么程度?‘ "他说: '你要保证不让第三者知道,我才能告诉你。' "我说: '你放心,为病人保密是我的职业道德,除非发生了很特殊的事,我 都不会乱说。‘ "他说: '我要生个儿子,然后去报仇!‘ "我问: '报仇?你报什么仇?‘ "他说: '我爸爸妈妈临死前,叫我和妹妹去投奔一个亲戚,那时我们两兄妹 才七八岁,生活不能自立。我和妹妹去到姨妈姨父家,他们态度很冷淡, 不过总 算收留了我们。我想总算天无绝人之路,多熬几年,到我能够打工赚钱, 就有出 头之日了。‘ "吴文海说的时候情真意切,悲愤之情溢于言表,令我感到他一定有一段很伤 心很凄凉的往事,令我还没听就已经同情他了。 "他说: '姨妈一直都刻薄我们,好东西不给我们吃,却要做一大堆家务。尽 管如此,我们仍然努力读书,成绩也很好,尽力去做好家务。我们没太大的奢望, 只想平平安安读完书,谁知道天却要虐待我们,硬是不给我们过平安日子!姨父对 我们很好,偷偷地买东西给我们吃,谁都没料到这个人面兽心的家伙包藏着险恶的 用心。有一天,在我十三岁那年的一天,我参加完学校的活动回家,还没踏入家门 就听见嘈喧霸蔽的声音。走进去一看,家里天翻地覆,乱如七国。姨妈披头散发, 拉着姨父喊打喊杀,要死要活的,骂什么狐狸精勾引了老公,如何如何。一见我进 去,一巴掌打过来,说狐狸精的哥哥也是狐狸仔,没好货。我被她骂惯打惯,不足 为奇,躲到床铺上不敢作声,无意中却翻出了一封信,竟是妹妹的遗书。原来姨父 这只禽兽,竟然趁妹妹年幼无知,多次奸污了妹妹。后来妹妹渐渐懂事,知道是坏 事,就告诉了姨妈。姨妈一听到这件事,对妹妹又打又骂,还逼妹妹去死;妹妹一 气之下,就写下遗书冲了出去。我看完遗书,吓到浑身冷汗手脚冰冻,冲出去找妹 妹。但是又去哪里找?几天之后,妹妹的尸体从水库里浮上来,才被人发现,可怜 我的妹妹就这样离开了我!‘“ 黄绿医生说到这里,感情非常之投入,眼角竟然泌出了泪水,好像吴文海的妹 妹就是他的妹妹一样。显而易见,这段事在他的记忆中很深刻很深刻,他的感情很 丰富很丰富。罗拔被他的情绪所感染,也情不自禁地低叹了一声。 黄绿生又道:"你别以为这就是够悲惨了,还有悲惨的在后边。吴文海当时只 有十三岁,对妹妹的死一点主意都没有,只能够暂时将仇恨压在心底,继续在姨父 家里住下去。那个姨父是个十足十的狂魔,逼死了吴文海妹妹还不够,还要和吴文 海搞同性恋。吴文海举目无亲,想走走不了,做人又实在没意思,如果不是为了日 后报仇,他早就一死了之了。他忍辱负重,默默承受着凌辱,偷偷地托一个要好的 同学找门路。那个同学的爸爸有头有脸,帮吴文海找了一份职业。吴文海初中一毕 业就搬出姨父家去打工,终于脱离了苦海。 "吴文海将这段事讲出来后,不但他要报仇,连我都认为报仇是天经地义的了。 他姨父那样的人渣,至今可以高枕无忧,真是老天没眼!" 罗拔没作声。这样的事固然悲惨,但吴文海将他姨父的孙子卖给人家,是否就 正确呢?如果他姨父恰恰就是高文昌的话。 高文昌有罪,高文昌应该受到惩罚;但高力绝对无罪,高力是无辜的。 不幸带来了仇恨,仇恨又孳生新的不幸,如此循环往复,何时才是尽头? 黄绿医生说:“我劝吴文海算了,这么多年了,他姨父或者一直在受着良心的 折磨,这也是一种惩罚,这种惩罚也已经足够。但吴文海说一定要报仇,反正等了 十几年,不在乎继续等下去。他要等到生了儿子之后再报仇,就没后顾之忧了。我 想日子还长,以后还可以慢慢劝他,就暂时放下这件事。接下来的事,你都知道了, 就是高力来了吴家。" 罗拔问:"吴文海说过他姨父叫什么名字吗?“ 黄绿医生道:"他没说。高力刚来时我没在意,前两天有个G市的病人来我这 里看病,随口说起有一户姓高的人家的小孩子失了踪,我才想起吴文海报仇的事。 吴文海的姨父住在G市,G市有一户姓高的人家的小孩子失踪,现在住在吴文海家 的小孩子叫做高力,它们之间的关系,还需要多想吗?“ 确实毋须多讲,连罗拔都认为一目了然了。 黄绿医生说:"不过我又有些不明白吴文海搞些什么花样,他要报仇大可快刀 斩乱麻,将小孩子养在家里干什么呢?夜长梦多,分分钟会穿煲露馁的。“ 罗拔说:"或者他想将小孩卖给别人,赚几千元也说不定。“ 黄绿医生说:"你千万不要相信这种鬼话,这种话当笑话听很过瘾,相信它就 会害死你!“ 罗拔不明白:"这种鬼话?“ 黄绿医生说:"这种卖孩子的话是不是梁姨告诉你的?" 罗拔问:"你怎么知道?“ 黄绿医生说:"你只须回答是或者不是。“ 罗拔说:"是。“ 黄绿医生说:"如果你对人家的话相信七成,那对粱姨的话只可以相信三成; 如果你对人家的话相信三成,那对粱姨话就一句都别相信。“ 罗拔问:"粱姨专门说假话?“ 黄绿医生说:"她不是专门说假话,而是专门恶作剧,整蛊人。我和她认识几 十年,她的尾巴一翘起来我就知道她拉屎还是拉尿啦!“ 罗拔道:"哦?“ 黄绿医生道:"她一定告诉你,她有一天去茶楼喝茶,小孩子调皮把衣服丢出 窗外花园,她去捡衣服时刚好见到隔离壁套间有两个人谈生意;吴文海要将高力卖 出去,买主只肯出几千元,两个人谈不拢就散了伙。是吗?“ 黄绿医生说得有鼻子有眼,罗拔想不相信都不行。罗拔讶然道: "粱姨真有演戏的天才!“ 黄绿医生说:"她骗人要么不骗,要骗就骗得完美无暇;骗人也不是为了得什 么好处,只是为了自己开心。听说她老公骗人更厉害,绝招更多,两公婆凑成一堆, 臭味相投。“ 两个人正讲得入港,却听一个冷冷的声音说:"黄绿,你又在骗人了!“ 两人刚抬起头,眼前一黑,好像有座山挡住了光线。这不就是那个声音又娇又 嫩又清又脆又甜又柔的巨无霸肥婆粱姨吗? 黄绿医生当场变成了哑巴。 粱姨一脸冷霜,两只眼睛针一样盯住黄绿医生,一个字一个字地说:"你当然 想不到我会在此时此刻出现,所以你才肆完忌惮地说假话,还说我的坏话。你的心 内一定自鸣得意,因为喜欢恶作剧,专门整蛊人的不是我,恰恰正是你自己。我现 在来了,令你的阴谋破产,你肯定很沮丧,是吗?“ 黄绿医生目瞪口呆。 粱姨说:"可惜你没想到,我偏偏就在这时出现;你更没想到,罗先生不会相 信你的话。“ 罗拔苦笑了一下。他刚才真的相信了黄绿医生的话,以为是粱姨说假话;想不 到说人家说假话的人才是真正的说假话,被人家说成说假话的人却没有说假话。 粱姨叹了一口气:"几十岁的人,还是童心未泯,真不明白造物主为什么要造 出这样的怪物来,真是前世无修!“ 黄绿医生突然好像皮球一样一弹而起,蹦到粱姨面前,指着她的鼻尖道:"你 说我说假话,有什么证据?你说我恶作剧整蛊人,有什么证据?你说我童心未泯, 又有什么证据?“ 粱姨当场变成了哑巴。 黄绿医生道:"你说罗先生不会相信我,难道他会相信你?你说我如何如何骗 人,我也可以说你如何如何骗人,究竟谁才是真正骗人,又如何分得清!“ 罗拔听得呆了。 黄绿医生的话确实有道理,孰是孰非,又如何分得清! 黄绿医生说:"讲多无谓,吃多会滞,我不和你这衰婆争吵,让罗先生来判断, 究竟说假话的是你还是我!“ 粱姨缓过一口气来,说:"好啦,我们两个人当中,一定有一个人说假话,就 让罗先生来判断。罗先生认为谁说假话,谁就要洗一个月厕所!“ 两个人停了口,一齐望着罗拔。罗拔耸耸肩道:"你们每人洗十五天厕所吧。 “ 粱姨和黄绿生对望一眼:"你又会知道?“ 罗拔说:"你们两个人合起来搞鬼骗人。因为一般人不会将一个陌生的女人称 作‘衰婆’,更不会有人打赌洗厕所的,除非他们住在一起,共用一个厕所。“ 粱姨和黄绿医生听得眼愣了。 罗拔说:"你们说的最后几句话露出马脚了,所以我断定你们是两公婆。你们 听说我是一个破案高手,就编排出两段离奇的故事来骗我。是吗?“ 黄绿医生呆了一阵,叹了口气,走过来拍着罗拔的肩膀说:"罗拔真是罗拔, 果然名不虚传,我们输在你手下,口服心服。“ 粱姨笑得好似一串银铃在响:"我们拍档演戏骗过了好多人,还是骗不过罗拔。 “ 罗拔说:"你们的演技已属一流,故事却编得不够好。你们说的卖孩子和报仇, 听起来很多漏洞。我当初并不在意;后来发现了问题,前后串起来一对照,就明白 了。“ 粱姨说:"匆匆忙忙编出来的故事当然很多漏洞。昨天我看见你故意用摩托车 撞高力,就猜到你是罗拔了。G市有一户姓高的人家丢了孩子,吴文海家无端白事 来了个叫做高力的孩子,一个英俊潇洒的帅哥故意撞倒了高力还一味坚持要送去医 院检查,这里面总不会一点联系都没有的。“ 罗拔的眼睛一亮;"原来你早就看出来了。“ 粱姨道:"我说给他听,他还不相信,理由是你讲Z县本地话口音很纯正,一 定是本地人。我认为Z县本地话虽然少人讲,但有心学一定会学好,归根结底总比 西人的鸡肠文容易学吧。“ 黄绿医生说:"所以我们赶编出两段故事,来考考你的IQ。“ 罗拔问:"那你们又凭什么要我一定来找你们呢?我不来,你们的心机岂不是 白费?“ 粱姨说:"我们虽然不清楚吴文海做了什么事,但可以肯定是做了一些事,否 则不会有警察来查他。警察来查他都来找居委会,那你来查也一样。你找到我,我 就会介绍你找我老公,那不是顺理成章的吗?“ 罗拔问:"是G市的警察来查吗?“ 粱姨说:"是的。叫做王新明。“ 罗拔觉得有些怪。在他的印象中,G市并没有一个警察叫做王新明的。他问: "王新明的名字怎么写?“ 粱姨说:"三划王,新旧的新,日月明。“ 罗拔记住了这个名字。 黄绿医生说:"好啦,玩笑开完了,应该说说正经事。我这里有吴文海的全套 病历,不知道对你有没有作用。论平时的话,吴文海两公婆很规矩,从没行差踏错 的。不过高力的事实在有点怪,住了这么多天,又不走,他爸爸妈妈又不来看,究 竟搞什么鬼?“ 粱姨说:"如果不是G市警察来查过,我早就报案啦。一百个居委会主任中一 百个都会报案,我是第一百零一个,也同样会报案。警方的特点是有杀错没放过, 连他们都不难为吴文海,或者吴文海真是清白的哩。“ 罗拔翻了翻吴文海的病历,没什么特别的地方。那个结还没有解开,小孩子, 勒索案,取走那包钱,吴文海的病,它们之间有什么联系呢?勒索案的起因又是什 么呢? 吴文海目前仍然不能生育。 吴文海目前仍然不能生育 如果 如果他也仍然不能生育 罗拔觉得自己看到了黎明的曙光。他深深吸一口气,说:"我想查阅一下近年 来的病历,我估计有一个熟人来你这里治过病。“ 黄绿医生兴奋起来:"我知道你要查谁了,上次那个警察也查看过。虽然他看 的时候没作声,不过我从他的眼神中看得明白。“ 粱姨却不明白:"你们究竟在说什么?“ 红色的闪电在绿色的背景上掠过。 罗拔很开心,可以结识黄绿医生和粱姨这对夫妇,很得意很过瘾。一百个居委 会主任当中,一百个都不会像粱姨这种样子,粱姨偏偏就是第一百零一个。做人做 到这样,少却很多烦恼,增加很多欢乐。和这种人做朋友,实在是快事一桩。 罗拔很开心,高力勒索案的谜底基本上揭开了,只要回G市再作一些小小的调 查,就可以圆满结束。现在剩下的问题,就是那个叫做王新明的人。他是什么人? 他想做什么?他在高力勒索案里扮演了什么角色? 第一,罗拔的记忆里,G市没有一个叫做王新明的警察;第二,如果王新明真 是警察,高力勒索案就不会拖到今时今日还了无下文;第三,如果王新明是想借机 捞一笔,他又以怎样的方式介入高力勒索案呢? 总之,此人古怪得很。 罗拔已经想到了调查王新明的方法。 -------- 天鹰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