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巫 四天后—— 一顶软轿停在近城郊的唐宅大门外,两名轿夫身形修长,容貌看去有着浓浓 的书卷气,反倒不似街角卖力的精壮汉子。轿边站着一位红衣女子,额束金带, 神色冷淡。 三人将轿放在唐宅大门对面,似在等人。 一炷香后,大门拉开,八人抬着一顶大轿往城中行去。出门时,许是同行的 关系,轿夫们多看了两眼,口中念着:“老爷夫人,出门了。” 又过了半炷香,一名年轻男子带着侍从匆匆出门,经过软轿时回头多瞧了一 眼。再半炷香后,门内跳出一个活泼的丫头,她正拉着一截袖子,想要把隐于门 后的人拉出来。 “小姐,你就出门走走吧。今儿天气不错,咱们去庙里瞧瞧。” “庙里除了泥菩萨就是和尚,有什么好瞧的。”女子清脆的声音中夹着无趣。 “咱们去求姻缘嘛,小姐不急,老爷和夫人可急呢。” “大哥不急。” “大……夫人说不理大少爷。”丫头似乎气鼓了颊,跺脚道,“小姐你就听 佩玉一次,自从一个月前回来,你已经闷闷不乐好久。” 当日见着一位公子扶着小姐,模样多亲热呢,偏生小姐只字不提,她又不敢 乱猜。 “不去不去。”袖子缩回,门后的女子似在与丫头较劲。 “呵!”两人拉扯间,远远的软轿中突然传出一声闷笑。 丫头正用力拉着袖子,但门后的人突然松了力道,她来不及站稳,趔趄两步 绊倒在门槛边,口中哀哀直叫。 一手提起丫头的衣领,门后跳出身着绯罗纱裙的俏美女子,她脸带喜色,越 过门槛往软轿奔去。 飞奔的绯影扫过三人,见全是面生之人,步下略有迟疑,但她仍是缓缓走到 轿边,妙目灵转道:“敢问……” 轿内静下,无人应她。 脸色微红,她尴尬地看向三人,却见三人意味十足地打量她。正想着是离开 还是再问问,轿内又传出一声轻笑,随即一只手挑开轿帘,露出一张俊美无瑕的 笑脸。 “你可真让我好等啊,酸风!” “月兄!”女子惊喜叫道,“你何时来到灵壁城?”她果然没听错,他的笑 声她绝对忘不了。 “有些天数了。”月纬应得不甚开心,唇边虽有浅笑,眼眸却无笑意。才等 了四天,他就不耐烦了。以往无论做什么,就算等上一年半载,那事也在他的掌 握之中,可只要对上这丫头,他的耐心就大大减少,似乎…… 他敛眼,对她伸出手,“上来。” 唐酸风惊瞠大眼,他的意思…… “酸风,你不想随我去瞧瞧,看我带了什么好东西给你?” “想。”唐酸风闻言一喜,心知他说的“好东西”是什么,想也不想地将手 搭在他掌心,任他拉入轿内。 看她急切的模样,他让出半边轿位,大笑道:“你还是老样子,做一件事时 总没心思顾及其他,这可不好啊,我不喜欢呢,酸风。倘若不是我而是其他人让 你上轿,你这样毫无戒心,被人骗了怎么办?” “月兄不会骗我。”她坐稳,才发觉这轿宽畅明亮,纱帘由外看不到内,在 轿内却能将外面看得一清二楚。 她脱口而出的话惹来他的轻瞥,慵懒一笑,眼中多出一分愉悦。正想唤人起 轿,看到奔跑来的小丫头,突道:“我不喜欢那丫头跟着你。” 唐酸风瞧向轿外,掀开薄纱道:“佩玉,你别跟着来,若爹娘大哥问起,就 说我遇到一位朋友,在……” “聚景楼。” 她回头笑笑,转而说了地点,不顾小丫头欲言又止,放下轿帘后转身,瞧到 月纬正一眨不眨地盯着她。 他的雪发今日束了起来,不若在句阳县时那般随意;一身月白长衫,襟上嵌 满珍珠,右手腕上扣着一只精致护腕,银白色,不知什么材料打造,镂空的花纹 看似一只兽形。 果然还是那般……那般的傲气凌人,身娇肉贵啊! 他本就俊美,如今盯着她的眼中闪着异亮,仿若盯着一件多么稀奇的东西般。 她伸手摸脸,不觉问:“月兄,我脸上有什么奇怪?” 他抚上粉颊,啧啧道:“酸风,你好像变漂亮了。一个月不见,这可是我的 错觉?” 乌丝用一根细苎绳辫在脑后,眉角挑下几缕刘海,长长的黑发比之初见时多 了些光泽,一袭绯纱裙颇有大家闺秀的味道,反倒没了那晚飞射红狼鼠时的英气, 像极一朵含羞半开的芙蓉花。只不过……呵,芙蓉花可没她那双晶亮的眸子啊。 “月兄过奖了。”他似讥似赞,倒让她不好意思。 “不过,一点也不为过。”长指在颊边流连不去,他叹气道,“这城里真是 无趣,酸风,我在这儿走了一圈便再也没兴趣出来了。” 就算在灵界,他也鲜少出门,能在城里走上一圈,已让龙川、碧沙瞪了半天 眼,可一路走下来,他实在是……无趣、无趣啊。倘若……倘若这城里没有一个 唐酸风,他只怕半个时辰也不愿待下去,何况是四天。 “月兄是第一次来灵壁城啊。”轿内太小,躲不过他的手,她只能红着脸任 他抚摸,心中这才开始哀叫上当受骗。她蠢她笨啊,跟着轿子在外走不就好了, 干吗冲动得被他拉进来? “嗯。”他的心思被红霞吸引,指尖绕绕缠缠,滑到红 唇边。 “这城是没什么趣味儿,商贾不盛,游人不多,风景也不是特别吸引人,可 是,我爹说,最无趣的城镇,是安稳住人的最好地方。这儿……”她突然顿口, 只因差点咬到他的手指,“呃……月兄,你……” 他放开她,轻笑,“不错,你爹这话倒是挺对。最无趣的地方,也是最安稳 的地方。酸风,你这一个月可有想我?” “……” “我可是时时想着你呢。我在聚景楼里等了四天,若我今日不来,你什么时 候才会去找我?”他似有嗔责之意。 她看他一眼,皱眉道:“我从不知月兄来了,如何去找你? ” 他闻言遽然坐正,仔细瞧她,“你……你近来都想着什么?” “想着月兄啊,想你什么时候给我幽安之泪。” 他突地大笑,引来轿外侍女诧异一瞥,轻声摇头,“酸风啊酸风,你真是一 点没变。只要心里想着一件事,其他的事就皆入不了你的心了。我随意在城中一 走,全城上下谁不知聚景楼东院来了位客人,只有你……只有你……” 声音渐变渐低,他捂嘴又吃吃笑了一阵,似在嘲笑自己,又似无奈,盯着她 的眼神却越来越亮,夹着兴奋和激动。 “月兄?” “酸风,我说过,你一心一意对夫婿与一心一意对我并不矛盾,如何?当日 你没给我答案,今天有了吗?” 她盯着俊美的笑脸,眼中微光一闪,缓缓道:“月兄,你做事总喜欢凭着一 时的高兴,我说得没错吧。” “没错。”他颔首。 “月兄要我一心一意对你,今后只为你做任何事情,恕我以为,这只是你一 时高兴想要的东西。可月兄,我若真一心一意对你,心中只有你一人时,你算是 得到自己想要的了,然后呢?你会如何?把我的一心一意收好放好,再去寻找另 一件让你觉得有趣的事儿?倘若如此,抱歉了月兄,为师当初答应你的条件只是 ——我为你射下红狼鼠,你为我取来幽安之泪。月兄想要的一心一意,只怕,我 ——做不到。” 唐酸风抱拳颔首,直视他敛下的笑脸,毫不退缩。 两人你瞧我、我瞧你,良久良久,才听他幽幽道:“酸风,你想要我承诺什 么?” “不敢,酸风只是以为,酸风能一心一意对待夫君,夫君也须一心一意对待 酸风。酸风已经二十了,月兄,我自幼虽然少有伙伴,却知道女子十八九岁便出 嫁从夫了。我并非怕自己嫁不出去,也不怕孤老一生,就算真的嫁人,我想我也 必不会整天待在一间屋子里。就如月兄所说,这灵壁城……嗯,无趣得很,若长 久住在这儿,必定闷死。就算治好了大哥的眼疾,每年我仍会离家远游,看看风 景,看看这世间有趣的人。正因为这样,我才会遇到古掌柜,遇到月兄你啊。” 她微微激动,芙蓉面上现出些许英气。 他盯着柳叶芙蓉面,突而抬手,挑起她耳后一缕乌发,眯眼道:“酸风,你 的意思……即使嫁了人,你也会不安于室?” 她不语,大眼却无畏地瞪向他。瞪瞪瞪……瞪得他心火倏起。 这丫头,故意挑起他难得的怒气吗? 他要的就是她心甘情愿为他做任何事,倘若得不到她的一心一意,即使成了 她的夫君,这事也没按着他的意思发展。如此,要来何用? “哼,酸风,你不怕我反悔,不给你幽安之泪?”他眯眼咬牙,脸上浮现难 见的冷森。 “月兄不是出尔反尔的人。”瞪人的同时,她将心中所想脱口而出。 “你就这么笃定?”眯起的眼慢慢睁开,他竟发现自己为她这一句欣喜不已。 明明就不是个容易被讨好的人啊,他究竟怎么了?俊脸微沉,他正估量自己 不定的心思,突听她道——“月兄,你真能来到灵壁城,酸风感激不尽。曾经有 一段时日,我以为……我以为……”眼神放柔,她脸上微现赧意。 “以为我骗你,以为我不找到这儿,不会为你送来幽安鸟? ”收回心神,他 曲臂倚轿,斜斜看她。 “啊……嗯!”被人看穿心思,她低头拉扯垂于胸上的秀发,现出女儿家娇 态。 她有这样的怀疑,算得上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可谁让他说走就走, 任性的脾气让人好生懊恼。想到这儿,大眼又含上嗔责,气嘟嘟地瞪着他腰后的 雪发,恨不能扯下两三根泄愤。 “被一件事耽搁了,本来可以早十天来这儿。”望着轿外,他突道。 吓?她闻言抬头,小手却不知不觉拉过他的雪发,绕在指间打量。 真白啊,又光又滑,不像人老之后那种没有光泽的干枯发质,也不渗一丝杂 色,绕在指间就像一块白玉绸缎。 眼角瞥到她挑起雪发把玩,他也不阻止,径自道:“怪界咸巫国中,有人三 个月前从我族商家买去一批骨墨,如今却说这批骨墨有毒,竟派了人杀害我古骨 族在其界内的商旅,当真是活得不耐烦了。无论谁对谁错,他胆敢动我古骨族人, 我就当他错。哼,酸风,你猜,结果如何?” “猜不到。”她玩得不过瘾,小手顺着发丝攀上他颈脖处,又听他语气轻乎, 虽说着血腥之事,却并无心寒害怕之感,倒也不甚在意。 “一,我族商人心有歹意,故意在骨墨中渗了毒。不过,他们都长年在外经 商,与六界各族均有往来,不会为了一个咸巫国故意败坏自己名声。”他侧目, 见她点头,心思却集中在他的雪发上,不由莞尔,接着道,“二,咸巫人嫁祸, 故意买回骨墨渗上毒药,反诬蔑我族人的不对,借机挑起争斗。但回查的事实并 非如此,那骨墨是买来送给他们的皇族,而且,死的是买墨的人。他试用了一块, 却不想惹到杀身之祸。既然两者皆非,那第三种可能就是他人嫁祸……酸风,我 的头发很好玩吗?” 她绕在指间不过瘾,居然偷偷拔下一根,害他忆起初见时被她狠狠抓到的痛 意。剑眉蹙起,他也无心解释了,捉过她的手,眯眼瞪她。 手中正捏着一根雪发,她呵呵干笑,“月兄,我只想看看,你的头发怎么白 得这么漂亮,从发梢到发根全是白的,冬天下的雪只怕也没月兄的头发漂亮,棉 絮儿也没月兄的头发光滑……” “你想说什么?”放开她,他伸出两指抚在脑后痛处。 “那个……月兄啊,你这白发真是天生的?” “……” “月兄,你若是少年白头,说出来也没什么不好意思。像你这般头发异色的 人我也见过,有红有黄,五彩六色倒也漂亮。只不过,月兄纯白如雪,比起杂色 更要美上三分。” “……” “月兄?” “你的心思什么时候放到我头发上来了?”他奇问。 “呵呵,许是月兄为我带来幽安鸟,我太高兴,就关心月兄起来。” 见他来了,她是真的高兴,听这话似乎未经大脑,却是她最真实的心里话。 他盯她良久,半晌哼了声,不知是喜是怒。 她的回答真有趣呐。这丫头看似对男女之间懵懵懂懂,两情相悦的词儿自也 用不到她身上去,但她做起事来绝对专心,而且,誓出无回。 当初,就是这份炙狂的专注吸引他。若她说对夫君一心一意,那可就真是一 心一意了。可她却不知,不知不觉的言谈中,她想说的并非她自己对夫君一心一 意,而是要求夫君对她也必须一心一意。 方才说她不安于室,她只顾着瞪他,也不否认,真是……真是个傻丫头。 哼,一心一意? 一心一意算什么东西?这种小事,他又不是做不到! “风潭,在楼外停下。” 轿边冷脸的侍女微微颔首,低声对轿夫吩咐。 “那个漂亮姑娘叫风潭?月兄,你的侍卫个个都这么漂亮啊!”唐酸风盯着 风潭身上不同于龙川碧沙的冷淡气息,不自觉喃喃称赞。 佩服啊,那种眼眸微斜冷如冰的气质,她不知何时能学得来。 “漂亮的不过一张皮囊,你若说她们很能干,她们会更高兴。”月纬自行挑 帘下了轿,转而冲她伸手。 “我……我自己会走,不用扶。”盯着他的掌纹,她扶也不是,推也不是, 脸又红起来。 他不以为意,收了手,看她神色忸怩地走出轿,身后已走来一人。 “金尊,火尊说出城转转,已带着人走了。” “无妨,辰门呢?” “水尊……还在睡觉。” 他敛眼含笑,转身牵过她的手,戏道:“酸风师父,请!” 心知他是故意,果然见奔出的一行人变了脸,唐酸风并不放在心上,只想着 幽安之泪,随他牵着走入东院。正兴奋着传说中的幽安鸟是何模样,却闻脑后一 阵劲风。她未及细想,急忙转身,手往腰后摸去,随后想起今日穿着纱裙,根本 没带弓箭。 定眼细看,竟有一群身形壮硕、身着异服的男人将他们团团围住,其中一人 拿着弯刀竖劈过来。 不会又是哪家老爷的鸟被她骗了,找到这儿寻仇的吧?在外行骗时,她报的 可是那鸟痴林日寒的名字,没理由找上她啊。 护在月纬身前,她四下寻找可以抵挡弯刀之物,却未发觉方才随行的侍卫不 知何时隐了身形,行踪显得诡诡秘秘。 “太白金尊,老子今天要用你的血来祭我家兄弟。”一名长相狰狞的壮汉口 中叫着扑来。 “太你个头,要报杀鸟之仇去找林……林……太白金尊!”唐酸风本是喃喃 自念,最后四字竟大叫出来。 “臭丫头,你我无冤无仇,走开。” 上古六界之规虽不成文,却有着极大的约束力,他心知伤不了人界之人,也 无心顾及这姑娘,怒目瞪向自他出现后便含笑而立的男子。 “你不是找我报杀鸟之仇的?”唐酸风回头看看月纬,再转头瞧瞧壮汉,突 鼓起双颊,皱眉道,“光天化日,你胆敢在灵壁城杀人,眼里还有没有王法。” “扑哧!”有人轻轻一笑,满是讥讽。 “扑哧!”又一声轻笑,那人似压抑着嗓音,笑出声后赶紧捂住了嘴,笑得 有些痛苦。 “月纬,这就是你看中的姑娘?”随着阴冷的女声,壮汉四周围了一层红衣 武士,廊门处慢慢走进一道纤长的人影——如火般绝艳的女子。 若说龙川、碧沙和风潭是世间少有的绝色,那女子则混合着冷艳和妩媚,眉 宇间却是毫不修饰的阴狠毒辣。方才那声嗤笑正是出自她的口。唐酸风看得有些 呆,却不知出了何事。若是可以,她真想跑到女子身边看个够。 “荧惑,你不是出城了?”月纬笑意不减。 “捉不到他们,我能出城吗?”女子看了眼唐酸风,阴狠的眼直射那群壮汉, “咸巫舍卫,你以毒墨嫁祸我族,又借机挑起怪界与灵界之争,不过为了一己之 私。五年前,你兄弟刺杀我族族长,被本尊烧得灰都没得剩,今天,本尊一样能 杀了你。” 她对壮汉说完,突转头对唐酸风道:“小姑娘,王法不在眼里,在手里。在 古骨族,我就是执法者。” 唐酸风正想应声,却被月纬一把拉入怀中,轻笑道:“酸风,别理她。咱们 去看……” “别理我?月纬,你笃定自己是第一个找到老族长所要骨骼的人吗?”只要 骨骼还未入骨骨阁,他们谁也不能算赢。 白发微扬,月纬眼眸微眯,看向绕过缠斗的众人缓缓走近的女子。 “荧惑,我今儿心情好。” “我的心情也好。”女子不理月纬,盯着唐酸风猛瞧,她收了阴狠,突笑道, “碧沙说你箭术了得,我倒想试试。” “怎么试?”唐酸风眸星遽亮,只觉得她那破颜一笑,竟有着说不出的亲切。 “找个宽敞的地方,你用箭射我,能射下我腰上挂的这个锦袋,我就送你。” 她话音一落,有人惊呼:“火尊!” 三人看向院内,只见一人挣脱红衣武士包围,直冲月纬而来。荧惑轻巧闪身, 分明不想替他挡那一刀。 唐酸风心中微怒,抬脚往刀身踢去,谁知这一踢,竟踢得她目瞪口呆。 她的脚毫不受阻地穿过弯刀,穿过……那名壮汉的躯体。 “当!” 金铁交撞,月纬抬腕抵刀,那一声砰然巨响正是护腕与弯刀相撞时发出。容 不得那壮汉收刀再劈,龙川碧沙已奔至月纬身前,将他逼回红衣武士的圈内。 “我明明……踢中了。”唐酸风盯着脚,喃喃自语,眼光突转向荧惑,见她 似笑非笑,心知她若知道缘由,月纬必定也知道,不由眼神一亮。 月纬扫一眼荧惑,神色有了恼意。 能够让她专注盯着的人,只能是他一个,那家伙来凑什么热闹。 “酸风……” “月兄,你也看到啦,刚才我……”唐酸风回头,异亮的眼盯着他,希冀能 给出答案。 见那双专注的眸子又映上自己,月纬恼意散了些,却仍冷扫荧惑一眼,恨声 道:“真不该帮你。” “别忘了,当年若不是你心情不好,也不会故意想那么恶意的处罚杀了他大 哥,他找你寻仇也算命理所归。我身为执法者,拿他是本分。但……护你,还轮 不到我来吧。我知道你不爱练功,五人之中,就你体力最差,不过……你的聪明 无人可及。”本是戏谑调笑,见他罩上森森冷意,荧惑打着哈哈奉承上一句。 她宁可惹那老实不知变通的木头太岁,也不要得罪这个心思玲珑的太白金尊。 月纬无心理她,却颇为高兴地瞧着芙蓉俏脸,轻声道:“六界界规自上古传 承,怪界与人界间根本无法触碰,即使来到人界,他们也只是一团影子,无法伤 害你们,同样,人也无法伤害他们。” “不对,古掌柜也是怪界睡沙国人啊。” 他摇头,“各界中各有不同,古掌柜那种家伙也不稀奇。但唯一相同的,六 界生物不能彼此伤害,这不仅是保护人界,同样也保护着其他五界。有时候,人 界的生物比其他五界可要凶恶许多。” “可……我摸得到你,摸得到吹笛……咦,吹笛呢?” “古骨族比其他族类当然不同。”荧惑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我们有能力 自行穿越六界。噢,不提这个,说起来又是一大堆,还是让月纬慢慢解释给你听。 吹笛那家伙,此刻应该正在逗那只鸟吧。“ “你说幽安……” “正是正是。”不顾俊美男人的森冷眼神,荧惑兴奋道,“辰门对幽安鸟可 是当成心头宝的,要他拿出幽安之泪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如何,你若射下我的锦 袋,我就与月纬一同对付他,保证他乖乖交出幽安鸟。” 唐酸风正想点头,却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怒道:“这位公子,请放开你的手。” 此时,红衣武士早已拿下那群壮汉,不知隐入何方,院中已是空荡一片。适 才不知躲藏何处的素衣随从又出现在院中,仿佛刚才的打斗只是一场虚影。拱门 处,立着两名男子,其中一名面含怒色,黑眸染着火焰瞪向月纬,准确地说,是 瞪着月纬环在酸风腰上的那只手。 月纬冷然挑眉,傲然瞟看那男子。他与酸风有七分神似,算得上丰神俊朗, 那双眼睛……的确少了些润泽。移开眼,无意扫到他腰下悬坠的锦条,月纬脸色 微微一变。 五色锦带下挂着银穗嵌系的白玉石头,精磨细雕如鸽蛋般大小。 唐酸风叫声“大哥”,正想迎上,一道人影比她更快,就见荧惑扑向男子, 神色异常欣喜,一双手从头摸到脚踝,口中不住念着“好骨、好骨”。 有人正在轻薄他大哥,做妹子的是否该拔箭相助? 无奈,她手中无箭,只能瞪着神似的大眼,远远望着自家大哥。 莫名其妙……莫名其妙……她们——她与大哥,包括面无表情的珀玉——全 都非常的莫名其妙。 众人惊疑相视,却见雪发男子昂首大笑,待笑声方歇,才优雅地挑起一缕乌 发放在唇边,目含温柔,宛如膜拜般轻吻其上,说出一句更令人摸不着头脑的话 ——“恭喜你,荧惑。” “同喜、同喜,哈哈!” 莫名其妙……唐家人还是莫、名、其、妙!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