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言 “滴答!滴答!” 清澈的水滴缓缓凝聚在倒悬的石笋上,圆润亮泽,闪烁着五彩绚光。随着水 珠的积聚饱满,终于脱离石笋掌控,落入水池的怀抱。 “滴答!滴答!” 不轻不重,柔柔缓缓,一声声敲在心坎上。 “滴答!滴答……”在无数个滴答声后,明亮的地牢内传出一声叹气。 地牢? 对,狼咽族地牢。虽然舒适、却绝对比不上古骨城的地牢,只因这儿太明亮, 太通风,太柔和,完全缺少古骨地牢的阴怖气势,若是让荧惑走上一遭,定会拆 得体无完肤再重新组建,届时的效果,必会是阴暗、森冷、恐怖、怵目…… 唉!言而总之,辰门对此地牢的评语只有一句——全是缺点。 而他,正被关在“全是缺点”的地牢内。 金光闪闪的地砖,金光闪闪的悬钩,金光闪闪的韧丝,将一道浅蓝身影层层 囚禁。 脚尖离地五尺,两臂上缠满金丝,拉成“一”字悬挂在空中。在他的腰上、 腹上、腿上、脚踝上,金丝像蚕蛹般紧绕,披散的黑发在金光中格外醒目。 一声叹气,动动眸,有气无力睁开眼,金芒映上黑眸,反射出的,却是百无 聊赖。 被面具们带回怪界,有幸见过又夜鸣口中的“少主”,相貌一般,但脾气凶 凶,不讨他喜欢,而那位少主也没搭理他的那份心思。把他丢进了据说是“地牢” 的地方,打量之间,不知从哪儿长出的金丝缠得他满身皆是。试了试,这金丝韧 性十足,扯不断,反倒越拉越紧。为了不让自己难受,他就不多挣扎了。 数数日子,差不多八天了。 八天来,唯一令辰门佩服的地方,是又夜鸣对牢头的叮嘱——每天只给他一 碗水,不得进食。 不吃东西,他的确是没劲,加之胸口受他一掌,要痊愈也没那么快。百般无 奈的,他只能希望又夜鸣拿出狼咽族的刑罚酷具对他逼供——虽然他尚未明白古 骨与狼咽有何隙仇,但无妨——就当长见识,日后见了荧惑还可炫耀炫耀。 可惜,希望落空。自从他被囚地牢,又夜鸣仅在第二天露了一次脸,从此销 声匿迹,害他像作茧的蛹被吊在此处,无聊无聊无聊…… 闭上眼睛,脑中浮现一张白纱小脸,微显憔悴的俊脸立即闪出一抹温温的笑。 呵呵,随随…… “被吊在金丝里,你倒笑得开心,辰门,我真佩服。”阴冷的笑响起,伴着 ??脚步声,灰发男子缓缓自牢门走入,来到辰门脚边,负手而立,仰视那纵然憔 悴却依然俊美的男人。 黑眸睁开,静静与他对视,无喜,也无怒。 灰发以金冠束起,一袭金袍滚金边,金腰带金靴面,傲然优雅的容貌上挂着 森冷的笑。 这是又夜鸣的真面貌?从头“金”到脚,真是……刺眼啊!狼咽族嗜金到如 此怪异地步,他只能是佩服了。辰门暗忖,他的无言在又夜鸣眼中却成为另一种 意思——“你想镇随何时会来救你?”左右踱了数步,又夜鸣突抬手,命牢官将 悬吊的金钩放下,让辰门双脚落地。 柔冰的五指拈起一缕黑发,眯眼端详一阵,突放开黑发抚上偏柔偏秀的脸。 指尖轻滑,眉眼、鼻唇、喉颈……手掌徘徊在颈间半晌,慢慢向下滑去…… “不用再摸了,我是男灵。好懂一点,也可以说是男人。”不痛不痒的声音 响起,微带沙哑。说话的,正是喝了八碗水的辰门。 “哼!”脸色突变,遽然收回手,又夜鸣冷道,“古骨五尊也不过如此。” “哦,又兄听过我们五人啊?”受缚之人全无阶下囚的自觉,竟睁大眼好奇 起来。 沉沉睨他一眼,又夜鸣拂袖,来来回回又踱了数次,方站定在他面前,说道 :“听闻古骨金尊月纬料事必中,只听一句无心之言,就能料出一事的前因后果, 甚至左右全局。” 呃?月纬有这么厉害吗? 疑问入眼,辰门也不隐瞒,“又兄,月纬没你说的那么厉害啦,传闻传闻, 传多了自然会夸大。他其实又懒又笨,很多缺点。” 又夜鸣不受他言辞影响,继续道:“木尊摄缇,貌直心恶,阴冷狡诈……” “不对,那家伙心地非常善良。”他可不以让外人误会自己的朋友。 “水尊辰门,貌艳如姝,热络开朗……” “承让承让,嘿嘿!”赞美他耶,他会不好意思的。 “火尊荧惑,残暴乖戾,心狠手辣……” “这倒说得不错。”点头频频,点头频频。 “土尊镇随,寡言少语,深居简出……” 出字落音,两道眸光霎时射向发话之人。 四眸相对,静…… 辰门突皱起眉,状似不解问道:“又兄,古骨与狼咽并无宿隙,你锁我于此, 又是为何?” “宿隙?”似听到有趣的词,又夜鸣挑眉,“身为阶下囚,你很习惯?” “习惯谈不上,我只想知道,又兄你帮我挖了半个月的坟,难道只为一个偷 袭的机会?又兄你真有耐心啊。” 最后一句是赞美,真真正正不带任何讽刺的赞美。 莫测一笑,又夜鸣轻哼,“辰门,你若是期盼镇随能来怪界救你,那可抱歉 了。就算她搬来救兵,也无力阻挡我百万雄军……”突地顿口,他脸色微变,一 时暗暗心惊:他竟然在此人面前得意忘形起来。 “随随肯定会来。”救不救他就另当别论了。至少,他不认为有必要“劳烦” 到随随。 呵!又夜鸣低头耸肩,似忍笑一阵,方抬起头,眼中果然残留着一丝讥笑, “肯定?好,我要的就是肯定。我倒想看看,究竟是你在她心上重要,还是她在 你心上重要。” 闻言,俊脸收起笑,淡淡瞥向他,“什么意思?” 又夜鸣又是一阵大笑,笑过后,目光怪异地盯着那张秀美俊脸,轻道:“我 说过,你之所以被我轻易擒下,缺点非常明显。枉你为古骨水尊,竟然不知把缺 点暴露在人前是一件愚蠢至极的事吗? !我当古骨五尊多厉害呢,也不过如此。” 不待辰门开口,他又道,“你的缺点就是镇随,你太看重她了。” “我看重随随有什么不对? ”唇角勾了勾,不以为然。 “没不对。只不过,她不看重你而已。半月来,你知道我的眼睛看到什么?” 抬起他的下颌,强迫辰门与他对视,又夜鸣讽刺道,“我只看到一个笨蠢男人的 目光成天绕在一个女人身上打转,而那个女人却极少专注在这个笨男人身上。她 看你的眼睛,永远是淡淡的,水静波平。辰门,问问你自己,她值得你如此吗?” 牢中一时静默。 “滴答!滴答!” 良久,轻笑响起,“值不值,我说了算。” “你说了算?”又夜鸣轻嗤,“好,我准备了地牢等着她。我只怕……她早 把你淡忘掉了,哈!” 淡忘?淡淡的眸? 才八天,随随不会这么……绝情吧? 从未想过的问题,今日却在脑海中兴风 作浪起来。“随随,随随……” 淡淡的眸! 是啊,淡淡的,唇色也是淡淡的红,而从红唇中吐出的话,却不会为了逗他 开心而刻意修饰,连骗骗他也不肯。 随随,坦白得让他……刺心。 好累……轻轻眨眼,失神的眸再度闭合。 “辰门?” 他真的好累,累到产生幻听起来。 “辰门,这是什么丝?” 闭合的眼再度睁开,这次,缝隙张得大了一点点。 淡淡的眸、白纱、红唇……不是幻觉? “随……随?”五指倏动,习惯地想亲近她,却忘了双臂受制而引来金丝收 缩。他蹙起眉,低头打量研究金丝的女子,“你……来这儿干吗?” “带你走。”飞快抬头,镇随挑起一根乌丝扯断,缓缓拉直注入灵气,让发 丝瞬间成为可能切割一切的利刃。 “没用的,随随,你走吧。”在她切割金丝前,他猝然开口,轻道,“你现 在应该回古骨族,让月纬有所戒备。虽然我暂时还查不出狼咽有何企图,但……” “一起回去。” “听我说,随随,土尊是古骨族的守护宫,你不应当把时间浪费在这……” “一起回去。” “随随!”低低地轻吼,素来爱笑的表情如今却是凝重,偏柔的脸因那抹凝 重而凭添厉意,“我当时让你走,不是要你自投罗网来救我。告诉我,你为什么 要救我?” 静淡的眸终于仰起,白纱覆面的脸上看不清表情,唇角却抿出一片坚决, “你我一同寻骨,自然要一同回去。” 寻骨寻出麻烦,她也忒倒霉了些。当日因大意被人偷袭,她也反省过,又夜 鸣以独弦弹出的曲调极怪,她当时脑中呈现短暂的空白,不及回避,回神后,是 辰门拦在身前的背影,代她受下一掌。他送走她,也不过是将她藏在身后古树的 枝顶上。 虚虚实实,实实虚虚,茂密的枝叶借着黑暗掩去她的身影,趴在树干上,她 目睹又夜鸣带走辰门。 应该警觉,应该追究的,但她向来不爱深究太多问题,只当狼咽与古骨有宿 仇,正巧撞上他们而已。辰门被捉,她来救他也是常情。 “只为‘一同回去’?”瞧她徒劳无功的切割金丝,他的声音冷下来。 “不然?”她抬起头,尖尖细眉拢成小山,“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水眸淡淡,果然是淡淡的。盯着日夜浮现在脑海的丽颜,猝然击入胸口的竟 是噬心之痛,连带的,自己说出的话也不受控制了——“不必救了,你回去吧。” 动作倏顿,她讶然扬眉。研看半晌,终于察觉到他的不对劲。憔悴了些,疲 惫了些,脸色冰冷了些,无笑。 “怎么了?”她不明白。 “……太淡……太淡了。”轻轻喃吟,他垂眸,不再看她,“此地不可久留, 你最好先回古骨城戒备,我留在这儿也能探些消息。你看到了,狼咽族可不比荧 惑凶狠,他们从未对我鞭打用刑。至于琴骨和双尾肥遗……只能暂缓了。” 脚尖轻点一跃而上,隔着层层金丝抱住他的腰,一同与他悬在半空,她眯眼 不解,“你很奇怪,到底怎么了?是怪我救你来迟了吗?我追了九天,才查到你 关在这儿……” “不是。”打断她,盯着咫尺俏颜,他并未如寻常般窃喜,心头反倒是涩涩 之感不断上涌。难得她主动抱他,他应该兴奋不是吗?为何……为何……为何却 觉喉哽心闷?“你查到又夜鸣为何要设计接近我们?查到狼咽族下一步会对我族 造成怎样伤害?或者,他们意欲为何?他们的目的究竟为了什么?你查到了吗?” “……” “你是土尊,九天的时间,你就只是找到我被关在这个不像地牢的地方?” “……” “你当你自己是什么?你又当我……是什么?”当他是什么,当他是什么啊 ?!何时开始,他已不再满足长伴她身侧,他要的,更多,更多…… “你是辰门。”手臂缩紧,她眨眼,眸上有一抹深思,近距离端详,良久, 她开口,“他们……他们是不是给你吃了什么东西?” 讶色立即浮上他的眼。 “你很怪,我得带你回族让月纬诊诊。”割不断金丝,她将目标转向悬挂的 金钩。 黑线自他额顶划下。 他们这种对话,根本……根本不在一个话题上嘛。 想吼她,却无力,想骂她,却开不了口。挣扎再挣扎,他深吸一口气,努力 将讶色捺入心底,也努力让自己冷下脸来—— “随随,这些天你……有没有想我?” “有。” “怎么想?” “……”她停了拉钩的动作,眸光越过他的黑发,定在他身后一点。 怎么想?仿佛……她只想着怎样找到又夜鸣,怎样找到他的踪迹,这样算是 想他吧。 她的迷惘,他看在眼里,不由暗叹又夜鸣说的话该死的准确。 “随随,你有没想过,我爱你,你呢?爱我吗?”不让她开口,他飞快道, “别说你爱我。说三个字很容易,只是……当你对我说这三个字的时候,它在你 心里占多大的分量?告诉我。” “……现在不讨论这个。”以为他闹别扭,点点他的鼻,她扬了扬唇,将注 意再次放到金钩上。 “真的……太淡了。”扬起讥笑,他敛眸低叹,“随随,我不劳你救。身为 古骨土尊,你现在最紧要的事是让古骨族有所防备,而不是将注意放在一只小金 钩上。如此,是你失职。” 她愕然。 冷冷盯着白纱覆额的女子,俊颜一派清冷。 良久良久,他吐出一句话…… 十天后。 灵界古骨城,土星骨宫——五星骨宫中,土宫占地堪居首位,依山环水而建, 大体分为两部分。前院楼榭林立,林木葱茏,戒备森严,乃公务之地;后院空旷 寂静,以山为屏,楼台依山而建,楼前清池一片,四周竹木遍布,回廊为道,乃 闲居之所。 清幽百叶竹林边,一汪清池见底,其间游鱼戏跃,怪异的是,鱼群中竟混着 一只体积巨大的黑蛙。素面女子幽幽盯着游鱼,目光飘远。 反常。 辰门竟会对她冷言相向? 他到底怎么了,眼神清醒,不似被狼咽族迷了心志,说出的话却诡异难解。 这样的他,有点陌生,让她真的很不习惯!唉…… 十天前狼咽族地牢,他选择留在金丝里也不愿让她救,正因为他的别扭,令 得又夜鸣有了缓冲的时机,一堆面具人围袭,阻断了她的救人计划。 当她专心地对付那些面具人时,他用怎样的眼神看着她?她只知道临去前瞥 去一眼,他的视线与她相迎,令她好生不习惯。 他还说——她的情,不浓;她的爱,很淡。 究竟,情浓与情淡,在他心中是一个怎样的界定?在被囚禁的九天里,他看 到什么又听到什么,否则,怎会突兀地有了这般念头? “唉……”抬手接下一片随风飘来的竹叶,手腕使力伸入池中,女子看了眼 放在脚边的白纱,幽幽叹气。 微风轻送,混着草香缓缓弥漫。偶尔,她丢片竹叶入水,盯着涟漪一圈一圈 扩散。 不知丢了多少片竹叶,直到身后传来数道轻轻的足音,停在远远的廊道边, 她侧耳。 衣袍拂草而来,在她身后停下,咫尺。 她不动,来人也无意再多走一步。 “镇随,真想和你换换地方住。”低沉的嗓音自她头顶上方响起,听得出来 人在笑。 眼角瞥向白纱,她抬手,丢出一颗石子,水波摇晃后,散乱破碎的身影逐渐 聚合,一蹲一立。与水中倒影视线交会,她勾唇一笑,并不出声。 透骨眼,只在看到实体生物时才会现出骨骼之形,若是虚幻倒影反没了透骨 的能力。这也是她敢直视水中倒影的原因。 微风再起,雪色长发依风飘舞,缕缕翻飞。风过风静,雪发缓缓垂落,栖息 在来人的肩上。 “你今天来我这儿,不是来下骨棋的吧? ”盯着犹如付与了生命般的雪发, 她开口,对上水中那双冷傲的眸。 “我也想。”淡淡应了句,来人冲倒影一笑,看向浮出水面的黑蛙。 “扑通!” 黑蛙沉入池底,不与来人对视。 静静静……只有风吹竹叶声…… “查到什么,月纬?”她若不开口,这人只怕站着也能睡着了去。镇随拾起 白纱系在额上,站起的同时也开口询问。 雪发之主——金尊月纬,负手退一步,抬眼看她系好额纱转身,方笑道: “什么也没有。” “什么也没有?”黑眸闪过讶色。 “对。”俊脸依然挂笑,月纬毫无恼意,“龙川回报,你所说的地方根本什 么也没有,一个人也找不到。” 听到这个消息,镇随不显愁容,眼角瞥向回廊处。廊道内停着一顶白玉软轿, 轿边分立两名冷面女子,正是月纬的近侍——龙川与碧沙。 回他一笑,她道:“龙川不止带回‘什么也没有’的消息吧? ” 她笑,只因知道一件事——能让月纬笑得如此开心之事,他的把握也绝对在 十成十。 果然——“无聊太久了,这次应该会有趣些。与其花时间为老族长填补骨骨 阁的收藏,倒不如玩玩狼咽族。”轻快的语气,仿佛在说“你这儿风景真不错” 一般。 什么叫“不如玩玩狼咽族”?拿挑衅当有趣,她真是佩服月纬这家伙了。可 怜老族长,头发已经全白了,听到这番话难保不气得头发再黑过来……嗯,看看 这种异景也不错。 镇随暗自点头,听他由大声变为低语——“真是难得,敢这么明目张胆挑衅 我族的外界族类太少了,这次说什么也不能放过。不过……怪界的优质骨种太少, 狼咽族的骨骼也算不得什么好货色,他们除了鼻能嗅金,骨骼根本就百无一用… …” 镇随叹气,百分百相信月纬的话。他能这么说,就表示狼咽族在不久的将来 会成为“怪界传说”——被灭掉的族类,只能变成史书记载的一部分,或是打发 时间的传说故事。 “做骨柱?嗯……不够硬。做骨板?嗯……狼咽骨好像不怎么耐磨。” 听,月纬已经在考虑怎么处置即将收回的狼咽骨了。 “做骨雕?啧,没什么特色。做……骨肥?不行,太劣质。”至此,低语完 全变成自言自语。 盯着喃喃沉思的俊脸,镇随清清嗓,坚决地打断:“月纬,你到底查到什么?” 想怎样布局怎样处置残骨是他的事,现在,她只想知道三件事:一,狼咽族 究竟有何企图;二,辰门如今在哪里;三,她该做些什么。 微急的口吻惹来月纬轻瞥,眸星眯起,他傲笑道:“不急,辰门那小子吃不 了多少亏。你所说的地方虽然空无一物,不排除狼咽族匆匆搬逃的可能。我族与 狼咽族素来无仇,古骨族也非多金之地,听你所言,我倒对那又夜鸣颇有兴趣。 加之近来怪界异动频频,许多漫道被堵断,一些出口被拉伸扭曲。镇随,你可猜 得到这些出口被扭曲到何处?” 她细细听着,摇头,“我没你聪明。” “漫道仍六界互通之路,任何族类皆无权破坏,但这些被扭曲的出口却全聚 在古骨城百丈之外。”见她恍然瞪眼,他的笑现出冷冽,“这种异相半年前就开 始了,若不出意外,古骨族今年会有一场浩劫,我们……要准备了。” “这与辰门被捉有关?”她仍有不解。 “见了又夜鸣,我自会知道。” “他……” “他若被欺负,也枉为古骨水尊了。”月纬完全不担心从小玩到大的同伴, “我来此,是告诉你需提早准备。你掌控本族兵力,届时需要多少部众调遣,我 稍后告诉你。哼,我就当它是一场恶战,我要进可攻,退可守。不管是谁,敢挑 我族地界,我就让他肉消骨散。” 时轻风拂面,扬起雪发浩浩。戾狠的言辞与冷傲的神色相互辉映。 镇随盯着脚尖一点,默默颔首。 辰门被捉,她理应心急如焚。然而,也仅是“理应”罢了,实际上,她除了 不习惯当日冷漠的他之外,并无太大焦急。或许,是亲眼目睹他虽囚于金丝内, 却好好的没受半点皮肉之苦,所以她才放心吧。 她的情,真是淡了吗? 她不热络,没有一见钟情的狂热,也非突然间能倾注所有感情只为一人。从 小,她就为自己筑起一座高高的保护墙,他知道,他从来就懂的啊,所以,他自 小就缠着她,一步步,一寸寸,蚕食鲸吞,慢慢噬掉她的保护墙,让她渐渐习惯 他的接近,甚至,爱上他。 她爱他,这点毋庸置疑。 他爱她,这点……这点…… “随随,你的情,不浓;你的爱,很淡。也许,是我太贪心,以为你淡我浓, 正好可以互补,不过……我好像错了,我……” 他的话只说了一半,她有听没有懂。 这言外之意,是不再爱她了吗?如果是,她该怎样去面对?从情侣再退回朋 友的身份? 唉,从来无心去想这个问题啊。 抿唇蹙眉,盯着走向软轿的修长身影,一声呢喃随风送出:“我的情……很 淡吗?” 被人看透是一件非常难受的事情,月纬太聪明了,同为五星尊长,即便他们 是朋友,下意识的,她也并不想在他面前展露太多自我。这一次,她真是想不明 白,也想不透。 停步侧身,月纬看她一眼,傲笑中微显暖意,“这个问题不该问我。淡与不 淡,我可管不着。” 当局者,未必迷;旁观者,未必清。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