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谁 她不怕,她一点也不怕。 如果没有意外,她现在应该与鬼趣证研究人界地图,以翻找双尾肥遗,而不 是被“据说”已经关入冰窖的人挟持。 她这土宫后院是不是戒备太松怠了些,竟能让此人潜入而不知。 方才,鬼趣证因阁楼外有异响出外查看,她背对楼门,只听有一道脚步声来 到身后。也怪她大意,以为自己的地方便全无警觉心,一门心思研究着人界地图, 直到一阵寒凉袭上背颈,她急转回头,颈上被来人缠上一圈细丝,金光闪闪。 第一个闪入脑海的念头是——他在那一战中未死吗?再来——他应该在辰门 那儿啊! 没空让她细思这两个问题,鬼趣证已返冲入阁,震怒下唤来土宫侍卫, 吵吵嚷嚷间,不应该出现在土宫的辰门也不知从哪个角落里冒出来,对于她被来 人挟持的景象亦是惊讶莫名。 “又夜鸣,放开她! ”偏柔的俊脸难得有了冷硬感。 “你认为我会吗?” 阴恻恻的声音响在耳边,镇随闭了闭眼,不多挣扎。 在被金丝勒住脖子时,覆眼白纱被扯了下来,迫她不得不立即闭眼。 在非自愿的情况下,她可不想看得满眼骷髅。 待到乱哄哄的声音中传出一道熟悉且清朗的男性嗓音,她才抬手捂了右眼, 左眼眯开一条小缝,想确定是不是听错……看到他后,小缝眼立即睁圆。 水宫与土宫相距甚远,他、他真是神速啊……呃,现在没空让她感慨,脖间 因金丝愈缩愈紧勒出道道红痕,老实说,很痛,非常痛。这也是她不挣扎的原因。 “你何时逃出水宫?”宽袖一拂,挥退欲冲上前的鬼趣证,尊长威仪展露无 余。 深夜来此,辰门并未束发,黑发披散肩头,扶摇夜风之力,仿佛被赐予生命 般的灵动,轻摆在腰间,衬着月白长袍,为俊脸染上一份阴狠。 “你救我,不是要我逃吗?”灰发随意用黑带束在脑后,一身朴素黑袍,即 使身为败将,又夜鸣仍是优雅不减。 他的话,引来侍卫们低呼,视线一致看向辰门…… “我让你逃?”凝眉倾首,见他怀中女子紧捂右眼,左眼时而闭时而睁,暂 无危险,他心中暗松口气,看向又夜鸣,“又兄,我想你是误会了。当日一战, 你七窍流血,命已丢去九分,我将你拾回宫中,可不是为了救你。明水说你未死, 我便由他处置了。看来……”上下打量,他点头,“明水把你照顾得不错。” “谢了。”又夜鸣并不感激,阴沉一笑,说道,“辰门,你救我一命,我可 一点也不感激你。我说过,你的弱点很明显,乖乖的……” “等等!”竖起一掌止断他的话,辰门摇头,“我可从来没想过救你一命。 明水那小老头,真是枉为我水宫总辅,这点小事也办不好,我明明叮嘱他要好好 ……好……”突地咬了舌头,他吃痛轻呼,脑中闪过某个画面。 似乎不是明水的错。他记得被幽安叼回后,急命明水将又夜鸣从狼咽残骨中 挖回来,绝对不能让荧惑破坏一个小指头。稍后听闻他未断气,丢了句“你看着 办吧”,也未多理会。又因近来随随明里暗里将他冷掉冻掉,失魂落魄之余,哪 有心思听明水天天在他耳朵边念什么。他记得……明水曾请示如何处置又夜鸣, 他那天怎么说的?他说…… 啊,他说的是——“我要他完整无缺!” 这话没错啊,哪里出了纰漏……啊,对哦,他不过少说了三个字。 青黑雷云在他头顶张狂慢舞,白牙微咧,他懊恼不已。 疏忽,一时疏忽,他的错他的错,原本他应该说——“我要他的骨骼完整无 缺”。 俊脸青白交错,辰门心思飞转间,在场的土宫部众可没与他心意相通的能力, 只能看着他张张嘴似想说什么,结果又咬了牙低咒连连。 听他低语,又夜鸣冷笑,绕满金丝的五指捏上镇随的细脖,“辰门,我若让 你杀了月纬,你必是做不到。但镇随灭了狼咽全族这笔账我一定要算。”他从未 见过镇随白纱下的容貌,当日听他惊呼,一时未联想到,在水宫养伤其间,他可 是听得明白也想得明白了。 “是卷耳灭了狼咽族,关随随什么事? ”见镇随吃痛的表情,他急迈一步, 怒道,“要算账,去池里找那只黑炭蛙。” “哼,不杀月纬也行,我就拿她……”作势收紧金丝,本想听辰门心痛惊叫, 但,没有。 他只是冷冷盯着他,修长的身形不再有任何移动。极轻的,他问了句:“又 兄,你想怎样?” 恶人以随随来威胁他,这有点像人界那些曲本故事里的“才子佳人患难见真 情”戏码——他在摄缇的书房里读过。 随随的表情不难过,应该没受伤。她啊,还是那副淡淡的笑脸……着了迷地 盯着粉唇边突然扬起的笑,习惯似的正要回她一笑,眸中却闪入刺眼的金芒,迫 得他只能敛了笑,收了情。 “又夜鸣,你想怎样?”这次,没了称兄道弟。 “让他们全都退下。”威胁对峙时最常见的要求。 辰门斜瞟一眼,示意鬼趣证及一班部众出去。鬼趣证依命退出,转身的刹那, 眼珠转动,看向阁顶。 “我要你先废去双足一手。” “还有呢?”辰门脸色不变,只是笑问。 “划花你的脸似乎不错,不然,剜掉你的眼珠子。”落败让优雅的人口吐恶 言,失了风度。 哂然一笑,也不多言,五指轻弹间,辰门手中多出一柄玄色短剑,瞥一眼又 夜鸣,玄色剑刹那划过一道银光,鲜血,溅落在月白袍角。 未想过他说划就划,全无顾忌,又夜鸣脸上闪过一丝错愕。 “不!” 惊呼,来自镇随。 臂上伤口翻裂开来,血红如火。又见他毫不迟疑地举刃向双足划去,捂眼的 手不觉滑落,凌空一抓,无形的劲力化去玄剑下落的气势。眨眼间,玄剑微颤, 在空中霎时一顿,转了方向,脱手直冲又夜鸣而去。 剑刃斜斜扫过又夜鸣颈侧,仅划出一道血口,在他侧身躲闪的分神一刹,一 道白影扑掠而来,扣住他的双手,迫他松开金丝。 将镇随拉至身后,那滴血的手臂似全无痛感,欺身而上,黑白身影缠斗间滴 得满室鲜红。 又夜鸣无怪琴在手,体力功夫并不占上风,数招后,辰门弯腰躲过他的飞踢, 曲肘抬,将他撞飞在墙。随即,阁上飘落两道身影,出手如电直点又夜鸣双腿双 臂骨关节处,只听得“咯啦”,四声合一声,又夜鸣倒地不起,痛得昏死过去。 阁内有短暂的寂静。然后——“啊——”一声惨叫,来自辰门。 阁外侍卫闻声而入,却见满地鲜红,他们宠辱不惊的土尊神色怪异,轻轻走 到水尊身边,执起一袖鲜红…… 辰门侧首,接着,又是一声:“啊——” 惨叫! 两人面对面,他的左手捂在她的右眼上。 “可以把你的手拿开吗?”镇随忍着向他要解释的冲动,全副心神被染血的 宽袖凝去,瞳孔收缩,心,也不由得收缩起来。 “你看到了!”多么委屈的语调啊。 “看到什么?”拉下他的手,正想吩咐侍卫取药,他未受伤的右手却捂了上 来。 长长的扇睫眨了眨,柔柔的,轻触他的掌心,引来些许麻痒。 “你看到了。” “……” 她明白他在指什么,无奈闭上眼,立即感到一片柔纱覆上额面,扑面的,是 他的发香兼……血腥味儿。 受不了他身上的血味儿,镇随将手伸到额后,飞快系好白纱,再看他,果然 见他老老实实坐在桌边,桌上,是侍卫急速送来的药水药布。 “你鬼叫什么。”拢起披散的黑发,解开腰带为他退下月色外袍,将内衫袖 卷到肩部,她为他清洗伤口,神色自然。 他与她,从小便无顾忌,长大后位高权重,更不在乎他人的闲言闲语了(也 要有人敢说才行),就算他如今赤裸半身,她也自然不变。 受清水刺激伤口,他咧咧嘴,觑她一眼。没觉得伤口多痛,反倒是欣喜她抿 成一线的唇瓣。 “我哪有鬼……哎哎哎,轻点轻点,你们别伤了我的骨……” “你的骨?”她轻嗤,按住他意欲跳起的身子。 “随随,不是我的骨啦。”被她按坐,身子不能动,脑袋却不闲着。转成不 可思议的角度,他冲消失的侍卫大叫,“小鬼,记得把又夜鸣的臂骨腿骨给我接 上去,东焚南若下手太重了,伤了骨骼怎么办? 还有,不准对他动私刑,不准再 让他有任何损伤。对了,送到水宫去,快送到水宫去交明水发落。他是从水宫逃 出来的,明水一定在找他。小鬼,听到没啊?小——鬼——” 冷风拂动碧纱,送来一声不屑轻哼。 “鬼趣证与你同年。”她提醒。 “我是尊长。”就凭这点,他就比鬼趣证大。 镇随抿唇,不知是笑是讽。静了静,她忍不住瞧他,见他转回头,黑眸直愣 愣看着自己,心头一动,不由开口问道:“你……不痛啊?” “还好还好。” “也就是说,你第一声惨叫,是因为又夜鸣的四肢被东焚折断,你怕坏了骨 骼完美,所以惨叫。第二声,是瞧到我的右眼,怕被我看到你……生命中最美丽 的骨头,所以尖叫?”为他洗伤的手加重力气。 “嗯……痛啊,随随!” 还敢承认?她越发加重力道了,“活该!”横竖伤口不在她身上。 “……”觑觑她的脸色,他聪明得只龇牙不呼痛。眼珠一转,岔开话题, “随随,你就让小鬼直接把又夜鸣交给明水吧,别让小鬼整来整去,把一副好好 的骨骼整得零零碎碎。” 她并不理他。为他洗伤的时间里,侍女已将阁内血迹打扫干净。听他“小鬼 小鬼”叫个不停,皆掩口闷笑。鬼总辅讨厌水尊,长久不变的称唤也是原因之一 呢。 萤壁闪出灼灼白光,照得书房通亮,待侍女抱着染血的纱帘退下后,阁内一 时又变得悄然无声。 随随在为他上药,随随在为他上药……呜,他真想感谢又夜鸣。心猿意马间, 俊脸上现出不合身份的傻笑。 细细涂上生肌药膏,她突问:“这个时辰,你怎会在这儿?” “呃?”傻笑立即僵化,他弯弯嘴角,眼神闪烁,“这个……我是……追又 夜鸣……追到……到这儿的。” 死也不说自己实际天天夜里倒挂檐角做蝙蝠(别以为只有人界才有蝙蝠,那 还是灵界族类带去的咧)。他抵死不会承认自己夜里睡不着,只想看看她有没有 消气。 她并不追问,“哦”了一声,转问第二个问题:“你救了又夜鸣?” “不是。”否定为先,其他再慢慢解释。 将原委细细说给她听,责任最后当然是推到了明水身上——不知察他的言、 观他的色,结果把又夜鸣养得膘肥体壮……不对,应该是生龙活虎,让他有了反 噬之机——总而言之,主责在明水,他只是表达未清的旁责。 她依旧是“哦”了声,并无太多情绪表现在脸上。 为他包扎妥当,她收拾药水,眉眼间的神色淡淡的,只有水眸深处的颤抖泄 露了情绪。她…… “随随!”他的视线一直绕着她转,心酸酸地觑着淡淡神色,心知她接下来 会开口赶他出去。 绕来绕去,她却绕到他身后去,害他脖子差点扭断。 扳正他的脑袋,她轻叹一声,小手滑过他的腰,合抱在前腹,柔软的额也抵 在了他背上。两具身躯密密贴合在一起,亲密到他能感到她微微的颤抖。 他习惯地想抱她,牵动臂上伤口,也引来她的低喝:“别动。” “好嘛好嘛,不动就不……”习惯地撒娇,说到一半,他苦笑,冲阁顶翻个 白眼。他们之间到底哪里不对劲了呀? “辰门,你……很爱我?”闷闷的声音从他背后传出。 这是她第一次问这个问题,以前,问这话的只有他。也因此,他的惊讶明显 流露在脸上,即便如此,他却笑眯了眼,点头再点头,“是。” “为什么你会觉得我的情……会淡?”柔肤蹭着他的衣衫,她不让他转身。 “不淡不淡,我没说过。”习惯地撇清主责。 对于他的撇清,她根本无意深究,也没必要。 回城后时常萦绕在心头的怔涩感,终于因今日他划向手臂的一刀而消散。 或许,她不仅喜好隐居,就连对他的……情也在潜有的隐居意识下缩了起来, 缩在内心最深处。 所以,见他身缚金丝双眼无神时,她的心渐缩,会痛。 所以,见他被吊在狼咽战车前,伤痕累累时,她的心跳会乍停,窒息。 所以,见他自残左臂,绝狠不悔时,她的心……无所遁形。 所以,她能直视满场骷髅而不恶心,她能灭了狼咽族眉头也不皱,她更能无 视东焚南若的冷酷让又夜鸣四肢全废。 近来的冷淡疏离,不是刻意刁难他,而是她在怕,在怕啊。一颗静敛的心, 本就不应该存在过于浓烈的感情。而她,做不到。 她对他的情,不是淡,而是浓到令她自己也害怕的地步。 真是矛盾了。情愫依他而生,依他而聚,缠缠绕绕间在心头越塞越满,过满 的情愫不会淡去,却会堆切、挤压、变质,所以越来越浓,越来越……呵,由淡 到浓,由浓到甚于浓,是他十六年相伴而珍藏得来的呀。 甚于浓,那超越浓烈的,只能是炙了。 小脸贪恋地在他背上轻轻磨蹭,感到他的僵硬,不由失笑。曲指弹下黑幕掩 去萤壁,书房内,霎时陷入漆黑。 黑黑的,适合她的眼睛。就算爱他爱到如此地步,抱他时看个骨骼也是件怪 异的事,不舒服,所以她不要。嗯,她的右眼天生透骨,这也没办法。 爱他炙热,爱他……唔,还没到“入骨”的地步。若再相伴数十年,她应该 会达到“入骨”的境界吧。 下巴搁上他的肩,吻上他因侧首而送给她享用的薄唇,镇随偷偷且快乐地想 着。 “我爱你。” “……” “我很爱你。” “……” “以后……不要再问我爱不爱你这种蠢笨痴愚的问题了。我会怕。” “……怕?”僵化者终于恢复血肉之躯,从牙牙学语开始,先发出一个单音, 然后学会了说话、思考、怀疑,和提问,“怕什么,随随?” “我怕,太浓,会吓跑你。” “……”太不习惯她的惊人之语,血肉之躯再次僵化。 辰门足足呆愣了三天。 镇随是第一次这么肯定这么直接表露心意,比之以往他问她答的期盼完全不 同。因此,他也恢复了以往的“恶行”——吃吃睡睡全赖在土宫。直到明水上土 宫逮这个“离职”的尊长,辰门才不甘不愿地回了水宫。 然而,身在曹营心在汉,用古骨族的话,他骨骼是回去了,心却没回。是故, 清晨扫地的奇异之景在他回宫后又持续了五六天,等到辰门骨骼在汉心也在汉的 时候,又去了三天时间。 近来,辰门在忙,镇随也在忙。 因镇随预留了时间找寻双尾肥遗,故这些天忙着调遣部众,整顿她后院的守 卫,日常的搜骨等琐碎事宜仍是交鬼趣证全权处理。 就这样,数日不见,不知谁想谁比较多一些了。 至少,每天接近黄昏时分,水宫绝对会有一名灰衣侍卫来到土宫,传达水尊 “命令”。同样,当这名侍卫离开后,土宫亦会有一名侍卫直奔水宫,传达土尊 的“回答”。诸如今日——垂眼盯着兽皮鞭上的云纹,东焚平直的声音在水宫前 殿响起:“土尊今晚没空陪您用饭,土尊让属下转告水尊——请您自个儿慢慢吃, 别噎着了。” “随随真这么说?”漂亮的眉头皱起来。 “属下绝无加减。” “嗯?”辰门从软椅上站起,移到东焚身边。他先低腰看看她毫无波澜的表 情,再绕着她左三圈右三圈,捂着下巴并不很认真地思考了一阵,视线再次回到 等着回话的东焚身上,“告诉随随,若是她今天再没空陪我吃晚饭,我就……一 个月不理她。” 东焚颔首,欲离开。又被人叫住——“等等!” 她静静转身,盯着磨光如镜的地砖。 “告诉随随,她若不来,我就去。我要去土宫垂钓。”钓光她池里的鱼。 “是。”东焚未走两步——“再等等。” 东焚很认命地重新转身,也有点不明白,为何土尊能忍受水尊这么多年。 “告诉随随,我决定好好适应适应二十八蛙。” “……” 第二天——巨池清澈见底,游鱼戏蛟,和乐融融。 她居然不理他……“扑通! ”扔下一把石子,权当泄愤。 黑滑的长发因他的蹲低而垂散,偏柔的俊脸在落日下青白交错,竟显出难得 的冷硬。他身下池畔,巨大黑蛙半截身子露出水面,前腿趴在池岩上,正弯着嘴 瞪他。 “走开,别用你可以当绳子的舌头在我眼皮下弹来弹去。”他很厌恶地瞥视。 蛙腿踢水,优哉游哉! “离我远点。”他的声音已是极不耐。 见黑蛙没动静,他突然站起,抬脚正要把它踹进水里,眼尖地瞥到从阁楼中 走出的人。 想了想,立即收回脚。飞快蹲下,一把拉过黑蛙的前腿,脑袋凑过去。 “唔,不错,很有弹性,应该很好味道。”一边说一边注意远远的人影举动。 没动静。人影远远与鬼趣证交谈,根本不往池边瞟一眼。 “我今天突然想吃蛙肉,又鲜又脆又滑……” 二十八蛙已察觉到危险气息,意图滑入水池。 “在我手里,你能跑到哪儿去?嗯?”他不喜欢表面湿滑的动物,弄得满手 黏糊糊的,特别不喜欢得到随随喜爱的黏糊糊动物,最好的法子就烹了煮了焖了 炸了…… 危险!危险!极度危险! 黑蛙挣扎,努力下滑…… “辰门!”阁边传来叫声。 “扑!”黑蛙下沉,成功远离对它造成危险的男子! 轻哼一声,他厌恶地甩开手上黏液,本想快步跑向偏阁,可心中怄气,故意 放慢了步子,状似闲恬地踱上前。 “我明日启程人界,你要随我去吗?”未等他踱到身边,镇随已经开口。 “当然要……呀!”他突然想起明水老气横秋的脸来,只要他偷懒,明水就 一定会追在他身后念这念那,比他爹还烦。 “怎么?”以为他不愿同去,一弯秀气的眉挑起。 “没什么。去,当然去。是找双尾肥遗骨对吧?”脑中,肥遗兽与明水大战 三百回合,肥遗兽胜。 “对。”镇随点头,伸手抚上他的脸,“鬼趣证说水宫近来很忙,你离开一 阵,明水能应付吗?” 他正要点头,却又听她笑道:“就算明水不能应付,不放你,我也会拎着你 一同去人界。别忘了,当初为了你的琴骨被人当成骗子盗墓贼般追打,这笔账… …” “算我的、算我的。”他当仁不让。 “你答应帮我找双尾肥遗骨,对吧? ” “对。”打蛇随棍上,他悄悄黏了上去,轻轻抱住她。 看看腰上的手,纱角红唇绽笑容,“昨天,东焚说……你想来我这儿垂钓?” “……” “想钓我这池里的鱼吗?” “……” “你什么时候喜欢养鱼了?” “……”他才不要养,他是要吃的。偷偷在心里说着,他悄悄缩回色手,慢 慢后退,“我……我回去收拾收拾,找双尾肥遗,找双尾肥遗吧,哈哈!” 转身,疾跑——逃命去也。 看着他飞逃的身影,隐忍的清笑终于逸出。 他呀……爱得浓爱得炙又怎样,他若想以此来端架子,她可是理也不理的。 她是古骨土尊,她叫镇随。 这一生,谁能镇得住她?抑或,她愿意去镇谁? 他与她,在相识相知相恋的生命里,被镇的……呵,究竟是谁?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