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失 “啪”手里的玻璃杯掉在地上。 我努力睁大眼睛。一瞬间什么也说不出来。 我努力回想我出门前的情景。电脑就这样打开放在桌上,一份打开的word文档 和蓝色皮肤的音乐播放软件。电脑旁边放着一杯浓茶,一切都再正常不过。 为了这个专题我每天晚上工作到两三点,查遍了市图书馆几乎所有和地震相关 的资料。为的不过是增强这个二十多万字的专题可信度。 要知道,这样的机会并不多。 但是现在。它就这样莫名其妙的从我面前消失了。我甚至没来得及仔细修改一 遍。 虽然一个月前接到这个任务的时候有些不可思议。我必须要在一个月之内完成 三十万字左右的长篇虚构专题。这对我而言是个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但我还是咬牙接受了。 大不了就是几个通宵的事。平时我就是个夜猫子,就算没什么事也一定是凌晨 以后才会睡觉。 我既非名牌大学毕业,也没有所谓的后盾。同时经验的缺乏是每一个刚毕业大 学生的通病。我想正是因为这一点,社长才并不怎么重视我,我的工作只是做一些 简单的排版和校对。 直到一个月前我才接到这个专题的任务。当时我的兴奋是难以言说的。要知道 在这之前的一年里我完完全全处在幕后。 尽管只是一个发行量连晚报都比不上的小型故事周刊。不到一百页的厚度。也 没有什么所谓名家常驻,刊上的所有故事几乎都是由编辑部里的几个不要命的家伙 连夜赶出,冠以不同的作者。质量暂且不说。成本首先低的不能再低。 刚来的时候我很有些不以为然。可是没事的时候翻翻那些滞销的杂志,其实他 们写的也很不错,不能和那些大作家相比,但比之一般的网络文学总还是有点资本 的。 社长是一个年过半百的广东老头,有着弯弯的小胡子和总是疏得油光的短发, 微胖,但不失风度。他能在这么强烈的竞争下觅得一席之地的确很不容易。说白了 社里的八个人多半都是被他逼出来的。 有一次临时决定要出增刊,当时的情形是有两个人正生病住院,一个出差,两 个正赶下个月的稿子。我待闲在家。罗生和九尾猫蜜月中。 这样的情况下我都没能获得一出风头的机会可见社长那颗脑袋里根本不把我当 回事。二十万字的故事稿和三天时间压在了罗生和九尾猫的身上。大家都等着看笑 话,没想到这对怪胎不仅完成了任务,而且质量也没得说。 这对妖精情侣因此获得了足够的奖金和我们嫉妒的崇拜。 而我的第一次机会。几乎耗费了我所有心血的512 专题。居然就在我即将完稿 的时候忽然消失了。我不敢想那个广东老头知道了会作何反应。我清楚的记得他为 这次专题作了几期的预告和大量广告投入。打着地震的旗号大肆吹擂。 如果一切顺利的话,我以后再也不用做小喽啰,可以正儿八经的写稿子赚奖金 了。一想到一二三和王童的那副棺材嘴脸我就觉得过瘾。平时总装腔作势的嘴上说 让我给修改修改,其实他会看重我才怪,无非是想炫耀。可我是小弟,只好马屁拍 上天。 广东曾语重心长的对我说:“要多跟大家交流学习,这样才能进步。杂志的水 平才能提高。特别是罗生。” 其实真正有点水平的,就只有罗生。我说不出他写的东西到底好在哪里,但我 读来总会有一种很熟悉的感觉。仿佛一下子就能渗进我的心里。我也暗暗学习了一 些他的手法。但天赋所限。我只有当小弟的命。 但是这时我有种被老天抛弃的感觉。连小弟只怕也保不住了。 我知道,这样的机会很难再有二次。我翻出日历。离交稿还有三天。 三天。就算是神仙恐怕也无能为力。我后悔为什么不多保留一份。明知道现在 的网络病毒横行,却还是没能提高警惕。 等等。我记得我的word里设置了自动保留备份。我慌忙打开文件夹。文件还在。 可是里面同样空无一物。我打开了一些其他的文档。却发现并没有被删除。也就是 说只有我的512 专题没有了。不是文档直接丢失,而是里面的内容突然之间变成了 空白。 我忽然意识到。不是病毒! 就我对病毒的了解。在一大堆性质相同的文件中应该不会单单只修改某一个。 我以前也从来没遇到过这种情况。我百思不得其解。一股怒气从胸中升起。 因为经济原因。我一直和我爸住一套旧式的两室一厅。确切的说,几年前,我 们一家人都住在这里。后来大姐出嫁。我妈去世。一系列的变故。我爸却把我妈生 前住的房间锁了起来。说要永远保持原样。我虽然有些不理解,也并没有说什么, 只是有些不方便。爸要我和他睡一间屋。我想了想还是在客厅打了个地铺。 我对睡眠环境并不要求太多。但是我需要一个绝对安静的工作空间。潜意识里 我认为我爸只是一时冲动。所以暂时把电脑搬到客厅里。过了一段时间,他却并没 有让我搬回去的意思。这个老头似乎并没有把我当儿子看。因为每次我向他提起的 时候他总是一脸痴呆的望着电视屏幕。喃喃的说:“他娘,你怎么上电视了……” 老人一般都有怪癖。这个我能理解。在这件事之前我能容忍他的任何行为。 我不排除这个可能。他看起来一副什么也不知道的无辜样。可能是假象。我知 道我也许不应该这么说我的父亲。但是在两个月之前他跟我抱怨家里没有牛奶,而 我清楚的看见他弓着身子往下水道里倒什么东西。 说不定他只是不小心把我的血汗删除了。又或者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无论是那一种,我发现我都没有找下去的必要。就算知道了我也不能拿他怎么样。 我只要敢大声说一句话,他一定会对着电视里的“娘”说全世界都欺负他。 可是我总还有生气的权利。如果不是他硬逼着我把电脑架在客厅里。如果不是 他每天晚上都在梦中咿咿呀呀的唱歌,也许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也许在几天前我 就已经完稿了。 我对着天花板咆哮一番。确认确实没有找回的希望。就凭着我记忆重新来过。 平均每天十万字。就算我脑子里已经有了大体的内容。也绝无可能办到。但我 还是要做。也不能不做。除非我放弃这份工作。看看现在家里的状况就知道我是绝 对不能没有工作的。 我甚至怀疑是老天故意跟我作对。我突然间什么也想不出来,思维里一片空白。 本来已经写过一遍的东西却像从来没有出现一样。 两个小时过去了。我只完成了不到四千字,这还不如我平时的写作速度。照这 样下去三天后我铁定卷铺盖走人。 我颓丧的卧倒在破旧的沙发上,用力抓扯头发,仿佛灵感会让从我的头皮里渗 出来一样。 老人又开始唱歌了。难以理解为什么每天晚上都是同一只曲子。我相信我从来 没在其他任何地方听到过。可能是他自己写的也不一定。听起来像是犀牛的嘶叫。 这种嘶叫几乎让我的脑子陷入混乱。很奇怪二楼的房客居然对此无动于衷。我 戴上耳机。 凶猛的灌下一瓶二锅头。 “哎!”我被洪志推醒。睁大眼瞪着他。 我居然在上班时间睡着了?我使劲的揉揉眼睛,有点酸涩。 “昨晚又熬夜了吧?”洪志捧着一本女性杂志。正看得津津有味。一二三和王 童面前摆着一局棋,其余的都在看小说。 今天有点怪。 我不记得昨晚工作到什么时候,我甚至不记得是怎么来到编辑部的。幸好广东 老头看样子也有点事,到现在都还没来。 对面的手机丢给我一瓶矿泉水:“昨晚陪女朋友了吧。” “别乱说。”我拧开盖大喝一口。手机可以算是大龄青年了,还没有女朋友, 也难怪他的话题总是在这上面打转。 “老头子去哪儿了?”我问。我现在一想到他就浑身战栗。 “据说是开什么会去了?”洪志漫不经心的说。 “好像是市里的一个研讨会。说是讨论文化发展趋势。”可爱说完就抿着嘴笑 起来。眼角钩成一个妖媚的幅度。我心里一动。 除了九尾猫,可爱算是社里的超级美女。这一方面也因为本来就只有两个女性, 她确实也有值得骄傲的资本,不过比起九尾猫来她要收敛很多。至少不会当街抛媚 眼。而且她是那种很吸引我的类型。 我转开视线。可爱笑着说:“小弟,听说你和女朋友正在闹别扭?”她走到我 身边坐下来。雪白的大腿交叠在一起。 “没有。”我有些局促的说。她怎么会知道这事。我瞪了洪志一眼。 “没关系。你也太见外了。什么事都瞒着姐。说说看,说不定我能帮你哦。” 可爱比我大三岁。毕业于东南大学新闻系。她的条件其实根本不用屈居于此。 “你别听洪志胡说。”我脸有点红。 “害什么羞嘛。”洪志露出一张狐狸嘴脸:“可爱,你不要管他了。不如我们 出去喝两杯?” 可爱唾了一声。慢悠悠的愰进洗手间。大概是补妆去了。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