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昭阳湖上吹来的是阴冷的风,吹进愁苦人的心扉,才发现那扇门已是创痕累累, 掩不住的,是冥冥之中的呜咽。 关键仿佛听见了那哭泣声,悚然抬头,看见的只是低沉的黑云,似乎伸手就能 触及。 今天这万国墓园里空荡荡的,只有自己形单影只,如果有哭泣声,那也是自己 的心在哭。 黄诗怡和褚文光离开人世后,关键成了一个沉默的大男孩。他总是尽量躲开人 群,稍有空闲,就坐公交车来到万国墓园,静静地陪着黄诗怡。不知为什么,他感 觉黄诗怡还没有走,她澄澈的双眸,还在注视着他。来墓地陪着她,伤心和负疚感 就淡一些:如果,和诗诗一起进解剖楼,也许就不会遭到毒手。 关键的心在隐隐作痛。 褚文光被害后,陈警官对关键的再次审问中,才说出了一个疑点:黄诗怡被害 当天,曾给褚文光打过一个电话。警方显然在假设,黄诗怡和褚文光间有了感情, 被妒杀。 他苦苦回想,是否曾对黄诗怡和褚文光的交往有任何疑虑和妒嫉?也许,是在 潜意识中。疑虑、妒嫉、愤怒、设计、杀人,都在潜意识这个垃圾箱里。 也许,我有截然相反的双重人格,善良的那个我,站在诗诗的墓前追悼哀绝; 邪恶的那个我,天衣无缝地安排设计,残忍嗜血变态,杀害了诗诗和褚文光。 荒唐,这个设想荒唐到了极点! 无论怎样,黄诗怡已经远在天间,他再也见不到她了。褚文光也再不能陪他欢 笑嬉闹。仅这个念头起来,又让他泪湿青衫。 一声叹息,忽然从身后传来。 关键转过身,见一个瘦高的中年男子,微微欠身站着,似乎在向黄诗怡的墓碑 致敬。 “对我们这些普通人来说,失去至亲至爱的人,是人生最大的不幸,你此刻的 心情,我可想而知。”这人说话文绉绉的,不像“正常人”在说话,关键觉得有些 别扭。那人缓缓抬起头,先进入关键眼帘的是一副黑框粗边的眼镜,眼镜下是一双 含着沧桑、流露着诚恳的眼睛。他站直身子的时候,比身材已经算得颀长的关键还 要高半个头。他的神态充满尊敬和谦恭,但不知为什么,关键能感觉出他质地裁剪 考究的黑色西装下有一份执拗。 “你要找我吗?”关键纳闷道。 “是邀请。”那人走上前,伸臂和关键握手,“我叫山下雄治,最近在中西医 药综合研究所有个合作项目,想请你帮我们一个大忙。“是这样的,我这次来,是 受我们这个中日合作项目的委托,特地找到你……” 我只怕没有那份心情。 “我相信我们的这次合作,有可能查出杀害黄诗怡小姐和褚文光先生的凶手。” 山下雄治仿佛读出了关键的心思,话锋陡然一转,让关键心头一动。 “你怎么知道诗诗的事儿?” “黄诗怡小姐和褚文光先生接连惨遭毒手,在江京是大案……我们知道你还是 警方的怀疑对象。” “请你开门见山吧,怎么样能帮我查出诗诗被害真相?” 山下雄治伸手入怀,取出一个信封:“那我们先需要转换一下话题。2001年秋, 日本和江京两地工艺美术协会,联合在江京市美术馆举办了一位陶艺大师的陶瓷艺 术品展,这位大师更是亲临展览现场。但在展期间,发生了一次艺术品的抢劫案, 损失了价值数百万美元的陶艺品,那位陶艺家和展览会特地雇佣的两个警卫也被杀。 “案子一直没有破,但从不多的线索和迹象来推断,应该是里应外合的一次抢 劫。换句话说,一中一日的两名警卫都有可能是内线。经过长期的背景调查,中日 警方基本达成共识,那名中国保安监守自盗的可能性最大:他的同伙取走了工艺品, 但因为不愿多一个人分赃,于是将他就地杀死。”山下雄治似乎有意停了下来。 “我还是看不出,这和诗诗的案子有什么关联……除了……江京美术馆和中西 医药研究所是一墙之隔。”关键听的有些不耐烦。 “我相信你还不知道,黄诗怡小姐,就是那位中方警卫的女儿。” 关键震惊了。诗诗为什么从来没有提起过? 五年前,诗诗的父亲死在美术展览馆;五年后,在美术展览馆隔壁一个研究所 做实验员的诗诗死在江医那个废弃的解剖楼里。这其中,有什么微妙的关联? “这么说来,你们觉得诗诗的死,和五年前那次陶瓷艺术品劫杀案之间有关联, 所以希望通过调查,一次破解两个案子。” “你果然很聪明,我想我们的合作……” “可是我还没答应呢!警方至今都没任何进展,我又能帮上什么忙呢?” 山下雄治双目炯炯地盯着关键:“是啊,说来有些话长,这是为什么我耐心地 等,终于发现这个地方是我们交谈的最佳场所。” “难道你今天一直在跟踪我?!” “岂止今天,已经颇有几天了,我发现了你这些天的规律,不是在医院工作, 就是到这里来发呆……我没有嘲笑你的意思,相信我,我也失去过亲人…… “我到这里来的目的也不完全是为了跟踪你……五年前被杀的那位陶艺家,就 是我的父亲,山下雅广。”他朝北一指,“他老人家,就葬在这里的‘风节园’中。” -------- 梦远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