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夕洞、悬棺、血 天黑得远比游人的脚步快。 打起了手电,但黑暗并没有被驱走,反而越来越重,尤其这一路要穿过大片大 片的山林,一行人算是领悟了" 摸索" 和" 黑暗中前行" 的真谛。 乔乔虽然对林芒着恼,但她体力不支,一路来还多亏了他的扶持,总算没有拖 众人的后腿。孟思瑶频频环顾四周的黑暗,心里忽然有些怯了,倒不是对黑暗的恐 惧,而是对自己那份固执的反思。这片密林中,如果有庞大野兽怎么办?如果有坏 人怎么办? 林中不时地传来" 唏唏簌簌" 的声响,孟思瑶越来越心惊。她心头的不祥感越 来越重,几次想建议回头,但又不愿显得反复无常,更何况好奇心仍占了上风,于 是在忐忑中向前走着。 好在根据商小曼的估计,目前基本上是在往回,如果袁荃的猜测不错,看过那 个拾夕洞后再出山,并不需要经过太多的周折。 " 我感觉快到了。" 商小曼说。 " 都跟上来了吗?" 袁荃叫了一声。 " 稍等一下,我们这就赶上来,乔乔身体好像不是很舒服。" 不远处传来林芒 的声音。 孟思瑶歉疚之心更重了,叫道:" 乔乔,你要紧吗?" " 还好啦,臭瑶瑶,你早点儿心疼我该多好?" 乔乔趁势带着怨气撒娇。 走在最前面的刘毓舟说:" 大家特别要小心,前面是个比较陡的斜坡,要格外 注意落脚点,多利用石缝里的藤,很结实的。再往上,离悬崖越近,更要留神,我 怀疑那洞就在悬崖附近。" 这段山在夜里登起来格外艰难,让人尤其怀念白天。好在已走出了厚重的植被, 可以借些天光,视野也多少开阔些。 " 我好像看到了一个洞口!" 刘毓舟激动地叫了起来。 孟思瑶这才放了心,总算这番苦没有白吃,一旦众人看到了神秘的悬棺,一定 会原谅自己的固执。她抬头看去,难怪在远处无法看到山洞口,原来是密密麻麻的 垂藤长蔓上上下下裹住了洞口,要不是一道彻天通地的亮光一闪,照亮了崖间,即 使近在眼前,也辨认不出呢。 这道光,为何如此闪亮? 一阵隆隆的雷声滚滚而至,接着" 啪" 的一声炸响。 雨瓢泼而下! 孟思瑶怔住了,不祥之感顿时揪住了她的心。 和同行的所有人一样,她想起了那个老头,那个在阳光下穿着雨衣的老头。 他说的话没有错。他的预测甚至颠覆了气象预报。 他说的关于悬棺洞的一切呢?进了洞的人最终会伤心至死,会不会也同样准确? 她努力向上爬了几步,到了洞口,和已站在洞口的袁荃无语互视。两人多年密 友,都知道对方心思:洞里会不会真的有什么古怪名堂?刘毓舟撩开一缕垂藤,将 手电光投向洞内,光柱却似进了宇宙间的黑洞。 " 看来如果有悬棺,还在洞的深处。" 刘毓舟猜测着。 袁荃奇道:" 这里和其它的崖边悬棺洞不同,好像那些悬棺都不是深藏起来的。 " 商小曼和常婉也爬了上来,五个人如落汤鸡般站在雨中。 " 真的要进去吗?" 商小曼问道。看来她越来越相信那穿雨衣老头的话。 " 但我还是想不明白,除了有怪兽或是坏人,一个有悬棺的山洞还会有什么可 怕。" 孟思瑶知道如果今晚看不到悬棺,会一辈子不安心。 袁荃问刘毓舟:" 那根棒子你带在身边了吗?" 刘毓舟会意,点头说:" 带了。我找人改装过,基本上可以当警棍用,对付个 把人或者一般野兽应该都没问题。" 孟思瑶心想:" 毕竟袁荃是我最贴心的朋友,凡事总依着我。" 这些日来渐渐 加重的烦恼,感情的无着、公司的隐患,在一瞬间似乎都消失了。她于是笑着说: " 那我们还傻站在这里干什么,至少可以进去躲躲雨。" 竟晃着手电,拨开几乎是 密不透风的藤蔓,率先进了洞。 " 小心点儿!" 袁荃随后跟上。 那山洞很宽敞,地势也还算平坦,只是脚下水声一片。孟思瑶小心地试探着地 面的水深,向洞内走了没几米,似乎是淌进了一个水塘。 " 嘱咐后面的人,如果要往洞深处走,又不想让登山靴或旅游鞋湿透,最好脱 了鞋,水深大概要到膝盖左右,水底是卵石,不扎脚。水倒是很清,和一般的山泉 差不多," 她俯身掬了一捧水入口," 也很好喝,甜滋滋的,标准的天然矿泉水。 " 袁荃和刘毓舟用手电在洞内交错着照明,只见洞壁间奇石怪柱突兀,寻常的岩 洞构造。 " 哇!" 传来孟思瑶兴奋的惊叹声,却没见到她的影子。 两个人连忙" 哗啦哗啦" 地淌水过去,转过一道石壁,只见孟思瑶赤足伫立在 水中仰望。两人也抬头看去,不约而同地叫出声来! 头顶处豁然开阔,手电光强劲,可见洞顶离地面数十米,洞顶之宽,也至少有 二十米。三具悬棺自洞顶垂下,其中两具棺体较大,垂得离地面稍近,典型的船棺 形;另一具略小的棺材是标准的长方形,棺体乌黑,吊得很高,离洞顶大概在十米 之内。 再仔细看,那两具较大的船棺,其实是挂在从两边洞壁横生出来的两条石梁上, 而那具挂得最高的棺材,是由洞顶以一条粗索直接垂下,至于那粗索是铁制还是其 他材料,昏暗之中辨识不清。 兴奋中,孟思瑶又有些心惊:这悬棺的景象,竟也似曾相识。 洞口传来商小曼和常婉的叫声:" 里面有好东西吗?" 袁荃难掩兴奋之情,回应道:" 没什么好看的,就是几具吊在山洞顶的棺材而 已,不值得劳动你们几位大驾来看。" 她深深了解这几个好朋友的性子,以退为进 永远是上策。 " 别骗我们,你们半天不肯出来,一定很有趣!" 商小曼显然中计了。果然, 淌水声又响了起来。 " 乔乔和那姓林的小子到底进不进来?" 袁荃问着因乍见悬棺而瞠目结舌的商 小曼和常婉。 惊叹了好一阵,常婉才说:" 甭提了,两个人黏糊着呢。乔乔还是不敢进来, 但姓林的眼睛一直没离开洞口,说乔乔可以在外面等着,他非常想进来。" 商小曼冷笑一声说:" 醉翁之意不在酒,我倒是看他一双眼睛一直没离开瑶瑶。 我说瑶瑶,你们当年是不是断彻底了?" 孟思瑶道:" 当然,' 三不通' 政策,不通信不通话不通航见面,算不算彻底? 就差没有斩草除根了。" 众人都笑起来。 " 看来有些男生就是比较贱,非得你和他说白白了,他才知道珍惜。小刘,你 不用对号入座。" 商小曼忿忿不平。 刘毓舟本想反驳的,听到洞口方向的水声响起来,袁荃又在暗暗捏他,就没再 多说。 " 乔乔,你最终还是进来了!该得大奖!" 袁荃笑道。 乔乔惊奇地看着三具悬棺,由衷叹着:" 啊呀,还真的蛮值的!" 她仔细用手 电照着那较小的棺材:" 这个挂得可真够高!" 她忽然觉得有一滴水从棺材上落下,正滴在她的鼻尖。从这样阴湿的山洞顶落 下一滴水不是什么奇怪的事,乔乔并没有在意。 又一滴水落下,落在了她的额头。 她觉得有些异样,那似乎不是一般的水,有些粘稠。她用手指蘸了一下额头上 的液体,借着手电光看去:一点鲜红! 她又摸了一把鼻尖,再看手心:一抹鲜红! 她惊声尖叫,手电筒落在脚下的水中。 " 血,血……" " 怎么了?乔乔,你哪里碰伤了么?" 孟思瑶问道。 " 不是,是血,从棺材上落下来的。" 几道手电光一起照向那挂得最高的棺材,果然,黑色的棺材外侧似乎有一道印 渍。 袁荃的手电光顺着那道印渍向上摸去,想寻找起源,见那液体似是从棺盖流下 来,再往上,隐约可见那粗索上似乎也有" 血印" 。 再往上,天哪! 只见" 血印" 自粗索和洞顶相接的一个粗大铁扣处向一处洞壁延伸下去,初时 只是一道印迹,到了离地面约二十米处,却" 流" 成了从上到下四个暗红的行草大 字。 伤心至死 " 血印" 从" 死" 字的最后一笔继续向下走,直到离地面约三米处的石壁鼻状 突起," 血滴" 间或落下,打在洞角一方小池面上,仔细倾听,有" 卜" 的一响。 是的,走过去就可以看清,那不过一米见方的小池,位置比地面高出半米左右, 是个不折不扣的" 血池" 。凑过去闻闻,一股腥味儿。 孟思瑶颤抖着将左手伸进那" 血池" ,再抽出来看,是一只" 血手" ! 就在她抽出手的一刹那,血池一阵剧烈地颤动,一道黑影从池中一跃而出,绕 在了孟思瑶持着电筒的右手腕上。孟思瑶惊叫着甩手,那是一条拇指粗细的水蛇, 很快脱离了她的手腕,钻入了众人脚下的水塘中。 尖叫声此起彼伏,也不知是因为血池、血手,还是因为那条入水的小蛇。最后, 还是林芒浑厚的声音压住了一片混乱:" 大家不要乱,不要害怕,水蛇多半无毒, 既然没咬瑶瑶,也不会咬你们。总之这里不能久留,一起慢慢往洞外走,尽量保持 镇静。" " 瑶瑶,乔乔,你们手上真的是血吗?" 袁荃问。 " 是有股子腥味儿,而且粘粘的,但我不敢尝。" 孟思瑶浑身还在打抖。 " 千万别尝," 乔乔回过身,她虽然害怕,还是从包里取出一个小药瓶,将里 面清空了,抓着孟思瑶的手,收集了一些血水," 我拿回去,找人化验一下,看是 什么组成。" 众人摸到了洞口,总算一路无事。迫不及待地冲出洞,雨还是狂下不止,电闪 雷鸣不绝,众人只好又缩进了洞。 " 怎么办?是等到雨停,还是现在就下山?" 商小曼有些发愁。她不说众人也 明白,如果在这里多耽搁,谁也说不清洞里还有什么名堂;但如果现在就下山,雨 大路滑,势必很艰难。 乔乔说:" 我是不敢在这个洞里再多呆了,哪怕先离开这里,找个别的地方躲 雨也好,何况,这里地势比较高,风太大,我觉得好冷。" " 好吧,那就赶快下山吧。如果能找到更好的地方躲雨最好。" 袁荃率先蹲下 身子,沿石坡下山,随即叫道:" 大家一定要格外小心,石面相当滑,但我们也没 有别的路可走,只好一点点蹭下去,千万不能失足。" " 真是不该来看这个破洞的。" 乔乔埋怨道。 " 现在说这个也没多大用处,回来让瑶瑶和小荃请客就是了。" 常婉说着,跟 着商小曼的后面往下蹭去。 孟思瑶发愁地看着这漫天风雨,有些内疚,楚楚可怜地对乔乔说:" 都是我不 好,你不要怪我了,下山后一定请你吃饭。" 乔乔笑了笑说:" 知错就改,还是好孩子。傻瓜,腿是长在我身上,也是我不 好,说不想来,还是跟来了,怎么会怪你?" 又含嗔看了一眼林芒。 林芒也带了抱歉说:" 好乔乔,我也知错了,反正回上海后,我天天可以请你 吃饭……还可以烧饭给你吃。" 孟思瑶觉得肉麻的部分马上就要开始了,还是回避为妙,连忙掉头下山。 那段斜坡虽然较为陡峭,但众人小心翼翼,还是一个个都顺利下来了。接下来 是段狭窄山路,因为一番大雨而变得泥泞不堪,好在众人上山时已走过这段路,山 势只是缓缓向下,不需要像刚才下那段斜坡般手足并用。 总算没有被困在山上。孟思瑶想着,自己是不是真的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呢? 那神秘老头的话会不会都是真的?如果那可怕的预言兑现,自己难道能一个道歉就 万事大吉吗? 荒唐想法,瑶瑶啊瑶瑶,你可不能陷到这种无聊的理论中去。 她这样在黑暗中边走边想,忽听袁荃问:" 都跟上了吗?" 雨下一阵停一阵。由于这段路没有太多险阻,林芒赶到前面,一边走,一边和 刘毓舟谈一些业务上的事情,此时他打起手电,回头张望,忽然发狂似地叫了一声 :" 乔乔!乔乔不见了!" 往回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