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风潜入夜 刘毓舟执意送孟思瑶回家,他的住所离昭阳湖也不远,不会太麻烦。 车子一开走,孟思瑶就觉出一丝异样。 这种感觉,已经有过几次,那晚和钟霖润夜间散步,第六感曾准确地发现暗中 窥视的眼睛。 她取出钥匙开门,门前的灯昏暗,钥匙几次没能插进锁眼,她觉得脊背被窥视 的眼光盯得发凉,猛然转身,视野内并无一人。 她的视线穿不透黑暗。 是不是自己神经质了? 门终于被打开,孟思瑶飞快地闪身进楼,将大门的三重保险都上好,开灯上楼。 打开小窗,窗外黑洞洞,那双眼睛有没有移到这面来? 小猫Linda"嗖" 地窜上窗台,和主人一起盯着黑暗,意味深长地叫了一声。 "Linda,告诉姐姐,你有没有看见人?" Linda 仿佛听懂了,又对着黑暗看了片刻,叫了一声,似乎失去了兴趣,转身 跳下了窗台。她知道主人要熄灯睡觉了,便下楼去玩。 打开电脑,孟思瑶想起还不曾谢过那两个给自己提建议的好心人。 妖妖:谢谢你,多亏了你的建议,我去了朋友的家乡,拜访了她的墓园,有很 大的收获。 黄药师:谢天谢地,你回来了! 妖妖:怎么了?好像如释重负? 黄药师:不知道为什么,好几天没听到你的消息,感觉你有危险。 妖妖:是很玄,你既然是黄药师,居然也有" 不知道" 的时候。 黄药师:我是央视版的。 妖妖:如果连你也说不清,那就太奇怪了,为什么会有危险的感觉?你在哪里? 黄药师:应该是离你很远的地方。 妖妖:桃花岛? 黄药师:比那还远。 妖妖:你不想说没关系,即便不知道,我也会睡得着觉。 黄药师:真的吗? 妖妖:sigh,如果她不来的话。 妖妖:我觉得和她沟通过了,在墓园里,甚至听到了她的哭声,希望她能放过 我。 黄药师:至少她不再给你发QQ了。 (孟思瑶看了一眼好友列表上乔乔的名字,松了口气。) 妖妖:是的,没有再发,我相信对她的去世有了进一步的了解,她应该会放过 我了。 黄药师:如果真的这样就好。该上班了。88(白白)。 妖妖:上夜班? 黄药师:不,这里阳光明媚。 那黄药师说完,立刻下线了。孟思瑶对那句" 阳光明媚" 想了一会儿:莫非他 人在海外?这个人可真是神秘兮兮,似乎很注重自己的隐私,也尊重我的隐私,从 不多问。 她又给" 资深癞蛤蟆" 留了言,再次谢谢他的建议,只是没说自己在教堂的所 见所闻。 教堂中发生的一切,莫非又是幻觉?或者真的是乔乔的魂灵? 为什么从未见过袁荃的幻影?根据自己的分析和刘毓舟的暗示,袁荃生前对乔 乔的死有怀疑,甚至怀疑自己,才会在临死前送来那张新裳谷的照片。还有那水晶 球,不但是一种对未来的预示,会不会也是一种寓意?水晶是透明的,袁荃希望我 的心如水晶般纤尘不染、晶莹剔透?是的,这正是袁荃的心思。 临睡前,孟思瑶想到楼外黑暗中那双眼睛,便关紧了小窗。窗户或许能挡住黑 暗中的目光,但她要和另一种恐惧搏斗。 对封闭空间的惧怕,在她关上窗的一刻起,就如潮水般涌来。 她也说不清,是从什么时候起,开始害怕一个人困守在屋中。以前,有妈妈陪 伴,有宿舍的室友同屋。她长大了,需要独自面对生活的时候,她要靠医生的帮助 才逐渐消除心理的障碍。而这些天,她心理上的弱点仿佛得到了" 总动员" ,幽闭 恐惧症首当其冲。 有时她想,这样活着其实很没有味道。 也许,真的到了该再去见心理医生的时候。 每次关窗睡觉,几乎都会做恶梦。 梦中,是死一般的沉默,无色、无声,但刹那间,她置身于一片火海!她想叫, 却被烟呛得叫不出声,她只能在心里喊:让我出去!让我出去!但她偏偏无路可走。 出去就更安全吗?外面有窥视的眼睛,还有跟踪的脚步,踏在湖边的幽径上。 那一片火海,不正是对自我的桎梏?由恐惧和自责化成的火,无情燃烧。 湖边来的风,湿湿的,立刻将熊熊大火吹灭。还是应该打开窗。 风湿湿的,真的是湖边吹来的风。 孟思瑶登时醒来,她想起,临睡前关上了窗,她不可能感觉到湿湿的风。 可她睁开眼,却一眼看见洞开的窗户。 还有黑暗中的一个人影! 乔乔,是你吗? 清冷的风让她迅速清醒,那个人影矮小,绝非乔乔婀娜的身姿,他动作轻而敏 捷,是个真人。 她的第一个反应是大叫一声,宣泄满腔的惊惧,但她诧异地发现,自己居然超 乎寻常地镇静,不但口中没有发出一丝声响,而且如熟睡般一动不动。或许是近日 来屡受惊吓的经历,反能更理智地应付异常的情景;或许只是一种麻木,甚至一种 自暴自弃。 或许,是惊吓过度,已经不知道如何宣泄,也不知道宣泄是否能帮助自己摆脱 险境。 尖叫、挣扎?也许换来的是灭口。 闯入者完全可以在自己的熟睡中下杀手,他并没有这样做,说明害命绝非此行 的目的。但他为什么不用迷药?晚报上常常登出劫匪用迷药作案的事,莫非来人并 非专业的案犯?可是他身手很灵活,居然在自己毫不知情下闯入紧闭的窗户,又全 然不像刚出道的新手。他到底要干什么? 她决定继续这样躺着不动,观察来人的行止。 一道亮光突然闪了一下,孟思瑶忙闭上眼,确定亮光并非照向自己,才又慢慢 睁开眼。原来那黑影打开了手电,而此刻的手电光正照在书桌的一个抽屉里。 他在翻找什么?钱?银行卡?支票? 钱包在枕头下,主要的钱财都在里面。 她的眼睛更适应了黑暗,黑影还是黑影,黑衣黑裤、黑巾头套,像武打电影里 的飞贼。 来人将所有的抽屉翻遍后,又移向梳妆台,还是拉开抽屉翻找。 钱?首饰? 他似乎没有找到想要的东西,双肩耷拉着,似乎很沮丧。他又走到书桌前,开 始翻桌上的一摞文案稿、企划书和平面设计稿。莫非是和公司相关的?竞争方派来 的" 探子" ,经济盗窃?吸取教训,再也不带公司" 机密" 回家了。不对,如果真 是那样,他第一个就会去翻那些文件,不会先翻抽屉。 那人对经济盗窃显然也没有兴趣,很快离开了书桌。 他向孟思瑶的床走来。 孟思瑶下意识地摒住了呼吸,摒住呼吸会引起来人的警惕和怀疑。 她又开始均匀地呼吸,那种又轻又悠长的呼吸,完全是一个熟睡中的女子。 那人停在床前,孟思瑶想,哪怕能看见他的眼神也好,如果是疯狂的、兽性的, 就一定要主动出击反抗。 可是她不能睁眼。 但她能感觉,那人俯下了身,接着,她觉得枕头下有微微蠕动的感觉,一定是 那人的手。枕下是钱包和手机,那人一定有经验,知道女孩子睡觉时,要紧的东西 会放在枕下。 手抽了回去,相信不会是空着手。奇怪的是,片刻后,枕下又是一下蠕动,那 人似乎又将东西放了回去。 但他还是没走开。孟思瑶在均匀地呼吸中微微开启一线眼帘,他木立着,似乎 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她合上那一线,反复问自己:他到底要什么? 忽然,她感觉两根冰凉的手指抚在了她光洁的脸上,确切说,那是戴着手套的 手指,手套似乎是真丝或锦纶类织品,细薄贴身的那种。他这是要干什么?! 她保持了很久的镇静在松动,不知什么时候会崩溃,恐慌像那个黑影,盘踞在 她的身上。 镇定,瑶瑶,你别无选择。根据他刚才的行动看,这人应该是属于细心型的歹 徒。细心的歹徒目的性很强,不愿暴露,所以不会临时改变主意。他摸我的脸,当 然是受雄性激素的指使,从生理上完全可以理解,只要他的本意并非是伤人,我应 该是安全的,而此刻反抗,就是打草惊蛇。细心的歹徒对本身的安危格外看重,一 定带着凶器,我的反抗只会引起灭口的发生。 于是,孟思瑶恢复了镇静,沉沉" 酣睡" 着。 果然,那人只是极轻地摸了孟思瑶的脸,随即掣回了手,离开了床前。从地板 的轻微声响可以判断出,他径直走向小窗。 孟思瑶又微微睁开眼,只见那黑影手撑窗沿,向上一跃,上了窗台,钻出窗户, 又从外面将两扇小窗关上,这一系列动作一气呵成,转眼间就利索完成。又听轻微 的" 笃" 的一响,已起身的孟思瑶惊讶地发现,两扇窗合并处的插销竟自动插上了。 他是人是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