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减八 第二天,网上关于大理翻车事件的报导出现了新的突破:《大理翻车事故已发 现尸体71具,幸存一人》。 有了幸存者,总是件好事。 不久,幸存者的照片上了网,一名中年男子,重伤的痕迹遍布全身,惨不忍睹。 到下午快下班时,网上一篇《新大众晚报》的综合报道被争相转贴传递,细数翻车 事件发生的真相。 幸存者开口,大理翻车事故人为造成 田鑫源是名年富力强的交通建筑工程专家,此刻,他本应该在办公室里审定施 工方案,但一场突来横祸,使他几乎丧失了一切。 他就是大理翻车事故的唯一幸存者,也是翻车事件存留下来的唯一目击者。 此刻的田鑫源,头上缠满了纱布,勉强露出布满血丝的双眼和皲裂的嘴唇。他 的左腿需要截肢,全身有十处以上的骨骼折损,肝脏和脾脏也都有不同程度的震伤。 " 我昨天就向车队和公司领导,以及公安部门汇报过了,当时司机老邱师傅一 定是遇见了让他不知道怎么应付的情况,他只来得及对我说:' 不好,那个女的要 抢我方向盘,没人能挡得住!' 然后,我们调度室的扬声器里就传来一片混乱的声 音,最后是一声巨响。调度室里几个人的脸色,都变得很苍白,心里想:完了,这 明明是爆炸的声音。" 在巴士坠毁爆炸前和618 号车司机通话的调度靳海回忆着事 发时的感觉。 这恰恰呼应了田鑫源对当时车上情形的描述。当田工的情况稍稍稳定后,他向 部分新闻机构谈了事发的细节。 田鑫源和一批交通建筑工程设计院的同事这次来到大理,是参加交通部于十月 二十四日至二十六日主办的研讨会,会议的最后一天,主办者组织与会人员至虎跳 峡水电站参观考察,向滇池旅游集团包了三辆大巴士,田鑫源和武汉来的大部分同 事就在第三辆车上。 " 那是一段盘山公路,路况也一般,外面风景还不错,车上很多人都互相熟识, 大家说说笑笑。这时候,我们单位的小夏(化名)突然从前排座位上跳了起来。" 田工回忆到这个情形时,声音仿佛还带着惊讶。 那名叫小夏的年轻女工程师一边向驾驶位跑,一边大叫" 停车" 、" 停车" 、 " 掉头" 、" 掉头" 。小夏所在科室的主任大声喝止,小夏转过身,满面泪痕地对 主任说:" 相信我,帮我劝劝司机师傅,一定要停一下车,这关系到好多人的生死 存亡。" 田鑫源回忆说,小夏的脸色很诚恳:" 可是司机也有他的难处,当时车开在盘 山路上,这么大一辆车,路边停车几乎是不可能的,停在路上就更危险了,掉头更 是不现实。司机很讲道理,对小夏说:' 等到下一个路边停车点就停下,不远了。 '" 不料小夏忽然猛冲向司机,司机座和乘客之间只有一道护栏,小夏很快爬过护 栏,去抢司机的方向盘。司机没有料到小夏会向自己扑过来,在慌乱中,巴士东倒 西歪。有几名乘客上前制止小夏,但为时已晚,扭打过程中,方向盘完全失去了控 制,巴士驶离了公路,滚下山坡。 " 我记得车厢里一片尖叫声,我用手臂紧紧护住头,车子忽然被什么巨大的东 西一绊,大概是山石吧,我可能正好坐在震动点最有效的位置,所以被猛地弹出了 车窗外,对我来说,大概是不幸中的万幸,因为随后就发生了爆炸。" 田工的眼里 饱含泪水。 对于同事小夏为什么会有异常的行为,田工说得很宽容,一点没有责备她的意 思:" 她在设计院工作了三四年,是个很有上进心的青年工程师,本来应该是前途 无量的。不过,我也注意到,最近这两个月来她好像情绪不大稳定。她本来就比较 年轻气盛,有脾气就会发出来,所以很多同事都注意到了。现在想想,并不是一点 征兆都没有。" 可惜,悲剧已经酿成。但愿我们能牢记血的教训,预防这类悲剧再次发生。 本报记者顾向东 看完后很久,孟思瑶仍陷在沉思里。十四个去新裳谷的人中,已死去了八位, 这个趋势似乎没有丝毫停止的迹象,看来会一直到十四个人全部丧生,划上悲惨而 完整的句号。商小曼为什么会有如此疯狂的举动?完全不像她做的事呀?她本来和 我通手机,好像一切正常,直到她说看到了什么以后,就不再和我说话,转而去制 止司机,甚至到了抢方向盘的地步。 她看到了什么?只怕,再也没有人会知道。 电话铃突然响起来,将孟思瑶一吓。 " 婉儿?你这个坏丫头,总算给我回电话了,知道我为你多担心吗?" 孟思瑶 舒了口气,是常婉。 常婉叹了口气:" 我刚出差回来,最近我们销售这头不是很景气,压力好大。 再说,上回我不是给你留过言?但我随后又出差了。" 接着,两人不约而同地说:" 小曼她……" 常婉说:" 刚在网上看到所谓' 真相' ,我怕得不行。非得和你说说话,才会 感觉好一点。" " 不但可怕,而且太离奇了," 孟思瑶还是不大敢相信刚才读到的,假新闻和 夸张其实的新闻实在太多," 我都不知道是不是该相信那个综合报道。" " 但不管怎么说,小曼还是遇难了,不是吗?" 常婉一定哭起来了,孟思瑶可 以听见鼻子吸动的声音。 " 乖婉儿,你不要哭啊,我哭得眼泪都快干了,你这样,让我又想哭了。" 孟 思瑶的眼睛真的又开始湿润。 " 好了,我不哭。不哭又能怎么样呢?我到现在身边连个能安慰我的帅哥都没 有。" " 瞧你的出息!你最近还好吗?没有什么奇怪的事发生吧?" 孟思瑶觉得好像 很久没和常婉交流了,这段时间里,诡异的事频频在自己身边发生,似乎预示着更 大的祸事。 " 我……还好啊。" 常婉的话里似乎带着迟疑。 孟思瑶立刻问道:" 怎么了,婉儿,到底出了什么事?你一定要告诉我。" " 没有,没有,真的没有什么。你这个瑶瑶,怎么这么敏感……其实你可以猜 到的,我在想,下一个会是谁?" 常婉终于说出了真实的想法。 " 婉儿,你怎么也这么乱想?" 孟思瑶觉得自己的抗议苍白到了极点。 " 你不要再自欺欺人了,孟思瑶!" 孟思瑶被深深刺痛了,她握着电话,半天说不出一个字,脑中闪过无数个场景, 她终于理解了,轻轻地问:" 婉儿,你是不是也恨我,恨我那天执意要进拾夕洞? " 常婉也沉默了很久,才带了哀求的声音说:" 瑶瑶,对不起,对不起,我没控 制住,我不知道,不知道该恨谁,更不知道该怎么办,我怕,我真的好怕……" 电 话那端又传来了嘤嘤的哭声。 " 婉儿,其实,我不怪你,我要换成你,也会这么想……你如果真的怕,要不 要晚上到我那里,和我一起住……" " 不要,不要," 常婉打断道,回绝得干脆无比。" 瑶瑶,你也不用多想,我 是需要安慰,也需要自己冷静一下。" 放下电话,孟思瑶又像入了定一般,慢慢咀嚼着一个苦果。一次错误的决定, 一次欠缺理性的坚持,年轻的生命一个个走到终点,而自己,不但要面对死亡的威 胁,还要承受众叛亲离的痛苦,那几个好朋友中,还有哪个不恨我? 她有种感觉,生不如死。 目光还呆呆地停留在网上那篇报道上,下一篇报道为谁而写? 忽然,铃声又响起来,她希望是常婉再打来,告诉她:" 瑶瑶,刚才是我乱想 一气,不怪你,一切都是不幸的巧合,咱们还是最好的朋友。我们晚上一起吃饭。" 可是,传来的却是她并不喜欢的一个声音。 " 你在看的,是不是我在看的?" 郭子放故作深沉。 " 你难道就这样发稿的?语法狗屁不通。" 孟思瑶没有心情和他周旋。 " 你看到那篇综合报道没有?你一定看了,对不对?你快下班吧,回家来,我 有礼物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