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强奸的男人 我刚回到家门口,手机突然响了,一个绰号叫狮王的小子在电话里说,目标出 现了。他让我尽快赶过去,要不,不定又得等到什么时候。 我收了电话,还没转身,老妈正好从屋里出来。她好长时间没看到我了,拉着 我的手想说些什么,我歉疚地笑笑,说:“冬儿打电话来,约我晚上看电影。” 老妈立刻松了手,一迭声地道:“快去快去,别让冬儿等着急了。” 冬儿是我女朋友,我们准备明年五一结婚。她是我的挡箭牌,队里有任务,经 常三五天不归家,我怕我妈惦记我,常骗她说在冬儿那里。这一招百试不爽,老妈 喜欢这个咱们家未来的媳妇,生怕我工作忙冷淡了她,所以,她巴不得我能有时间 陪女朋友。 我下楼的时候心里挺内疚的,便想办完这件案子,一定请假在家多休息休息。 这样的情节你们觉得眼熟吧,电影电视里常演,所以我身上发生这样的事,你 们肯定不会觉得奇怪。我们干警察的,注定这辈子劳碌命。 我要去的地方是暗号酒吧。 狮王是酒吧的酒保,人如其名,一头金黄色的卷毛罩在脑袋上,远远瞅着真跟 头狮子似的。我来暗号酒吧三次,都一无所获,后来我就琢磨从哪里打开缺口。暗 号酒吧里面,看着跟别的酒吧没什么不同,白天时生意不是太好,到了晚上,就差 不多人满为患了。来这里消费的什么人都有,个个外表看去仪表堂堂,除了一对对 情侣或者嫖客野鸡,我瞅谁都像同性恋者,但对谁都不敢确定。与陌生人搭讪那是 影视剧里编出来骗人的把戏,在这里,每个人的警惕性都很高,除非对方也没抱好 心思,否则你往谁跟前凑,谁都有可能唾你一脸唾沫。 我是暗号酒吧里不多的几个孤独者,其它几个独坐酒吧一隅的人看上去都那么 与众不同,我想,我一个人坐在吧台前抱着杯廉价啤酒喝的样子一定也很酷。但我 是来查案的,就算摆酷也不该选择这样的地方。传说这里是海城同性恋者出没最多 的地方,我身处其中,却没办法揪出一个来。 我总不能逮谁都问你是不是同性恋吧。 后来,我注意到了吧台后面的狮王。狮王是调酒师,二十五六岁的大小伙子, 耳朵上戴两只金属耳环。戴耳环也不老实戴,两只全戴左耳朵上。我跟他搭上话后, 他说他姓左,所以耳环才戴左耳朵上。瞧瞧这理由,现在的年轻人,你不能用常规 的逻辑去看待他。 我挑中了狮王,因为他在这里工作,肯定熟悉酒吧里的常客,如果这里真有同 性恋者,他不会不知道。但怎样把这小子拿下也是个问题,在酒吧里混的,都不是 凡人,他们就像蛇,你不拿住他们七寸,他们不会跟你说实话。 我最后一次在酒吧里呆到很晚,直到酒吧打烊。然后,我跟踪了狮王。 很小的时候我就听说过“欲亲母畜,先近其犊”的说法,没想到我会把这一招 用在寻找同性恋者这件事上。 我的运气不错,只一次,我便抓住了狮王的把柄。 原来这家伙是个小偷,那天半道上经过一座公厕,他进去完事出来,便钻到公 厕边上的一片小树林里。又过了一会儿,一个骑车下夜班的小青年把车停在公厕边, 车也不锁便往公厕里钻,看样子憋得够呛。这时候,狮王以百米冲刺的速度从小树 林里钻出来,跑到公厕边,毫不客气地骑上小青年的自行车,扬长而去。 这家伙骑车的速度很快,我开车追了他将近十分钟,才在一条小街上追上他。 我的车身蹭了他一下,他连人带车都摔倒在路边。起来后,这小子嘴里骂骂咧咧地 说脏话,我下车扭住他的胳膊,把他整个人都按倒在我的车前盖上。 我给了狮王两条路,要么送他去派出所,要么向我提供情报。这小子很识事务, 根本没有多想,便选择了后者。这样,他就成了我在暗号酒吧的眼线。 我取出最近死在估衣巷那死者的照片,狮王一眼就认出他是酒吧的常客。 “这不骆老板吗,有钱人也犯事?我说他怎么好长时间没到酒吧来呢,你们现 在已经通辑他了吧。”狮王说。 死者叫骆春生,生前是一家酒店的老板,做生意这么多年,赚了不少钱。他是 个性格内向的人,除了每天在酒店里打理,很少外出应酬,也基本上没什么嗜好。 死者的妻子向我们反映,他惟一的喜好就是隔上几天就出去泡一次吧,至于去哪家 酒吧,她却说不上来。由此我判断骆春生与妻子的感情应该不会太好,如果她能对 丈夫多关心一点,这样简单的问题她不会不知道。后来通过调查,发现骆春元的妻 子才是酒店真正的老板,骆春元实际上只是替她在打工。骆春元的妻子颇有些来头, 父亲是市府要员,几个哥哥也都身居高位,她自己,也在一家清闲且油水颇多的机 关单位挂职。开酒店需要关系,这些都由她出面应酬,骆春元只负责酒店日常管理 工作。 我们跟骆春元的妻子问起她与骆春元的生活情况,她坦言与骆春元分床而睡已 有多年。我们问及原委,她先是说各人工作都忙,接着便坦言骆春元的生理上出现 了点问题,虽经多方治疗,但这些年,均无效果。 按照侦破学的路数,我们对骆春元的妻子进行了调查,她很快就被排除了嫌疑。 案发当天,她在自家的酒店里招待工商税务的一帮领导,然后开车送几位局长回家, 与最后一位局长分开已经是零晨一点。她根本不具备作案时间。 骆春元的妻子对我们的调查非常配合,态度也很友善。这个把自己打扮得跟一 个花瓶似的女人一副通情达理的样子,与我们接触举止大方,谈吐得体,一瞅就是 见过大场面,擅长应酬的人。但我怎么看,怎么觉得她像一朵交际残花。 后来,我们在骆春元的房间中取证,从抽屉里找到了两只一次性打火机,打火 机上印着暗号酒吧的字样。 以上种种情况,基本上可以确认骆春元是名同性恋者,他常去暗号酒吧,只有 一个可能,就是在那里,幽会他的“情人”。 我很快就知道他的“情人”是谁了。 “骆老板每次到酒吧来,都和一个叫小宇的人呆在一起。小宇说他在一家发廊 做美发师,自己打扮得不男不女,看着就像同性恋。” 海城到底有多少家美容院谁也说不清楚,队里的同志排查了一个星期,结果一 无所获。小宇可能是化名,他也许并不是真的在哪家美容院工作。现在找到他惟一 的希望,就是他能在酒吧里主动出现。 小宇并没有让我失望,也许他还不知道骆春元的死讯,仅仅过了不到两星期时 间,狮王便给我打来了电话。我当然不能错过这样的机会。 我驱车赶去暗号酒吧。 酒吧里照例是人满为患,我在吧台前要了瓶啤酒,给我开酒的狮王面无表情, 一只手向着右侧指了指。我顺着他指的方向,一眼就认出了坐在不远处的小宇。小 宇的模样狮王向我描述过,眉清目秀,身材匀称,穿着新潮,举手投足优雅得体, 一看就是那种生活富裕,受过高等教育的人。狮王向我描述时表现出些酸不啦叽的 嫉妒,他最后说:“但那小子我怎么瞅怎么觉得身上有种妖气。” 狮王的感觉很正确,那小子肯定是个同性恋者。 现在,我朝着名叫小宇的人走去了。跟小宇同桌的是一个中年人,虽然穿着考 究的休闲衫,但头发梳得油光光的,举手投足间,有种居高临下的傲气。由此,我 断定他在生活里一定是个有些来头的人。 他们俩人此刻都正襟端坐,但我在走近他们的时候,还是看到那中年人的一根 手指,在小宇搭在桌上的手上来回游动。 到了跟前,我毫不客气地坐到小宇的边上,不说话,只盯着那中年人看。那中 年人目光中颇有些凌厉的气势。但我不惧,不管这中年人有多大的来头,但在这里, 他永远不敢显山露水。今夜,他将是一个隐形的人。 果然,那些凌厉的气势渐渐消散,对方的目光开始游移不定。我又取出证件, 轻轻推到了他的面前。 “警察办案。如果你不想惹什么麻烦,最好赶快离开。”我说。 中年人毫不犹豫,起身便走。边上的小宇也站起来,却被我伸手拉住。我旋即 便松了手,心里想到他是个同性恋者,我不一定非得鄙视他,但却不想跟他有任何 的肌肤接触。 “我专程为你而来,你以为你能走得了吗?” 这个眉清目秀的小子满脸慌张,没有了适才的优雅。他站在我边上,走也不是 留也不是,急得眼泪都要掉下来。 “大哥,我没做什么犯法的事,你是不是找错人了。”他说。 原来同性恋者跟街边的混混说话也没什么分别,这样的话我一年里要听无数次。 我摆摆手,示意他坐下。他再怔了怔,这才不情不愿地坐到我身边,但身子却离得 我很远。 “你放心,你既然没做犯法的事,我就不会抓你。我找你只是想向你了解点情 况,你最好老老实实跟我把知道的都说了,否则,我就只好带你换个地方谈了。” “大哥你放心,只要我知道的,我一定全告诉你。”小宇稍稍镇定了些。 我笑了笑,压低了声音说:“你一定认识一个叫骆春生的人吧?” 小宇立刻又开始慌张起来,他怔怔地盯着我,有些犹豫地说:“你不是警察。” 我又笑了笑:“那你说我是什么人?” “你是骆老板派来的。”他不待我回话,有些结巴地道,“刚才那人只是我一 个朋友,好久没见了,我们聊两句。我跟他真的没什么。” 我还想笑,但想想一个警察笑太多就没了威严,所以忍住了。我故意用不耐烦 的语气说:“你们争风吃醋的事我管不着,但我却知道,如果今天你不配合我,你 的麻烦肯定不会小。” 我从兜里取出案发当天在现场拍摄的照片,推到小宇的面前。小宇抱着照片仔 细看,接着双手剧烈地抖动,神色也变得愈发慌乱。 “这跟我没关系,我没杀人!”他大声道,“我真的没杀人!” 我皱眉,做个手势示意他小声些,别惊忧了边上的其它人:“如果是你杀了人, 我就不会用这种方式跟你说话了。现在,你知道了事情的严重性,你除了跟我说实 话,已经没了第二条路可走。” 小宇惊魂未定,斗大的汗珠不停地从脑门上渗出来。 “你和骆春元的关系我就不明说了,现在,我想先听听你七月十四号那天都干 了些什么。你一定要跟我详细地说,任何细节都不要落下。” “大哥,骆春元真不是我杀的,我要有杀人那本事,就不会等到今天了。”小 宇似乎是下定了某种决心,说话的语气变得坚定起来,“大哥,你一定要相信我, 骆春元不是我杀的,但他现在死了,我不知道有多开心。骆春元是个人渣,他们几 个都是人渣,是他们毁了我的一生,如果没有他们,我一定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小宇的话是我没想到的,我怔一下,接着说:“你不要怕,把你知道的情况全 部告诉我。我们不会放走一个坏人,也不会冤枉一个好人。” 小宇不住地点头,端起桌上的一杯酒,一饮而尽。那杯酒好像给了他力量,他 目光不再回避我的,压低声音但却斩钉截铁地道:“他们强奸了我!” “强奸?”我一时语塞,这个词让我觉得有些无所适从。 “他们强奸了我!”小宇重复了一遍,接着再重重地道,“骆春元他们一帮畜 牲强奸了我。” 你们瞧瞧,我办的是谋杀案,现在又跑出来件强奸案。 强奸案发生在一帮男人身上,你是不是觉得有点滑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