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章 一连三天的免费头杯咖啡招待,引来了上千的贪便宜的客人,其中也不乏因负 面新闻放弃1920的旧客。 他们来过之后,有90%都在一周内光顾第2 次,大部分还带来了新的客人。而 剩下的10%,他们成了1920的座上常客。 成了明音的专属歌迷。 而最最重要的是,自此明音上台演唱之后,关于1920的负面新闻突然就消失了, 那个幕后捣鬼的人似乎已经放过了它。 我仍然每天下午三点坐在1920看明音唱歌,幸亏老板给我预留座位,这里有时 会全场爆满。 一个月之后,1920下午三点之后和晚上八点之后的位子已经需要预定。 老板再也没有提过移民的事情,每天都笑得合不拢嘴。 四人乐队的工资也已经翻倍,不必再担心吃饭的问题,大家的热情空前高涨, 因为这两天还有唱片公司的经理人找上门来,虽然找的只是林明音,可是大伙都非 常非常的兴奋。 只除了一个人。 明音的笑容并不比当侍应的时候增加,她脸上最近总笼罩着一层淡淡的忧郁, 令那些伤感的情歌愈发像是从她心里唱出来的。 康柏,在我吩咐之下,变身为忠实粉丝,隔天带花来捧场。 可是,明音的眼睛大部分时候看不见他的存在。 也亏得康柏是个知情识趣的家伙,没有发什么牢骚,也没有什么进一步的动作, 只是摆出一副很享受的样子。 他有自己的一套理论:喜欢某样东西某个人,有时并不需要得到,只要远远观 望,见到它状态良好就可以了,有时保持距离也是保持倾慕的好方法。 我失笑:你几时对林小姐倾心了?怎么我不知道? 康柏挠挠头:“不知道,开始只觉得是个纯纯的美女,后来她对我爱理不理的, 我就越来越觉得她可爱了。我经常来听她唱歌,不为了收了林某人的钱,说真的, 她的歌声令我松弛,我喜欢这午后节目。” 都说男人是贱骨头,就算已经千肯万肯了,要想牢牢握在掌心里,还得摆出千 般姿态,欲擒故纵,信否? 一番摸索之下,康柏告诉我,林明音最喜欢天堂鸟。他说,她看见天堂鸟的时 候会笑得特别开心。 我伸伸舌头,最贵的,也真会挑。 于是康柏总是抱一束红红的小鸟过来,夏季了,一身皱皱的薄麻西装,从来不 打领带,总是坐在中间偏后的11号桌,静静地听明音唱歌。 本来光顾的顾客很大部分都是男的,为着林明音而来。 慢慢的,因为康柏的这一坐,女客也增加了不少。 他英俊的面孔,一言不发的装酷表情,每天一束最昂贵的红花,成了这附近的 一个传奇。 康柏这小子,最擅长抢主角的戏,要他保持低调,比杀了他更难受。 今天下午,我又准时来报到。 康柏昨天才来过,今天应该不会来。他的位子上坐了一个男客,我本来没有多 留意,只是台上的林明音的表情实在大异寻常,我才注意起来。 我只看到他背面,板寸头,宽宽的肩膀,身形有点熟悉。 明音的眼睛飘过来又飘过去,只是在那张桌子上打转。 我有些明白了,这个人,应该就是那个晚上遇到的人。 他是否名叫周爽? 他又出现在明音的视线里,林某人会不会把他怎么样? 咖啡厅的玻璃门让人推开了,一束火红的鲜花首先映入眼帘,接着是那英俊如 阳光的脸,挂着笑容,一反平时的酷,今日的康柏显然遇上了高兴事,他打破了日 程,就在今天来了。 可是他随即看见了自己平时那张桌子旁坐着的人,林明音的表情像着了魔,眼 睛里根本没有其他人的存在。她根本不想离开台上,唱了一首又一首,台下的客人 都听得如醉如痴,杯子里的咖啡都凉了。 康柏的脸阴了一下,随即又笑着向11号台的客人走去,拍他的肩膀。 好小子,拿得起放得下,他居然就在那张桌子坐了下来,跟那男人一番寒暄, 眉飞色舞的,似乎已经将刚才的不快放到了一边。 我暗暗祈祷康柏这小子够醒目,替我打听出这男人的来龙去脉,我以后好“开 展工作”。 台上的明音那天下午一共唱了多少首歌,我记不清楚了,只是一连三个小时, 没有停过,台下的顾客有些开始在窃窃私语了。 到了下午六点,明音似乎突然想起来了什么,她趁两首歌的空隙走下台跟侍应 小刘耳语了两句话,回到台上宣布这是今日的最后一首歌。 一首很老很老的英文歌像夏日懒洋洋的阳光一样流泻出来。 侍应小刘走向11号桌。 不出我所料,他低头向那客人说着什么。 客人听了,从和康柏的谈话中抽出身来,看往台上。 台上的明音非常羞涩的样子,似乎浑身都别扭,眼睛不看任何人,只是全心全 意地唱着,也许是因为太紧张了,声音微微发颤。这情形自她登台表演之后,从没 有出现过。 客人只是遥遥望着,什么也不说,也没有什么动作。 明音带着红晕的脸慢慢苍白下去,一首歌已经要唱完了。 她的神情越来越沮丧,声音越来越涩,眼眸里亮晶晶的,似乎眼泪快要掉下来 了。 我在旁边暗暗叹了口气,谁舍得,让这样可爱的女孩子流下眼泪。 老歌终于唱完了,明音长揖谢场,掌声久久不绝,她的身体保持着那个姿态, 久久不愿直起腰来,背脊里散发出悲凉的气息,这居然像是离开的永别姿态。 11号桌的客人忽然站了起来,顺手拿起康柏搁在桌上的天堂鸟,大步冲上台去。 正盯着他的康柏叫:“那是我的花!” 那个客人充耳不闻,只是拿着他的花上台去,将它送到林明音面前。 康柏不嚷了,嘴角挂上了一丝笑容,他起身离场。 我看看台上,林明音沮丧的神情一扫而空,她苍白的脸颊被这束红花点燃,脸 上散发出无比的光彩。 没有见过她如此漂亮过,她就像是一个含苞的花蕾在刹那间绽放,那种光彩令 人不敢逼视。 而她面前的年轻人反而有点局促,似乎并不习惯这样在公众间表达自己的感情, 但随即换上了从容,他微笑,说:“希望你越唱越好!” 年轻人交上花束,一笑下台。 林明音全身都似乎要发出光来,本来已经谢场的她,又握紧了麦克风:“谢谢, 大家!今天我要再唱一首!” 拿着电吉他的小龙首先“哈”的一声。 爵士鼓女孩掩住了自己的口。 立在吧台的老板张大了嘴,眼睛里流露出既盼望又不知所措的表情。 我失笑,我知道,在场的客人将会经历一场超时空旅行。 我也连忙起身,出去追康柏。 我快步赶上康柏:“怎么,失恋啦?” “哈,谁说,我替他们高兴!” 嘴硬! “刚才那小刘跟那男的说什么?” “林明音要侍应转告他,如果他肯原谅她,就请他给她送样礼物。” “呵,完全猜中。那你以后还来不来听歌?” “或许来或许不来,我把11号桌转送给周爽了。” “周爽?” “嗯,那小子!别小看他,他管着河北那边的生意,论势力并不比明音她老子 差。” 本城被一条江贯穿,城里人习惯将江唤作河,将江的北面唤河北,江的南面叫 河南,跟长江三角洲的叫法区分开来。 我意外:“他也是捞偏门的?难怪!” “难怪什么?” “难怪林某人不喜欢他当女婿。” “嘿嘿,不喜欢又能怎么样,现在是什么年代了,还有父母包办这一套?” 康柏说得一点不在乎,只有我暗自猜想,这两个人相遇将会带来怎么样的困境。